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公”下一錘打來,俞千里已經不能再閃,他只有擋架。之前在空地上之時,他便是因擋架了鐵錘的重擊而折斷了長劍,人也受了傷,現在“雷公”的錘勢,甚至比之前那一錘更強!
只聽見“當”的一聲,鐵錘與斷劍相交,迸出了點點火星,俞千里的整個身體已倒飛而出,撞在了身後的石牆之上,一口鮮血已從他的口裡噴出!
而“雷公”一錘擊飛對手,錘勢仍未停頓,又重重地敲在了牆上,轟然巨響,石屑紛飛,竟將莊牆打出了一個數尺深的大窟窿!
這一錘俞千里本是接不下來的,他沒有死,是因爲他並沒有完完全全地硬擋鐵錘,而僅是借錘勢後退,饒是如此,被這一錘的巨力擊得倒飛而出的同時,他也受了不輕的內傷!
此時的俞千里,已經全然顧不得身體所受的傷,他的身體在牆上一撞,便立刻向一側滑出,而“雷公”一錘擊在石牆上,抽回巨錘時,卻忽然發現俞千里已背貼着石牆,閃到了另一側。
“雷公”的錘法最擅連環攻擊,此時不及多想,掄圓了鐵錘再度攻出!又是“當”地一聲金鐵交鳴,俞千里的劍再次與巨錘相交,他的身體又向後撞在了牆上,而“雷公”的鐵錘再度砸入牆中,又砸出一個了數尺深的大窟窿!
只聽得轟鳴連聲,石屑飛濺,“雷公”已連攻了八錘,俞千里也連擋了八劍,每攻一錘,莊牆上的窟窿就多了一個,俞千里沿着石牆節節後退,而“雷公”則往前步步進逼!
八錘一過,石牆上被砸出了八個大洞,整片牆壁凹陷下去數尺之深,“雷公”步步緊逼,也來到牆邊,而此時他才忽然發現,第九錘竟無法再打得出去!
“鐵水山莊”的院牆,有五丈餘高,三丈多厚,全都是用青石砌成,不論是高度還是厚度,比長沙城的城牆都強上一籌。此處是“九仙會”的總壇,門派之中最重要的防禦堡壘,外牆自是修得越堅固越好。而俞千里步步後退,不斷將“雷公”錘勢引到石牆之上,這八錘勢大力沉,竟在石牆之上硬生生地砸進數尺,宛若橫向地是開鑿出了一道深槽一般。
“雷公”的鐵錘威勢驚人,開山裂石,無堅不摧,可是這八錘全都砸在牆上上,固然將牆中的青石砸碎,錘勢卻也不斷地減弱。他的錘法本可是先一錘的力量傳遞到後一錘上,故此每一錘擊出都比之前更強一分,到了最後對手便擋無可擋,只能束手待斃,然而,剛纔他打出的八錘,每一錘都砸在青石牆上,去勢受阻,一錘比一錘更弱,八錘一過,卻已將之前累積的力道耗盡,第九錘竟已無力攻出!
這等結果,俞千里當然早已算到。
錘是重兵器,卻也是鈍器,攻擊的方式只有直劈和橫掃。“雷公”的錘法更是如此,每一次攻擊都劈掃出一個圓弧,以便於利用巨錘的慣性回力蓄勢,正合了輪轉循環,生生不絕的道理。這種打法,需要有不小的空間,在寬敞空曠之地正可將這門錘法發揮到極致,而到了四下有阻礙的狹窄之地,便難以施展得開。
而劍卻截然相反。劍是利器,最擅前刺,就算只有一線的空間,也一樣能夠攻擊,更何況俞千里的劍已折斷,只剩下尺許長的一截,就更加不受阻礙。
以“雷公”的天生神力和驚人的破壞力,即使在一間的狹窄房屋內也無法限制得了他,他只須一錘就能掃清障礙,沒有什麼東西能擋得住他的攻擊,要找到一個對他不利的環境本是極難。
俞千里卻想到了這堵又高又厚的石牆。他利用“雷公”自己的攻擊,把石牆砸得凹進去,硬生生打出一條大槽,如今兩人身陷槽中,“雷公”無法揮動鐵錘,正應了“作蠶自縛”那句老話!
在此境地之下,“雷公”不但錘法受制,有如猿猴一般上下躥跳的身法也難以施展,身在槽中,頭頂便是石牆,哪裡還能夠跳得起來?
任何事情都有兩面,而非絕對,俞千里退到牆邊,看似被逼入了絕地,沒有了再行後退的空間,可在這等境地之下,卻能把“雷公”的錘擊引到石牆之上,不斷地消耗其力量,卻正是應對“雷公”這種獨特錘法的妙招。
當“雷公”意識到了俞千里的意圖之時,俞千里已經開始攻擊。在牆外他被鐵錘逼得節節後退,全然沒有還手之力,此時到了牆邊,情形就大不相同。
俞千里斷劍刺出,直取對手的咽喉,卻只聽得一聲巨響,“雷公”用錘擊打鋼釘,刺來的劍再度被震偏,“噗”地一身刺進了旁邊的青石之中。劍法到了一定的境界,每一劍刺出,全身的真氣都貫注於劍刃之上,俞千里的劍雖然不是寶刃,普通的石塊卻也無法阻擋得住!
