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池仁的求婚來得有些令人措手不及,不光是江百果沒有想到,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
或許是因爲和曲振文的交手遠不似表面上的波瀾不驚,江百果多少傷了些元氣,午後竟有些許的低燒。她吞了兩粒膠囊,窩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睡了一覺,沒告訴池仁。等下午六點,江百果生命力旺盛地像個沒事兒人似的了,致電池仁,說今天想在外面吃。
說是想在外面吃,可等和池仁會和後,二人又不知道去哪裡是好。
沒有停車位,池仁漫無目的也不得不先踩下油門:“你這樣早退真的沒問題嗎?”
“怎麼也算是階段性的勝利,不慶祝可不行。”關於曲振文的到訪,江百果在第一時間就告訴了池仁。二人並肩作戰,毫無保留是雙雙有言在先的。
但當時,池仁一言未發。曲振文的“苦衷”二字,連江百果都在反覆地細細咀嚼,又何況是他,消化不良是跑不掉的。
“吃什麼?”池仁大概是第三遍問江百果這個問題了。
江百果愁眉苦臉:“我們在一起有這麼久了嗎?久到都不知道吃什麼了。總有一天,會面對面都沒話說吧?”
“沒話說就找事做,我對你還是有蠻多想做的。快說,吃什麼?”車速猶猶豫豫得令人髮指,池仁問了第四遍。
這時,江百果在不經意間,從皮包的夾縫中摸出了一張卡片。那花裡胡哨,粗製濫造的印刷讓她在愣了愣後,一驚一乍道:“啊,我們去這裡好了!”
那是一家由一樓的民居改建的咖啡廳,出售所謂的手工咖啡和秘製三明治,地處池仁的“秘密基地”旁。像是上個世紀的事兒了,在池仁被派往西雅圖的前一夜,他曾和江百果光顧了這裡,最後,那年紀輕輕的店員免費贈送了他們一張會員卡。
不多不少,就一張。
江百果想要兩張,店員大意上是說:你們一起過來不就好了?
當時,池仁將這一張會員卡讓給了江百果,江百果隨手一放,再也沒當回事兒。
她以爲他們再也沒機會一起過來了,那麼,她並不想一個人故地重遊。
池仁也動了一番腦筋,這纔想起來江百果所謂的這裡是哪裡:“好,就去那裡好了。”
店面沒有變,店員也沒有變,還是那小姑娘,只是剪短了頭髮,他們仍認得她,她卻記不起他們了。要麼說,人都是在自己的世界裡轟轟烈烈地玩兒着命,在別人眼裡,根本不值一提。
池仁和江百果要了兩份秘製三明治的套餐,價格上漲了不少,江百果掏出那一張會員卡,問這樣有沒有什麼優惠。小姑娘一看:“喲,還真是老顧客了,那今天我請。誰讓我們明天就搬家了呢,最後一天還讓你們趕上了,也真有緣分。”
秘製三明治的味道依舊驚爲天人,但池仁和江百果卻不免惆悵。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店面,說關就關,萍水相逢的人兒,說忘就忘,好不容易重續的前緣,說斷就斷,像是你努力了生生世世,收穫的碩果也有可能說腐爛,就腐爛。
“江百果,我們結婚吧。”就這樣,池仁沒頭沒腦地,說出了這一句。
假如說這世界上還有一樣是他非抓住不可的,那就是江百果了。
趕上小姑娘來續杯,驚訝之餘,對江百果低語:“我保證,他沒有提前把戒指放進三明治,你放心吃。”
江百果失笑:“連戒指都沒有,那我還要不要答應他?”
“這我可幫不了你。”小姑娘進退自如,退了下去。
池仁多少有些不自在:“吃完飯,我們就去買戒指。”
“好啊。”江百果只這兩個字。
池仁送到脣邊的咖啡杯頓了頓:“你答應了?”
“你早該娶我了不是嗎?”江百果理直氣壯,“早在十五年前,你把我留在你身邊,就該娶了我。”
池仁結束了他的晚餐,靠在椅背上言笑晏晏:“那時候我十六歲,你十歲,好像不大合法。”
“那早在一年半前,你找我找得咫尺天涯,也就該娶了我。”
“怪我,直到今天,還是臨時起意。”
江百果聳聳肩:“可我還是答應了,趁着還沒相看兩生厭,抓緊吧。”
池仁笑到忘乎所以,眼角的紋路初生,有一種令人見所未見過的迷人和滄桑。是啊,
他早該娶她了,偏偏等到了他連魚尾紋都生了出來,而他又真無比期待看看她多年後人老珠黃的模樣。那還等什麼呢?他甚至等不及她吃完最後三分之一的三明治,就拉她站直了身。
“邊走邊吃。”他拉她走向了門口。
小姑娘下意識地:“喂,還沒買單啊!”
而等池仁和江百果雙雙停住腳步,她才又想起來,這東分明是她自己要做的。“早生貴子啊。”她揮揮手道。
臨街的珠寶店,在夜色中富麗堂皇得不像話,除了多姿多彩的奢華,店員脫了妝的毛孔和隱隱的狗眼看人低也畢露無疑。池仁還好,中規中矩的白色襯衫至少令人不敢妄下斷語,無奈,被江百果名不見經傳的牛仔褲連累,二人怎麼看,怎麼都像是進來歇歇腳的閒雜人等。
竟沒人來接待,交頭接耳也是明擺着交給他們看。
“我們要不要買個最貴的?”池仁湊到江百果耳畔。
江百果在挑選了,一雙火眼金睛一寸寸掃過櫃檯:“你要以德報怨?”
“那我們換一家好了。”池仁學不會江百果的心無旁騖。
江百果卻仍自顧自地:“那浪費的豈不是我們的時間?喏,就它了。”
那是一款光面的鉑金戒指,鑲嵌祖母綠型切割主鑽,0.7克拉,平凡而奪目,被江百果百裡挑一,一錘定音,連個懸念都沒有。池仁讚賞地點點頭,沒有二話,掏出了錢夾。
店員到底是訓練有素,雖恨恨地怪自己有眼無珠,卻也能做到力挽狂瀾:“二位要不要再看一下對戒?”
江百果這時才微笑着以牙還牙:“可我真的不想再多看你哪怕一眼了。”
走出珠寶店,江百果將店員面紅耳赤地交給她的袋子轉交到了池仁手上。池仁恍然大悟:“對,要我給你戴上纔對。”可江百果卻將手背到了身後:“你先替我收着,總要等曲振文一事有了定數,你再給我。”
“定數?”池仁整晚的樂不思蜀被結結實實地打回原形,“怎麼?你因爲他區區苦衷二字,就動搖了嗎?”
“當然不。”江百果柔情似水地投進池仁的懷抱,“我還是那句話,我聽你的,我全聽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