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鑰匙,林婉兒搗鼓了半天也沒有弄清那把鑰匙對應那把鎖,有些惱怒的自言自語道:“誰那麼討厭,在門上鎖了這麼多鎖?”好像全然已經忘記這些鎖都是他自己鎖上去的。
趙乾在小院外等得有些不耐煩:“婉兒,你快點,我出宮穿的少,冷!”
“活該!”林婉兒狠狠的說道,但是手上找鑰匙的速度卻不自覺的快了一些:“你先回馬車上,我開了門你再進來。”
“沒有馬車,我跑着來的。”趙乾回答道。
林婉兒不信,從皇宮到小院距離還是有些遠的,光憑雙腿跑過來,可是要非不少時間:“你就吹牛吧!”
趙乾嘿嘿一笑,隔着門,又露出了自己本性,話嘮的毛病犯了,滔滔不絕,說自己人送外號“神行太保小戴宗”,百八十里的路程分分秒,各種小笑話如同灑在地上的豆子,一個一個蹦出來。
害的林婉兒笑得雙手發顫,好幾次都沒有將鑰匙插入鎖孔中去。
感情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需要時間沉澱和積累,厚積薄發,然後在細節細微之處彰顯出來,衝冠一怒爲紅顏、海誓山盟是感情,點點滴滴的自然流露也是情感,春風拂面,潤物細無聲,無微不至,不激烈,但是悠長。
門外突然沒了趙乾的聲音,林婉兒將耳朵貼在門上,問道:“趙乾?”沒有回答,林婉兒心中驚訝。不會是被什麼刺客劫持了,連話都說不出來,就等着自己開門。順帶着將自己也一網打盡。
林婉兒又問了一聲:“趙乾?”
還是沒有人回答,但是一雙手突然從背後伸出來拍了拍林婉兒的肩膀,林婉兒一激靈,大喊一聲“我打”,然後手腳並用,全力出擊,衝着身後突然出現人就是一腳一拳。那一腳被對方躲過去了。但是那一拳角度太過刁鑽,在出擊過程中,還有一個向上角度。
“哎呦!”那人捂着淤青的眼眶。疼得直跺腳:“林婉兒,你什麼時候才能改一改這打人的毛病?”
林婉兒嘿嘿一笑,抱着自己的拳頭,看着再次遭受無妄之災的趙乾:“嘿嘿。不好意思。哪裡知道你進來了。對了,你怎麼進來的?”
趙乾指了指院牆:“爬進來的。”
林婉兒此時才發現趙乾穿着一身白色睡衣,眉頭滲出少許汗水,因爲爬牆,白色睡衣上沾了不少泥土,顯得即狼狽又好笑。趙乾身上的睡衣按照穿越前款式做的,應該是他自己閒來無事製作的。
“我還沒有睡衣呢,你倒穿上了。”林婉兒在心裡小聲嘀咕道。
眉頭上雖然有汗水。但是擱不住小風一吹,趙乾緊了緊身上的睡衣:“大姐。別看了,如果你也想要一件我做給你,先給我暖和一點的衣服,凍死我了。”
“哦”了一聲,林婉兒扭頭進了房間,此時是深夜,大家都已經熟睡,不得已,林婉兒只能取出一牀被子,丟給趙乾。
趙乾搖搖頭,開始脫睡衣,上身光着膀子,下半身只有一條短褲。
林婉兒大叫一聲,雙手捂住了眼睛,可是眼睛的餘光能夠順着手指縫看到一二,當然也會看到一二:“你要幹什麼?!”
趙乾翻翻白眼:“身上髒,不想將被子也弄髒了。”脫下睡衣,隨手丟在一旁,將被子裹在身上,伸出兩個手指輕輕摸了一下被林婉兒打的眼眶,疼得齜牙咧嘴:“我還記得剛到澶州的時候,你給了我一棍子,後來元宵節鬥詩會那晚上,你又打了我一棍子,加上今天,一共三次,事不過三啊。”
澶州的往事歷歷在目,像是一部無聲的電影一般,帶着別樣的色彩,一幀一幀播放,下雨天趙乾突然出現,臥病在牀,過年的銀錢,《西廂記》的出版,去澶州以北收蠶繭,恍如隔世,也很好玩。
林婉兒坐在那裡呵呵樂呵,身體前後搖擺,像是一個不倒翁一般:“你還忘了一次,有一次老五評價你只值三個銅板,你半夜吼一聲,我用棍子打你。”
“哈,你不說,我還忘了這一次。”趙乾整個人裹在被子裡,也隨着林婉兒前後搖擺,然後問了一個問題:“婉兒,你餓嗎?”
林婉兒摸了摸肚子,很真有點餓:“吃點啥?”
“火鍋?”
“好!”林婉兒爲人是懶了一些,但是在吃的方面卻是一隻勤勞的小蜜蜂,不嫌麻煩,也不嫌瑣碎,如果在其他事情上林婉兒能夠拿出一小半的勤勉來,比如寫《石頭記》,那麼此時的林婉兒早就可以改名“林更新”了。
從廚房內取出火鍋,加上水,架起火,林婉兒先放了幾個雞蛋進去,趙乾想要幫忙,剛一起身,身上的輩子已經脫落了一大半,忙將輩子裹在身上,避免春光乍泄。
林婉兒將一顆大白菜丟到趙乾面前:“摘了。”然後自己蹲在一旁清洗金針菇、小油菜,又切好地瓜,排好臘腸,擺好一小盤牛肉,放齊生菜,調好漿料,趙乾這廝不吃天底下味道最足的香菜,林婉兒又專門給他做了一小碗不加香菜醬汁,重重的摔倒趙乾面前:“不做飯,要求還挺多。”
“誰說我沒有做飯。”趙乾指着不遠處的白菜:“都是我摘的。”又指了指桌子:“我擦的。”
林婉兒翻翻白眼,掀開鍋蓋,一股熱浪升騰而起,吹吹熱氣,用勺子撈起三個雞蛋,包裹在毛巾中,團成一個球:“擡擡頭。”
趙乾反問道:“幹什麼?要砸死我?”
