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劍閣以劍聞名於世,劍是兇器,用來殺人,可是在劍閣有那麼一套劍陣,不以殺人著稱,而是用來困人,那就是北斗七星陣。
傳聞西蜀劍閣開山閣主夜觀星海,望茫茫繁星漫天燦爛,又見北斗七星最爲耀眼,圍繞北極星緩緩而動,不覺癡迷,沉浸在獨特的韻律美之中,自是有大千世界,無邊韻美蘊藏其間。
閣主仰頭而觀,無論日夜,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在身邊悄悄溜走,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落雪,嘴角微翹,一絲笑意爬上臉龐。
下一刻,閣主伸手拾取周身八顆石子,按照星辰之行依次拋出,和天上北斗七星星位絲毫不差,遙遙呼應,星光大勝,亮如白晝,天地爲之一振。
傳聞有仙人騎鶴拖劍而來,以泄露天機爲由,要斬殺閣主,以證天道煌煌,非凡人可揣度。
閣主微微一笑,不以爲意,雙手在身前輕點,北斗七星陣凌空而現,劍意盎然,形成一座樊牢,其中星光無限,暗含天地至理。
上可斬天、下可滅地的仙人不得脫,回不到九霄雲外的天宮之上,而劍閣閣主卻登上天門,望氤氳雲海,成就大功德,成仙而去。
這是傳說,難辨真僞,即使在西蜀劍閣最艱深晦澀的典籍中也寥≈∞,..寥有記載,但是北斗七星陣卻流傳下來,成爲包圍西蜀劍閣的大陣,百年不破。
現任西蜀劍閣閣主趙劍塵對於北斗七星陣頗爲不屑,說這劍陣失了劍道真諦。不出劍殺人,只知道困人的劍陣無異於豬圈籬笆。
聯想到西蜀劍閣就佈設着北斗七星陣,嘴上從來都沒有把門的趙劍塵一句話埋汰衆多人。除了地瓜呵呵傻樂覺得閣主這個比喻有趣之外,整個劍閣上到供奉,下到掃地老翁,頓時勃然大怒。
其中最爲惱火的是佈設北斗七星陣、在劍閣地位極高的八位陣主,隔日齊刷刷揹負寶劍,跪在趙劍塵的門外,朗聲跪求:“請閣主入陣。鑑別北斗七星陣是否真的如閣主所言那般不堪,只是籬笆豬圈。”
趙劍塵一蹦老遠,甩甩袖子。嘴裡嘀嘀咕咕的說道:“不懷好心的傢伙,若是困在了那漫天星辰大海中出不來豈不是虧大發了?我還沒討老婆呢。”由此可見,即使是和李慕白問劍不落下風的趙劍塵也沒有十足把握能夠破陣而出。
當年,十死士出閣入世。和大將軍在乾坤殿前。十死士不同兵器圍織而成的疏而不漏的天網,就是借鑑了北斗七星陣精髓奧義,去了樊牢之意,加了殺伐冷冽的殺意和視死如歸的慷慨,所以那招天網一出,隱天蔽日,鬼神哭泣,天地黯然。
已中劇毒的夏侯大將軍面色肅穆。準備放手一搏,氣息一升再升。剎那上雲霄,揮刀自上而下,酣暢淋漓,破了天網,而那道刀意溯本逐源,一去幾千裡,來到人丁稀薄的西蜀劍閣。
若不是北斗七星陣光華大盛,阻攔多半刀意,那象徵着西蜀的劍山就會被那道光明正大、霸道剛毅的無雙刀意粉碎殆盡,而西蜀劍閣的氣數也會隨之風吹雲散。
事後,大將軍也曾言,十死士捨本逐末,忘了北斗七星陣的神髓,若是用牢籠囚困於我,待到壓制不住胸中劇毒,勝敗生死都是未知數。
而此時,李慕白神魄凌空,頭頂之上的北斗七星如烈日當空,光芒耀眼不可直視,千萬束光照射下來,就連人的影子都無從躲藏。
若是此時有人從大地之上仰頭認真觀看,必定能夠發現,烏雲密佈的天空之上,似乎有亮光閃現,透過厚厚的雲層,忽明忽暗,忽強忽弱。
李慕白靜心凝氣,避其鋒芒,扭頭準備離去,纔剛剛扭頭,心中豁然一驚,身前有北斗七星耀眼不可直視,身後也是七星閃耀,向左看去,七星赫然在眼前,右側一樣,周身上下全都是浩然星光,身處其中,被淹沒在汪洋星光中,不知上下,不知南北。
北斗七星陣,傳聞曾囚禁了仙人!
