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雖然上乘武功需要有過人的資質才能修習,但是基礎的功夫,卻是人人都能練習的。象站樁、拉筋、踢腿這等基本功,只要勤加苦練,就必然會有效果。這本是人體的機能,就如同身體上被劃破的傷口會癒合一樣,即使快慢不同,但只要人還活着就必定能長得好。
可是這華大少爺練了這些天,居然一丁點兒效果也沒有,站樁固然是站不穩,那腰腿上筋骨,竟連一寸都沒有被拉開,這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楊絳衣想不通這是什麼道理。
就算這花花少爺一向生活荒淫無度,被酒色淘虛了身子,也不會是這個樣子。莫非他真的是千年難遇的不能修煉武功的奇才?
楊絳衣心中疑惑,華不石卻神態如常,每天熬受大刑一般的練習武功,看到自己毫無時展,卻一點也沒露出驚奇之色,彷彿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看着這大少爺再一次氣喘吁吁地癱倒在地上,楊絳衣也不得不停下了手。
她越看越覺得可疑,這壞傢伙肯定有什麼事情瞞着她,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習武資質差很能解釋得通,必定還有什麼隱情。
楊絳衣終於忍耐不住,決定要探問一下究竟。
她站在旁邊靜靜等待,直到華不石躺在地上喘勻了氣,略爲恢復過來,纔開口說道:“請跟我來,我有話想要和你說。”
華不石只得跟着她走,沿着青石小路,來到了一進小院中,正是楊絳衣平日居住的地方。
進了屋子,楊絳衣讓華不石在桌邊的椅上坐下,又端來了一杯茶遞給他。
“弟弟這些日子以來天天練武,可覺得辛苦麼?”楊絳衣在華不石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盯着他的眼睛問道。
華不石道:“辛苦是有一點,不過有姐姐在我身邊,便也不覺得了。”
楊絳衣道:“你有沒有覺得華山派的‘臥虎樁’太過難練了?”
華不石想了一想,忽然展顏一笑,道:“姐姐是不是想問,爲何這些日子來我如此刻苦練功,卻毫無進境,這其中可有隱情?”
楊絳衣素知這華大少爺狡黠多智,被他說破,也不覺得驚奇,坦然說道:“不錯,我就是想問你此事。”
華不石道:“這世上有姐姐這般天生麗質,又有過人學武天賦的奇才,自然也有象小弟這種根骨拙劣,不能習武的庸人,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楊絳衣道:“師父曾教過我鑑別武學天份的原理,那些習武資質不佳之人,我也見過了不少,卻從未有過象你這般情形,定是還有別的原因。”
華不石略一沉吟,道:“不知姐姐的師父華清真人,可與你說起過‘五行之體’?”
楊絳衣道:“何爲‘五行之體’?絳衣倒是第一次聽說。”
華不石道:“所謂‘五行之體’,說的便是在千萬人之中,有極少數人先天體質特異,暗合了五行之中的生生相剋之法,在習練武功方面,有着與衆不同的天賦。”
楊絳衣露出驚異之色,道:“還有這等事?卻不知這與衆不同的天賦是什麼?”
華不石道:“五行分爲金、木、水、火、土,擁有‘五行之體’之人,若身體特質中的五行之數與所練的武功或心法相契合,那麼修煉起來便能事半功備,一日千里,而如果身體特質與修習的武功五行不合,則是空費力氣,全然沒有效果,便如小弟現下這般情形。”
楊絳衣想了一想,道:“這麼說起來,你練武毫無進步,其實是因爲所習武功與你身體的五行之數不合所致,這倒也說得通。可是那‘臥虎樁’本是最基本的入門功夫,又不是上乘武學,哪有什麼五行數術的講究?”
華不石道:“小弟練不成武功,也怪不得‘臥虎樁’,而是我身體的五行特質與正常的‘五行之體’又不一樣,乃是‘木離之體’。”
楊絳衣道:“‘木離之體’又是什麼?”
華不石道:“《易傳》有云,乾爲天,坤爲地,震爲雷,巽爲木,坎爲水,離爲火,艮爲山,兌爲澤,這‘木離之體’,便是巽木與離火混合的體質。想那木與火本是相剋之物,在小弟的體內合而爲一,使得我既修習不了木屬性的功法,又練不得火屬性的功夫,而在‘五行之體’作用之下,其它類型的武功亦是不能習練。”
他嘆了口氣道:“便是因爲此故,小弟是任何武功都難以修煉的,就算再如何努力,也是白費力氣,一無所成。”
楊絳衣低頭沉思,半晌無語。
原來這世間還有這種奇異的體質,她師父華清真人也精通辨識體質,卻從未對她說起過這些。
過了一會兒,楊絳衣才道:“弟弟既修煉不了帶有五行之數的武功,可否去找一門不具五行屬性的功夫來練?”
