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人,那狗,他望着熱鬧輝煌的西涼王府,整個風景盡收眼底,眯眼微笑,喃喃自語道:“好一個萬家燈火!”
他的身影從黑暗中顯現出來,伸手撫摸着身旁狼狗的皮毛,一張蒼白的臉,勾畫出一絲陰狠的微笑,一雙眼睛精光陣陣,如同一條蓄勢待發的毒蛇,這人不是他人正是西涼五虎中兇名昭著、狠戾毒辣的司馬尺。
司馬尺眼神掠過整個王府,似乎任何一件事情都能夠盡收眼底,行走在映雪長廊上丫鬟,隱藏在王府內的數十位高手,那映雪西岸的一抹倩影,後院一個小雜役拿着攢了好幾個月銀錢買的鐲子,正在躊躇不前,猶豫不決是不是送給愛慕已久的小丫鬟,似乎連文苑裡面的事情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而在他的身後有兩位一身勁裝的黑衣人分立左右,其中一人開口問道:“將軍,王爺下令,今夜西涼五虎必須到王府爲那林婉兒接風洗塵,您遲遲不到,是不是有些不好?”
司馬尺並不在意的一笑:“義父,心胸豁達,怎麼會在意這些小事情,你們想得太多了。”
身後兩人渾身一僵,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和王爺那句“你奶奶個腿”一樣,司馬將軍也有一句口頭禪“你想的太多了”,不過還有後半句“所以你忒死⑩≦,..”,而聽到這句話的人都死了。司馬尺曾經說過:“在其位,謀其政。越俎代庖,禍從嘴出,揣度上位者心思。都活不長。”所以司馬尺手下治軍,安分守己,從不多言,只知安身立命,聽從吩咐。
正是這個原因的,兩人聽到司馬尺開口說話,頓時心驚膽戰。幸好今夜的將軍只說了前半句,若是說出了後半句,這兩人就會馬上自裁而死。若是落到將軍手裡,死都成了一種奢望。
司馬尺向前走了一步,雙手倒背,似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對身後兩人說道:“義父曾經說過。人不要站的太高,那樣太危險,別人只能仰着頭看你,太累,而你低着頭說話,也總是不自在的,何況站得太高,是有危險的。”
說到這。他頓了頓,伸手捂住嘴巴。咳嗽了兩聲,鮮血順着指縫溢出,在雪擁關連戰李慕白、林成平和魏鬆,他受傷不輕,李慕白“贈”給他內傷,林成平在他胸前劃了一刀,魏鬆更是雪上加霜,內外將他傷了一遍,在涼州已經修養多日,可是依舊不見好轉。
“義父,是有大智慧的人,才能說出這種話來,像我這種目光短淺、貪生怕死的下作之人就說不出來。”司馬尺眼睛眯起,更顯陰狠,“可是,義父不知道,我司馬尺從來沒想着站在最高處,只要站在世子殿下身後就可以了。”
似乎還有話要說,不過他卻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開口問道:“那西蜀劍閣閣主趙劍塵可出了劍閣,去了鎮北軍?”
“回稟將軍的話,趙閣主已經出了劍閣,去了鎮北軍,途中似乎還和李慕白在梁州城有過一次較量,不分勝負。”一人抱拳屈膝,單腿跪地說道。
“這麼好的一把劍,非要束之高閣,藏起來,不拿出來亮一亮,磨礪一下,怎麼能殺人?我看這趙劍塵和李慕白的比試也是點到爲止,都沒有用殺招,算是牛刀小試。不過夏侯老匹夫可是一塊真正的磨劍石,加上老匹夫和當年出自劍閣十死士之間的恩怨,這場比試有的看。前段時間靖安王那老東西去了西蜀劍閣,想要從新組織十死士,趁着義父入京行刺,幸好我們西涼早有察覺,開出了更高的籌碼,若不是這老東西跑得快,我司馬尺早就剝了他的皮,點了他的天燈。哼,西蜀劍閣,聽着仙氣遮繞,還不是世俗的很,什麼兩大護法,四大供奉,八大劍陣,我看都是狗屁,給的價碼高了,馬上搖尾乞憐,早晚有一天我要親手踏滅了劍閣。”司馬尺取出一塊手帕,隨意擦了擦手上的血跡,丟在地上。
那頭狼狗聞到血腥味,撲上去,伸出舌頭貪婪的舔舐,司馬尺望了一眼,罵道:“不知死活的狗東西!”
