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男的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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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傢伙好面熟。
乘電梯往十六樓的董事長辦公室時,伊人在心裡直嘀咕。
她一定在哪裡見過他。
她敲敲頭,腦海裡浮現那人俊朗的眉目。
濃黑有致的漆黑眉毛高傲地劃過他高聳的眉骨;像鷹般銳利的鳳眼寬寬長長的,煞是好看,卻有種懾人的氣勢。他看向她的眼光大膽又充滿自信,其中似乎還隱藏着某種她不明白、卻令人心跳加速的火熱情愫——
伊人的臉蛋驀然間燒紅起來,她甩甩頭,暗罵自己胡思亂想。人家那麼大方地讓車位給她,她卻在這裡大作白日春夢。
看人家天庭飽滿、下巴方正的貴相,和眉眼間的溫文正氣……她搖搖頭,直覺得溫文和正氣跟這個人完全不搭,但若說他粗魯邪氣,又顯然是污衊了他。
大概是他飽滿而性感的男性脣邊那抹有點邪、又不會太邪的飄忽笑意把她給搞胡塗了。也有可能是他暗示着需索和熱情的炙熱凝視擾得她芳心大亂。
天啊,她又發癡了!伊人給自己一個大白眼,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爲了一個才見過一次面的男人而春情蠢動。她心虛地左顧有盼,希望電梯裡沒裝監視器,否則她一臉的發癡樣不是讓人給瞧光了嗎?
不過話說回來,她總覺得在那人彬彬有禮的風度下,藏着像老鷹般銳利的眼光、狐狸般精於算計的頭腦,以及迅猛龍般猛快的攻勢。而在他看似溫和無害的笑容中,又暗藏遊戲人間的嘲弄、不羈。
這個人不簡單。
屬於推理作家的好猜疑心又冒了出來,伊人正打算深入思索,好好就自己敏銳的觀察力對他做個總分析時,電梯門緩緩打開,原來已到達目的地。
她走出電梯,看到一位年約三十歲的幹練女子,正和一位比自己大上一、兩歲的美麗女子談話。她認出那位幹練女於是彥傑在東南集團海外投資部門的助理趙美君。
“趙姊。”她驚喜地朝對方喊道。
“伊人——”美君瞪着她的妝扮大叫。“你這是什麼打扮?”
“不好看嗎?”伊人懊惱地轉了個圈。怪不得剛纔那個男人一直瞪她,原來不是對她有意思,而是覺得她醜得奇。
“不是啦。”美君趕緊搖手。“是……你幹嘛戴副眼鏡?你不是沒近視嗎?”
“哎呀,因爲人家老是被當做未成年少女,所以纔想戴副眼鏡裝老成啊。瞧,我還穿了件復古式旗袍洋裝,現在看起來不像二十歲了吧。”
“你喔。”美君拉過她,在她發上亂柔一通。“現在不止二十四歲,我看是像三十四歲的老處女。”
“真的?有那麼成功嗎?”伊人沾沾自喜地問。
“有。”美君斬釘截鐵地點着頭。“若不是董事長前幾天就跟我說你要來上班,剛纔你從電梯走出來時,我恐怕會認不出你。”
“那是太成功,還是太失敗?”她皺了皺鼻,笑了笑。“對了,我沒想到趙姊也來幫表姊夫。早知道我就不用那麼雞婆。”
趙美君不知道比她能幹幾十倍,若早曉得有她來幫彥傑,她說什麼都不願犧牲自己安居在家的幸福,來蹚這淌渾水。
“快別這麼說了。”美君溫柔地道。“就憑你以前寫的那幾篇財經報導,便值得董事長招攬你。”
“嘆,我不當記者有三個多月了。”
“可是你在財經界的人脈還在啊。”
“哪是我的人脈,還不是全仗着我那票貴不可言的親朋好友周全。小女子我哪有那種本事?!”伊人伸了伸舌頭,謙虛道。
“是嗎?”美君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她一眼,親暱地柔了柔她那頭俏麗的短髮道:“少在我面前裝無能了。我聽雪萊說,你是個躁盤高手,最近在股市賺了不少錢。”
“那是因爲有內線消息。別忘了,我大哥是投資顧問,還不都是他泄漏給我的。”
“那就是你的人脈啊。”美君咯咯嬌笑。“人家就沒有這樣的大哥指點財路。”
“喜歡的話,送給你好了。”伊人淘氣地朝她眨眼,她老早就想介紹大哥跟趙美君這個女強人認識了。
美君雙頰立刻泛起紅暈,攪住伊人瘦削的肩,用力捏了一下罵道:“小鬼頭!”
