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放棄了。
他靠在牆上,眼珠微微轉動,漠然地看着胡琉貝走近,半跪在自己旁邊,半是憤怒半是懺悔地自欺欺人,說着一些可笑的話。
“這不怪我,本來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我沒有錯。”
“……都怪你,怪你!你如果那天攔住我,沒有去那個該死的電影派對的話……”
“你,你!別用這樣僞善自以爲是的眼神看着我!你以爲你就很高尚嗎?我還沒有品嚐夠人間的繁華啊……”
自我獨白了一大堆之後,胡琉貝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狀態之中,他似乎被自己顛三倒四的邏輯說服了,認定殺了夏玉,就是自我解放,也是對夏玉的痛苦的解放。
胡琉貝高高舉起刀,狠狠地扎進夏玉的腹部。
柔軟的腹部輕輕吞進了鋒利的短刀,溫熱的鮮血立馬涌了出來,濺在胡琉貝手上。
因爲疼痛和失血,夏玉輕輕地抽搐起來,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氣,掙扎着給大腦和心臟供氧。
夏玉這樣一跳,反而把胡琉貝嚇到了,他條件反射地又連捅幾刀,每一刀都讓夏玉的抽搐變得弱下去,血更瘋狂地從血洞裡流出來。
然後,夏玉的眼睛漸漸失去了神采,手指在地上無力地抓了幾下,終於不再動了。
胡琉貝坐倒在血泊裡,刀子被甩在一邊,長長地籲的了一口氣。
他望向監控攝像頭,說:“我可以出去了吧?”
另外八個被選中的惡魔遊戲玩家全程看到了這殘忍的一幕,他們都是從未如此清晰而暴力地接觸過死亡,根本沒有心理準備,現在,好幾個人都跑到就近的洗手間裡去吐了出來。
忽然,鎖着胡琉貝和夏玉快一週的的那個房間的鐵門轟然打開,胡琉貝驚喜地爬起來,身上浸滿的血隨着他的動作溼噠噠地滴下去。
胡琉貝充滿希望地望着走進來的人。
一個很年輕的,像是大學生的青年,後頭跟着一個把玩着華麗匕首的目光陰冷黯淡的,稍大一些的青年。
“我按照你們的要求做了,你們可以放我出去了吧?”他連滾帶爬地撲倒最前面那人腳下,懇求道。
“我們不是惡魔組織的成員哦。”後面那個玩着匕首的年輕人嫌惡地笑着:“我們是雷鳴,就是超能力界的警察。”
“警,警……察?”胡琉貝腿彎一軟,絕望地跪下去。
“你,你們怎麼不早一點來……”胡琉貝爲自己申辯着。“早一點的話……也不至於……”
胡琉貝回頭,絕望地看着夏玉的屍體。
“早晚有什麼關係呢?”那個年青一點的人看到不看他一眼,反而去檢查夏玉的屍體。他說:“殺人的過程,最後一步纔是動手。你早在最開始就決定要下殺手了,我們就算早點來,也只是打斷了你最後的一步罷了。不會改變你是一個兇手的事實。”
胡琉貝抓狂地喊道:“不!不是這樣的!我是被逼的!要不是,要不是到現在已經快要餓死了,我纔不會殺了我最好的朋友的!”
那個年長一些的抓住胡琉貝的頭髮,使勁向後拽去,然後亮出了胡琉貝柔弱無力的脖子,拿刀在上面輕輕地比劃着。
那人笑道:“你騙誰?我們看了你之前的錄像,你從最開始就一直佔據着放彎刀的盒子的方向——你從最開始,就已經做好準備了。之後的六天,只是你的軟弱和窩囊在自我矇蔽而已。”
他下手在胡琉貝的脖子上輕輕一劃,有如神器的匕首就像鐵塊遇上雪一樣熔斷了他的脖子。
“不……不公……”胡琉貝最後一句話也沒說完。
楚天星摸了夏玉的側頸,然後說:“他還活着。不過堅持不了多久了。”不管怎樣,楚天星還是拿手儘量按住了夏玉腹部的傷口,好叫血流的慢一些。
文軒收起匕首,遺憾地說:“可惜了,我們收到總部發來的情況介紹的時候,這十個人裡,我最看好他來着。”
這時候,張立從外面走進來:“這棟樓殘留的惡魔成員都解決了。”
臉上是酣暢淋漓大戰後的滿足。
楚天星眼珠一轉說:“你帶着他飛最近的醫院吧,可以嗎?”
