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槍從陳諾諾的胸後扎入,然後從胸口穿出,一團血色的紅花在胸前綻放開來,渾身力氣被抽空,陳諾諾的身子像是一朵綻放飄零的花朵,無數閃現的畫面在她眼前渙散,最後凝聚成趙乾的臉龐。
趙乾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一幕,悲傷漸漸爬上眉梢,他不斷搖頭,大喊一聲“諾諾”,身體緊繃,如同滿月弓,氣勢突兀拔高,肩部發力,轟然撞向午。
午一生堪逢敵手,趙乾的一撞,如同夏侯襄陽的那一刀,躲無可躲,只能承受,五臟六腑翻江倒海。
趙乾砸出一拳,午的胸膛便塌陷了,踹出一腳,午的雙腿應聲而斷,一肘搗在腦門上,午的腦袋便如同西瓜一般炸碎。
陳諾諾的身子倒下去,斜斜得向林婉兒倒去。
林婉兒張開懷抱,一把抱住了陳諾諾,陳諾諾的下巴搭在林婉兒肩膀上,身體軟得如同溫柔的風,生命正在她的身體中流走,不可挽回。
“你救了我?”林婉兒不敢相信,但是事實確實如此。
陳諾諾臉色蒼白,笑了笑:“我只是做了一個選擇,無關救與不救。”
“可是,你就是救了我。”林婉兒不知爲何,突然想哭,如同失去陳笑笑那般的悲傷,恍然若失。
“你既然非要這般自作多情的去想,我也沒有辦法。”陳諾諾胸前的花越來越大,越來越濃。
萱兒哭着跑過來,一把推開林婉兒。雙手抱住自家小姐,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
“小姐,小姐。你這是幹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做?”
陳諾諾沒有解釋,伸手擦乾淨萱兒臉上的淚珠:“零零七沒有背叛我們,一切都是我讓他做的,所以別怨恨他。生死對於我來說已經不是不可知的恐怖之地,相反它的恐怖在於可以預知和無窮盡的重複,如同一條永無盡頭的路。兩旁都是相同的風景,索然無味,漸漸成了最恐怖的東西。”
萱兒哭着搖頭:“小姐。我聽不懂。”
陳諾諾很是快意的笑了笑:“傻丫頭,慢慢你就會懂的。”
趙乾渾身是血站在陳諾諾身前,一手攥着午還在跳動的心臟,午已經被趙乾虐殺成了一灘血肉。
他呼呼喘着粗氣。七竅流血。混雜着淚水流下來,他的丹田之內只有一口氣,用完,身體也便如同沒了氣的氣球,頹然倒地,他艱難的伸出一隻手,想要握住陳諾諾的手。
陳諾諾伸出一隻手。
兩人的手在空中相握。
“諾諾,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趙乾悲傷的說道。
陳諾諾搖搖頭:“錯不在你,有時候我覺得我、你和林婉兒都是受害者。心裡有個解不開的結,生活總是快樂不起來。”
趙乾艱難爬到陳諾諾身前,雙手環抱住她,一手按在她胸前的紅花上,好像這樣就能挽救陳諾諾的性命:“這樣你不會說我佔你的便宜吧?”
陳諾諾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臉上旋起一抹嬌羞:“以往這種流氓的話,你可只是對林婉兒一個人說的。”
眼淚再次從趙乾的眼眶中流了下來,心如刀絞,他突然覺得自己和陳諾諾好像,一樣的被人遺忘,一樣的爭取想要得到的卻得不到,陳諾諾時時刻刻望着他,他時時刻刻望着林婉兒,而林婉兒心裡一直想的是宮洺。
若是當年他沒有去澶州,而是留在上京城和陳諾諾結婚,想來如今孩子也應該會跑會爬了吧。
“趙乾,我想回家。”陳諾諾挽住了趙乾的脖子,語氣越來越輕。
“好,我帶你回家!”趙乾顫顫巍巍站起身來,努力向着大學士府走去,若說家,那裡便是陳諾諾心安的地方。
韓重厚重魁梧的身軀擋在眼前,如同一座不可翻越的山。
“滾開!”趙乾吼道。
韓重望了一眼行將就木的陳諾,心中嘆了一口氣,這個女子騙了所有人,包括和她做生意的二皇子,輕輕側身,留出一條通道。
林婉兒跟了上去,林家所有人都跟了上去。
陳諾諾救了林婉兒的那一剎那,林家所有人心中突然泛起一種感覺,很多年前,他們和陳諾諾很熟,如同一家人,他們有義務也必須送家人最後一程。
萱兒擦着眼淚走在一旁,不斷呼喚着陳諾諾的名字,怕她一睡便醒不過來。
從朱雀門到大學士府很遠,一行人的身影窸窸窣窣,卻格外堅定,在漆黑的夜中如同朝聖的隊伍。
趙乾一步一個腳印,艱難而且堅定的走着,陳諾諾嘴角帶笑,呼吸輕輕淺淺,像是一隻溫順的小貓,眼睛微微閉上,仿若睡着一般。
也不知走了多久,趙乾擡頭望了望大學士府,肩膀微微一動:“諾諾,到家了。”
陳諾諾在香甜的夢中醒來,眼神越來越溫柔。
走進大學士府,空曠的府院瀰漫着安靜,府院正中央有一棵柿子樹,柿子樹遠沒有到開花結果的時候,只有稀稀疏疏的樹葉,每到秋天時節,柿子熟了,陳諾諾總會摘上幾個,和買來的蘋果放在一起,隔幾天,柿子香甜,蘋果脆甜,讓人送進宮去,不多時,趙乾便會命人送來幾碟桂花糕,甜香美味。陳諾諾便會拿個小馬紮,坐在柿子樹下,一口一塊小小的桂花糕,笑得如同一朵花。
禮尚往來,她卻很開心。
在柿子樹不遠處有一盆海棠花,卻在這個漆黑的夜中瘋狂綻放,飄散出一陣陣醉人的花香,展現着生命最原始的美麗,吶喊着最絢爛的璀璨。
趙乾將陳諾諾輕輕放在柿子樹下,伸手整理了一下陳諾諾兩鬢微亂的頭髮,擦去她嘴角的鮮血,她依舊是出塵不染的陳諾諾,自信而且強大,宛若一朵白蓮花。
陳諾諾反握住趙乾的手,好像抓住了整個世界,衝着林婉兒咧嘴一笑,像是在宣告趙乾的最終歸屬,下一刻,她便覺得索然無味,趙乾是林婉兒的,顧哲是李念思的,她改變不了,只是這一刻趙乾纔是她陳諾諾的。
艱難喘了一口氣:“林婉兒,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秘密嗎?我告訴你,我我沒有騙你,我確實是重生的,只不過不是重生了一次,也不是兩次,三次……而是很多很多次,多到我都數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