那匹狼狗似乎聽懂了司馬尺的話語,嗚嗚退到一旁,瑟瑟發抖,再也不敢造次分毫。
司馬尺身後的黑衣人開口問道:“將軍,那夏侯人稱世間全無敵,趙閣主也是自稱爲劍而生,不知道兩人比試誰更勝一籌?”
“哈哈,這個問題好,夏侯老匹夫功夫之高,這天下都沒有人知道,他人戰力高低總有起伏,但是這老匹夫卻穩步提高。我相信李慕白戰力最強是在觀滄海、劍心圓滿之時,魏鬆最強時是當年征討西胡時候力拼西胡十六金甲奴,而趙劍塵最強時是觀日月滄海,悟出那天地、日月、雲海、天下四招,一劍敗盡劍閣高手,那時刻的三人應該一招襲出,毀天滅地都是極有可能。隨後便是這三人的平穩期,雖然殺人的戰力低了,但是出招卻隨心所欲。”司馬尺淡淡的說道,似乎對着世間高手已經琢磨很久了,“但是這夏侯老匹夫似乎有違常理,常人認爲老匹夫最強時是一刀撕碎十死士的天網,可是這老匹夫卻從未停步,除了義父進京,和李慕白紫禁殿露崢嶸,從來沒有出過手,其高低深淺已然不好推測。”
司馬尺更進一步,已然站在雪山懸崖邊崖:“夏侯襄陽夏侯大將軍已然是千百年武夫制高點,不似學問那般,後代之人總是比前人前進,但是武學造詣卻不其然,講究個人意態,前朝駙馬兵聖是一座高峰,如今李慕白、魏鬆和趙劍塵都是一座座高峰,但是夏侯是最高的那座高峰。趙劍塵和夏侯交手,輸多贏少。不過到了趙劍塵這種境界,殺也是不好殺的。依他爲劍而生的性格必定能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到時候爲我所用。繼續殺人,必定是一把最爲鋒利的劍,到時候若是能夠拼死李慕白或者魏鬆其中一位,我大事便能成。”
面對整個西涼王府,司馬尺眼睛中有瘋狂的光芒,緩緩伸出一手,遮蓋住整個王府。然後狠狠一攥,好像不止王府,就連將整個天下都在他的手中。萬家燈火和熱鬧非凡,瞬間傾滅 。
站在雪山之上,司馬尺問道:“世子殿下可回王府了?”
一人回答道:“世子殿下已經從翠仙樓出來上了馬車,正在向王府趕來。”
“嗯。看樣子世子殿下心中還是有所顧忌。不願意看到那寶玉小娃,等那娃娃去休息了纔回王府。既然如此,我司馬尺就做殿下不想做的事情,這世襲罔替是殿下的,西涼王爺是殿下的,西涼是殿下的,五十萬徐家軍是殿下的,以後這……”司馬尺的話沒有說完。臉上卻泛起了絲絲微笑。
因爲他看到一輛熟悉的馬車從王府大門進入,駛過了博文路、映雪長廊。和那位在映雪西岸撫琴的女子對視一眼,便匆匆駛去。
到了文苑之前,一身綾羅綢緞的徐雲楓忙着掀開簾子,馬不停蹄跳了下來,快步跨上臺階,馬上就要進入文苑,卻急停而止,回頭問向駕車馬伕:“本世子問你,今夜本世子形象如何,會不會有些衣衫不整,嚇到了佳人?”
他將林婉兒看作佳人,但是卻不知道林婉兒這位佳人正尋思着如何兩耳刮子扇得他跪地求饒。
馬伕沒敢擡頭,開口說道:“殿下相貌俊朗,衣衫得體。”
“那就好,那就好。”徐雲楓長長呼出一口氣,提了提衣衫,一步跨進文苑,口中大呼:“婉兒姑娘,我來了。”語氣中都是粉絲見偶像的激動,好似下一刻便要激動的暈厥過去。
林婉兒順着聲音看去,卻看到一位公子,脣紅齒白,相貌俊秀,眉宇之間有一絲妖冶之氣,頭上戴着束髮嵌寶紫金冠,齊眉勒着二龍搶珠金抹額,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着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鍛排穗褂,登着青緞粉底小朝靴。項上金螭瓔珞,又有一根五色絲絛,掛着一塊美玉,左右搖擺,好不得意。
看到此人,似乎便看到了寶玉長大時候的模樣。
不過這並不是重點,林婉兒和趙乾對視一眼,兩人都是一陣驚訝,林婉兒更是心中忍不住罵了一句:“我靠,搞什麼,這徐雲楓竟然穿得和《石頭記》中的賈寶玉一模一樣,這coSpLAY也太栩栩如生了吧!?”