伊人在她懷裡咭咭咯咯地笑了一陣子,纔想起她上班遲到又沒打卡,一張俏臉頓時垮了下來。若是能說服彥傑表姊夫,讓她打退堂鼓、回家吃自己的就好了。
“趙姊,雖然我遲到了,可是這個卡總要打一下。公司的打卡鐘呢?”
瞧那張委屈又懊惱的小臉蛋,是多麼楚楚動人啊。美君愛憐地捏了下她水嫩的臉頰。
“咱們公司沒打卡鐘。”見到伊人驚喜地張大眼,一縷頑皮的笑意飄上她脣角。”只是每個員工都有一張IC卡,做爲出勤紀錄。”
“什麼嘛,害人家白高興。”伊人氣嘟了脣。“表姊夫根本沒給我IC卡,我今天應該不算遲到纔對。”
“你啊!”美君捏了捏她可愛的俏鼻。“董事長知道一大早挖你起牀是很殘忍的事,特許你遲到、早退都不用記錄。”
“哇,表姊夫真瞭解我。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彥傑表姊夫。”伊人立刻歌功頌德起來。
“瞧你這孩子脾氣。”美君搖搖頭。
伊人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一下,才把眼光轉向正好奇打量她的另一位女子。
“趙姊,這位被我們冷落的美女尊姓芳名爲何?幫我們介紹一下嘛。”伊人擺出有點色迷迷的公子派頭,搖着美君的手撒嬌。
“別慌,以後大家都是同事,我自然要好好介紹。這位是助理秘書張靜雅小姐;靜雅,她是宋伊人,董事長的特別助理。”
張靜雅訝異地望着眼前笑容滿面的伊人,戴着粗框眼鏡的瓜子臉上,洋溢着溫暖的情感,純摯的像是孩童般。
這位就是特別助理嗎?她狐疑地打量伊人,臉上卻泛起溫和的笑容向前打招呼。
“靜雅,我可以這樣叫你嗎?以後你也不用客氣,叫我伊人就好。”伊人熱絡地握住她的手道。
彷佛感染到伊人的熱情,靜雅的心裡漲滿了暖意。伊人的手柔軟地感覺不到骨頭,十分好握。
“對了,趙姊。表姊夫來了嗎?還有,我辦公的地方跟你們一起嗎?”
“不是,你的辦公室在董事長室的隔壁房間。”美君在回答她的問題時,推着她往裡走。“董事長早來了,還吩咐你來了就先到他辦公室見他。”她替伊人打開掛着“董事長室”銅牌的厚實木門。
伊人走進門內,還來不及打量房內的置,便見到彥傑一臉驚訝地走向她。
“伊人?”
“對,是我。”伊人做了個立正報告的動作。
“你這是什麼打扮?”彥傑不滿地道。他不顧伊人的抗議,取走她鼻樑上的粗框眼鏡,霎時兩丸黑水晶似的眼瞳閃爍着孩童般純稚的天真氣息,一雙杏眼澄澈有情地眨動着。
“這纔是我們的伊人妹妹啊,你幹嘛把自己打扮得那麼老氣?”彥傑捏了捏她的鼻子說。
“還不是爲了你嘛!”伊人抱怨着。“爲了當你的特別助理,我是卯足了勁,想把自己塑造成端莊威嚴的模樣,誰曉得你卻不喜歡。”
“你這樣子我當然不喜歡,我就愛你天真可愛的模樣。”
“可是,每個人都當我是未成年少女。我不要啦,架副眼鏡可以讓我老上十歲。趙姊剛纔都說我看起來像三十四歲。”
“是啊,可是我不要個三十四歲的老女人當特別助理啊。我要的是個青春明媚的少女,可以提振我的工作精神。”彥傑寵溺地說,惹來伊人不悅的白眼。
“這可不是我來這裡的目的喔。如果你想提振精神,可以喝雞精。”
“你比雞精更好用。”彥傑拍了拍她的粉頰。
“少來。我覺得自己好像上當了,那天你和雪萊演得那麼可憐,害我以爲你真的需要我幫忙。”她嘟起嘴埋怨,那模樣有說不出來的嬌俏可愛。
彥傑莞爾,凝視着妻子的小表妹。她就像他的妹妹般,總能勾動他心靈深處最真摯的疼惜。他深深注視着她隨時隨地都充滿生氣、愉快的亮晶晶眼眸,納悶着一個在社會上打滾過一年的二十四歲成年女子,怎麼還能保留孩子般的純真?!
