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了!”林婉兒和陳諾諾同時開口說道,然後一同皺了皺眉頭,覺得對方好生討厭。
小太監強忍着笑意,獨自走進了御書房,留下大魏國兩位才女在外面“縱使相識也不問”,還未相看,已經滿心厭煩。
陳諾諾斜眼看着天上的白雲,那白雲不斷變幻着形狀,最後竟然變成了林婉兒的樣子,她閉眼搖了搖頭,發現那團白雲竟然還是林婉兒的模樣,心裡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團火氣,心想我若是神仙多好,一口氣將那團白雲吹得七零八落。
林婉兒盯着腳下大理石石塊之間的縫隙,那縫隙開始不斷擴大,漸漸增寬,好像一條深不見底的大峽谷,而她的一雙手、十根手指頭瘙癢難耐,忍不住將那條縫隙當作身旁陳諾諾那張絕美的臉龐,恨不得馬上雙手扳住縫隙,使出吃奶的勁頭,將那條縫隙擴展成一條真正的峽谷,就像在撕陳諾諾的臉。
她曾經做過一個夢,場景很簡單,但是讓她特別高興,可是卻從來沒有透露給第二個人,因爲她找不到一個志同道合的人一同分享夢中的快樂。
在夢中,林婉兒雙手齊飛,一手在不斷敲着陳諾諾的腦門,嘣嘣作響,一手不斷扇着歐陽小蘭略顯嬰兒肥的臉蛋,呱呱聲起,由於歐陽小蘭臉上的肉比↗,..較多,耳光扇上去,完全不覺得疼。
正高興的時候,潘美美也來了。林婉兒皺了皺眉頭,正覺得手不夠用的時候。砰地一聲,自己不知道怎麼多了一雙手。於是她便雙手扯住潘美美的臉蛋,橫扯豎拉。而皇子妃的臉蛋有時候成了豬頭,有時候變成了一副扭曲的抽象畫,她疼的眼淚在眼框框裡打轉兒,看着都可憐。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不足爲外人道也”,大概說的就是她夢中的場景和快樂。
然後林婉兒在嘿嘿的笑聲中醒來,擡頭看了一眼青竹娘洗的極爲乾淨青紗帳,幽幽嘆了一口氣,哎原來是一個美夢啊!
“吱呀”一聲,御書房那略顯厚重的門緩緩打開。剛剛走進去的小太監緩緩走出來,看了看各自扭頭的兩位才女,輕聲細語的說道:“諾諾姑娘,陛下有請。”
林婉兒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焦急的問道:“我呢,我呢?”
小太監微微低頭:“陛下說先讓婉兒姑娘等一下。”
陳諾諾緩緩起身,蓮步輕移,身上的白色衣衫一塵不染,輕輕走進御書房。
林婉兒也喜歡白色衣衫。可是太容易髒了,穿一天就要換,而且吸塵,不好打理。她就不明白了,這陳諾諾天天都穿着白色衣衫,也不見髒啊?
御書房內。陛下依舊在御書桌後批改着奏章,皇后站在一旁研磨。
陳諾諾走到御書桌前十尺之處。下跪行禮,禮節恰到好處。挑不出一絲毛病。
陛下放下披紅毛筆,點點頭,便有心領神會的小太監端過來一個椅子,陳諾諾緩緩坐下,眼神清澈,不卑不亢。
陛下開口問道:“諾諾,陳賢近來可好?”
陳賢年齡漸大,身體多有不便,陛下特許大學士陳賢可不臨早朝,可是陳賢向來按部就班的上朝,只是近來身子實在有些差,已經不上朝多日。
陳諾諾淺淺的回答道:“家父近來身子有了好轉,謝陛下關心。只是家父依舊讀書不拙,想攔着都攔不住。”說道陳賢讀書,陳諾諾臉上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
陛下點點頭,話題步入主體:“朕此次召你入宮,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陳諾諾臉色依舊平常,好像已經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情,胸中有溝壑,只是簡簡單單的點點頭:“陛下請講。”
陛下輕輕咳嗽一聲:“朕準備讓你和林婉兒出使鎮北軍或者西涼,只是還沒定下來你們倆誰去鎮北軍或者西涼……”
“諾諾去鎮北軍。”陳諾諾直截了當的說道,“諾諾也知道陛下心思,所以此次去鎮北軍和左帳王庭必定不辱使命,望陛下放心。”
陛下和皇后心中或多或少的有些驚訝,因爲陳諾諾的平靜,而且是絕對的平靜,超脫理性理解範圍內的平靜,這個丫頭和平日裡的年輕人不一樣,她的平靜和成熟過於絕對了些。大魏國也也有比不少少年老成的青年俊傑,可是和陳諾諾比起來,總是欠缺了一些。
陳諾諾站起身來,緩緩跪下:“不過諾諾臨行之前,希望能夠見趙乾一面。”她用了趙乾稱呼,而不是三皇子的尊稱,因爲在她心裡趙乾只是趙乾,不是三皇子,她和他是平等的,是可以相互平視的。
有些事情不用挑明,只要浮光掠影的稍微提一提,像是陳諾諾這種聰明的姑娘就能心知肚明。陛下點點頭,臉上都是滿意的神色:“朕准許!”
