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別人求林婉兒,林婉兒趾高氣昂,但是求別人辦事的時候,林婉兒很是知道矮人半截需要低頭哈腰的道理,說話溫柔如同春風細雨,出手闊綽如同暴發戶,價值三萬兩的玉如意說拿出去就拿出去,爲了不是那麼心疼,玉如意放在桌子上之後,她就再也沒看一眼。
聽到趙劍塵答應下來,林婉兒猛地點頭,不就是吃酸辣粉嘛,免費再加一份酸辣白菜燉凍豆腐,包你吃夠,但是下一刻林婉兒便遇到了一個非女主角難題:到哪裡去弄夜行衣啊?!
她不是主角,所以不會出現小弟已經將夜行衣準備好或者夜行衣張腿紛紛撲向她懷裡的事情,不得已她只能去找冬蟲夏草,拉到一旁,低聲說道:“冬蟲夏草,有沒有黑布,越多越好?”
儼然快成了王府管事的冬蟲夏草,微微皺了皺眉頭,不解問道:“林大家,您要黑布幹什麼?”
林婉兒眼睛轉了轉,不是不相信冬蟲夏草,若是給兩個丫頭說了,兩個丫頭肯定不同意,雖然兩丫頭名義上是丫鬟,但是權力大得很,有些事情林婉兒說了都不頂用,和陳諾諾身邊的萱兒一般,旁人經常會誤以爲林婉兒和冬蟲夏草是姐妹,而不是主僕關係。
而林婉兒也時常哀嘆,自己怎麼就沒有建立起超強③∏,的偶像魅力呢,身邊衆人都圍着自己,馬首是瞻,唯唯諾諾,自己下達的命令。即使有些懷疑也會照辦,反而各個思想獨立,有理有據。還經常反過來教育一下自己。
“那個,我想做個窗簾,遮擋一下陽光,也想將房間內桌布換了。”林婉兒撒謊道,又怕兩人插手幫忙,忙補充道:“你們倆不用幫忙,王府這麼大。一天折騰下來,肯定累壞了,我一個人能搞定。”
冬蟲夏草微微點頭。取出幾塊樣色比較鮮亮的布匹:“林大家,雖然黑色比較耐髒,但是窗簾桌布這種擺在眼前,進門就能看到的東西。還是用色彩亮點的布匹比較好。你看這塊淡白色布匹。色澤清新而又不失厚重,還繡着一些小動物,而這塊褐色的布匹做桌布最爲合適。”
林婉兒有些不耐煩,再聽她倆這樣嘮叨下去,都要睡着了,抱起兩卷布匹,風一般跑回房間,將布匹丟在桌子上。擦擦臉上的汗水,猛灌幾口茶水。
趙劍塵一手拿起布匹。苦笑不得:“客卿大人啊,您辦事還真是清新脫俗,竟然拿來兩卷色澤鮮亮的布匹當作夜行衣,我趙劍塵真是佩服的不得了啊。”
“少廢話,有的用就不錯了,哪來這麼多話。”林婉兒沒好氣的說道。
但是,下一刻,一屋子的人突然面臨着極爲殘酷而且現實的問題,着夜行衣該怎麼製作啊?
