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玉道:“柴家主所言不錯,當日華少爺前來南澳鎮,若不是依照司馬堂主的約定,我們又怎麼出手幫他?蘭兒,你爹爹將此珏授予華少爺,是確認無疑之事。”
她一轉臉望向陸秋鴻,玉面之上露出憤怒之色,說道:“陸秋鴻,司馬堂主一直待你有如親兄弟一般,爲了讓你培煉能‘絕弦掌’,不惜冒着風險潛入深海之中,幫你挖掘‘赤花巖’,沒想到你竟恩將仇報,用毒掌打傷司馬堂主,當真是連豬狗都不如!”
舒玉本是雍容高雅的俏佳人,但是此話說出,雙目圓睜,眼眸之中幾乎要噴出火來,顯然是憤怒已極。
陸秋鴻一張清矍的臉上卻依然氣定神閒,冷哼了一聲,說道:“你說我打傷了司馬大哥,可曾親眼見過麼,又有何證據?陸某行事一向以道義爲先,你一個婦人,只憑着道聽途說便來污衊,真是豈有此理!”
柴林道:“好一個以道義爲先!姓陸的,如今天下各大門派都在懸賞重金追輯你,便是因爲你太講道義之故!司馬大哥中了‘絕弦毒掌’武功盡失,不僅華少爺曾經探診過,‘粵境四大門派’的諸人也均可做證,你又能抵賴得了麼!”
陸秋鴻仰天“哈哈”一笑,道:“華不石和曹暮雲合謀刺殺司馬大哥,本身就是殺人兇手,找他來作證豈不是笑話!至於你說的‘粵境四大門派’中人,如今也不知在哪裡,若有本事你把他們都找到大倉城來,與陸某當面對證,否則就莫要空口無憑地造謠污衊!”
這位“萬易門”掌門人不僅道貌岸然,嘴上的功夫也甚是了得,深得狡辯的三味,柴林和舒玉雖然都滿腔忿怒,被他的言語僵住,卻是全無辦法。
而司馬如蘭即便更願意相信柴林和舒玉,但既然沒有具體證據,也就奈何不了陸秋鴻,一時之間亦是無所適從。
只聽得熊百齡沉聲道:“陸先生乃是司馬城主的結義兄弟,若無真憑實據,便不得對他造謠污衊!今日我等的當務之急,是處置謀殺城主的兇手,先將華不石和曹暮雲一黨捉拿起來再說!”
儘管柴林和舒玉的到來,令得事情略有波折,不過卻也並未超出熊百齡的意料。
按照他的計劃,首先搬出陸秋鴻作證,以剪除掉華不石這一障礙,令得司馬如蘭人單勢孤,無法再與已方對抗。而後司馬如蘭和華不石的誹聞又可加以利用,宣稱大小姐年少無知,竟然被謀害城主的奸徒所誘惑,以致於認仇爲親。這樣一來,她也就無法再得到“萬金堂”中衆多幫衆弟子的信任。
只要有將司馬如蘭逼入孤立無援的境地,到時無論是用強迫或者威逼的手段,她都不得不答應與熊天南成婚,大倉城也就唾手可得,掌握在熊家的手中了。
這便是“權謀”的力量,將各方的因素爲己所用,比起只懂得用武功硬拼的一勇之夫要強得多,在這一方面,老謀深算的熊百齡,絕非還不滿二十歲的司馬如蘭可比的。
而這個計劃實在頗爲完美,幾乎沒有漏洞。即使過上幾個月,柴林能找來陸秋鴻打傷司馬城主的證據,也不可能再改變大局,大倉城那時候早已經易主了。況且到時再借機除掉陸秋鴻也未嘗不可,在熊百齡看來這姓陸也並不是甚麼好鳥,只要沒有了利用價值,這等小人還是及早清除更好。
他熊百齡可不會去蹈司馬逐風的覆轍!
直到現在,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都在熊百齡的意料之中。然而,或許有一件事他未曾考慮得很周到,那便是他的對手並不是只有處事經驗不足的司馬如蘭,還有華不石。
而若論“權謀”,也正是這位華大少爺最爲擅長的本事,他的心機深沉,決計不在熊百齡之下。從熊百齡請出陸秋鴻,指認他爲謀害司馬城主的兇手時,華不石就已經明白了這位“萬金堂”副堂主的打算,也知道必須要在對方的計劃中找出一個漏洞,方有可能反敗爲勝。
從剛纔開始,華不石便在留心觀察,他已看出了兩點:其一是陸秋鴻是熊百齡用於對付司馬如蘭的一個棋子,雖然他在中土大陸上也已然身敗名裂,成爲衆矢之的,但眼下想要證明此事卻是難以辦到,其二是望西樓上的這些各家商號的老闆們,只是受利益驅動而被熊百齡拉入了同盟,他們的立場尚在搖擺之中,而熊百齡想要真正做到掌控大倉城,就非要得到這些城中的商人和“萬金堂”大部分幫衆的支持不可。
或許這正是可供利用,進而擊破對方陰謀的一個機會,也就是熊百齡計劃中的漏洞所在!
