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一下子站了起來,聲音都走調了,“你父親叫歐陽曄?你是不是有一個後媽,她比你父親小十歲?”
“你怎麼知道的?這可是我的家事。”
我頓時頭暈目眩,腦子開始了嗡鳴——這個歐陽清濯就是我的歐陽狗啊!
他沒死!歐陽清濯沒有死!
眼前一黑,我失去了知覺。
等到我醒來時,爸爸守護在牀邊,滿臉蒼老和憔悴,正焦慮地看着我。
我睜開眼睛,看着爸爸,鼻頭一酸,劈頭就問:“歐陽清濯沒有死?”
爸爸一頭霧水:“少爺?他不是早就去世了嗎?”
“沒有!他沒有死!他還活着!只不過,他忘記了我!忘記了過去!”
爸爸皺着眉頭嘆息:“可能這就是命運吧,少爺和你有緣無分……”
“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一直在詛咒上蒼,將他狠心地帶走了。現在好了,他活着,爲什麼我不能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爲什麼?”
爸爸陪着我,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長吁短嘆着。
我身體恢復了,我想了一天,終於想通了。
我要去爭取,我要把屬於我的愛人搶回來!
不記得我了是吧?沒關係!我會幫你記起過去的事情!
打定了主意,我的思緒就清晰了很多,多方找了朋友打聽到了歐陽清濯的辦公地址後,我收拾好自己,就去拜訪了。
“哦?漫畫家小姐?”
歐陽清濯見到我,有些驚訝,還有些欣喜:“你那天昏厥後,我把你送到了醫院。因爲有急事,就找了你手機給你家人打了電話。後來我去醫院看過你幾次,你都在昏睡着。現在你好了?”
我齜牙笑笑:“好了,又像是小鋼炮一樣結實了。咦?清濯,你沒發現嗎?我的身高一點沒長,還是像原來一樣,一米五九,就是你所說的四短粗。”
他愣了下,很遺憾地聳聳肩膀:“不好意思啊,樑小姐,我真的想不起過去了。”
我心下失望,卻仍舊笑了笑:“沒關係,你總會想起來的。給,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哦?什麼?”
“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隱隱地,我用上了曾經我和清濯的對話內容。
他打開盒子,看到裡面那條漂亮非凡的鑽石項鍊,禁不住驚呼了一聲:“哇,好精緻的鏈子,真漂亮!一定很昂貴吧?樑小姐,你沒搞錯吧,你確定要把這條項鍊送給我?”
我點點頭:“這條項鍊,其實是你原來送給我的。你還記得嗎?有愛日那天?”
他迷惑地皺着眉頭,搖搖頭:“沒印象了……”
我呼出一口氣:“這條鏈子花了你八萬塊,我卻以爲你花了十幾塊錢,是不是很可笑?”
歐陽清濯呆了呆,“樑小姐,你原來的男朋友一定很愛你。”
“嗯,當然了,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呵呵,樑小姐,我真的記不起你來,即便我真的就是你原來的男朋友,那麼我也很遺憾,因爲現在我有了未婚妻,我對她很滿意。”
“她叫什麼?”
“你不認識的……”
“叫什麼?”
“石千柔。”
“什麼!是她?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怎麼,你認識我的未婚妻?”
“曾經的情敵,哦不,她原來連情敵都不夠格。這真是風水輪流轉啊!想當初,你連看她一眼都懶得看,現在竟然又喜歡上她了。真可笑啊!”
他的表情僵了僵,嘆口氣:“樑小姐,我不得不說,真的很抱歉,我還要工作……”
想趕我走?沒門!我這五年流的眼淚,我這五年受的折磨,是他一句話就可以打發的嗎?
“歐陽狗!你不能這樣無情無義,你現在就跟着我回家看看去。”我不由分說,耍了賴皮,扯着他的領帶就往外拽。
這五年,一直淡定、淡漠、淡然的我,見到歐陽清濯,就全都崩盤了。
我有了活力,有了情緒變化,有了調笑的動力……
在我強硬不講道理的逼迫下,無奈,他開着車由我指引着,回到了別墅。
“來,這就是你原來生活的地方,是不是很氣勢磅礴?你看,你原來都是把你的車鑰匙放在這裡的……還有啊,你來看,這是你專門看書的地方……還有這裡,這是你的臥房……還記得嗎?我們一起去商場購物,買了好多好多的東西,你和我回來就一起收拾我這間臥室,你來看看……”
他就像是參觀博物館,好奇地東看看、西瞧瞧,果然什麼都不記得了。
“這房間真漂亮,這麼多粉紅的傢俱,還有粉紅的裝飾,一定花了很多心思。”他讚歎着,撫摸着粉紅的蕾絲牀單,又坐上去,在上面感受了一下。
我坐在書桌前,然後拍了拍旁邊的小墩子:“來,你過來坐在這個墩子上面。”
他有些詫異地按我說的坐下,一臉好奇。
“爲什麼讓我坐在這裡?”