“謝陛下!”陳諾諾磕頭謝恩,站起身來,緩緩退出了御書房。
已經在門外、等得焦急不已的林婉兒左右看了看,發現沒有人注意自己,踮着腳走近御書房那寬厚的門,眯着眼睛順着門縫看去,黑漆漆一片,什麼都看不到,然後側着身子將耳朵貼在門上,一點聲音都聽不到,再使點勁兒,還是什麼都聽不到。
陳諾諾臉上帶着莫名笑意,輕輕拉開門,正趴在門上偷聽的林婉兒突然沒了着力的點,身子一個踉蹌,一頭扎進陳諾諾的懷中,和對方抱了一個滿懷。
這是大魏兩個才女之間的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林婉兒抱住了陳諾諾的臂彎,陳諾諾下意識挽住了林婉兒的肩膀,然後兩個人一剎那的怔住,再然後閃電般離開,像是被仙人掌球扎到了一般。
林婉兒忙着整理衣服。跺跺腳,臉色不紅。但是卻格外燥熱,心裡有一匹紅毛的駿馬疾馳而過。有一種早上出門倒了黴運,一不小心踩了shit的即時倒黴感。
古井不波的陳諾諾皺了皺眉頭,低聲開口說道:“哎,衣服又髒了。”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留給林婉兒一個背影。
林婉兒衝着陳諾諾離去的方向揮舞了一下拳頭,然後在小太監的引領下進了御書房。
陳諾諾行走在皇宮內,和煦的陽光照射下來,她眯起了眼睛,享受片刻的安靜和平和。走過御書房,跨過御花園,和謙合殿擦肩而過,最後來到趙乾的住處。
她擡頭看了看被御林軍層層圍住的房間,心裡微微有些激動,雙手不自覺的交叉在胸前,她能夠理性的對待一切事情,而且看淡生死,可是就是不敢去正面審視自己和趙乾之間的關係。她害怕這一分析,連她自己都害怕將要面對的現實。
她知道趙乾已經不是當年的趙乾,林婉兒和趙乾來自同一個世界,而且她還知道趙乾的那個秘密。可是她就是放不下,於是她小心翼翼,百味交集。孤獨的品嚐酸甜苦辣。
小心翼翼到了極致就是讓人恐懼、不敢碰觸的禁區。
亮了亮陛下給的令牌,曹魏揮揮手。御林軍爲這位才女擴開一條通道,陳諾諾將自己的裙襬打成了一個結。走了進去。
爲了防止趙乾逃出去,或者再做出驚天地、泣鬼神的爆炸事件,陛下下旨讓墨家鉅子和工部一衆農工巧匠修建了這麼一出“牢獄”,裡面只住着大魏國的三皇子趙乾。
碩大的房間預留了一個極大的天窗,陽光從天窗照射進來,鋪撒了一地,周圍用鐵欄杆圍住,活脫脫一個鐵籠子,所有的家居和物件都是不能移動的,除了筆墨紙硯,沒有任何關於木匠的工具以及奇形怪狀的瓶瓶罐罐。
陛下在氣頭上說要嚴厲懲罰,等真的看到了建立起來的銅牆鐵壁,九五之尊的心裡也犯怵,是不是懲罰有些過於嚴厲了些。
趙乾仰躺在和地面渾然一體的牀上,嘴裡叼着一個草葉,一隻腳搭在另一隻腳上,不斷搖晃。別人以爲生性灑脫的三皇子會感到無聊,可是情況完全不同,他每天都在牆上寫寫畫畫,抵上也都是橫七豎八的鬼畫符。
曹魏曾經聽說過,南疆有巫師,能徒手畫線,是爲巫陣,可引動天雷風雨,極盡破壞力。他不太確定神神叨叨的三皇子殿下是不是也有這種本事兒,若真是如此,自己可一定要事先防範。
於是曹魏提着一壺酒,和趙乾套近乎:“殿下,你這是寫啥呢?”趙乾仰頭喝下一口,擦擦嘴巴:“都是些公式。”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套公式,開口解釋道:“那是引進了思維空間概念的相對論公式。”又指了指另一處看着極爲複雜的圖線:“那是量子理論。”曹魏聽不懂,問道:“不是巫陣?”趙乾一瞪眼:“不要侮辱科學好不好?”曹魏撓撓頭,也沒有多問。