衆人面面相覷,最後眼光都落到房間內唯一的女性林婉兒身上,耕田種地是男人的事情,桑麻紡織是女人的事情,自古以來男耕女織,亙古不變的道理。
林婉兒忙着擺手:“你們別這樣看着我,我是新時代女青年,志向偉大,願望宏偉,像是針織做飯這種事情我是做不來的,有位偉人說過,婦女能頂半邊天,我堅決奉行,頂起了這半邊天,那半邊天給忘了。”
她的話很實在,在澶州的時候,雖然一家大小的衣服都是林婉兒縫補的,但是那都是血淚教訓,爲此還鬧出過笑話。玉寶和寶玉衣服破了一個大洞,讓大姐縫補一下,林婉兒挑着針線在豆粒一般大的燭光下,折騰了大半夜,總算大功告成,輕輕放在了寶玉和玉寶的牀頭。第二天便領着大寶出去賣豆腐了,中午回來,發現寶玉和玉寶還躺在牀上,問爲啥還沒起牀。寶玉和玉寶說,剛剛伸進腿兒,褲子又破開了。林婉兒大爲窘迫,從此留下心理陰影,縫補衣衫也成了老大難問題。
房間內又是一陣沉默,林婉兒指望不上了,趙乾三皇子身份尊貴,一雙玉手更是沒有動過針線,趙劍塵皮糙肉厚,除了下山喝酸辣粉的時候稍微整理一下,平日破個洞,他都是渾不在意的,衣衫不整更是常態。至於被劍閣視若神明,高高在上的左右供奉更是過着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養尊處優的生活,爲了蜀山的氣運操碎了心兒,那裡會在意衣衫這種小事兒。
就在大家愁眉不展的時候,坐在一旁靜默不語的地瓜突然怯生生舉起了手,臉色微紅說道:“我可以試一試,以前在劍閣,我不願麻煩他人,縫補衣衫都是自己來的。”
林婉兒喜出望外,趕快拿出剪刀和針線,放在地瓜面前,使勁兒拍了拍他的肩膀:“地瓜一切都看你了。”
地瓜重重點點頭,鋪開匹卷,拿着剪刀一陣比劃,嘴裡碎碎念不斷,好像在計劃着如何下剪刀,然後猛然吸了一口氣,手中剪刀如風,咔嚓之聲不絕於耳。
趙乾嘖嘖稱奇:“就憑這一手手藝,去皇宮大內內務府都綽綽有餘啊,以後找老婆可是得天獨厚的巨大優勢,羨慕啊!”
地瓜手中剪刀一頓,臉色更紅,他從來都沒有覺得一個男人縫補衣衫倒成了優勢,他更羨慕三皇子的言談無忌,風趣幽默,偶爾還能從隻言片語看出三皇子的學識淵博。地瓜敬仰讀書人,不喜歡練劍,雖然喜歡書,但是一翻開出厚厚的書本,裡面的字好像都活過來了,活蹦亂跳,一個字都看不下去,練劍就簡單多了,隨便比劃就行了,大家還都覺得高深玄妙。
愣神瞬間,地瓜手中的剪刀停了下來,一擡頭髮現林婉兒在看着自己,心中又是一陣窘迫,趕快加快了手中的速度,趕快將手中一點都不“夜”的夜行衣縫製好。
自從地瓜動剪刀以後。林婉兒的眼神就沒有離開過桌子上的布匹,先是一陣疑惑地瓜裁剪出來奇奇怪怪的東西,然後隨着布條不斷增多。她漸漸理清了一點眉目,這裡是袖子,那裡是領子,一件衣服的雛形漸漸形成。
她不由讚歎地瓜心靈手巧,擡頭看了一眼百無聊賴,坐在座位上優哉遊哉數房樑根數的趙劍塵,鼻子微微冷哼一聲:“怪不得娶不到老婆。活該!”又看到拿着一副撲克研究所謂天地至理的左右供奉,重複了上面那句話:“怪不得討不到老婆,活該!”
林婉兒沒有遮掩聲音。恰好被趙劍塵等人聽到,左右供奉老臉一紅,沒有反駁,自小發誓一生貢獻給天道和劍閣。林客卿年輕不懂啊。趙劍塵翻了翻白眼,心裡嘀咕道:“弄得好像你嫁出去了似的。”
不一會兒的功夫,幾件夜行衣已經做好,鋪展在桌子上,有模有樣,林婉兒有些愛不釋手,讚歎了地瓜幾句,地瓜又是紅滿了臉。
趙劍塵瞧了一眼夜行衣。心中一百個不願意,這哪裡是夜行衣。夜行衣那裡會這麼明豔,最奇怪的是上面用隱針刺繡法修刻的幾隻小動物又是怎麼回事兒,誰能給個說法?
林婉兒將“夜行衣”塞到趙劍塵手中,囑咐道:“快點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趙劍塵提着夜行衣,一陣乾笑:“其實以我的身手,不穿夜行衣也可以的,哈哈。”一開始答應去救鄭拓索要夜行衣,目的是捉弄一下林婉兒,給她添點麻煩,哪裡想到最後竟然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林婉兒瞪眼,怒道:“好歹地瓜忙活了半天,給我穿上!”不是商量的語氣,而是命令。
心不甘情不願、眼中含淚、心中微苦的穿上夜行衣,左右供奉只是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私底下偷樂,夜行衣很合身,但是明晃晃的鮮亮顏色配上趙劍塵一張烏黑的臉,樣子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趙劍塵渾身不舒服,那感覺就像在大街上被人非禮了,害怕對方深厚背景,無處申冤,只能認了的憋屈感覺。他狠狠瞪了左右供奉一眼,傳達了秋後算賬、君子報仇十年不完的意思。
左右供奉還沒來得及偷樂夠,林婉兒已經將兩件夜行衣拋了過去:“兩位也別瞎愣着了,趕緊穿上試一試吧!”
