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玫瑰花才數日沒見已又長出嫣紅的花骨架,嬌豔欲滴,克利斯想到了莎莎曼,侯爵一定搬到遠郊去了。他們是在一個霧朦朦的早晨悄悄動身的,有人看到僕人們正往馬車上搬運行李,就這樣里奧斯侯爵一家遠遠的離開了他的社交範圍,再也沒有了聲影。克利斯望着掌中含苞欲放的紅玫瑰,花兒還未盛放,佳人的生命之火卻將熄。克利斯猛的攥起手掌,捏碎了手中的玫瑰。他瘋狂的按着那枝花朵,狠狠的連着枝葉一起捏毀在掌中,紅色的花瓣從他的指縫間碎落,花枝上的刺劃傷他的手掌,他只差一點就要將這株花連根拔起,手掌中的痛疼與滲出的鮮血使他的理智回到他的腦中,他放棄弄傷無辜的玫瑰的行爲,看了一眼血痕累累的手掌,走進花叢中的一小片空地,棘刺叢劃破他袖口昂貴的蕾絲花邊,他卻毫不在意的往地上一躺,他知道此刻應該讓僕人們爲他處理一下手上的傷口,換件衣服再午睡,但他卻不願意那麼做,那會打破此刻他的心情,手上的這種小傷口舔一舔就好了,雖然他不喜歡血的味道,但他卻希望傷口變得更加嚴重,再說在這種地方躺着總是會弄壞衣服的,就這樣吧,反正這件衣服已經抱廢了。他毫不猶豫的將頭枕在泥土上,也不管是否會弄髒他的頭髮或是小蟲會鑽起他的耳朵。
天氣時陰時晴,太陽好似與雲朵在躲迷藏,一會露出身影一會又消失不見,這樣的午後應該在庭園中喝茶才更正確,而克利斯卻寧願躲在花叢裡午睡,他也像個孩子似的,前半個身子躲進花叢,兩條腿露在花叢外,好像在提醒他人他正在這裡午睡,不要來打擾他一般,其實傭人們早已知道他這一習慣不會有人來打擾他的意思,但卻並不所有的人,英格索卻偏偏跑到他的旁邊,蹲在他的身邊拍拍他的身子。“心情不好?”
英格索知道他這一壞習慣,每到心情不佳時,他總會躺在花叢中,不管睡得着還是睡不着,他總要這麼躺着,如果沒有人把他從花叢裡揪出來的話,他會一直躺到天黑,這天下午是他們的好父子倆一起在庭園裡喝下午的時候,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一起喝過下午茶了。克利斯最喜歡在這玫瑰庭園與英格索一起喝茶,迎着玫瑰的芳香,偶爾吹過的風會將一兩片小樹葉或小花瓣吹入茶杯中,貴族們不喜歡讓風把東西吹進他們的茶杯,他們覺得這樣會弄壞他們的興致,而克利斯卻偏編喜歡這樣,對他來說自然是最好的朋友,風是他最好的夥伴,特別是有風的日子他更加喜歡在庭院裡喝茶,隨風而來的花香的午茶的最佳作料,而飄進杯子的東西是最棒的自然氣氛,再加上燦爛的陽光,對他而言是最最詩情畫意的時刻,不過他不喜歡在這麼美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他喜歡有人陪在他的身邊,陪他說話,陪他喝茶,陪伴他的人不能是隨侍在側的僕人們,而是坐在茶桌旁與他一起喝茶的人,即使陪伴他的人只是坐在一邊什麼也不說,倆人只是喝茶,他也會覺得相當滿足,不然他什麼興致也沒有,這對克利斯來說是相當重要而私人的時刻,他不喜歡與一大堆人一起喝茶,那對他而言一點也無法令他感動,即使這樣,在得知英格索有空閒時間之後,隨機採用半強迫式的方式讓英格索陪他喝午茶,英格索欣然同意,他還惦記着那晚的事,覺得有必要要找克利斯好好談談,即使談不出什麼也可以探探他的口風,而且他們也真的很久沒有一起喝茶了,少說也有好幾年了吧。但是,今天的克利斯卻坐不住了,一看到誕院中的玫瑰便忍不住走向它們。英格索在爬滿青藤的涼庭中,吃着茶遠遠的望着留在花叢中的克利斯,聽僕人們說克利斯這些天很乖的留在家中,什麼社交活動都沒有參加。他平靜的就像暴風雨將臨前夕的大海,英格索知道他心情不好,薩巴斯婚禮的請柬在一星期前寄到了,英格索看着克利斯鑽進花叢躺下,他明白他的心情糟糕到極點,薩巴斯那小子也不怎麼有腦子,竟然邀請克利斯去參加他的婚禮。英格索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走過去安慰克利斯,克利斯現在的狀態實在讓人無法安心地將他一個人扔着不管,他觀察克利斯好幾天了,雖沒有再像那晚一般聽葬曲,但克利斯表面平靜的讓人不安,就是因爲克利斯表現的太過於平靜才讓他特意留在家中,他就是不願意太過表露自己的心情,英格索想着走了過去,倆個人都不讓別人省心,要是有一個能爽快的表露自己的心聲,早就沒那麼多麻煩了。