“切,砸死你,用雞蛋?你想的美。”林婉兒不屑的說道,然後扳起趙乾腦袋。輕輕吹了吹他眼眶的淤青:“用熱雞蛋熱敷一下,活泛一下經絡,去去淤青。省的明天宮裡的人看到你這三皇子頂着大眼袋,有好事者拿規矩壓我,又要砍我的腦袋。”
邊說邊小心翼翼將熱雞蛋放到趙乾眼眶上,趙乾疼得吸涼氣,很淫-賤的哎呦一聲。
林婉兒停下動作,問道:“疼啊?”
趙乾賤賤的搖搖頭:“很舒服。”
此時的趙乾能夠看到林婉兒那雙大眼睛在忽閃忽閃眨着,每一根睫毛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一雙不修長而且略顯胖乎乎的小手拿着雞蛋,怪不得用不好毛筆,原來是先天不足啊。手指不夠修長,想來彈吉他也是不行。林婉兒一兩根頑皮的頭髮跳了出來,在趙乾面前晃來晃去,像是淘氣的小精靈。癢癢的。
她呼出的氣息也鋪撒在趙乾的臉面上。吐氣幽蘭,讓人沉醉。
於是,趙乾覺得自己身體越來越熱,一股熱浪貫徹全身,激動並且讓人悸動。
林婉兒放下雞蛋,很滿意的看了看趙乾的眼眶,更近的距離,她才發現趙乾的皮膚過於好了一些。白皙細嫩,像是剛剛剝開皮的雞蛋。只是有些紅:“你臉怎麼紅了?”
趙乾伸出手來摸了摸臉面,有些驚慌的說道:“有嗎?可能是被子太厚,熱的,呵呵。”
林婉兒不疑有他,將雞蛋剝皮,遞給趙乾一個:“不要浪費,一飯一粒當思來之不易,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嗯。”趙乾強行壓制住那股衝動,雖然能夠劃分爲正常反應之列,可是趙乾還是覺得怪怪的,好像吃方便麪調料放多了,味道太濃。
兩人一同吃着火鍋,水霧繚繞中看不清楚對方的表情,林婉兒吃的不亦樂乎,還是地瓜好吃,又脆又甜,沾點自己調製的醬汁,入口口感極好。
趙乾像是企鵝一般,從被子裡笨拙的伸出手臂,在鍋裡撈了一塊羊肉,沾沾調料,放在一片生菜葉上,又在羊肉上的撒點蔥和香菜,捲成一圈,遞給林婉兒:“今天西涼王和大將軍來小院幹什麼?”
接過趙乾卷好的肉卷,林婉兒美美的吃下去:“西涼王來小院是因爲好奇,好像西涼世子殿下徐雲楓去過澶州,所以就跑到小院來了。大將軍嘛,一是老二的上司,另一方面也是《石頭記》的書迷來小院做客。”
“不可能這麼簡單。”趙乾在鍋裡撈自己剛剛放下去油豆腐,但是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這兩位是天下有名的王爺將軍,入了上京城不去皇宮覲見父皇,偏偏來你的小院,不合乎情理啊。”
最後趙乾還是沒有找到那塊油豆腐:“再說剛到小院,就有刺客現身,事情應該沒那麼簡單。”
林婉兒管不了那麼多:“你們這羣在皇宮裡呆了太久的人,整天神神叨叨的,什麼事情都能整出陰謀論來,吃飯都是鴻門宴,微笑都是笑裡藏刀,奉承你一兩句都是口蜜腹劍。”
趙乾搖搖頭:“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或者說是關心則亂。
林婉兒吃飽了,心滿意足倚在椅子上,恍惚一剎那,看着眼前的趙乾不是趙乾,而是穿越前那個口口聲聲說愛我有無情將自己拋棄的人——宮洺。她和趙乾相處會覺得尷尬,因爲有時候她自己總是忍不住將趙乾看作宮洺,不知所措。
而此時趙乾的一舉一動和穿越前的宮洺太像了,而且給人的感覺也是一模一樣。林婉兒很早就開始懷疑,從什麼時候?大概從澶州就開始了,趙乾沒有給自己一個理由,自己就義無反顧的相信了他,一如穿越前自己對宮洺的信任——待他覺得時機成熟,就會許給自己十里桃花,四海爲家,浪跡天下。
林婉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閉上眼睛搖搖頭,睜開眼睛再看趙乾,還是像宮洺,她試探性小心翼翼開口問道:“宮洺?”
如果趙乾真是宮洺,會下意識暴露自己,比如表情的細微變化。林婉兒叫出“宮洺”名字之後一直觀察着他的表情。
但是趙乾依舊專心致志在火鍋裡面撈着屬於自己的那塊油豆腐,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平靜如常:“婉兒,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有些失落,也有些安心,林婉兒搖搖頭,用漫不經心、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吃你的火鍋吧。”趙乾不是宮洺,穿越前和自己不識,屬於他的故事只是:我愛的人不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