一點靈光忽然在這位大少爺的腦中閃現,他眼眸一亮,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悟的神情,開口說道:“蘭兒小姐,剛纔華不石已經說過,你既下令拿我,在下定然毫不反抗束手就擒,不過在此之前,我尚有一事不明,想要向熊先生和陸島主請教幾句,蘭兒小姐可否容我問上一問?”
司馬如蘭想了想,道:“好吧,你儘可以詢問。”
華不石這纔將目光轉向熊百齡,說道:“熊副堂主,我想請問你是從何處聽說司馬堂主被人刺殺,而且刺客便是暮雲公子的?”
熊百齡道:“此事乃是陸先生告知於我的。”
華不石道:“那麼熊副堂主卻是如何找到陸島主的呢?”
熊百齡道:“陸先生前日裡自己乘船來大倉島,熊某並未去找過他。”
華不石忽然笑了笑,道:“熊副堂主,你費盡心機,定下計策想要掌控這座大倉城,卻不曾想到亦是被別人所利用,就算你的計策得逞,使你的兒子娶到了蘭兒小姐,到了最後也只是空忙一場,此城仍是要落到別人的手中!”
熊百齡道:“閉嘴!老夫所做的一切,都只爲本城和‘萬金堂’着想,豈容得你來詆譭!”
一旁的陸秋鴻道:“熊堂主,這姓華的極是奸滑狡詐,不如立即將其捉住處死,以免得他散佈謠言,調撥離間。”
華不石卻眼睛一瞪,道:“陸秋鴻,本少爺只不過問上幾句話而已,你就如此害怕,莫不是心中有鬼不成?”
他不待陸秋鴻回答,又轉向了熊百齡道:“熊副堂主,你先前所說的朝廷水軍要來征剿大倉城,我與曹公子是臥底間客,全是子虛烏有之事,真正要來攻打大倉城的,乃是‘黑龍宮’海盜團的龍宮部衆,而真正的間客,正是這陸秋鴻!”
此話說出,廳內的衆多商人都變了臉色。
陸秋鴻喝道:“胡說八道!陸某前來大倉島,乃是因爲司馬大哥之死前來報信,與‘黑龍宮’有何關係!”
華不石盯着他的臉,道:“在‘萬易島’上你謀害各派高手未成,如今已被中原數十家門派懸賞追殺,在下本是奇怪你不設法藏匿行蹤,卻還敢公然前來大倉島,原來是有了新的靠山!當日在‘青螭號’上你被打落大洋之中,手下的幫衆都不相救,你想必就是被巨鮫艦上的龍宮部衆救起,然後便投靠了‘黑龍宮’,是也不是?”
陸秋鴻道:“你一派胡言,有誰會相信!”
華不石道:“你一向慣於背信棄義,所謂道義在你眼中一文不值!你先後背叛了司馬城主、曹公子等許多人,以致於劣跡太多,此次投靠‘黑龍宮’亦無法得到信任。黑龍王雖是讓你來大倉城來做臥底,卻還另派了高手隨行監視,那位七爺,便是與你同來之人,我猜得可對?”
先前華不石言指陸秋鴻爲間客時,熊百齡尚且未動聲色,但此時說到“七爺”,這位熊副堂主的心中卻是一震。他當然很清楚,這位“七爺”正是與陸秋鴻一同來到大倉城的,據陸秋鴻所說,乃是他近日所結交的朋友。只因爲此人武功甚高,熊百齡亦是有招募之心,卻沒有想到竟會是“黑龍宮”的人物。
陸秋鴻叫道:“你休得亂講!熊堂主,快傳令將這奸徒抓起來,以免得他再妖言惑衆!”
熊百齡未及答話,司馬如蘭已開口說道:“剛纔蘭兒已經說過,容許華先生問上一些問題,在華先生說完之前,誰也不許對他無理。”
雖然當下在望西樓上的大廳中,大多數是熊家莊的人,可是司馬如蘭畢竟是“萬金堂”的大小姐,若是違揹她的命令強行去抓華不石,便是撕破臉皮,明目張膽地叛出門派了,熊百齡的目的尚未達到,若非萬不得已也不敢輕易這麼做。
此時華不石的目光,卻已盯在了那位“七爺”的臉上,說道:“在‘大潤發’的樓梯之上,閣下所用的武功,想必就是黑龍王的獨門絕技‘神龍勁’,你就是‘九龍子’之一,我可沒有說錯吧?”
傳說中龍宮部衆中的“九龍子”,乃是黑龍王的九個門徒,均有殺人如麻的妖魔般人物,且有着絕頂武功,他們的名字之中,都各帶有從一到九的排名數字。當日在南澳鎮七星觀的碑林裡,現身爭搶“盤龍珏”的樑五德便是“九龍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