“你以前每天晚上都是坐在這上面,我就坐在這裡,你給我輔導作業,你還記得嗎?”
他搖搖頭,嘟噥:“這個東西一點也不舒服。”
是啊,坐着很不舒服,我也是到後來才知道。從這些點點滴滴的小事上,可以體會到歐陽清濯曾經對我有多麼深厚的愛意。
我嘆息着:“你很愛我,很愛很愛很愛。你雖然對別人很冷酷,很霸道,很厲害,可是對我一直很好很好。你偶爾會喊我蠢妞,可那都是你對我寵愛的暱稱。你會經常揉亂了我的頭髮,還會趁着我不注意,偷偷親吻我一下。在我吼着你掐掉煙時,你會很聽話地掐掉。”我說着說着就陷入了回憶裡,想哭,想笑。
我拉着他,在別墅區裡到處轉悠,給他講解當初我和他的事情,又詳細又生動,還會給他做動作。
可不管我多麼努力,他還是一點也想不起來。
第二天,我又老早就去了他的公司。
他這次見到我,馬上就頭疼地抓着頭髮,哀嘆:“樑小姐……”
“你忘了,我要求你喊我樑茶,或者喊我帽帽。”
“哦,帽帽……”
我的心跳馬上不一樣了。
“帽帽,我今天還有很多工作要做,請你不要再來了。”
“不行,今天你不許給我請假!”我變成了地主婆一般,兇巴巴地喝住了他。
他眨巴下眼睛,無奈地跟着我出去了。
這一次,我把他帶到了學校的籃球社。
“你是籃球社的總隊長,可是我不知道啊,我還讓羽墨把你開除隊伍。結果你就站在這裡,使勁一投籃,這麼遠,那個籃球就投進去了。”我滿含笑意地說着,他歪着腦袋聽着。
他蹙眉想了一會兒,還是茫然地搖了搖頭。
我失眠了。
我這樣堅持做下去,到底對不對?
我一整夜地睜大着眼睛,不斷地問着自己,我這樣勉強着他走進過去的回憶裡,是不是做錯了?
淚水溢滿了我的臉腮。我聽到了老天爺的狂笑。是啊,樑茶,這都是你親手造成的!當初,是你,爲了保住爸爸的職位,選擇了放棄他。
而今……你以爲你招招手,那個專一、癡心愛你的歐陽清濯就會馬上回到你身邊嗎?
這就是老天爺對你的懲罰!
我抱着枕頭,哭得一塌糊塗。
是的,是懲罰!
這就是對我的懲罰!
我再也沒有去找歐陽清濯。我不吃不喝,不洗臉不梳頭,像是幽靈一樣晃盪在家裡,醒了就胡亂畫着自己的畫稿,累癱了就倒頭睡覺。
三天過去了,我覺得自己馬上就要乘風而去,身子輕飄得可怕,好像隨時都會倒下去一樣。
出版社裡打來電話,讓我把最近的樣稿送過去。我收拾了一下自己,萬念俱灰地走在路上。
“樑茶,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臉色怎麼這樣難看?”
編輯驚詫地盯着我的臉看,我想,大概是我喪失血色的臉嚇到他了。
我苦笑着略略搖頭:“沒事,我在減肥。”
“減肥?哈哈,你開什麼玩笑?你已經瘦得不能再瘦了,你若再減肥,不是要變成風箏飛起來了?”編輯翻了翻我最近的畫稿,神情漸漸平和下來。他凝神看了好久,禁不住讚歎,“樑茶,你果然是漫畫界的奇蹟啊,你畫的畫,就是有一種真實的觸感!讓我很輕鬆就看了進去,越看越不想放下。你有空也說說秘訣?”
我怔住了,半晌,才自嘲地說:“秘訣?秘訣那就是……你曾經很真很真地去愛過一場,一生都無法放開。”
怎麼離開出版社的我都不曉得,我只知道,站在陽光下,我卻感覺遍體冰涼,活着一點意思都沒有。
我深愛的唯一一個男人,卻和我形同陌路。
眼淚,就這樣,在豔麗的日光下,再次淋滿了我的臉。
我很沒出息地隨意坐在路邊,捧着臉哭起來。
“樑小姐?你怎麼在這裡?你哭了嗎?”歐陽清濯站在我跟前。
我抹抹眼淚,吼:“關你什麼事?我樂意哭,我偏要哭,礙你事了嗎?”