躺在草地上的克利斯又一如既往的擺出撩人的姿式,他側躺着,身體微蜷,兩手隨意的擺放在一邊,黑色的頭髮凌亂的枕着綠草,白色鑲着昂貴蕾絲襯衫的扣子沒有扣齊,露着細白的頸,在家中他總是不愛戴領結,黑色的長褲貼合的顯露他纖長的腿,袖口的蕾絲花邊有一處被勾破了,在手掌的傷口滲着血絲,在豔紅的玫瑰包圍下顯得那麼誘人,他身旁空出一大塊空地,像是故意等待着什麼人坐下。
永遠都是這樣,英格索無奈地嘆着,在家裡也要這樣,也不怕什麼色狼突然闖進來把他給吃了。英格索蹲下,只是蹲在他身邊拍拍他的肩。
“弗朗斯基的婚禮你送什麼禮想好了嗎?”英格索故意這麼問他,他想看到克利斯有什麼反應。
克利斯不理他,裝作睡着了。
英格索知道他在裝睡,“別在這兒睡,會着涼的,回屋再睡。”
克利斯不樂意的“哼”了一聲,不讓他在這睡,他偏就在這裡睡。“你喝你的茶去,別理我。”他賭氣的說,像個正鬧彆扭的小孩子。
英格索無奈的笑笑,“你這樣子是叫我安心喝茶的樣子嗎?會有色狼來把你吃了。”英格索開玩笑的說。
“這裡又不是野外。”克利斯掙開眼睛,好笑的看了英格索正經八百的臉一眼,“有誰敢跑進你的侯爵裡。”克利斯半支起上身,說完又扭頭躺回草地上。
“說不定會有哪隻狼跑進來。”英格索笑着說,他指的是弗朗斯基,他已經讓人請他來了,估計也快到了。
“胡說。”克利斯翻了一記白眼,他纔不相信有誰敢闖進英格索的侯爵府裡,他人的府上他還相信,但對於手握兵權的英格索的侯爵府他纔不會相信有哪個笨蛋那麼大膽,所以他纔會安心的在院子裡睡覺。
“請柬收到了!去不去參加婚禮?”
“不去!”克利斯硬崩崩的扔給他兩個字,他最討厭提到這個,而偏英格索老是提到這些,讓人討厭,他覺得英格索是故意的。
英格索的確是故意的,看到克利斯直白的反應他覺得相當可愛。可惜,偏偏在弗朗斯基面前某些心思他藏得比什麼都隱私,更可惜的是看似反應敏捷的弗朗斯基在克利斯面前又偏偏變成了笨蛋,偏偏某些應該坦率表白的話,他們倆誰也不願說出口,一藏再藏,藏得連他們自己都不容易發覺,似乎都在等對方先開口似的。
“你喝你的茶,別來煩我!”克利斯再次倔強的扔出一句話,說完之後他就後悔了,英格索必竟是他的養父,爲他做過許多事,如果不是英格索他早就會死了,至少他對英格索說話的口氣,不該那麼強硬,其實他是渴望英格索陪着他在草地上躺一會,但那種話他說不出口,他的個性就是那麼彆扭,總是說着違心的反話,除了弗朗斯基會死皮賴臉的賴着之外,任何人聽到口氣那麼強硬的話,誰卻不願意呆下去的。
英格索卻笑,“我已經派人去請弗朗斯基來了。”
克利斯大驚,“骨碌”一翻身,支起身體,憤恨的瞪着英格索,“誰讓你叫他來的。”現在他最不想看見的,就是弗朗斯基的臉。“他都已經要結婚了,還叫他來這裡做什麼。”克利斯幾乎咆哮。
對於他的憤怒,英格索只是以笑迴應。“是就要結婚,還沒結婚。”他糾正克利斯。
“有什麼區別!”克利斯懊惱的躺了回去,在英格索的面前他總覺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你何不坦率些呢。”
“坦率什麼?!”
“坦率的告訴他,你喜歡他。”英格索好笑的看着氣急敗壞的克利斯。“結不結婚都一樣,這句話不是你說的嗎。”英格索暗指他平日不論結婚於否的人都勾引的行爲,明知道對方已經結婚,他反而會玩得更加起勁,直到對方扔下自己愛人被他迷的五體投地。
克利斯聽出他的意思。“誰說我喜歡他!”他幾乎要跳起來,在英格索麪前對付他人的冷靜總是不翼而飛,英格索好像總能看穿他內心真實的想法,他欲跳起反駁,猛的一翻身卻見英格索已壓到他的身上,他的臉正對着英格索穩重的臉龐,那一剎那,他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雖然他的目的即是要引誘英格索,但當正面對着英格索時,他的心跳得幾乎涌出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