張立經過一個月的訓練,駕馭風飛行的能力已經達到比較平穩的水準。他點了點頭快步走過來,先是迅速給夏玉進行了簡單的包紮,然後輕輕抱起他,轉身平穩而快速地離開了。
文軒回頭問楚天星到:“這樣不會太張揚嗎?現在是大白天啊。”
楚天星則說:“張立是把樓下直播的電腦破壞了吧?”爲了保險,他還是先把攝像頭和取音設備破壞了,然後纔回答文軒說:“不管這個了,我覺得夏玉這個人很棒。爲了救他而搞出什麼亂子,我去和局長解釋。”
文軒笑嘻嘻地說:“反正雷鳴算是非常獨立的機構了,局長也拿你沒辦法,就是那些處理輿論的網警要累一些了。”
楚天星抖了抖手上的夏玉的血,說:“你與其擔心網警的工作量,不如擔心一下我們其他的隊員。”
來之前,他們被兵分三路同時行動。每一路都和總部互通消息,總部根據動態及時調整後面的行動,做出建議。
離開冪峰市後,他們在高鐵上收到了石西市十個惡魔遊戲玩家的資料,以及殘餘的惡魔組織的成員構成。他們發現,殘留下來的這些惡魔成員,基本都是沒有超能力的普通人,用蝦兵蟹將來形容毫不爲過,根本就不足爲慮。
楚天星,文軒,張立爲一組,去率先解救被直播而陷入危機的夏玉和胡琉貝。之後,他們要去搗毀石西市的惡魔組織的本部,那裡有他們分部的大部分人員,而從其人員分佈裡有百分之三十的科研人員來看,那個本部裡估計還會有幾個被抓住的天生的超能力者,在被他們各種解剖各種研究。
夏麥麥,小黑,顧霞爲一組,他們都是新人,則要去做比較簡單的跑腿工作,負責去聯繫四個人。
蕭樂樂,蕭妤兒,蔡國靈,莫宜菲則去負責聯繫另外四個人。
本來按照朱丹他們的意思,分成三組,每組都會是一個老隊員帶頭,但是蕭妤兒堅決不願意和弟弟分開,沒辦法,就只好將攻擊力比較強的顧霞他們單獨分成一組,然後輔助類的蔡國靈和莫宜菲跟着蕭樂樂和蕭妤兒。
這樣分還有一個理由,就是每組都能保證有一個人能協助其他人迅速撤退:那就是一組的張立,二組的夏麥麥(她能帶其他人躲進二次元的遊戲空間中去),和三組的蕭樂樂。
至於楚天星的飛行能力,則還是在隱藏之中。他現在帶着假面,用着僞裝的控制金屬的能力,大大減少給自己和雷鳴帶來麻煩的可能。
張立帶着夏玉去急救了之後,楚天星和文軒不打算耽擱時間,便也跟着下樓。
在最下面的小房子裡——那裡曾經住着監視囚禁夏玉和胡琉貝的幾個惡魔組織的成員,楚天星眼尖地發現了一做成小卡片的一疊通緝令。
自己的臉被印在上面,名字的地方打着問號。懸賞則不是金錢,而是惡魔組織天朝華北部分副總監的位置。
而自己的臉看起來是從當時爆炸案的視頻裡截到的,而且楚天星還認出來,自己這猩紅眼睛、一副要毀滅世界的表情,頭髮還溼噠噠的,多半是剛剛殺了美葉子,從水坑裡爬出來。
被大部隊拋棄的一羣蝦兵蟹將,竟然還打算通緝追殺自己?
楚天星拍下了那張通緝令,傳回雷鳴總部。
白小用打回電話,要楚天星先離開文軒,才說:“果然,我猜的沒錯,傑克是要你調查內部,所以根本沒把你的名字告訴其他人。所以惡魔組織內部現在肯定是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誰殺了傑克。”
“他們首先懷疑的是三月份殺了美葉子的你,但他們不可能調查出什麼東西來,我們早就把你在網絡上一切的照片和信息都刪除了,也把你真正的檔案、材料、身份證等改了名字,學校等等,擾亂視線,他們絕對在網上找不到你!只要你帶好面具,別把臉暴露,那麼那個視頻裡的那個人到底是誰,惡魔組織不會有機會查出來!”
楚天星擔憂地說:“但是他們可以拿着照片去繽州問詢啊。萬一碰到我的朋友或是父母的同事怎麼辦?”