他吐吐舌頭:“好凶。”
“我就兇了,我對全世界人民都溫柔和善,就是對你兇,你還不快點走?”我扭過去臉,吸着鼻涕。
他怔了怔:“你……我還有點奇怪,你這幾天爲什麼沒有再去找我?呵呵,樑小姐難道放棄了對我恢復過去記憶的事業了嗎?”
我胸口悶得痛極了,他真的想不起來我了,他可以如此輕鬆輕快地看着我流眼淚。我甕聲甕氣地說:“我認錯人了,行了吧?你根本就不是我愛過的那個人,你不是!”
我“呼哧”一下站了起來,鼓着兩隻紅彤彤的眼睛,擡着小臉,和他對視。
他嘴脣微微張開,有些微怔:“什麼?認錯人了?”
我狠狠一甩包包,轉身就走,踩得鞋子嗒嗒響。
“喂!樑小姐,你等一下……”他跟過來,拉住我的胳膊。我一惱火,迅猛地轉身,用包包狠狠砸打着他,尖叫着:“你幹嗎啊你?我都說了,我認錯人了,你不是我愛的那個人,我搞錯了還不行嗎?你放開我!”
“呵呵,你這人真奇怪哎,不是你前幾天對我死纏爛打的時候了?你說認錯就認錯了嗎?”他固執地扯着我的胳膊不放,歪着腦袋,一臉的惡劣壞笑。
他這個我曾經迷戀的表情……讓我完全蒙了。
他被我看得也呆了呆,輕輕蹙眉,看向我的眸子深處。漸漸地,陽光下,他的臉一點點俯過來……他的嘴脣一點點貼近了我的嘴脣……
“清濯!”
突然,一個女人尖利的叫聲打破了我們倆這奇妙的癡迷氛圍。我們倆一起抖了抖,迅速分開身子,他轉身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清濯!你在幹什麼?她是誰?你這幾天對我不冷不熱地排斥着,就是爲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嗎?”
女人那種趾高氣揚的語氣有點熟悉,我也轉臉去看,哈,竟然是石千柔!
世界真小啊……
“是你啊,石千柔。”我直直看向她,撫了撫我的髮絲。
她還是那樣美豔,彷彿天邊的星辰,美得璀璨耀眼,走到哪裡都會吸引去一大片目光。
這樣看來,高挑洋氣的她和歐陽清濯站在一起,真像是天造地設的絕佳一對。
“哦,你?你是……”石千柔顯然沒有想到會是我,睜大眼睛,驚得後退了半步,吸口冷氣,指着我,“竟然是你?樑茶!天哪,是你?又是你!怎麼每次冒出來攪局的人總是你!”
我淡然一笑:“是嗎,如果多次妨礙了石小姐,我表示歉意,那你們聊,我有事,先走了。”
我剛要轉身,“啪!”石千柔狠狠抓住了我的手臂,叫道:“你站住!姓樑的,我今天要和你說清楚!”
我清冷地轉身:“你請說,不過請你放開手。”
歐陽清濯就像是看戲一樣,抱着胳膊,擡着下巴看着我們倆鬥。
石千柔冷笑一聲:“沒想到,五年過去了,你又纏上了我們家清濯。你搞清楚你的身份,你只不過是個草根女人,你什麼都沒有。而我和清濯哥哥,是兩小無猜的一對,清濯哥哥的父母都很喜歡我,我和清濯已經訂婚了。瞧,你看到沒,這顆戒指就是清濯哥哥送給我的訂婚戒指……”
我打斷她:“不好意思,我真的還有急事。我實在找不到理由站在這裡聽你絮叨這些和我沒有任何關係的話,抱歉,告辭了……”
“你給我站住!我還沒有說完,不許走!”石千柔再次靠着她身高力大箍住了我。我皺了皺眉頭,偏着臉聽。
“就是因爲你,五年前,清濯哥哥才遭遇那萬分危急的車禍。歐陽伯伯趕到醫院去看清濯哥哥時,清濯哥哥幾乎沒有了心跳,這都是你害的!醫生都說了,清濯哥哥一心求死,他沒有一點求生!當時說他已死也是騙你的!謝天謝地,清濯哥哥撐了過來,也幸虧他失去了過去的記憶,才讓他走出陰霾,重新獲得了生活的希望。後來,清濯哥哥去了美國,陪伴他的也一直是我。現在,清濯哥哥事業有成地回國了,你又像是鬼魅一樣纏上了他,你到底想要怎樣?難道你還想他再來一次自殺性的車禍嗎?”
我的心,一點點下沉,好痛好痛!
這就是當年歐陽清濯死亡的真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