在此情形之下,“雷公”的錘法無法施展,俞千里的劍法卻不受限制,攻防之勢頓時逆轉了過來。瞬時之間,俞千里已連刺了五劍,卻全都被“雷公”用釘錘交擊之法震得遠遠偏出!
五劍一過,“雷公”退了兩步,俞千里則頓住了劍勢,凝身而立。他之前已受內傷,真氣本就不足,體力更是所剩無幾,雖然對手錘法受限,但防守依然十分堅強,他的刺擊難以突破,自是要看清形勢再攻,不能空費體力。
“雷公”亦是站在原地不動,眼珠亂轉,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之前在空地上的拼鬥,他無論是攻擊還是防守,都佔盡了上風,取勝甚至擊殺俞千里,都是數招之間的事。可是現在打到石牆裡,情勢卻已是有所不同,俞千里佔有地利,“雷公”的錘法難以發揮,攻擊受阻,雙方一時之間都難以攻破對方防守,各有顧忌,形成了對峙的局面。
“雷公”若是有心退回,遠離這座石牆,自是可以辦得到,但他一向悍勇,又自恃內力武功均勝過這獨臂劍客甚多,既打定主意要擊殺對手,又哪裡會甘心後退。
對峙僅維持了短短一瞬,兩人又再度交手。這一次“雷公”不再用鐵錘劈掃,而是用那口鋼釘鑿刺!
既然無法借勢加力,“雷公”的錘法威力就會大減,再打下去只會徒耗力氣,而他也知道,在空間受限的境地中,直刺纔是最有效的攻擊方法。“雷公”手中的那口鋼釘足有兒臂粗細,卻也不長,僅有尺許,一頭圓鈍,一頭鋒銳,亦可用作刺擊。只是“雷公”並不時常使用這種攻擊方式,此時仗着功力深厚,膂力也大,運起鋼釘直刺,卻也來勢洶洶。
若論招式技巧,俞千里的劍法自是佔有優勢,但是要藉助地利之便剋制對方的武功,他就不能離開這座石牆,鋼釘刺來,就只能運劍格擋,亦有些吃力,而出劍攻擊,卻均被對手用那釘錘相交的古怪法門震開。
兩人互有攻防,便在狹窄的石槽之中拼殺起來,一時之間竟分不出勝負!
在此地的格殺,比在外面空地之上要兇險了數倍,只因爲空間受限,身形躲閃騰挪不便,大部分招式都須得硬拆硬擋,若是一招拆解格檔不住,便會被對方的兵器擊中,沒有迴旋避讓的餘地。
到了這等時候,兩個人都想要儘快擊殺對手,出招均是極快。石牆之下光線陰暗,只見得火星四濺,石屑紛飛,“叮噹”之聲不絕於耳,兩人已不知拼鬥了多少招。
儘管依靠石牆限制住了對方的錘法,俞千里卻仍是難以佔到優勢,只因爲他無法破得了“雷公”的防守。俞千里每一劍刺出,“雷公”只須用鐵錘在鋼釘上一擊,就能把劍勢震偏,使得他的進攻全然無效,而“雷公”的鋼釘刺來,他卻必須全力招架,才能擋拆得開。
這般打鬥,“雷公”已佔據不敗之地,俞千里根本就沒有取勝之機!而隨着拼鬥加劇,牆上的石塊不斷被二人的兵器刺入切碎,牆上凹陷的槽也越打越長,越打越深,數息之後,兩個人全都陷入了石牆之中,閃轉騰挪更加不便,情勢也逾發兇險!
這座石牆厚度約有三丈,此時底部已經被二人的兵器鑿出了一道丈許長的深槽,更打下去,即便是此牆修砌得十分堅固,也難免會倒塌下來。而石牆一旦倒塌,俞千里就算能及時躍出不被壓住,失去石牆之助他也抵擋不住“雷公”攻擊,而到時候“雷公”肯定不會再給俞千里退到另一側牆邊的機會。
必須在石牆倒塌之前,找到攻破“雷公”防守的方法,這是俞千里眼下唯一的生機所在!
對於生死,俞千里卻已毫無所覺,他的全部心神,都已沉浸到劍法之中。“雷公”以鳴聲震盪的防守秘術,就象在身前豎起了無形而又堅固之極的大盾,俞千里的劍再快再疾,卻無法刺得穿。
這種防守之術,與尋常的招架拆擋全然不同,倒更加近似於“金鐘罩”一類,用真氣化形抵禦攻擊的硬氣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