“我是真的需要你幫忙。”他柔聲哄道。
“騙人,有趙姊幫你,纔不需要我呢。”她撇了撇脣,一副沒那麼容易上當的神氣表情。伊人仰起天真無邪的俏顏,順手把玩着他系在象牙白絲質襯衫上的怞象畫圖形領帶。
“你跟美君我都需要。”彥傑伸出手臂擁住她,低頭看進她奕奕有神的美眸。“我現在是四面楚歌,光有美君幫我是不夠的。”
“可是人家好懶,過不習慣朝九晚五的日子耶。”她像個小女孩般撒賴,彥傑不覺莞爾,差點心軟了。
“伊人,別來這套,雪萊早提醒我你會玩的把戲。你這張天真無邪的娃娃臉現在對我沒有影響力,姊夫我是吃了秤坨。”
“哎呀,人家對你又沒有什麼用。”她幽怨地睨着他。
“怎麼會沒有用。”他忍住笑,眯着眼逼近她。“你以爲我不曉得你這小鬼智商超過一百五,一肚子的鬼靈精怪,偏生喜歡裝出天真無知的面孔欺敵。我正打算利用你這張娃娃臉,替我打探軍情,還要你這個聰穎過人的小腦袋爲我解開一些謎團。”
“謎團……”一聽到這個宇眼,伊人因狡計被人看穿而黯淡下來的杏眼,立刻恢復鑽石般的光彩。還有比這樣的字眼更能吸引她的嗎?
“嗯。”彥傑含笑地點頭,親暱地捏了捏她粉嫩的頰,伊人不依地撒嬌。
這一幕無涉男女之情的友愛場景,在第三者眼裡卻成了曖昧意味濃厚的親熱畫面。
傅彥豪甫踏進董事長室,還來不及向堂弟彥傑打招呼,便爲眼前這幕親熱畫面而大蹙其眉。
高大健美的彥傑正低着頭寵愛地凝視懷裡嬌小的女孩,並逗得她嬌笑連連。而那嬌甜清脆的銀鈴般悅耳笑聲,竟要命地挑起他一股熟悉的心絃震動。
那個女孩顯然不是他的弟媳雪萊。雪萊有一百六十五公分高,而這女孩只到彥傑胸口,跟他稍早在停車場遇到的女人高度相仿,了不起就五尺三寸。而那頭在燈光照射下紅豔迷人的深咖啡色短髮,也像那個女人……
一股陰鬱的不悅逐漸吞沒了他的好心情,室內歡愉的輕快氣氛彷彿也因他的慍怒而凝重起來。伊人在彥傑懷裡一僵,有種芒刺在背的錯覺。
彥傑很快就察覺到這種變化,甚至可以感應到一雙冰冷的眼光正無情地往自己身上掃射過來。他訝異地看向門口。
“大哥。”他微微推開伊人,向前招呼。
伊人轉過身,最先遇到的是一雙滿含譴責的陰鬱眼眸。她有些莫名其妙地瞪回去,這不就是先前讓她車位的男人嗎?難道他讓得不甘願,現在跑來找她理論?