走進房間的陳諾諾像是一隻不會出聲的小貓,腳步輕輕,看到沒有正行的趙乾,嘴角輕輕一笑,她沒有說話,怔怔的看着沐浴在陽光下趙乾,眼睛裡是笑,鼻子上是笑,就連臉蛋上都盪漾着微笑。
趙乾伸手撓了撓屁股,揉了揉被自己枕得發酸的胳膊,一側臉,看到了陳諾諾帶着笑意的臉,心裡一顫,嘰裡咕嚕從雙上摔了下來,濺起無數塵土,好生狼狽。
陳諾諾看到趙乾狼狽的樣子,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抿嘴淺笑,一笑便伸出多種風情:“你這激動,還是害怕?”
趙乾皮笑肉不笑的站起身來:“兩者兼具,兩者兼具。”
“嗯,沒有說謊。”陳諾諾點點頭,表示滿意,他伸手摸了摸有些冰涼的鐵欄杆,開口說道:“你的髮型不錯。”
在皇宮的那次爆炸中,趙乾雖然沒有受傷,但是卻苦了他一頭烏黑長髮,被燒焦成了捲毛,頂在頭上亂糟糟的,像是一團棉花,於是他自己拿起剪刀給自己剪了一個穿越前的髮型。他覺得很普通,但是宮裡的人都覺得不倫不類,到了今天只有陳諾諾評點一句“不錯”。
“我和林婉兒要出使鎮北軍和西涼去了。”陳諾諾淡淡的說道,如同在說一件平常的事情。
趙乾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雖然他不關心朝廷的事情,但是他鎮北軍和西涼都不是什麼好的去處,特別是在鎮北軍裁軍,西涼軍擴軍的節骨眼上,更是有很多不確定的事情,此去必定不安全:“我現在馬上就去御書房,向父皇求情。”
“求情?”陳諾諾看着趙乾,開口問道:“替林婉兒求情,還是爲我求?”
趙乾呵呵乾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都替,都替。”
“你說謊了。”陳諾諾當場揭穿趙乾的謊話,不過她並不在意,伸手透過鐵欄杆,一束陽光也照射在她如蔥般的手指上,此時她和趙乾共同沐浴在同一片陽光裡,好像一下子拉近了兩人的距離:“我要去西涼,而林婉兒會去鎮北軍。”
看着趙乾,陳諾諾淡淡的說出了上面那句話,是的,她說謊了,她耍了小聰明,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說這個謊,但是她還是說了,她知道趙乾會逃出皇宮,然後義無反顧的向着林婉兒西去的方向追去,就像當年他逃了婚約,快馬加鞭去了澶州,只爲了早點看到林婉兒,所以她說林婉兒去了鎮北軍,這樣趙乾追上之後才知道那是自己,而不是林婉兒。
對於趙乾的逃婚,陳諾諾並沒有不甘心和憤怒,而是有些傷心,傷心於他的選擇。她知道趙乾的秘密,林婉兒不知道,所以她理解趙乾的選擇。有時候她會想,若是趙乾知道自己的秘密,會不會可憐一下自己?
不,她不會說出自己的秘密,任何人都可以可憐自己,她唯獨不需要趙乾的可憐,這是她固守最後的尊嚴。
陳諾諾隔着鐵欄杆,一把抱住了趙乾,趙乾一愣神,準備掙脫出去,陳諾諾輕聲說道:“別動,一會兒就好,我只需要一會兒。”
趙乾嘆了一口氣,任由陳諾諾抱住自己。
陳諾諾隔着鐵欄杆,腦袋輕輕抵在欄杆上,像是抵在趙乾的肩膀上,他閉上了眼睛,喃喃說道:“趙乾……”
似乎是在給記憶裡的趙乾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