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盯着江卓雁的眼睛,卻忽然嫣然一笑。
今夜的突襲,敵人高手之多,實力之強,實在不是“惡狗門”現有的力量能抵抗的。珍娘深知這一點,她也知道,現在的“惡狗門”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邊緣。
她是一個女人,又不會武功,她還能做什麼?
若是可以拖住眼前的這名高手,不管結果如何,或許能減輕一點其他地方的壓力,或許老爺和少爺就有機會逃生!
珍娘來到這座華家大宅之中已超過了二十年。二十年前,她跟隨着小姐一起嫁入華府時,還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她是華夫人的貼身婢女。但是,不論是華天雄夫婦,還是少爺華不石,都從來沒有把珍娘當作過奴婢,而是待她如家人。珍娘早已把華家大宅看成了自己的家,而少爺華不石在她的眼中,與親生骨肉沒什麼區別。
現在,若是能救少爺和老爺,要她去做任何事,珍娘都心甘情願。
她還能怎麼做?
珍娘望着江卓雁的臉,她的聲音開始變得溫柔起來:“你現在已經看到我了,還想怎麼樣,難道想讓我也當你的女人?”
江卓雁笑了,道:“看來你是個很聰明的女人,我很喜歡。”
珍娘道:“其實我也很喜歡你,我們何不找一個地方好好聊一聊?”
“聊?”江卓雁搖頭,“我從不和女人聊天,我和女人在一起時只做一件事。”
珍娘問道:“做什麼事?”
江卓雁道:“你很快就會知道。”
珍娘咬牙道:“好吧,我們就去做那件事,我剛好知道在這附近有個地方很幽靜。”
江卓雁又搖頭,道:“不必那麼麻煩,我和你就在這裡做那件事,做完後我就殺了你。我雖然喜歡聰明的女人,不過女人若是聰明,總是很危險,我卻不想冒險。”
一股寒意從珍孃的背上升起。她從沒有想過一個男人會如此冷血,但她相信江卓雁會那麼做,她聽得出來他說的是實話。江卓雁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沒有一絲波動,他只是在訴說一個事實,根本沒必要說謊!
江卓雁已開始命令,“現在,女人,把衣服全部脫光,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用刀幫你脫!”
珍孃的身體更加僵硬,嘴脣卻開始顫抖。她的手指緩緩地伸向腰間的衣帶,此時的她,已沒有選擇。
羅衣已墜落在地上,江卓雁的眼睛開始發直,呼吸也開始急促,他緊盯着面前的女人胴體。這個女人也許並不是很年輕,但身材依然完美,皮膚也白晰無暇,而且天生就帶有一種誘人的風情。他已經很久沒有品嚐過這麼有味道的女人了。
突然,“轟”地一聲巨響,一大片黑壓壓的房頂塌了下來!
大量瓦片,灰土,木屑紛紛直落而下,甚至還有夾着半根房樑!江卓雁驚喝一聲,飛身疾退!他不知道房頂爲什麼會塌,此時屋內塵土瀰漫,一時之間什麼也看不見,最穩妥的應對之法當然是先退出來。
卻在這個時候,江卓雁聽見身後傳來了一下響動。雖然聲音並不大,但江卓雁卻聽得很真切,而且傳來的方向正好在江卓雁後退的線路上。
竟有埋伏!
江卓雁立刻便剎住了身體的去勢,在原地站定,就好象他之前根本沒有在向後疾退一樣。他的輕功一向都很好,事實上“破光刀法”的精髓就在於速度,沒有過人的輕功又怎能實現得了如閃電一般的攻擊速度?
江卓雁耳聽八方,反應也很快,只可惜,他的眼睛無法穿透面前的塵土!因此,直到掌力觸碰到他前胸的時候,江卓雁才發現,原來在從房頂落下的那半截木樑後面還藏了一個人!
與剛纔的那聲微小響動相反,這一掌勁風呼嘯,來勢兇猛之極。但是,這一掌來得太快,直到擊中了江卓雁前胸,破空之聲這才傳出,而江卓雁又立刻又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他聽見的是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
原來剛纔身後的響動,只是對方的誘敵之計!對方要等的,就是江卓雁在一退一進之間,提身換氣的時機,只有抓住這個破綻,才能打得到快如閃電,來去如風的江卓雁!
如果江卓雁的輕功沒有那麼好,剛纔收不住腳退出門去,這一掌也就碰不到他,他什麼事情也不會有。但現在,他反倒是把自己主動地送到了這一掌前面!
爲什麼他會這麼倒黴?!
