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是標準的中式,安綠真瞭解過,宮清城偏好吃中餐。
三菜一湯,有葷有素,她把菜盒湯盒擺放得頗有情調,把宮清城請過來,說:“今天先湊和着吃吧,我打算從明天開始自己做了給你送來。”她忙來忙去,額頭上滲出了絲絲汗意,宮清城見她這副模樣,嗓子眼像堵住了似的說不出話。
接過她遞來的筷子,他說:“你也吃吧。”
“嗯,清城,和你一起在辦公室裡吃飯的感覺真好,感覺咱們真的是小夫妻了。”
“你不用給我做,我習慣了在外面吃。”他還記得她說從明天起要給他送飯的話。
“那怎麼行?以前那是沒人做嘛,現在我都是你的未婚妻了,你的吃穿住行我都得替你打點好。再說一直吃外面的那也沒有自己做的衛生有營養,再怎麼說自己的吃的放心嘛。咱們家不是有個農莊嗎,種的都是有機的蔬菜,從明天起我讓人每天一早就送到家裡來。從現在開始,你,就歸我照顧了。”
她笑得燦爛,彷彿就算宮清城對她冷淡也絲毫影響不了她的情緒。
宮清城默默地吃飯,直到兩人把飯吃完,他才說:“綠真,你對我再好也改變不了什麼。”
安綠真笑了笑,“試都沒試過,你怎麼知道不會變呢?清城,你總得給咱們一次機會,否則你就真的太殘忍了。”她收拾好碗筷,收起笑容,一臉的認真,又說:“其實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談一次,但你都沒給我機會。其實我知道你曉雨還在你心裡,從小到大,你喜歡的就只是曉雨,從來都沒有我。曉雨的確是個好女孩,單純善良,活潑可愛,我輸給她我也認了。後來你和夏末在一起,我看得出來你並不是因爲喜歡她而和她在一起的,既然如此,她可以做你的女人,爲什麼就我不可以呢?”
“她和你不同……”
“我知道,我比她更優秀,現在你們都結束了,你就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宮清城凝眸看着她,神情平靜,波瀾不驚,完全讓安綠真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什麼。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可以討厭她,對她冷淡,卻不能像對待夏末一樣來對她。如他所說,她和夏末是不同的,他對夏末的好,是建立在恨之上的。而對她,他只能把她當成路人,或者,普通朋友,再不濟,被利用的對象。
和她的訂婚,不過是利益驅使下的結果。
他的沉默讓她以爲這是好的轉機,她微微一笑,說:“你不用現在答覆我,清城,我們來日方長,不必急於一時。趁這會兒還有點時機,你去休息一下吧,我去巡一下店,順便給你挑幾件衣服。”
她吻了吻他的臉頰,如一道拂面的清風走了。
而宮清城則陷入了沉思之中,很久很久,他的目光都呈放空狀態,虛無飄緲。
傍晚時分他去看二叔,昨天親朋歡聚祝賀他訂婚,所有的賓朋之中,唯獨缺少了他,這讓宮清城覺得有深深的缺失感。
來到家裡,宮遙見到他笑着把禮物交給他,說:“我知道你會來的,這是給你的訂婚禮物,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只是我的一份心意。”
宮清城接過禮物,說:“謝謝二叔,今天我陪你喝兩杯。”
廚房裡傳來陣陣香味,是保姆正在忙活着,宮清城在客廳坐下,宮遙就說:“昨天家裡很熱鬧吧,時間過得真快,轉眼你都要成家立業了。”
宮清城臉上有失落的表情,“如果您去,會發現所有人都比我這個當事人都高興。”
宮遙嘆了嘆氣,“大哥因爲那年的事一直不相信我,認爲我纔是當年企圖吞併公司的邵榮公司的幕後老闆,哎,我不過是與邵榮的老闆有幾面之緣,無論我怎麼解釋,大哥都不再信任我。這幾年下來,他和我之間的心結,恐怕是沒辦法化解了。”
宮清城當然知道當年的那場驚心動魄的吞併事件,一直順風順水的宮氏集團,突然間就遭遇了突如其來的強敵邵榮公司的惡意收購,如果不是宮銳在最緊要的關頭察覺到異動打了個漂亮的還擊戰,恐怕宮氏集團早就易主了。
當年的那場惡戰,宮銳把帳算在了宮遙身上。
公司事件平息之後,宮遙就出了車禍,繼而被趕出公司,趕出宮家,從此兄弟倆形如陌路,老死不相往來。
也正是因爲這件事結束後,宮銳就強制性的宣佈讓宮清城擔任公司總裁,在這之前,他不過是個每天只知醉生夢死的紈絝子弟,與曉雨你儂我儂,骨子裡甚至還有着濃郁的浪漫情節。
一場變故,一場車禍,改變了一切。
