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點,二樓陽臺,半杯香檳,接頭暗號:屬於德明翰的嚴冬即將到來。”
前往莊園區的路上,唐納德默唸着威廉姆斯告訴他的暗號。
這算是他成爲樹園暗線後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只不過沒想到一上來就這麼重要。
達倫家族作爲德明翰的第二大的家族,莊園的佔地面積自然是不用多說,本該給人遊刃有餘的寬敞感,然而在唐納德來到達倫家族正門口的時候仍舊感覺到了莫名的擁擠與壓迫感。
或許是因爲莊園門口停了滿滿一條街的汽車,又或許是因爲那些三五成羣,只是稍微掃一眼就知道全是上流人士的隊伍。
唐納德本想跟着這些人進去,在別墅內隨便找一處角落等着接頭,然後抽空去把自己的酬勞拿了,這一趟就算大功告成。
結果當他將自己得到的邀請函遞給門口侍者的時候,卻意外的成了被特地攔下來的那人。
“格蘭特先生,達倫老爺親自交待過我,要讓我注意您的到來,他想在酒會前先在私下裡與您見上一面。”
侍者在唐納德面前姿態擺得極低,作爲能被馬克·達倫單獨邀請進行私人會晤的人,唐納德有資格得到這樣的禮遇。
“這樣啊,那麻煩你給我帶路了。”
捏着文明棍的手鬆了又緊,唐納德有些不明白馬克·達倫爲什麼要這麼做。
誠然,唐納德救了他一命,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一類的話在這個時代流不流行不知道,類似的話應該還是有的。
但當時的情況是唐納德作爲玫瑰小隊的一員,本身就參與了新式飛空艇的守衛隊伍,保護這些政府官員是他的職責所在。
並非是他想要保護馬克·達倫,實際上當時他爲了防止自己的逃生熱氣球被破壞,不論身後站着的是誰他都會順帶着保護。
可以說唐納德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索取報酬,這也是他當時直接返回別墅的原因。
即便是達倫家族明確表示要報答他,他也只覺得不過是走個過場,所以早早的就將自己想要的幾種東西告訴了他們,以爲到了地方不管對方能拿出幾件自己都收着就是了,畢竟在他看來這就是意外所得。
然而馬克·達倫現在卻要在私底下見他,這就免不了讓他多想。
一路跟在侍者的身後穿過人羣,從別墅的另外一邊進門,耳邊聽着附近人們嘈雜的談論聲,等到了三樓這種聲音才逐漸平息。
每走過一個走廊都能看見以鯨油爲能源的供暖器,整個三層樓的溫度甚至到讓走了相當長的一段路的唐納德想要解開身前大衣釦子的衝動。
僅僅是衝動,他知道待會兒要見馬克·達倫,自然不會做出失禮的行爲。
兩人見面的地方是在書房。
唐納德本以爲自己看到的會是一個憔悴且疲倦的老人,畢竟外界那麼多輿論矛頭直至向他,而今晚的酒會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會成爲他的恥辱。
他想錯了。
坐在書桌後邊的確實是個老人,但他的臉上只有沉穩和平靜,甚至在見到唐納德之後,還多了一絲溫和的笑意。
“格蘭特先生,很高興你能來參與這場酒會。”
馬克·達倫主動起身伸手,唐納德立馬上前兩步,同樣伸出手相握。
“達倫閣下在私底下召見我纔是令我受寵若驚。”
唐納德不習慣這種交談,只能硬着頭皮應付道。
“我的辭呈已經遞交給政府,我現在可不是副市長,不用這麼緊張,特地讓你過來是因爲待會兒我可能有些緊要的事情,所以準備在酒會開始之前將報酬交給你,你說的幾種材料我親自去達倫家族的倉庫看了,只找到了其中的幾樣,實在是有些慚愧,你可以看看,確認一下是否準確,畢竟我年紀大了,有時候眼神不太好。”
將一個木箱子從書桌的另一邊放到面前,再推向唐納德。
聽到對方沒找齊,唐納德可算是鬆了口氣。
沒錯,對方沒找齊,他才鬆了口氣,因爲他當時可是把自己和斯特芬妮缺少的材料全報上去,要是馬克·達倫幫他全部找齊了,到時候可就不是對方還他人情。
可能是他倒過來欠達倫家族人情。
然而等到唐納德打開箱子,他才發現自己這口氣似乎鬆的太早了。
能量塑造天賦他還缺五葉草和火鱗魚血,這裡邊沒有五葉草,卻有一個看上去似乎是用冰塊雕琢而成,裡邊裝着橘紅色液體的瓶子,它的前面標着名稱:火鱗魚血。
馬克·達倫家族居然有自己最後需要的兩樣材料中的一件......這麼說似乎有些不態恰當,應該說他們居然願意把火鱗魚血作爲報酬送給自己。
同時還附帶着幾樣斯特芬妮需要的材料。
具體是什麼唐納德記不住,但看這數量,雖然不完全,但也頂多就是兩三樣的差別。
這份回報,重的有些過了頭。
“格蘭特先生是哪裡人?”