“大哥,我正在等你呢。”彥傑開朗地說。
“是嗎?”彥豪強行壓抑住突然而來的妒意,在認出堂弟懷裡的女孩跟他在停車場遇到的女人極爲酷似時,不禁目瞪口呆。
就差一副眼鏡,而那副眼鏡——他的眼光移到彥傑的右手,發現那副把眼前的女孩改變成女人的道具,就握在彥傑手中。
去掉那副笨重的粗框眼鏡後,她比他想像的更爲動人。那雙眼睛不只是黑白分明,漆亮的眼瞳像孩童般又黑又亮,閃爍着未被俗世污染的荏稚;而眉眼間的清純氣息,更襯得她惹人憐愛。
她不屬於豔麗奪目的美人典型,但像陽光般充滿精神的燦爛笑容,是清秀佳人中的極品。
她令他垂涎三尺。
他的心急跳着,眼光落到彥傑環在她肩上的手。
一股怒氣重新在他體內聚集。
好吧,她看起來是很純真無邪,但骨子裡不是!
瞧她在被人撞破姦情時還一副理直氣壯、天真無邪的表情!彥豪苦澀地想着,她不過是個演技達到爐火純青的婊子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他根本不認識她,也不想認識她。或許他是生氣自己竟爲她純真的美麗而一時情難自禁,也或許他氣的是彥傑在信誓旦旦宣稱深愛雪萊的同時,竟然跟這樣的女騙子搞在一起。
從彥豪鮮少形於外的憤怒中,彥傑敏銳地察覺到堂哥顯然對整個情況產生了誤解,不過這點仍然不足以構成彥豪這麼生氣的理由。他看了一眼伊人,發現她和他一樣困惑,腦筋急轉,一個模糊的想法浮上心頭,但他立刻無法置信地搖頭甩開。
“伊人,”他把身邊的小可愛推到身前介紹。“你沒見過我堂哥傅彥豪吧?大哥,宋伊人小姐,雪萊的小表妹。”
堂哥?伊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會覺得這人滿眼熟的,原來他是表姊夫的堂哥,東南集團的第三代繼承人。這位銜着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少爺的花邊新聞還真不少,伊人以前待的商業雜誌社的同事,就常拿這類報導借她看,還樂此不疲地頻頻把這位黃金單身漢從小到大的韻事,全一古腦兒地倒進她快生繭的耳朵裡。
無疑地,他是女人夢中的白馬王子,所有嚮往棲上枝頭變鳳凰的麻雀眼裡“瑞氣千條”的金龜婿,但伊人私底下卻認爲這類人只能被歸爲女人公敵。他迷人的外表、傲人的財勢不知道讓多少嚮往豪門生活的純真少女像飛蛾撲火般迷失在攀龍附鳳的美夢中,最後淪爲男人的玩物。
雖然傅彥豪不全然是隻會玩女人的花花公子,伊人不得不承認此人的商業手腕確實對東南集團有所貢獻,但她打心眼裡討厭起這種人。
而彥傑表姊夫在娶雪萊表姊之前,同樣列名被她厭惡的對象裡,好在他及時回頭,懂得尊重愛情,迴歸婚姻。光這一點,便令伊人十分感動,同時大方地原諒了彥傑婚前的種種浪蕩行爲,接受他成爲她最喜愛的表姊夫。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就不知道彥傑表姊夫的堂哥傅彥豪,肯不肯效法堂弟的浪子回頭了。
彥豪倒沒有對伊人懷疑的眼光多費心思,他所有的思緒都沉浸在彥傑那段令他萬分意外的介紹詞內容,並對心裡那股奇異的如釋重負感覺有些不安。
從彥傑眼裡,他可以看出堂弟對宋伊人不過是單純的寵溺,無涉男女之情,有的只是如同疼惜小妹妹的憐愛。不過,他放在她肩上的那隻手,仍令他覺得十足的礙眼。
“你好,伊人。”彥豪收斂起先前的怒氣,漾出足以蠱惑純真少女獻出貞躁的性感笑容,朝伊人伸出他修長有力的手掌。
伊人愣了一下,眨了眨眼,不爲所惑,但心裡仍被他前倨後恭的態度搞得迷糊。她施施然地伸出手,心裡直嘀咕這人的國際禮儀不及格,依照慣例,不是該由小姐先伸出手嗎?
