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瑪格麗特提前準備的車輛,離開恩瑟車站,進入真正的社區,唐納德的注意力迅速被周圍的環境吸引。
不同於德明翰的恢宏大氣,恩瑟市的市區面積興許不如那座被稱爲海上明珠的城市,但它的內在卻足以彌補這一切。
街道上行駛的不再是唐娜的印象中的那種通體漆黑,方正的跟個鐵盒子似的,毫無美觀度的汽車,而是各種各樣的改造版。
底盤極低的黃銅色機械跑車,駕駛座裡是戴着一副黑底圓框墨鏡,脖頸裡搭着一條迎風飄展的紅色圍巾的男人。
很顯然,這是時下的潮流。
兩條腿的有些像是鴕鳥的機械造物,上半身被掏空成駕駛位置,裡邊坐着的是個學者打扮的年輕人,駕駛艙周圍的一圈則是貼滿了招攬贊助的宣傳條。
這是個上街實驗自己新作品,以此來尋求新贊助的人。
街道路燈橫杆上停着的成羣白鴿中混了一隻機械鴿子,與它的“同類”一起來回擺頭,左搖右晃的移動,直到它的主人在底下吃完早餐,向着它擺手,這才脫離自己的隊伍,飛到主人的肩膀上蹲下。
店面較大商鋪門口再也沒有侍者招攬來往行人,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精緻人偶,跳着名副其實的機械舞,偶爾還能看到穿着女僕裝,雙手交叉疊在腰間的漂亮女僕人偶,多餘的動作沒有,只是向人彎腰鞠躬便將一個個體格稍胖些的年輕人全部拉近店裡。
在唐娜的觀察這一切的同時,突然之間,明媚的陽光消失,大片的陰影投射在周圍,有些疑惑的側過頭往上看。
一艘體積絲毫不遜色於當初在德明翰墜毀的巨型空艇正從天空中飛過,推進器劇烈運轉時噴射而出的白霧一時難以散去,於是便成了大片灰雲,陽光穿透其間,如夢似幻。
“這就是工業革命,對嗎?”
環視了一圈周圍的風景,唐納德又縮回車裡,轉向身旁正襟危坐的帕梅拉,
“雷納斯跟這裡比差好多.....那些賤民整天就知道鬧事,還要刺殺我......我最近也在聽管家的建議改革城市,給那些賤民一些好處,他們應該就不會刺殺我了對吧......不知道等我回去的時候,能不能在雷納斯也看到這副景象。”
瑟維特·塔羅斯的性格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一個被寵壞的偏執小孩,只不過他用惡行還有蠻橫的狂傲將這副真實的面容遮掩下去,而唐納德要表現出來的就是那張強硬麪具在那場刺殺中被擊成粉碎後的狀態。
他想要進行改變,但這無疑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瑟維特少爺,我不認爲您應該稱呼民衆爲賤民,這是對他們的不尊重,民衆早已不是過去的奴隸,在萊恩帝國幾十年的改革進程中,他們已經有了自身的權利及義務!”
向來古板的帕梅拉在聽到唐納德一口一個賤民的言論時立刻就擰起了眉頭,沉聲反駁道。
正坐在副駕駛位置的瑪格麗特嘴角微微上翹,並沒有出聲阻止。
事實上她這一次帶帕梅拉過來爲的就是這副場面。
“那些人妄圖刺殺我,還整天在背後諷刺我,嘲笑我,這樣的傢伙不是賤民又是什麼?”
唐納德滿不在乎的說道。
“您應該首先意識到他們爲什麼要刺殺......不,那些民衆根本就沒有刺殺您不是嗎,在雷納斯的調查顯示對方是一羣實力相當強大的異徒,其中甚至存在覺醒級的強者,您難道認爲普通民衆當中會出現覺醒級異徒?”
“誰知道是不是那些傢伙僱傭的,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就應該讓柏奈特將那些賤民全部......”
有些不耐煩,唐納德提高了聲調,表情逐漸陰鬱。
“您這是詭辯,您應該知道覺醒級異徒且不論會不會接受僱傭刺殺一位高等貴族,他們的僱傭費也不是普通民衆能夠承擔得起的!”
帕梅拉此時也有些生氣,之前對身旁這年輕人本就不多的好印象消散的一乾二淨。
瑪格麗特聽着後邊的爭吵,準備出聲打斷,她的目標是讓瑟維特·塔羅斯直到在恩瑟沒人會慣着他,而不是讓他徹底的記恨上帕梅拉,畢竟後者在接下去的一段時間裡會成爲瑟維特·塔羅斯的侍從官。
瑟維特·塔羅斯的性格不管再怎麼惡劣,他的身份註定了她或是帕梅拉不可能真正的傷害到對方,否則就算是梅薇思小姐保她們都沒用,塔羅斯家族不會允許任何一個敢於傷害家族成員的僕人繼續存在於家族之中。
“那......算了,我不想跟你爭。”
正當瑪格麗特准備開口,後座突然弱下去的聲音卻讓她瞪大了眼睛。
瑟維特·塔羅斯居然服軟了!
擡頭看向車輛後視鏡中的青年,他正低着頭揉搓着懷裡的貓,捏着它的耳朵像是在發泄什麼。
瑪格麗特下意識的想道離開酒店時梅薇思小姐說過的話。
“瑟維特·塔羅斯從小就是個被寵壞的人,他很幼稚.....甚至可以說根本就沒有經歷過真正的社會,整天就是躲在母親的背後要這要那,如果不是母親過世,恐怕他根本就不會離開家族前往雷納斯!”
這是梅薇思對自己的親弟弟爲數不多的印象。
因爲這裡不是雷納斯,身邊也沒有值得信任的護衛嗎?
還是說之前的刺殺讓他意識到自己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無所畏懼,這世界上還有很多人根本就不在乎他的身份,所以現在有些反應過度?
腦海中的念頭接連出現,瑪格麗特很快意識到這或許是個好消息。
一個無所畏懼的貴族和一個因爲刺殺而受驚,變的極爲敏感的貴族,毫無疑問,後者更加容易被掌控!
將原本已經到嘴邊話語重新咽回去,轉而向後視鏡內正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帕梅拉投去一個鼓勵的眼神。
乾的好!
帕梅拉在說完剛纔那些話後心裡其實是有些慌張的,倒不是說認爲自己的言論不對,而是擔心瑟維特·塔羅斯會被激怒,進而破壞梅薇思小姐的計劃,這樣一來她反倒成了罪人。
誰承想不僅沒有激怒對方,反而讓她們看到了一個畏縮的瑟維特·塔羅斯。
到這個程度也該差不多了,應該能最大限度的讓他們對我放下戒心,一個沒有天賦又擔驚受怕的年輕貴族,怎麼說都不會重點關注。
正撫摸着芬格的唐納德在心裡爲自己的演技悄悄的豎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