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緩緩壓下來,繁星滿天的星空下,她死在那裡。
那幾盆在夜裡瘋狂綻放的海棠花瞬間凋零,如同悼念。
趙乾失去魂魄,緊緊抱住陳諾諾,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緩緩起身,抱起陳諾諾,走進她的房間,將她放在牀上,輕輕擦拭去她臉上的血跡,拉過綿軟的被子蓋在她的身上。
陳諾諾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靜異常。
林婉兒站在不遠處,心中像是堵着一塊石頭,那一刻,她知道趙乾的心中多了一個人,雖然陳諾諾已經離去,但是在這個男人心中始終都留着一個屬於她的位置。
不過,林婉兒不是那麼在意,因爲在自己的心中顧哲的位置多餘宮洺,而眼前的男人是宮洺,他有權利去緬懷另一個女子。
“趙乾,陳諾諾說不能去皇宮。”林婉兒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陳諾諾,只一眼便不忍心再去看,如同陳笑笑離去那般。
有些苦,無聲,但特別傷人。
“是啊,我答應過諾諾,不會去皇宮見二哥。”趙乾淡淡的回答道,他的眼神落在地上,房間內的地由不同的磚瓦拼湊而成,縫隙之間相互接鏈,一條一條的縫隙像是不同的命運一般相互交錯,卻不知終點在何處。
他想象着此刻的陳諾諾又從新去了起點,一睜眼,熟悉的環境,熟悉的事物,而第二天還要面對朱雀門事變,然後在旁人沒有一丁點記憶的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中重複命運的軌跡,而最終走向已定的結局。
林婉兒走進趙乾,語氣堅定的說道:“不,我們要去皇宮,而且現在馬上就去。”
趙乾吃驚的擡頭望向林婉兒,不明白林婉兒的意思,諾諾臨死之前已經說過,不要去皇宮,可是爲什麼……
突然之間。趙乾睜大了眼睛,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麼重要的事情,開口說道:“你的意思是,我們背其道而行之。不按照諾諾所說的做,而是去皇宮改變諾諾的命運?”
重重點頭,林婉兒說道:“對,陳諾諾說過,她重生了很多很多次。每次她都改變不了命運,而睜開眼睛那一瞬間又從新回到了朱雀門,所以對於她而言,命運是一個循環的圈,一圈又一圈,而要破除這個命運,必須打破這個圈。”
猛地站起身子,趙乾神采奕奕,繼續說道:“從開始到現在,一切都在諾諾可掌控範圍內。事情的發展只在小範圍內波動,她知道我們去了皇宮會有危險,所以極力阻止我們。若是我們真得按照諾諾所說的那般做,命運還是在那個圈內,但是如果我們不按照她所說的做,就能夠打破那個圈,諾諾就不用永遠那般的循環無休止下去了。”
“正是如此。”林婉兒腦袋不聰明,這一刻卻轉得特別快,抓住了事情的關鍵處,陳諾諾痛苦的根源在於已知結局的生命循環。走向終點對於她而言是一種解脫。
“好,好,我現在就進宮。婉兒,你快帶着其他人離開上京城。我馬上進宮,還能給你們拖延一點時間。”趙乾突然手舞足蹈起來,快樂的像是一個孩子。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皇宮。”林婉兒開口說道,語氣很輕,也格外堅定。
趙乾驚訝的擡頭望向林婉兒。希望能夠從林婉兒的眼睛中看出些許緣由,但是他什麼都沒有看出來:“婉兒,你大可不必……”
他想說,你不必爲了諾諾去冒險。
“不,趙乾,不是你想的那樣。”林婉兒解釋道,“我不僅僅是爲了陳諾諾,而是一種選擇,前一世我選擇獨自離開,忘卻了身邊其他人,其實無私奉獻和獨自離開都是某種自私,有時候一同承擔纔是無私,纔是一種負責任的態度。雖然你不是他,不過這一次,我決定和你一同面對。”
林婉兒笑了笑,很輕鬆,也有些思念。
是啊,你是宮洺,不是顧哲,你不是我想說“對不起”的那個人,不是我想牽手的那個人。
趙乾也笑了笑,笑容中有苦澀,也有淡然。
是啊,我是顧哲,不是宮洺,不是你心中思念的那個人。
林婉兒很驚訝自己竟然能夠這麼坦然的在宮洺面前說出上面那些話,前世宮洺的拋棄讓他走上了絕路,這一世她見到形形色色的很多人,都有各自的快樂和憂愁,所以她不再去斤斤計較前生今世,心胸豁然開朗,若說有願景,那麼便是能夠再見顧哲一面。
趙乾也很驚訝自己淡然的態度,上一世李念思獨自離開,他痛苦又悲憤,這一世他執着糾結於林婉兒認錯自己,可是這一刻他坦然面對,有些人有些事情越是執着越是糾結,既然念念不忘,依舊沒有迴響,那麼便讓一切隨風而去吧,我在心裡默默喜歡你就好。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淡淡一笑,回頭看了一眼靜靜躺在牀上的陳諾諾,異口同聲的說道:“我會救你的。”
林婉兒端起陳諾諾房間內的臉盆,走到院內的水井旁,打出一盆清水,然後和趙乾一同洗了一把臉,洗去臉上的淚水和身上泥污。
趙乾用柔軟的毛巾擦了擦臉面,一身輕鬆。
林婉兒的衣服已經很髒,擦洗過後,依舊不能入眼,她皺了皺眉頭,走進陳諾諾的房間,翻箱倒櫃找到一件陳諾諾諾雪白衣衫,穿在身上,略顯寬鬆,衣袖很肥大。
她突然很自豪的皺了皺鼻子:“哈,陳諾諾,我比你瘦。”
林家一家人看着兩人如此做派,丈二的和尚摸不清頭腦,不知道兩人這是要來哪一齣。
一身雪白衣衫的林婉兒從房間內走出來,她想像陳諾諾那般每次出場都是一塵不染的孤傲自信,可惜她只記得自己比陳諾諾瘦,卻忘了自己比對方矮,一腳踩在衣裙前擺之上,一個踉蹌,差點摔了一個大馬趴。
爲了以防萬一,她不敢再裝孤傲,雙手提起裙襬,此刻她的確不再孤傲自己,動作卻像是馬上要下河捕魚一般。
小心翼翼走到林家衆人面前,她開口說道:“我和趙乾要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