雖然這麼想,她還是伸出手讓人握着。溫熱的感覺從對方厚實的手掌傳來,然後是一陣輕柔的擠壓,激起了一股奇特的刺麻電流,沿着兩人相觸的體膚,一路竄進她體內。
她震驚地瞪向那雙閃着熾熱火光、同樣震驚的眼瞳。
沒錯,彥豪也爲體內奔竄的刺麻電流而震驚,更令他愕異的是,一股相應而生的甜蜜暖流竟開始在胸懷氾濫。他可以感覺到宋伊人柔若無骨的小手正在他的掌握中,她的手那麼小又那麼軟,像極了一隻雛鳥,教他不想放開。他的眼瞳燃起狂熱的烈焰,他想掌握的不只是她的手而已,還有她的天真和美麗。
他不自覺地以拇指摩掌着她的掌心,伊人像被電到般慌亂地甩開手。
“你的手有電。”伊人困惑地指控道。
“我?”彥豪嘲弄地挑挑眉,漆黑的眼瞳裡閃過一抹得意,棱角分明的大嘴揶揄地咧開,露出雪白的牙齒。
“嗯。”伊人萬分認真地點頭,眼光懷疑地瞪視他可疑的“電”手。
彥傑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拍了拍伊人的肩安撫她。驀地,一記冷眼飛射過來,他趕緊尷尬地移開手,心裡卻直嘀咕:我安撫自己的姨妹,幹你啥事?!
“我相信我的手是沒有電的,要不然你再碰我一次好了。”彥豪綻出溫文的笑容建議道。
“是嗎?”伊人狐疑地伸出手,纖細的指頭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他的肩膀後,很快收回來,又不信邪地觸摸他的指尖。
“可是剛纔真的有通電喔。”她戳着他的掌心悻悻然地道。
彥豪因爲她的話而心跳加速,想起剛纔在體內奔竄的刺麻電流。她真的跟他通電了?她是否也感應到那甜蜜的暖流在心底滋生?
那意謂着什麼?全新的困惑衝擊向他。
那屬於肉體的渴望,當然難不倒他這個情場老手;但屬於心靈的甜蜜暖流,卻教他又是迷惑,又是懼怕。
他不禁以嶄新的眼光看待眼前仍未脫稚氣的小女人。那張絕對稱得上可愛,但離天香國色還有段差距,也談不上美豔嫵媚的紅撲撲臉蛋,究竟有什麼魅力擾亂了他的心?
“伊人,你的辦公室就在隔璧,我讓美君陪你過去。”彥傑趁着堂哥在發呆,擁着伊人朝門口走去。
“不用了,我自己……”
伊人的話還沒說完,彥豪已回過神來。他不悅地拉住彥傑的手臂,困惑地問道:“伊人在這裡上班?”
“是啊,她是我的特別助理。”
“她?特別助理?!”
彥豪眼中的難以置信,深深刺傷了伊人的自尊心。她鼓着頰,懊惱地橫了他一眼,“怎麼樣?我不夠格嗎?好歹我也是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
“我不是那個意思。”彥豪訕訕地道,眼光狐疑地在她嬌小的身子上打轉。少掉那副醜陋的眼鏡,她看上去還不到十八歲。
“我是說……你今年纔多大年紀?高中畢業……”
“喂,少瞧不起人了!”伊人橫眉豎目地對他發脾氣,“本姑娘已經大學畢業兩年了,可不是什麼高中畢業生。”
“你真的……”彥豪目瞪口呆,感到有股莫名的欣喜涌上心頭。她不是小女孩,而是個早過了法定年齡的大女孩。
“我保證、確定。”伊人煞有其事地舉起手發誓,還調皮地朝他愕異的表情眨眼。
早習慣了旁人因她稚嫩的外表而產生誤解。
她高中畢業,人家當她是小學生,大學畢業則晉升爲國中生,而畢業兩年後,又被人視爲高中生。好歹是有進步,她嘲弄地想。再過個兩三年,她說不定就可以老得“歲”副其實了!
