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這五百米時,唐茹悲喜交加,但總的來說,還是喜大於悲的。自從那天池仁放她走,也就等於對她下了逐客令,她在趙大允的車上便當機立斷,假如“她”對池仁束手無策了,還不如她唐茹親自出馬。
總之,在她以退爲進後,池仁總算是誠惶誠恐地來了。
可她“悲”的是,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會討女人歡心的。倘若他能貿貿然地殺來,電光火石,怎麼也好過提前預約。可偏偏,他三番五次地向她提前預約,當男女之事被井井有條,也就味同嚼蠟了。
拐過彎,唐茹便看到了池仁的車子,以及站在車子旁的池仁。
她看到他什麼都沒有在做,似乎連大腦都空空如也,就雷打不動地恭候着她的大駕光臨。唐茹沒有大喜過望,反倒是一顆心又往下沉了沉:他沒有把她放在心上。
一個男人把一個女人放在心上,絕不會是這副樣子。
池仁忙不迭爲唐茹打開了車門。他的腹稿仍是一團亂麻,像到了交卷的時間,越急越亂,越亂越急。
唐茹按計劃,投入了池仁的懷抱。她要的,絕不僅僅是他爲她打開車門,或是端茶倒水,披荊斬棘,對她而言,一邊是僱主,一邊是僱主的目標,她從對金錢忠心耿耿,到心中的天平漸漸傾向於了這個男人,假如她的僱主魔高一尺,而這個男人道高一丈,假如她和他假戲真做,誰又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但說倒戈,還不是時候,再等等,等她摘下面具,大刀闊斧,至少,要等他對她動了真格的……
唐茹的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可惜,虎頭蛇尾。
池仁的身上,有女人的香氣。在她自以爲她以退爲進,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時,池仁的身上卻有女人的香氣?唐茹心驚肉跳,慌忙中又匆匆戴上了剛剛摘下的面具。當她是“她”的時候,姑且不論池仁是不是人在曹營心在漢,至少,他人還是在的。而當她是唐
茹的時候,他卻像餓死鬼似的偷了吃。
“對不起。”這三個字不是唐茹的腹稿。按計劃,她對他抱歸抱,但問罪也是要的。對男人,她反對姑息養奸。
但“她”不行,既然她又走投無路地做了縮頭烏龜,這三個字纔是“她”的上上策。
這廂,池仁纔剛剛對他們的和好如初謝天謝地,這一顆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兒:“對不起什麼?出什麼事了?”
“我不該耍小孩子脾氣的,對不起。”她雙手揪在他的腰間,臉孔埋得低低的。
池仁歡天喜地,他和唐茹的這一場“冷戰”,開始得沒頭沒腦,但好在,結束得更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本來,他以爲他又搞砸了,本來,他以爲他又在女人的問題上重蹈覆轍了,但或許,唐茹和那些女人的確是不一樣的。
而在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會遇到一個和那些人不一樣的人,而那個人,往往就是那個對的人。
至少,池仁的母親姚曼安是這樣告訴池仁的。
池仁在一家俄餐廳訂了位子。他爲唐茹做這些事是小菜一碟,找最好吃的餐廳,訂最難訂的位子,將車子洗得一塵不染,早早等在約好的地方,心無旁騖地恭候她的姍姍來遲,這些事,一目瞭然,他手到擒來。
即便他們又堵在了車流中,那一家鼎鼎大名的俄餐廳仍會爲他將最好的位子排除萬難地保留,就像他會爲了唐茹,排除萬難。
唐茹靈光乍現:“孫總她用的什麼牌子的香水?”
“香奈兒。”池仁雖摸不着頭腦,也有問必答。
唐茹皺了皺鼻子:“香奈兒?不像啊……”
池仁茅塞頓開,同時又被另一塊巨石死死堵住:“你是說,我身上的味道?這不是孫總的。我……我今天下午做了一些額外的工作。”
“額外的工作?”唐茹和顏悅色,“可以問,是什麼嗎?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再翻回頭想想,池仁仍做夢似的
:“做了一把不倫不類的模特,幫……一個朋友的忙。”
“江小姐嗎?”這一次,唐茹給了池仁一道是非題,是,或者不是,再沒有第三條路能讓他矇混過關。
在千篇一律的擁堵中,池仁的這一腳剎車有些格格不入,他字斟句酌:“舉手之勞。”但至少,他承認了。一來,他知道什麼叫做賊心虛,而既然江百果是他的工作,他便算不上做賊,也就無所謂心虛。二來,唐茹聞到的香水味,一定不是江百果的,那個女人的身上,從來沒有香水味,而既然是那幾個有如過眼雲煙的女模特的,他便真真問心無愧了。
唐茹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足夠了。對她而言,池仁承認了他和江百果那個女人的往來,這就足夠她做些什麼的了。
晚上十點三十分,當江百果走出無誤沙龍時,她萬萬沒有想到池仁的車子會停在路邊。他們剛剛分別了六個半小時而已,而之前沒有任何徵兆,預示他們會在今天結束之前,再次見面。
當然,她自從和他分別,就一直在期待着他們的再次見面了,但她以爲,久則十天半個月,少則三天,不可能更快了。
所以,他這是要給她一個surprise嗎?江百果想入非非,假如他逢場作戲作到這個份兒,屆時,她的傷心恐怕也會傷得神魂顛倒了。
與此同時,車上的池仁也萬萬沒有想到,江百果會在結束了拍攝後,又回到了無誤沙龍,且又堅守崗位,直到這個時間。但既然……既然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走一步,算一步了。
四月天,江百果便赤腳穿了人字拖,不爲別的,就爲了在捱過每一天的艱難險阻後,能不再給那兩條灌了鉛似的的小腿雪上加霜。她向着池仁的車子踢踢踏踏地跑過去,劉海兒和耳邊的碎髮齊刷刷地飄到腦後,露出整張英氣的,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又平添了幾分稚嫩的笑臉。
但就在江百果拉開副駕駛位這一側的車門後,她的笑臉定了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