白小用安慰他說:“他們要是真大張旗鼓地這麼做,在真正遇到認識你的人之前,肯定會被當地國安局察覺到。我們會有相應的措施跟進的,這你放心,給國安局點信心吧。”
楚天星表示明白。
楚天星走出那棟廢棄的小樓後,那輛載他們來這麼偏僻的地方的出租車司機已經很焦急了。楚天星連連給他道謝,又給了一百元的費用,才說服他載他們去另一個偏僻的地方。
那就是惡魔組織在石西市的根據地:一棟獨棟別墅。
楚天星和文軒到達那棟別墅後,先叫出租車司機駛離,免得被外面的惡魔組織成員抓住泄憤,然後他們才走進那裡。
文軒慢條斯理地脫了衣服,隱身在空氣裡。
“最好在三小時內結束,這是海豚訓練後,我在高強度戰鬥的同時,能達到的最長隱身時間。”一團空氣對楚天星這樣說。
楚天星活動了一下嘎巴嘎巴響的關節:“我們都摸清楚裡面這些人是怎樣的超能力了,要是還得用上三小時,那肯定是因爲你被抓住,我去救你了。”
文軒斜眼笑了。“想不到你也會開玩笑?楚隊長。”
“其實我這個人很活潑的好吧。”楚天星聳了聳肩,然後,便率先衝進了那棟別墅。
十五分鐘後,被襲擊的惡魔組織石西市分佈,全軍覆滅。
一身是血,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楚天星在臥室翻了翻,沒有找到乾淨衣服,只好現在洗手間裡把皮膚上沾到的黏糊糊的血洗掉。
文軒穿好衣服,斜倚着站在衛生間門口,笑嘻嘻地看着楚天星洗臉洗手洗胳膊。
“爲什麼你看上去幹淨得多?”楚天星抱怨道:“我記得隱身超能力還是能被濺上東西的吧?”
當初在化工廠一戰中,楚天星還利用這個特點,用一桶油漆叫莊採吟顯形了呢。
文軒抱着胳膊說:“這就是熟能生巧的問題了。你要儘可能預知血液的走向,和接下來敵人的走步。楚隊長,你以後得多殺殺人,好練練吧。”
楚天星甩了甩頭髮上的水,隔着文軒,看向外面走廊上濺到天花板上的血,四處橫陳的屍體,牆上臨死的不甘的血手印……
他笑着說說:“我寧可沒有人叫我殺。天天做這種事情,人的神經怎麼能受得了?”
文軒認真的說:“我不是剛纔說了嗎,這是熟能生巧的問題,楚隊長。”
楚天星收回眼神,正視文軒說:“我知道你以前是個反社會的殺人犯。你雖然是正式的雷鳴成員了,而且自稱只殺惡貫滿盈的犯罪分子。但是我們沒有停止對你的背景調查,如果讓我知道了你之前有一樁是殺了無辜人的案子,你就等着成爲第一個住進我們雷鳴地牢的超能力者吧!”
文軒的瞳孔縮了縮,不在意地說:“您們儘管查,天地良心,我從沒幹過一件虧心的事情。”
楚天星說:“那就好。”
他們離開別墅,開走了惡魔組織自己的車。打電話和總部溝通之後,朱丹告訴他,還有石西市三名惡魔組織的成員。
“有從我們進攻之後從別墅溜掉的嗎?”楚天星問。
“沒有,”朱丹說:“從這三個人這幾天的行動軌跡來看,他們全都是負責監視那八個惡魔遊戲玩家的。”
“告訴蕭樂樂、夏麥麥他們,叫他們留着三個傢伙。”楚天星說。
“好的。”朱丹應道。
“對了,”楚天星問:“傑克的資料裡,這三個人的超能力是什麼?”
朱丹搜索了一番,說:“控制火焰,控制電流,以及……易形者。”
“異形者……?”楚天星稍微嚇了一跳:“是指是電影裡那種外星生物嗎?”
“不,不是那個《異形》的‘異’,是‘容易’的‘易’,”朱丹說:“不過,具體是什麼樣的,我就不清楚了。至少,從許弋珂在戒指資料裡收集歸納的其他幾百種超能力種類來看,這些超能力是不會出現地球上沒有的東西的。所以,我覺得這個應該和那部《異形》電影沒有關係。”
“那應該是字面意思了。”楚天星說道:“易形,如果是好比蔡國靈的易容的話,我猜,應該是——能轉換形狀的超能力?”
文軒在副駕駛噗嗤笑出聲:“什麼?變換形狀?他變個立方體出來能有啥用?”
楚天星狂翻白眼:“你在想什麼?易形,可以改變身形的話,不就可以僞裝成別人了嗎?”
文軒說:“那樣的話,蔡國靈就能做到啊——”
火啊沒說完他自己忽然就明白了,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蔡國靈的易容只是能改變臉,最多能假扮不是自己,而不能假裝成別人,因爲體型不能改變;而異形、改變身形的話,可以和想變的對象變得一模一樣。”
“如果楚天星推測的正確的話,那真是很強大的超能力。”朱丹咂着嘴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