“伊人,你先回辦公室準備一下。十點鐘的業務會報我希望你能夠參加,我打算介紹你認識公司重要的幹部。”彥傑哄着伊人離開門口。
“這麼快啊。”伊人嘀咕道。“人家都還沒準備好哩。”
“準備什麼?”彥傑憐愛地撫着她的秀髮。“幾天前我不是把公司的資料送去給你看嗎?你該不會偷懶,沒……”
“少污衊我了!我可是乖乖地瀏覽過一遍喔。”
“那就別撒賴了。快去,我跟我大哥還有事要談。”彥傑說完,便將她送進隔壁的特別助理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時,他順手關上房門。
“好了,終於輪到我們兩兄弟說體己話了。”他從冰箱裡拿出兩瓶礦泉水,一瓶丟給仍杵在門口附近發呆的彥豪,示意他到沙發坐下。
“伊人……”彥豪蹙着眉,向來精明睿智的眼眸被一層少有的困惑迷霧所籠罩。
“那個精靈古怪的小妮子啊。”彥傑喝着手中的礦泉水低笑道,若有所思地斜睨着彥豪魂不守舍的表情。“你別被她清純無邪的小臉蛋給騙了。”
見到彥豪的眼光立刻像探照燈般專注地投射在自己臉上,彥傑收起脣邊的戲謔,繼續往下道:“伊人很聰明,她聰明在知道該如何善用她的每一項天賦。當然,在某些方面她的確是清純無邪,也因爲這份氣質,使得不少人低估了她,看不出在那張可愛的娃娃臉下,實際上有着智慧的頭腦,和一顆剔透機伶的心,而往往疏於防範,被她有機可乘。”
“你是說她扮豬吃老虎?”彥豪懷疑地問。“這是你聘請她擔任特別助理的原因?”他旋開手中的礦泉水瓶蓋,仰頭灌了一口。
“不全然是這樣。”彥傑先就他的第一個問題回答。“就像某些動物會有自己的保護色,外表的天真無邪便是伊人的保護色,這是與生俱來的,絕非棱天造作可成。我便是想借用她的這項天賦,將藏在黑暗之中的敵人給揪出來。”
“這不會對她造成危險嗎?”
彥傑微微一笑。“你想,誰會防備這樣一張看似毫無心機的可愛臉蛋?她表現得越無邪,他人越容易上當。再說,她是雪萊的表妹,任何人都會以爲她是因爲雪萊的關係,纔會擔任我的特別助理,而不會懷疑到其他方面。”
“是嗎?”彥豪隱隱覺得不妥,卻說不出個所以然。或許是伊人狀似柔弱的外表,讓人下意識地想保護她;也有可能是彥傑把她暴露在狼坑的打算,令他感到不悅。就算宋伊人再怎麼聰明,她終究是個女人——一個惹人憐愛的小女子。
“放心好了。”彥傑胸有成竹地笑道。“等一下你會一起參加業務會報吧。前次的工程競標案,一直令我耿耿於懷,我們跟競標對手差不到五萬,工程部的程副總對這項結果十分不滿,懷疑有人泄漏機密。”
“這是你打算讓伊人查明的第一件事?”彥豪莫測高深地直視堂弟。
“如果你能提供適當的意見,相信對伊人會有幫助的。”彥傑不置可否地回答。
彥豪閉緊脣,眉頭深鎖,過了片刻才道:“瓊瑜姑姑在奶奶面前告了你一狀,說你縱容一個野丫頭辱罵她。”
“她倒有臉說。”彥傑不悅地哼道,但一想起這位不講理的姑姑那天遭伊人修理得無話可說的模樣,又十分想笑。反正是在彥豪面前,他也不必忍笑,思及此,他立刻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
彥豪訝異地瞪他。“你覺得這件事很可笑?”
“哈……如果你曾親眼看到咱們那位嬌蠻、目中無人的姑姑被人罵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你也會像我一樣覺得可笑的。”
“是嗎?”彥豪搖頭嗤笑。“我實在很難想像這個世界上還有比瓊瑜姑姑更牙尖嘴利的人,能讓她氣成那樣子。”
“如果我說就是伊人,你覺得怎麼樣?”
“宋伊人?”彥豪震驚地道,表情沉凝起來。看來,他有必要重新對這個小女人做評估。
或許正如彥傑所說的,她的天賦確實是做這件事的最佳人選。嗯,正是他疑兵之計中,用來擾亂敵人視聽的一着明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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