神魄在其中的李慕白恍如茫茫沙漠中的一粒黃沙,大海中的一夜扁舟,更像星海之中的一顆繁星,淹沒在無邊無際中。
雖然沒有生命危險,可是他卻沒由來的一陣慌張,心中升起些許擔心,擔心王府內是否有鉅變,婉兒姑娘的安危等等。
找準一個方向,李慕白神魄急速飛行,任你黃沙茫茫、汪洋大海、星海氾濫,他堅信只要自己沿着一個方向飛去,必定能夠衝破牢籠。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李慕白的神魄依舊在漫天耀眼的星光中,彷彿永遠都沒有盡頭……
西涼王府內,林婉兒和趙乾跟在司馬尺的身後,若是眼睛能夠殺人,林婉兒這時候的眼神已經在司馬尺身上戳出了千百個窟窿,她經常說要殺人,要殺了歐陽小蘭,要殺了陳諾諾,氣急時分,還要殺了趙乾,但是說過去也就說過去了,沒怎麼放在心上,但是頭一次,她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個機會將司馬尺做掉。
對,她想的是做掉司馬尺,而不是殺死,兩者的最終歸宿都是讓司馬尺死,但是前者講究乾淨利索,如同刀砍斧劈那般的黑幫打鬥,有一種大雨傾盆而下的酣暢淋漓感覺,要的就是那種倍爽的感覺。
即使司馬尺跪下來求饒,她也絕不心慈手軟,一刀一斧,一絲不苟,就是對方死翹翹了,她也要用司馬尺對付他人的兇狠手段再次對付他,比如拔了他的皮、點了他的天燈……等等……手段,對了,還有挫骨揚灰。
趙乾看到沉思的林婉兒紅光滿面,不知道在這種節骨眼上她又神遊到了什麼地方。碰了碰她的肩膀,開口提醒道:“婉兒,醒醒。醒醒……”
林婉兒懵懂的醒來,才發現衆人已經停住腳步,因爲自己停下的有些着急,頭盔前傾,再次蓋住了眼睛。
從寬大的鎧甲中伸出手,整了整頭盔,她發現衆人來到了王府的映雪西岸。那座涼亭赫然就在眼前,而在涼亭之內,不再是賈寶玉打扮、換了一身輕甲的徐雲楓正在輕輕撫琴。襯着大雪之下的王府,滿目衰敗的映雪湖半湖殘荷,琴聲之中多了一絲難以爲外人道也的別樣情緒,如同飄滿落葉的秋水向西流。
司馬尺沒有向前。眼神中帶着笑意和恭敬。站在涼亭之外,低頭,謙卑,如同最聽話的一條黑狗,不斷搖尾。
看到林婉兒和趙乾來到,徐雲楓的眼睛望過來,不悲不喜,不含一絲情緒。只是手中撩撥琴絃的雙手突然快了三分,剛剛還含有別樣情緒的落葉流水。驟然之間多了不少肅殺之氣,攪亂了秋水,裂碎了落葉。
琴聲肅殺,含陰森煞氣,徐雲楓眉前的棗紅色硃砂印記由紅轉紫,再轉血紅,好似眉間開眼,有些恐怖。
琴聲之下,映雪湖冰層之下,錦鯉翻騰,焦躁不安,有些鯉魚悍不畏死,紛紛衝破冰面,好像湖底下的空氣都被抽乾絞爛,急需要破冰而出,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
林婉兒聽到琴聲,也是厭煩不已,雙手捂住耳朵,不再去聽,比起琴聲,她更加厭煩徐雲楓這個人,生得一副好皮囊,行爲乖戾性情乖張,好好的日子不過,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琴聲越來越急,越來越快,涼亭頂上的白雪窸窸窣窣落下,終到高潮之處。
“琴絃要斷了!”林婉兒心裡暗自揣度道,別問她爲什麼知道,小說演義和電視電影上都是這樣演的。
故事沒按照林婉兒的揣度演下去,到了高潮之處,驟然而停,攪亂的溪水繼續向前流淌,落葉順水而動,錦鯉安靜,萬物祥和。
而徐雲楓卻緩緩閉上了眼睛,還沉浸在剛剛的琴聲中,如癡如醉,眉心印記轉淡,等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也變了一個人,寵辱不驚之下隱藏了一顆瘋狂的內心。
望着涼亭外的林婉兒和趙乾,他淡淡一笑,開口說道:“兩位,好久不見。”
不痛不癢的開場白激怒了林婉兒,她豁然站出身來,指着徐雲楓鼻子,罵道:“徐雲楓,你若是個男人,就將冬蟲夏草放了。”
徐雲楓仰頭無聲大笑,格外開心,揮揮手,鐵浮屠馬上將冬蟲夏草放了。
林婉兒忙解開繩子,一把抱住兩個小丫鬟,嘴裡罵罵咧咧,說徐雲楓真不是男人,就知道欺負老實人,司馬尺也是個王八蛋,都最該萬死。
說着說着,她就開始心疼兩個丫頭,眼淚不自覺流了下來,雖然冬蟲夏草是名義上的丫鬟,但是林婉兒絕對不像其他家小姐對待丫鬟那般,嘴上說着情同姐妹,實際上還有高低貴賤之分,她是真的將兩個丫頭當作親姐妹,平日裡會欺負她們,當然有時候她也被冬蟲氣得跳腳抓狂。
衆人沒有說話,靜靜的聽林婉兒哭,靜靜的聽林婉兒罵。
特別是趙乾恨不得林婉兒能夠鬧騰的更大一些,最好能夠折騰到天黑,或者有人來救自己就好了。
“趙乾,你就別拖延時間了,李慕白不會來,魏鬆也不會來了。”徐雲楓忽略林婉兒的罵聲和哭聲,面對着趙乾淡淡的說道。
林婉兒已經氣極,衝着徐雲楓喊道:“不用老白和魏大哥,我一腳就能踹死你!”