一直懶懶地站立在牆根處的“戰熊曹錚”忽然發出一聲怒喝,身形躍起,朝着忠義堂的大門直衝而去。但尚在半空之時,一個東西已從門內飛出,重重地落到了他的懷裡。
他接到的是江卓雁!胸骨粉碎,肋骨斷了十多根的破光刀江卓雁!
此時的江卓雁已經軟得象是一癱爛泥,而那把擋者立死的破光刀還掛在他的腰間,卻根本沒有出鞘。
破光刀法是以凌厲迅捷著稱的武功,江卓雁的身體本就不很強壯,內力也只是一般,被如山的掌力結結實實地擊中前胸,他如何經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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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錚懷抱着他的兄弟,沉重地落在地上。
“老八!你怎麼樣?”曹錚低頭問。
江卓雁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血水正從他的嘴角涌出。曹錚卻已看出,江卓雁已經完了,這種傷勢,就算能僥倖不死,日後一身武功也要廢去九成,根本沒有復原的希望。
於是,他一甩手便把江卓雁扔向了身後,就象是甩掉一堆爛泥。荊州長江水塢十三太保雖是結義的兄弟,一起斬過雞頭燒過黃紙,但若江卓雁變成了廢物,那就再沒有人會把他當成兄弟。
廢物就是廢物,放到哪裡都是一樣,不值得同情。
此時的“戰熊曹錚”,眼睛卻死死地盯着忠義堂的大門,以及仍然塵埃未落的屋內。到底是誰,一招之間就把江卓雁打成了這般模樣!
珍娘比曹錚更早看清楚這個人,畢竟她就站在屋裡。
一座小山般的身影從磚石碎木堆中站了起來,塵土散去,露出了一張方臉大耳,長相憨厚的少年人的臉。
這名身材粗壯的少年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羅衣,遞到珍孃的面前。
“珍姨,我叫朱洪,是大少爺的徒弟,我來保護你。”
原來是他們!
珍娘立刻想起華不石曾吩咐過她,在華府後花園的小院裡擺下一桌小宴,說是要招待他門下的弟子。當時珍娘雖然叫手下人照辦,心中卻不禁嘀咕,這華不石不知又在搞什麼鬼,他一個不會武功的大少爺,什麼時候還收了弟子,豈不是誤人子弟?
可沒想到的是,最後救下自己的,竟然就是大少爺的徒弟。
而且這名叫朱洪的少年,武功居然這麼好,一招便打倒了破光刀江卓雁!“長江水塢十三太保”的名聲雖比不上“沂蒙三兇”,但也是鄂境黑道中赫赫有名的高手,老八江卓雁更絕非弱者!
此時的朱洪,卻一點也不認爲他自己的武功有多好。
剛纔從屋頂飛落而下,由於要藏身於木樑之後,同時又要擲出石塊誘敵,使得在落地之時他差一點扭傷了腳踝。而之後的那一掌看似威風,卻用力過猛,他的手直到現在還疼痛難忍。
朱洪對自己的表現並不滿意,畢竟,這還是他平生第一次與人做生死之搏!
如果江卓雁知道,自己竟是傷在一個從未經歷過實戰的少年手裡,不知會有何感想?對方利用木樑掩護身形,用石塊落地發出的響動引誘他上當,定然是擅長偷襲的老手,又怎麼可能是未經戰陣的菜鳥?
其實朱洪的戰法,全部都是從華不石身上學來的。
在“惡狗別院”中,華不石開設過一門功課,名爲“戰術研習”,朱洪等五人每週都要花數個時辰在這門功課上。華不石從不傳授任何戰術理論,或如何應敵的方法,他只是拿出戰例,與五名弟子討論。
說到對武林中戰例的蒐集,恐怕沒有人比得過華不石。爲了評定“千功圖”上的武功品級,華不石花費了大量的精力,蒐集過江湖上近百年來數萬場高手拼鬥的戰例,在這其中,不乏有各種精巧詭變的戰法。
“戰術研習”便是華不石從數萬戰例中選出他認爲有價值的,與門下弟子研究討論。朱洪剛纔所用的戰法,使是從“戰術研習”中的一場戰例裡照搬來的。
“看來,我還是不太適合用這種暗算偷襲的戰法啊。”朱洪揉着尚在疼痛的手掌,喃喃自語道。
這是嘲諷嗎?站在門外的“戰熊曹錚”卻已經按捺不住了,厲聲吼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有種就出來和曹某分個生死!”
朱洪憨厚地點了點頭,道:“好,我就出來。”
朱洪就這樣叉着腰,走出了忠義堂的大門。就連曹錚也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聽話,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對面那張年輕得有些過分的臉。
就是眼前這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掌把破光刀江卓雁打成了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