宮清城,早已不是當日的他。
但有一點他能確定的,二叔絕對不會是幕後策劃惡意吞併公司的人,況且當初父親也只是憑一面之詞把欲加之罪強加在他頭上,根本沒拿出鐵證。唯一的證據,就是二叔與邵榮老闆的幾張會面合影。
只因如此,二叔就被父親逐出家門。
如果二叔真是邵榮的幕後老闆,這幾年他又何必過得如此淒涼,要靠他接濟才能生活下去?想到從小到大都和他十分親近的二叔被父親這樣對待,他就對父親充滿了敵意,對母親亦如是。
宮遙一席感慨萬千的話,讓宮清城眉心微皺,恰逢保姆把做好的飯菜端出來,簡單的四菜一湯,叔侄二人坐在餐桌前邊吃邊喝着酒。宮清城敬了二叔一杯,說:“不管我爸怎麼說,我都相信二叔的爲人。”
宮遙感激的看着他,“清城,有你這句話,我就知足了,謝謝你。”
“我們是一家人,本就應該互相信任,直到今天,我也想不通爸當初爲什麼會那麼武斷針對您。他把您趕出公司,現在卻讓公司陷入財政危機,只有我們和安家聯姻才能讓公司解除危機。從以前我就知道,他不是做生意的人,以前如果不是您,公司恐怕早就毀於一旦了。”他喝了杯悶酒,以宣泄自己身不由己的人生。
宮遙卻一怔,神情緊張:“你說什麼,公司陷入財政危機?”
宮清城默默地點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在他又要倒酒時,宮遙摁住他的手:“你說清楚,公司到底出了什麼事?”
“美國那邊出現巨大虧損,公司現在帳面目的資金只是表象,如果不拿下城南那個項目,公司在三個月之後就會宣告破產,曾經輝煌的宮氏集團將不復存在。”
“怎麼這麼嚴重!”宮遙一臉的不相信。
“您不相信?我也是,當我聽到這個消息也是這您這個反應。至於爲什麼會這樣,恐怕就只有我們一手遮天的宮董事長能清楚了。”
外人看他無比風光,大權在握,年輕有爲。
實則,公司裡但凡超過五千萬以上的生意都要父親定奪,他沒有最終決定權,縱使是前景一片光明的項目,縱使是能給公司帶來長效高客利潤的生意,只要父親不點頭,他就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些項目讓別的公司風生水起。而他們只能固守成規的做着那些他父親認可的項目,永遠成爲不了領頭的那隻羊。
這一點讓宮清城十分氣忿,他努力了三年還不曾擁有實權,但他絕不會再忍受三年,他必須要改變目前的現狀!
不過,宮氏集團也有風光的時候,也有奠定江城商界龍頭支柱企業的時候,可那都是在二叔爲公司效力之時。那些年他是公司的副總,他爲父親打江山,以至於到後來公司後輩都馬首是瞻,他的風頭,甚至都蓋過了宮氏集團的董事長宮銳。
宮遙離開,所有的風光都不復存在。
雖然宮清城極力想把這種風光延續下去,可是得不到支持,所有一切終成泡影,他只能盡力去做好他能做到的事。
然而他的確是有實力的人,如果不是美國公司的虧損,他經營公司的這幾年公司一直都是盈利的,而且還在穩步上升中。可是父親卻帶給她那樣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自從知道自己的努力很有可能會付諸東流之後,宮清城一度頹廢過。
但他的頹廢只有一夜,一夜過後,他就又是那個不甘失敗的宮清城了。
宮遙默然注視他片刻,也給自己杯中倒滿酒,又夾菜給他,說:“別喝悶酒,傷身,吃點東西。公司的事情你盡力就好,我知道你很能幹,公司一定會逢凶化吉的,就算不聯姻,你也有那個實力。”
他只想告訴他,就算他不靠女人,也能闖出屬於自己的一番事業。
片刻後,他說:“清城,我還記得你以前說過,你的夢想是創辦自己的能源環保公司。我也告訴過你,如果你有夢想就要去實現,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夢想都不能實現,他的人生註定是留有遺憾的。”
宮清城無奈的搖了搖頭,“我的夢想,連我自己都快忘了。”
“只要你有心,什麼時候都不晚,況且你現在還年輕。”
“您的意思是,讓我單幹?”
“我只是不想看着你這麼痛苦,大哥的性格我很瞭解,他的思想觀念和你明顯不一致了,你是年輕人,有着敏銳的視覺和洞察力,如果他能讓你獨掌大權,公司絕不會是現在的樣子。你現在,和一個傀儡有什麼區別?”
傀儡?
聽到這個詞,宮清城自嘲的笑了笑。
笑罷,他還是隻能無奈地說:“可是我姓宮,他們是我的父母,我縱使對他們有成見,也不能對他們做釜底抽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