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依依見這大少爺垂頭喪氣的模樣,笑道:“華公子如此憂鬱,可是因爲剛纔去請若瑛姑娘被拒絕之故麼?”
華不石嘆了一口氣,卻不言語。
一旁的海紅珠道:“那位若瑛姑娘倒也有些眼光,就算是吃飯,也千萬不能答應這惡少爺的約請,我若是她,還要加上一腳把這惡人給踹出來才行!”
與這惡少爺“成婚”以來,海紅珠雖然不敢當真開罪華不石,有機會卻總要揶揄譏諷他幾句,好讓這惡少爺丟臉難堪,難怪幾個月來,華府上下就無人不知這位大少爺夫妻不睦。
華不石面露苦笑,更是無語。
另一旁的白奕靈道:“海姐姐說得不對,公子師父好心去請她一起吃飯,她卻不來,實在太沒有禮貌了!”
果然只有靈兒懂得維護師父,華大少爺的心中頓時生出了一絲安慰。
卻聽得白奕靈又道:“只不過嘛,那位曹暮雲相貌英俊,又有英雄氣概,劍法武功更是高強,比起公子師父確是強得太多,若瑛姐姐喜歡曹暮雲,拒絕公子師父,也是情有可原的。”
就連一向最爲乖巧的靈兒竟然也背叛了這位大少爺,投到了曹暮雲的一邊!華不石容顏慘變,就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卻在此時,一直都坐在窗外的孟歡忽然道:“華少爺,依依夫人請看,有一隊人馬直奔客棧來了!”
衆人的眼光立時都投向了窗外,果然看見有十餘騎快馬沿着小街飛馳而來,到“福祥客棧”的門前紛紛勒馬停下。騎在馬上之人均是身披着風氅,腰挎着刀劍等兵器的彪形大漢。
這“駿景樓”酒家就在“福祥客棧”的對面,從二樓的窗中看出去,正好能把這些騎士都瞧得清清楚楚。
華不石道:“這些人來勢洶洶,莫非是黑道中人追到了此處?”
雖然常家兄弟在來路之上被殺得大敗而逃,但也未必就不會再捲土重來。龍川城的城牆雖高,卻也攔不住粵境黑道中的高手。
聽了此言,衆人心中均是一凜,朱洪更是握緊了拳頭,立時便要起身應敵。
但只得到楚依依道:“大家不用緊張,他們並非黑道人馬,只不過是這龍川城裡的江湖幫派中人。”
華不石道:“哦?”
楚依依道:“前面領頭的那個身披暗紅鬥蓬,頭戴檐帽之人,依依認識。他便是‘鐵旗幫’的幫主,名叫賀鵬。這些大漢,想必都是‘鐵旗幫’的屬下。”
華不石道:“‘鐵旗幫’是何門派,我倒是從未聽說過。”
楚依依嘴角一翹,淺笑道:“‘鐵旗幫’只不過龍川城本地的小幫派,就是在粵境白道之中也沒有多少名氣,公子未曾聽過自是不足爲奇。”
華不石道:“原來如此。卻不知這賀鵬領着手下到這裡來做什麼?”
楚依依道:“這個妾身可不知道,不過以‘鐵旗幫’的那一點勢力,應該不敢和四大門派做對纔是。”
華不石點了點頭,也不再問,目光望向窗外,臉上現上沉吟之色。
卻見那賀鵬朝着“福祥客棧”門外的招牌上瞧了一眼,便翻身跳下馬來,他手下的十餘名幫衆也紛紛下馬。
客棧之中的小二顯是識得這位本地幫派的老大,連忙滿面堆笑地迎了出來。賀鵬卻一把將小二推到了一邊。然後領着十餘名手下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客棧的大門。
楚依依道:“‘鐵旗幫’乃是龍川城的地頭蛇,不會不知‘靜慈林庵’的衆人住進這間客棧,他們想必是專程來找妙真一行的。看賀鵬進門時的那幅神氣,定是有甚麼重要的事情。”
她瞟了華不石一眼,道:“不如讓孟歡潛回客棧去探聽一下,看他們有何機密,如何?”
華不石想了一想,道:“如若真有重要事情,這些人必會小心防範,我們不要輕舉妄動,還是先在這裡瞧瞧熱鬧好了。”
楚依依本還要再說,卻似乎想起了什麼,美目一轉道:“妾身遵命。”
事實上,即使派孟歡潛入到“福祥客棧”中去,也來不及打探出任何消息,因爲僅過了片刻的工夫,那賀鵬就已經從客棧裡出來了。
只見他滿臉的悻悻之色,與進門之時那一幅興沖沖的模樣截然相反,嘴裡還叫嚷着:“那東西明明就在你們手裡,現在江湖上有誰不知道,你們卻不承認,難道你們‘四大門派’想要獨吞不成!”
卻聽見客棧門內有語聲傳出:“賀施主所說的事情,本庵俱不知曉,更沒有你說的那個東西,你若是再要糾纏不清,休怪貧尼不客氣!”
聽嗓音說話的正是妙覺師太。
原來這位“鐵旗幫”主竟是被人趕出來的!