看着正爲箱子裡的東西而驚訝的唐納德,馬克·達倫手指摩挲着放在身邊的手杖,突然問道。
“普斯頓人,一個小鎮子,您應該是不知道的。”
看着眼前的巨大收穫,唐納德沒怎麼思考便回答了。
“普斯頓?是北約克郡的普斯頓吧,距離德明翰可有些距離,怎麼想到來到德明翰謀生呢,是在這裡有朋友或是家人?”
話題漸漸的往個人私事上偏移,唐納德正準備拿起火鱗魚血的手停在半空,轉而搭在箱子的邊沿,眼中的喜色以極快的速度褪去,轉而陷入了沉默。
“您也知道,宗教信仰區內對於異徒的壓制非常嚴重,毫不誇張地說生活都處在監視當中,這種環境實在是有些憋屈,我是一名巫師,需要的是一個開明的生活環境,而我恰巧在一個交易中獲得了通往德明翰的火車票,可以說是機緣巧合。”
僅僅幾下眨眼的功夫,唐納德便找到了一個很好的理由,可以說他所說的都是真話。
“原來如此......關於咱們在那個熱氣球上撞見的那個人,你說他是雷雨殘黨......我記得沒錯的話,他當時是主動撤退了對嗎?我有些好奇,你是怎麼做到的,就當是我贈送給你這些材料的一個附加的小問題。”
話題的轉移很快,似乎是因爲馬克·達倫注意到了唐納德對他的來歷這個問題上的防備。
“哦,那是因爲我們之前有過交手,我靠着我的朋友略勝一籌,當時我跟我的朋友,狀態都還算不錯,他應該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撤退了。”
之前在熱氣球上就說過一次,所以唐納德說起這件事倒沒有遲疑。
“所以是你在新式飛空艇上殺了一位支配級強者,對嗎?”
話題的又一次突兀轉變。
這纔是馬克·達倫真正想問的!
他手底下的情報組織在新式飛空艇墜毀後的晚些時間便得到了情報,在新式飛空艇的頂棚上發現了一具屍體,有人曾目擊貝希莫·愛德華與一個女人衝上新式飛空艇的棚頂。
結合這兩條信息,這個女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
她死了,但馬克·達倫知道不是貝希莫·愛德華殺的。
當時新式飛空艇明面上除去貝希莫·愛德華以外的最強者,馬修·吉斯連同他的副手,都在自己和塞彌爾的身邊。
絕對是其它人動的手,而眼前這個年輕人,卻能夠僅憑氣勢嚇退一位雷雨頭目級的人物,他的實力自是不用多說。
“額......”
唐納德想過自己臨時做出的選擇沒有做太多的掩飾而被發現,但他沒想到這件事會在此時此地被突然提起。
“別誤會,我只是想要求證一下而已,這對於異調局成員來說是一件榮耀的事情,不是嗎?我只是好奇,爲什麼你不對外宣揚,這份功勞會讓你成爲德明翰的英雄,並且幫助你在異調局內更進一步,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給你寫推薦信。”
馬克·達倫似乎認定了殺死這個支配級強者的人就是唐納德,一連串的話語,完全是基於唐納德承認的前提下。
他在逼唐納德承認。
“不,您不能這麼做,那會讓我成爲對方必殺的敵人,我可不想被那種組織盯上,所以請您爲我保守秘密。”
唐納德自知這件事情經不起推敲,儘管他已經在私底下對霍恩提起過不要將他在當時的反常行爲傳揚出去。
“哦,當然,我當然會幫你保守秘密,你的強大將是異調局的秘密武器,我可不會傻乎乎的將這種事四處亂說,請你對我這個老頭子放心,我的嘴,比德明翰絕大部分人都要牢靠,而這份酬勞,並不只是代表我,同時也包含着政府對你貢獻的私底下的回報,你可以心安理得的收下。”
說到這,馬克·達倫直起身子,臉上的笑意驀然變濃,救命之恩,不過是一個藉口而已,這些東西本就不只是用來償還這份恩情的,停頓了一會兒,又繼續說道,
“格蘭特先生,請允許我給你一個建議,既然要隱藏,那就要一藏到底,從你擊殺敵方支配級人物這一點來看,你自然是我們這一邊的,所以我不僅會幫你隱瞞,還會想辦法將這件事壓下去,同樣的,你也要將這個秘密保守下去,異調局......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安全。”
書房內燈火通紅,供暖器運轉正常,唐納德卻從馬克·達倫這番話中察覺到了某些令他脊背發涼的信息。
“我明白,感謝您的建議,也感謝您的酬勞。”
到這一刻,唐納德才知道馬克·達倫真正想告訴自己的是什麼。
看似因爲新式飛空艇的墜毀事件而陷入混亂的德明翰。
底下仍有更爲兇險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