童潼緊盯着那門,進來的人卻不是凌越。
童潼的心情卻沒有一絲放鬆,猛然從牀上下來,逃向裡側,冷聲說道:“你站住!”
她的聲音有着一絲顫抖,孟傑明這麼晚了,到她房裡來做什麼。
偏偏還是選在一個凌越沒有來的晚上。
孟傑明緩緩摘下眼睛,他的眼睛非常的漂亮,是一種深黑的顏色,黑到了極致,幾乎和窗外的顏色融爲一體。
“童小姐,你不要緊張。我不會傷害你。”他的聲音放的很慢,明明和平常時候的聲線沒有什麼兩樣,可不由得讓人聽起來感覺格外的舒服。心神也慢慢放鬆起來。
童潼的身子依舊是繃緊的,整個人幾乎就是一種備戰的姿態,“凌越沒有來我這兒。你趕快走開!千萬不要讓凌越看到你和我單獨在一起。”
短短的幾天,她已經完全不敢再和別的男人說話,甚至看對方一眼。上一次那個園丁的事已經給了她足夠的教訓。
她以後只怕除了凌越之外,根本不能和別的男人單獨相處。不,她甚至更加害怕凌越的親近。
“童小姐,你放輕鬆一點。不要害怕。什麼都不要害怕。我來這兒,不是來找總裁的。”孟傑明將手裡的眼鏡放在桌上,爲童潼倒了一杯水。
這個過程裡,他的眼睛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童潼,他看得出童潼的精神並不好。深黑的眸閃過一絲詭譎的光芒,這樣的情況更加有利於催眠。
孟傑明不斷的說着一些安慰的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他的聲音太過輕暖,還是因爲一些別的原因,童潼緩緩的坐在牀邊,細瘦的手指緊緊的抓住黑色的被單。
看向孟傑明眼睛的綠眸更加的渙散,孟傑明離她越來越近,甚至她都覺得孟傑明的聲音都是在腦子裡面來回的徘徊。卻奇異的沒有聽進一個字去,綠眸只是盯着那雙過於漆黑的美麗眼眸。
孟傑明接住童潼軟倒的身子,懷裡的她小臉慘白,甚至連脣瓣都是白的。
那張菱脣反反覆覆的再說着那幾個字:“我恨你,我要殺了你……”機械的口吻,渙散的視線。
孟傑明脣邊苦笑,催眠成功了。
他沒有想到會這麼順利,催眠的過程甚至連十分鐘都沒有。也許,童小姐內心深處就對總裁恨到了極點。
他將童潼抱起放在牀上,低聲在她耳邊說道:“凌越殺了你的父親,甚至奪走你的寶寶。你恨凌越,你要殺了凌越。”
“凌越殺了我父親,奪走我的寶寶。我恨凌越,我要殺了凌越。”童潼機械似的重複道。
孟傑明在她耳邊打了一個彈指,順便將一把短刀放在了童潼的枕頭底下。
他關掉燈,悄無聲息的離去。
孟傑明離開之後不到半個小時,凌越進來,伸手扭亮了一盞壁燈。
高大的身子靜靜的站在牀邊,黑色薄被下的那張小臉越發顯得蒼白尖銳起來。他低頭,輕吻着她白皙的額頭,然後將自己一直握在掌心的戒指摘了下來,套在她的手指上。
曾經正好卡在無名指的戒指此刻鬆鬆垮垮的,像是隨時都會脫落的樣子。
凌越坐在牀邊,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
昏昏沉沉的童潼察覺到有人在親吻自己的額頭,那樣熟悉的冷香讓她的心有些發疼,卻更多的是恨。
她猛然睜開眼睛,凌越那俊美的臉孔出現在她的瞳中,隱約能夠看到他眸中一閃
而逝的痛苦。
凌越沒有料到她突然醒來,雙手下意識的鉗住那瘦弱的肩膀。
童潼軟軟的道了聲:“疼。”
那嬌憨的神情,淡化了小臉上的尖銳,他的心一下子就軟了。手上也鬆了力氣。
昏黃的壁燈散發出柔和的光線,在童潼那白皙柔軟的臉上鋪了一層細碎的光芒,整張小臉越發顯得嬌憨,可愛。
只是凌越沒有注意到童潼的綠眸有些渙散,似乎視線釘在虛空的某一點。
“童潼。”曾經單挑了上杉家族所有頂級殺手的凌越,甚至面對多次暗殺從來都沒有眨過一次眼的凌越第一次緊張起來。
他甚至不敢在用強迫的姿態去面對童潼,只是側坐在牀邊,碧綠的雙眸緊鎖着那張看起來乖巧的小臉,“你不要和應昊宇在一起好不好?你嫁給我,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童潼微微側着頭看着凌越,凌越的臉似乎沒有映進她的瞳中。
看到這樣的童潼,讓凌越心中一痛,他緊緊的抱住童潼,輕聲在童潼耳旁說道:“童潼,這半個多月的事是我錯了。我向你認錯。我們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這是他第一次向人認錯,甚至心驚膽顫的等着對方的回答。
可以說是,他將自己的心完全交到這個小女人的手裡,等着她珍惜這顆心,又或者是毫不留情的捏碎這顆心。
耳邊的聲音是那樣的溫柔,令人心痛,童潼更加的恍惚起來,那句話清晰的傳到了她的耳中,“我們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可腦海中閃現的卻是父親滿臉鮮血的躺在凌阿姨的懷裡,笑着對凌阿姨說:“對不起,不能陪你到老。”
她的眼睛猛然瞪得大大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是誰再說,“凌越殺了你的父親,你恨凌越,你要殺了凌越。”
一會兒又是誰再說,“我們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兩道聲音不斷在她耳中交錯徘徊,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眼睛卻看到了枕頭下稍微漏出來的鋒利光芒,那光芒上清晰的倒映着抱着她的男人的側臉。
就是這個男人派人殺了她的父親,又逼她打掉懷裡的孩子,最後又將她囚在這裡,幾乎都快要把她逼瘋。
他再說,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他和她怎麼可能還有機會重新在一起。
她的手摸到那把短刀,舉得高高的,鋒利的刀面上,她看到了自己蒼白含笑的臉,“凌越?”