那賀鵬出了大門,雖是極不甘心的樣子,卻終究不敢和“靜慈林庵”的神尼當真動手,會同手下的幫衆騎上馬匹,徑自去了。
楚依依道:“聽那賀鵬的口氣,象是有甚麼重要物事落在了‘靜慈林庵’的手中,故此才找上門來討要。”
華不石微微一笑,道:“此事倒也有趣,我們靜觀其變就是。”
衆人繼續吃飯,心中卻都在想在適才之事。而此時,又有一陣“得得”的馬蹄聲音從窗外傳來,沿着小街竟然又馳來了數騎人馬。
這一次來的只有三騎,爲首之人是一名身形瘦長的黑衣老者,鬚髮皆白,容貌卻甚是矍爍。
楚依依見了此人,道:“咦?他怎麼也來了?”
華不石問道:“他是誰?”
楚依依道:“這黑衣老人名叫候滄海,是惠州‘八卦門’的副門主。”
惠州“八卦門”雖然比不上“四大門派”,在粵境之中卻也算是不小的勢力,門中所傳承的“遊身八卦掌法”在武林中頗爲威名,華不石雖久在湘境,卻也有過聽聞。
和賀鵬一樣,候滄海一行三人也在“福祥客棧”的門前跳下了坐騎,只是並沒有直接闖入。
只見那黑衣老者站在門口,朗聲喊道:“老夫惠州候滄海,前來拜望‘四大派’的諸位同道!”
聲音雄壯宏亮,傳出數十丈遠,不僅“福祥客棧”內外,就連對面的“駿景樓”上也能聽得一清二楚,這位候副門主老當益壯,一身內功顯然不弱。
數息之後,卻聽得客棧中有人應道:“‘靜慈林庵’門下妙真,恭候候老施主大駕,請施主進門說話!”
妙真師太的嗓音雖沒有候滄海那般雄厚,卻清脆悠揚,一字一句有若珠玉落盤,這一手內功傳聲,絕不比候滄海弱上半分。
候滄海神色一變,顯是被妙真師太的功力所懾,但略一猶豫,仍是邁步走入了客棧的大門,他身後的兩人亦是跟着走了進去。
與賀鵬相比,候副門主在客棧裡停留的時間要久一些,但卻也沒有過得太久。
大約一盞茶的時光之後,候滄海從客棧裡走了出來,而妙真師太也從門內親自送出,雙方行禮拜別,候滄海與兩名屬下騎馬離去。
經過了這兩撥人馬,“駿景樓”上的衆人都沒有心思吃飯,只想等着看,還有什麼好戲登場。
果然沒過多久,第三撥人馬便到了,這一回來的是雷州“古鏡門”的堂主湯良,身邊也跟了五六名手下。
這湯良卻遠沒有候滄海那般好的修養,擡腳徑直闖到了客棧之中,片刻之後,只聽得門裡傳出的兩聲金鐵交鳴之響,湯良便腳步踉蹌地衝出,那幾名手下也狼狽不堪地逃了出來。
在湯良前襟之上赫然出現一道尺許長的裂縫,顯然是被利器所劃。妙真妙覺兩位師太均是以掌風催動袍袖應敵,勢必不會造成這種劃痕,所以不問可知,湯良定是在客棧裡和“紫劍金環”伊若瑛動了手,結果大敗而出。
今夜的“祥福客棧”當真是熱鬧之極,湯良走後,居然又先後來了十來撥人馬,全都是粵境之中一些中小門派裡的重要人物,個個興致勃勃而來,進了客棧以後卻無一例外地失望而出。
有些人是被客客氣氣地請了出來,也有幾人一語不合便動上了手,卻都沒在“靜慈林庵”的伊大美女手底下討得好去。其中一位雷州某幫會的幫主,還被伊若瑛一腳踢出門來,在小街當中摔了一個狗啃泥。
楚依依是“千花坊”的外堂主事,是江湖上的萬事通,這些各門派的首腦她大都識得,便向華不石一一道出。
在酒樓上看了整一晚上反覆上演的相同戲碼,衆人對此事的緣由均是充滿了好奇。
楚依依美目流盼,望着這大少爺,說道:“公子難道真的不想知道,這些人來此處的目的所在麼?”
華不石笑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小可當然也想知道,依依夫人可有妙計麼?”
楚依依道:“妙計倒是談不上,剛纔進了客棧又被趕出來的那個胖子,是肇慶‘大洪門’的掌門人萬世傑,妾身自有辦法從他口中套出消息,問出他們到底爲何而來。”
華不石道:“夫人若能探出消息自是最好,不過此事本與我們無關,若是要冒太大風險,也就算了。”
楚依依嫣然一笑,道:“公子儘可放心,妾身去去就回,一點兒風險也沒有。”
她叫上孟歡,一同下了樓出門而去。
“千花坊”最擅於打探消息,若是這種擺在眼前的秘密都不去探聽,楚依依是肯定不會甘心的。
而華不石也知道,她和孟歡均是此道的高手,定然有着非同一般的手段,既說得如此肯定,想必也不會落空。
果然,只過了不到半個時辰,楚依依和孟歡便回來了。從依依夫人笑吟吟的臉上,華不石便能猜到她定是有所收穫。
二人來到桌邊坐下,華不石端起一杯酒,遞到楚依依面前,說道:“夫人辛苦了,小可敬夫人一杯。”
楚依依輕舒玉臂接過酒杯,放在脣邊輕抿了一口,道:“依依多謝公子賜酒。這回探聽來的大消息,倒確是值得喝上一杯。”
華不石神色一動,道:“是麼,是怎樣的大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