左右供奉頓時目瞪口呆,拿着兩件夜行衣,窸窸窣窣換上,樣子比趙劍塵還要滑稽。
林婉兒卻極爲滿意的點點頭,覺得還挺可愛,夜行衣算是有了,她又重申了一下計劃,救出鄭拓之後,四人馬上帶着她離開西涼趕赴西蜀劍閣,至於以後的事情,她這個欽差大臣會全部擺平,不給劍閣埋下隱患,等過段時間她會去一趟西蜀,將鄭拓接去上京城。
臨了,林婉兒特意問了問左右供奉那柄玉如意是否真的可以解劍閣燃眉之急,左右供奉忙着點頭,說着玉如意是前朝駙馬隨身攜帶之物,已經沾染了國術氣運,可保劍閣不敗,若是幸運,說不定那座蓮花池可以再盛開幾多紫金蓮花。
林婉兒點點頭,喃喃道:“那就好,兩位年齡也都不小了,不要總是抱着一個劍閣不放,或許放下之後會別有一番天地。算了,算我沒說,人各有志嘛。”
她又囑咐了地瓜幾句,很瑣碎,不是什麼警示之言,也不是什麼刻骨銘心的大道理,都是一些瑣碎的事情,吃飯要吃好,睡覺要睡飽,穿衣要暖和,喝水要多次少量……說的地瓜眼圈微紅,她也要忍不住落淚了。
林婉兒很喜歡地瓜這個少年,她疼愛幾個兄弟,但是不得不說地瓜纔是心中最完美的弟弟形象,自家兄弟中的老二林成平太遠,老三林歉毅太呆,老四林翰林太滑,老五林任重太精,老六大寶本就癡傻,老七寶玉太皮,老八玉寶和地瓜有些像,但是有時候也會被寶玉帶壞,只有眼前地瓜,何等的完美,何等的可心,何等的……嗯,最起碼以後針線活有着落了吧。
聽完林婉兒對地瓜的囑咐,趙劍塵緩緩站起身來,臉色嚴肅,雙手互疊,作揖到地,左右供奉隨後,也是作揖到地,地瓜最後,一絲不苟,這是西蜀劍閣最高禮節。
“西蜀劍閣閣主趙劍塵、左右供奉、護法地瓜,替蜀山謝過林客卿。”
林婉兒受不了別人對自己客氣,忙着擺手:“你們別這樣,若是再這樣我可喊人了啊。”
趙劍塵還有很多感謝的話想說,但是被林婉兒一句話給塞了回去,幽幽嘆了一口氣,站起身子來,看到林婉兒雙手呈喇叭狀作勢要喊人的樣子,又嘆了一口氣。
房間內六人靜等天空暗下來,閒來無事,又鬥起了地主,算是最後的戰役,趙乾和地瓜在一旁觀戰。
趙乾皺着眉頭看着稀奇古怪的出牌規則,心中早就明白肯定是林婉兒輸不起,故意改的。
趙劍塵和左右供奉心有靈犀,出牌放水,臨別之前一點小小的善意,讓正襟危坐的林婉兒贏得乾淨利索,而又不着痕跡。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林婉兒特意去了王府廚房,端來一大鍋酸辣粉,沒放香菜,算是她的一點小小善意。
趙劍塵雙眼放光,趕忙撈起一碗,美滋滋喝了一口,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怪了,怎麼今天的酸辣粉少了一些滋味。搖搖頭,他低頭又喝了一口,味道還是不對,難道是辣椒放少了,猛地倒空辣醬油,還是少一絲滋味,吃的不過癮啊。
猛地一拍腦袋,趙劍塵哈一聲,抓住了一絲靈光,怪不得酸辣粉少了一絲滋味,因爲少了香菜,想到這他特意加了一勺子香菜,調勻,吃一口,味道剛剛好。
趙劍塵好爽的喝了三碗酸辣粉,又將酸辣湯倒進碗中,用勺子使勁兒颳了刮鍋底,如同好漢飲酒一般,喝了一個底朝天,抹抹嘴巴,大喊道:“痛快!”
說着還要將碗摔了,展現自己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英雄氣概。
林婉兒忙拉住:“別,一會兒還要打掃,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