趙乾心中暗歎不好,連捂嘴的機會都沒有,就聽見林婉兒豪言壯志的要一腳踹死徐雲楓。
徐雲楓不惱,再次無聲大笑,好像聽到了天底下最好聽的笑話:“婉兒姑娘不愧是天下第一的才女,話語都是如此豪壯。”
林婉兒又要一番豪言壯語,被趙乾捂住了嘴巴,望着居高臨下的徐雲楓,淡淡問道:“值嗎?”
什麼值嗎?今天西涼王府劇變,西涼王徐驍被囚禁,西涼五虎中高翠蘭被劫持,魏鬆不得“動彈”,楊廷熊和範鶴鳴也被帶入王府,李慕白的神魂被北斗七星陣困住,一切都是司馬尺行動,徐雲楓指使的,今天的西涼似乎要變天了。
難道趙乾是問徐雲楓爲了
“值不值不是你說了算的,那要看我!”徐雲楓臉上露出一絲殘酷的笑意,拇指倨傲的指向自己。
怒氣已經發泄差不多的林婉兒心裡嘆口氣,爲了權勢爭奪親情都不顧了,太無趣了,掰開趙乾的手,她像一個老師一般教育徐雲楓,開口說道:“徐雲楓,爲了西涼王這麼一個虛名,你做這麼多有意義嗎?有意思嗎?寶玉還小,他不會和你搶奪世襲罔替西涼王的,我作大姐的保證!”
她想像一個女主角那般,用言語將徐雲楓這隻迷途的羔羊帶回正途。
“林婉兒,你以爲我是爲了西涼王才做這麼多事情的嗎?”徐雲楓有些不屑的望着林婉兒。
嗯?不是爲了西涼王的寶座?哦,趙乾說過徐雲楓是爲了五十萬西涼鐵騎的指揮權,那麼就是爲了爭奪天下,史書上爲了天下大權無惡不作的人多了去了,雖然趙乾也說過,徐雲楓可能對天下沒興趣,但是也可能有興趣,他又不是徐雲楓肚子裡的蛔蟲,怎麼知道他的想法。
想到這,林婉兒又開口勸說道:“徐雲楓,你就聽我一句勸,逐鹿中原,坐南朝北,登基大寶,也都是虛的,人一輩子就那麼幾十年,你說你這一叛亂,殺入中原,前前後後沒有十幾年肯定不行吧?萬一輸了,遺臭萬年,在史書上只留下那麼一句話‘西涼世子,乖戾乖張,包藏禍心,引兵作亂,侵入中原,致使黎民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兵敗慘死,天下相慶’,嘖嘖,聽着都那麼悽慘。好吧,就算你哪天成功了,中原破敗,西涼荒蕪,你就真的成孤家寡人了。咱再退一步講,你看看我身邊的趙乾這副挫樣,義父吊兒郎當沒正形的樣子,這種人都有可能成爲皇帝,若是哪一天你也成爲皇帝,回頭一想,我竟然和這種人是一路貨色,豈不是掉份兒?”
她的邏輯混亂,但是論點卻很清晰,爲了輔證自己的論點,還扭過頭去,問向當事人:“趙乾,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趙乾那個臉色啊,紅裡透着白,白裡透着黑,黑中還有點紫,以及淡淡的黃色,臉色一變再變,表情隨着臉色也是一變又變,這個,這個,這個問題從技術層面上講,回答是有難度的。
“對不對啊?”林婉兒有些焦急的問道,說着還伸手掐了趙乾一下,眼神督促,爲了大家的安全,你就委屈一下吧。
趙乾支支吾吾,摸摸鼻子:“大概是正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