徐雲楓眼睛在場間一掃,一打眼便認出了林婉兒,忙小碎步跑過去,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婉兒,眼神中的狂熱越發濃烈。
林婉兒也站起身來,她還記得曾經答應過寶玉些什麼,要好好教育這個世子殿下一番,讓他知曉以後乖乖做人,深深吸一口氣,攥了攥身後的拳頭,不着痕跡向着徐雲楓挪動了兩步。
“撲通”一聲,徐雲楓毫無徵兆雙膝着地,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擡起頭來,已經是淚流滿面。
林婉兒嚇得後退了三步,雙手捧在胸前,弄不清楚狀況,怎麼一見面,這徐雲楓就先跪下了,跪下也就罷了,還哭得這麼兇,好像自己欺負他了一般,某非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錯誤,磕頭認錯。
其他衆人也是着實驚訝了一把,雖然知曉世子殿下行爲放浪,多有出格之舉,但是多是仗勢凌人、欺侮他人的舉動,怎麼今天竟然做了奴顏婢膝的舉動。
徐雲楓跪着向前爬了兩步,袖子胡亂一抹眼淚,臉上卻有喜色,看樣子似乎想要抱住林婉兒的雙腿,傾訴心中千言萬語。
林婉兒雙手擺成一個叉形:“慢着,有話在那說就好,不同挨着這麼近。”
徐雲楓依舊跪在地上,極力壓制住心中的激動:“婉兒姑娘,今日能夠見到你真是太好了,當初我也曾經去過的澶州,可惜不湊巧,擦肩而過,心中懊惱不已。”
他臉上露出可惜的表情,轉而又有一些喜色:“不過,我也把那韓青衫狠狠胖揍了一頓,算是提婉兒姑娘出了一口惡氣。”提到韓青衫的時候,臉上又是忍不住的一陣厭惡。
坐在一旁的魏鬆輕笑搖頭,去了澶州確實隨着殿下做了不少荒唐事,到了婉兒姑娘門前,殿下不敢擡腳進去,猶豫了半天也沒進去,後來遇到一次有驚無險的刺殺,事後知曉是靖安王從中作祟,再然後燒了畫舫船,還將那位女扮男裝的鄭拓帶來了涼州。
想起鄭拓,魏鬆又是一陣苦笑,殿下“火眼金睛”一眼便認出了鄭拓女兒身,留宿鄭拓房間的那一夜,魏鬆自己苦惱的很久,心中捉摸不定,殿下怎麼喜歡男人?沒有理由啊,在西涼,殿下可是花名滿天下啊。
知道事情真相的時候,魏鬆又是一陣驚訝,男裝的鄭拓真是看不出一點女子的秀弱之氣,當鄭拓換上女裝,魏鬆心裡呼出一口氣,但是也不由多了一絲擔心。
徐雲楓將在澶州發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語氣突兀拔高了三度:“雲楓敬重婉兒姑娘,那《西廂記》和《石頭記》是天底下最好的書籍,前五百年出不了,後五百年也沒人超越。”
說着,砰砰砰又磕了三個響頭,一個比一個響。
林婉兒慌了,她想過破口大罵徐雲楓,甚至是和徐雲楓針鋒相對或者大打出手,自己打不過了,到時候再讓老白上,打得他滿地找牙,一定要給寶玉出了這口惡氣。
唯獨沒有想過,這徐雲楓先給自己跪下了,心中怎麼能夠不慌,自己也算見過大市世面的人,卻沒見過這麼“大”的世面。
徐雲楓看到林婉兒有些驚慌的表情,雙腿跪着向後退了幾步:“雲楓驚擾到婉兒姑娘了,是雲楓唐突了,但是婉兒姑娘一定要看雲楓氣後面的表演。”
說完,整個人一躍而起,一溜煙跑出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