“嗯。”凌越淡淡應到,深邃的綠眸中都是如水一般的溫柔。他已經忘了有多久,童潼沒有這樣嬌憨的喊他的名字了。他們也許真的還有一次可以在一起的機會。
“我說過,我們重新在一起,除非你死。”隨着冰冷的話落下,童潼手裡的短刀刺向凌越的後背。
童潼倏然轉冷的語調,讓凌越一愣,身子本能的一側,避開了童潼的那一刀。他單手握住童潼的腕,眸中都是難以置信,“你竟然想要殺我?”
他知道童潼恨他,甚至童潼也曾經說過,她遲早會殺了他。可是他一直以爲那只是童潼隨口說的。
“我恨你,我要殺了你。”童潼眸中閃過一絲迷茫,遂被濃濃的恨意覆蓋,那雙大而漂亮的綠眸閃爍的強烈恨意,幾乎要灼傷了凌越的眼睛。
在也沒有像是此刻清楚的知道,他和她真的走不到最後。即便是童潼根本不知道當年綁架的事,她現在恨他。無比的恨他。
凌越蒼然一笑,心裡頭彷彿是有什麼東西在翻攪着,他甚至有股衝動,如果童潼這一刀下來,他如果沒有死的話,是不是曾經的一切都會一筆勾銷。
他的視線放到了掌心裡緊捏着的腕骨上,那腕纖細,骨頭突兀着,她握着刀的手指上,那枚他剛剛給她帶上的戒指,在壁燈的昏黃燈光下,彷彿是誰充滿嘲笑譏諷的眼睛。
他不顧那把向他刺過來的刀尖,雙臂緊緊的摟住童潼的腰肢,他清楚的聽到刀尖刺進皮肉的聲音,他輕笑着說:“童潼,你好好聽我說話好不好?”
“童潼,君悅酒店那一晚,對不起。那一晚的事我心中清楚的知道那絕對有鬼,可我卻還是逃不開心底的魔。我害怕你會和應昊宇在一起。”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打掉你的孩子。那是你的孩子,我怎麼可能會忍心打掉。除了你的孩子,我誰都不要。”
“臨海公寓那一晚,我沒有去碰陳雨霏,儘管她穿着你的衣服,身上是你的味道。我怎麼可能會認不出你。”
“陳雨霏之所以那麼有恃無恐,不過就是仗着背後是上杉家族給她撐腰。”
“看到你滿臉淚痕,卻想着等我解釋,我卻連一句解釋的話都說不出來。我表現的越是在乎你,你的處境就越危險,甚至都活不到孩子出世的時候。”
“所以,我不得不說那些傷人的話。我怎麼可能會把你看做是我報復母親和童偉的棋子呢。”
“我是一個沒用的男人,連自己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看着你痛苦的樣子,我恨不得殺了我自己。”
凌越輕撫着童潼的發,失血的昏眩,讓他眼前發黑,他卻依舊笑着說,“我知道把你放回到上官皓或者是應昊宇的身旁纔是對你最安全的做法。可是我捨不得。我怎麼能夠捨得將你放到別的男人身邊。”
他是自私,無論身邊的情況多多危險,他都做不到將自己這輩子唯一在乎的女人放到別的男人身旁。
“我和上杉信玄合作,幫助上杉信玄處理到上杉家族,爲的只有一個。只要爭一個我們可以在一起的機會。”
他不敢去看懷中女人的臉龐,他害怕他從她臉上看到的都是譏諷,不信任。他幾乎用盡他全身的力氣去擁抱懷中的女人,低聲說道:“陳雨霏從沈副總管的手裡得到那視頻U盤,陳雨霏用視頻威脅我,讓我和她訂婚,我知道如果我真的和她訂婚的話,我們真的沒有在一起的機會。”
凌越後面的話幾乎都說不下去,他甚至都沒有力氣去抱緊懷中的這個女人。他必須得把所有的事情告訴童潼,他不想在維繫着自己的高傲,然後讓童潼和他漸行漸遠。
看着她慢慢的喜歡上別的男人,他做不到。
“我真的沒有去殺你的父親。那是最疼愛你的父親,我怎麼可能會殺。”他本來想着找到足夠的爭取去證明這一點。
只是他現在已經等不到了。
他的呼吸越來越弱,卻始終聽不到童潼的說話聲音。他的眸中有着一絲絕望,更有着九分的狠辣,“童潼,我把一切告訴你了。我們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她的回答是什麼,對於他來說也許並不是那麼重要。無論怎麼樣,他這輩子能夠陪他到老的女人只能是她。
直到後來他和她才知道,今晚他用命說出來的話,卻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她的耳中。
童潼有些恍惚,耳邊是誰再說,“我們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