華不石苦笑道:“金木水火土,這五行之數包羅天地間的萬物,武學亦是一樣,就算習練之人不知,其實亦是有五行之數包含於其中,哪裡會有什麼跳脫五行之外的功夫?上天早已註定,小弟生來便是不能習武的!”
他臉上的表情無奈,顯得十分落寞。
看着華不石苦喪着臉,一幅可憐兮兮的模樣,楊絳衣的心中頓時覺得頗爲歉疚。這大少爺生在江湖世家,卻受先天體質所限,不能修煉武功,心中想必已是十分苦惱,她卻還硬逼着他練武,這幾日以來讓他吃足了苦頭,的確是有些對不起他。
她當下便走到華不石的面前,盈盈一拜道:“絳衣不知弟弟天生不能習武,還強逼着你練功,讓你白白吃苦,這便給你賠禮了!”
華不石連忙從椅上站起,伸手相扶,握着她的雙手道:“姐姐要我練武,也是爲了我好,小弟怎會怪你!”
楊絳衣臉上一紅,道:“其實你早把詳情告訴我,我也不會與你作那約定,你也不用受這些苦了。”
華不石道:“那天我若說出此情,姐姐想必不會相信,定會以爲小弟因害怕吃苦才編造謊言,只有等這幾日姐姐親眼所見,纔會相信小弟的體質確是不能習武。”
楊絳衣的雙手都被這華大少爺握着,臉上更是緋紅一片,道:“絳衣與公子早有約定,你的任何要求我都會答應,你要我傳授門下弟子劍法,絳衣也不會違背的。”
她現在雖然是這麼說,可是當天華不石被依依夫人的馬車帶走,徹夜不歸,她心中惱怒,只想着要好好整治這位花花少爺一番,是否真的會答應他的“任何要求”,那就只有鬼才知道了。
華不石微笑道:“這幾日練武雖然辛苦,但是有姐姐陪在身邊,小弟覺得十分開心,其實還巴不得再多練上幾天呢。”
楊絳衣道:“你說的若是真心話,絳衣以後多陪着弟弟就是了。”
她低垂着頭,聲音細微幾不可聞。
她一向對華不石的浪蕩作風十分不滿,這次來到了長沙府更是心中有氣,沒有給過這大少爺好臉色,此時卻忽然露出了小女兒家的嬌羞之態,頓時把這位大少爺瞧得癡了,只覺得世上再沒有其他的女子能有眼前的俏麗佳人這麼溫柔可愛。
華不石凝視着楊絳衣的臉頰,過了半晌,才哈哈一笑,道:“小弟說的當然是真心話,不過現今之計,我們還須得儘快將那些新招募來的弟子們訓練好,此事關係重大,萬萬耽誤不得。”
楊絳衣輕“嗯”了一聲,從華不石的手中抽回雙手,過了好一會兒,才穩定住心神,臉上的紅暈這才漸漸褪去。
她說道:“這些弟子還須十日,才能全部授完‘清雲劍法’,若要參加戰事,最好再訓練一個月時間,否則便會過於倉促,難成以發揮足夠的戰力。”
華不石面露喜色,道:“如此甚好!一個月之期已經遠遠強於我的預期,姐姐真是了不起,如此短的時間之內便能教會他們劍法招式!”
楊絳衣啐道:“你便只會找些好聽的話來說!這些弟子僅是這十來天訓練器具和各種藥物,就已用去了一萬多兩銀子,之後的開銷還會更多,你這般大方,等到這七座‘青雲劍陣’練成,‘惡狗門’只怕要傾家蕩產了。”
爲了訓練這批弟子,華不石可謂是不惜血本,他們每個人的訓練花費都不在普通門派中的嫡傳弟子之下。就算在中原七大門派那種名門大派裡,嫡傳弟子也不過數十人,“惡狗門”一次就招入了上百名年輕人,當成嫡傳弟子一般地培養,手筆之大實是絕無僅有。
華不石卻擺了擺手,毫不在意道:“銀兩之事,就讓小弟去想辦法,定是不會少的。”
楊絳衣笑道:“我就知道你這黑心大少爺有的是手段去坑騙錢財!”
華不石訕訕道:“姐姐取笑了。”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這些弟子,以後便交給姐姐統率,平日訓練之事也由姐姐全權掌控,稍後我會取五萬兩銀票給你,若有還什麼需要,不管是銀兩還是人手,都只管與我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