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華不石明明就是個沉迷女色,荒淫無度的壞傢伙,勾引女子的本事定是不弱,就算比不上他那“江南採花大俠”的師父,想必也差不太遠。而自己卻還傻乎乎地送上門來被他欺負,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念及至此,楊絳衣怎麼能不惱羞成怒?當即冷哼一聲,便從椅上站了起來,扭臉就走,竟不願再多看這惡少爺一眼。
見楊絳衣要走,華不石才知道她是真生了氣,心中頓時懊悔不已,連忙叫道:
“姐姐別走,小弟向你陪罪!”
以華不石的修養和心性,原本不致於會做出這類狂浪之事而惹惱楊絳衣。只因爲今夜海紅珠沈瀅兒二女先後前來,擾亂了他的心神,加上楊絳衣身穿一襲輕裝,華不石看在眼中,只覺得她美豔不可方物,這才一時糊塗,做出瞭如此有失常態的舉動。
他又怎會知道楊絳衣在院門外等了大半夜,見他與那沈家小姐相談甚歡,心中早已有了不少怨氣。
見楊絳衣不理會他的陪罪言語,便要走出房門,華不石也有些慌了手腳,趕忙擡腳從牀榻上跨了下地來,想追上幾步去拉住楊絳衣。卻是一個踉蹌便俯面撲倒,直跌了一個狗啃泥!
他身上的劍傷本就不輕,那一夜裡又失血過多,之後纔將養了不到兩日,自是全身乏力,哪裡能走得了路?此時華不石摔在地上,臉孔着地,就如一條被抽去了筋的死狗,加上身上疼痛難忍,慘呼連連,在地上掙扎不起,更顯得狼狽不堪!
站在一旁的白奕靈見狀大驚,忙跑過來攙扶華不石,一邊問道:“公子師父,你還好吧?”
華不石在靈兒的攙扶之下勉強在地上坐起,擡眼卻見那楊絳衣頭也不回,徑自出了院門,轉眼之間就走的沒了蹤影。
在楊絳衣想來,華不石定是又在用苦肉計想哄騙她,這是那惡少爺的慣用伎倆,她自不會那麼容易再次上當。
楊絳衣走了。
華不石坐在牀上愁眉苦臉,唉聲嘆氣,卻忽然看見白奕靈坐在牀前的檀木椅上,一眼不眨地凝望着他。
“靈兒,你爲何這般看着我?”華不石問道。
“公子師父,不如讓靈兒嫁給你好不好?”白奕靈癡癡說道。
華不石大驚,叫道:“連你都要嫁我!還不如拿把刀來一刀把我殺掉算了!”
白奕靈抿嘴竊笑,道:“原來那沈姐姐所說的,男人聽到女人要嫁給他便會高興的事,還真的一點也不靈!”
※※※
二月十三。
“惡狗門”總壇華家大宅的血戰及“天鷹會”孫家的滅門慘案已經過去了三天。這三天算得上風平浪靜,儘管被困在城裡的江湖人全都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但總算再沒有發生太大的流血事件。
對峙的雙方,“三大惡”和竺真顏的黑道人馬都在暗中調動人手,組織力量,準備着即將到來的一場決戰!
對於舞陽城中的普通老百姓來說,這三天卻比之前的幾日還要好過一些。此前四大幫派曾一度封鎖了舞陽全城,勒令大部分的商鋪停業,並禁止閒雜人等隨意出行。而現在,這些命令已經取消。
“三大惡”的力量全都集中在了“冷月閣”和周邊的數條街道上,城中其它的大片區域自然沒有餘暇再管。於是各種生意的又重新開張,街上的居民們也紛紛走出家門,該幹什麼就幹什麼。畢竟,江湖上的爭鬥與他們無關,而日子總是要過的。
吳英豪並不是普通老百姓,不過江湖上的爭鬥同樣與他無關。
他只是城西“保義營”的“把總”,官府裡一個從七品的小武官。
吳英豪的官階不高,但是在這舞陽城裡,卻沒有人能夠管得了他,就算是總兵衙門的正六品“千總”大人,也沒有權力對他發號施令。他唯一的職責,就是管轄手下“保義營”裡五百鐵甲精兵,守衛舞陽城西的一座富家宅院,“趙宅”。
“趙宅”是當朝二品大員趙丞義大人的家,而趙宅裡的大老爺趙千秋,便是趙丞義的父親。
趙丞義曾任“兩廣巡撫”數年,現今是大明朝廷“兵部左侍郎”,正二品的高官爵位。他本人此時當然不在舞陽城,而爲了守衛家宅,趙侍郎便留下了吳英豪和他麾下的“保義營”長駐於此。
“保義營”名義上是朝廷官軍,其實卻是趙丞義的護院私兵。
吳英豪在舞陽城過得並不滋潤。作爲兵部左侍郎的直轄親兵衛隊,“保義營”的餉銀標準自是不低,但朝廷的那點餉銀,又怎麼能比得上官家在舞陽地面上私下搜刮的油水?
舞陽城雖不大,卻也不窮,無論是縣衙還是總兵府衙門的大小官員,在此地面待上幾年大都能弄個盆盈瓢滿,只有“保義營”的吳英豪什麼油水都撈不到。雖然在這城裡沒有什麼人能管吳英豪,但吳英豪除了營裡的那些小兵,也管不了其他人。
沒有可利用的權力,從七品的“把總大人”吳英豪,就算想不“兩袖清風”都不行。
要說這吳英豪,確是經過些戰陣的人物。昔年在閩浙一帶,吳英豪就曾在官兵與東洋倭寇的交戰中立下了戰功,這才升任“把總”之職。要不是他有幾分驍勇,趙丞義又怎麼會把這守護家宅的重責交給他。
在這舞陽城中駐守了三年,吳英豪雖沒有增長多少財產,身上的肥肉倒是生出了幾十斤。在這裡整日無所事事,唯一能讓他高興一下的便只剩下“吃喝嫖賭”,人一懶散,肥膘便油然而生。
原本還想在這城裡找一戶人家的小姐,了卻自已的終身大事,沒想到媒婆是來了不少,小姐卻沒有找到一個。那些長相普通的女人,吳將軍自是看不上,而有些姿色的小姐,又偏偏看不上吳將軍。對於女人的容貌,吳英豪還是有幾分看重的,他自己本就生得五大三粗,英俊挺拔,若是身邊的女人長得太醜,那又象什麼話!
只可惜吳英豪雖勉強能稱爲“將軍”,卻是個窮將軍。無田無地,無家無宅,無金無銀,還整天裡要過提心吊膽的日子,即使表面風光也沒有用,有些心計的人家哪肯把小姐許配給他?
吳英豪今年已過三十,既沒有老婆,男人天生的慾望還是需要發泄的。於是到窯子裡找姑娘過夜,便成了他常做的事。
舞陽城裡的妓院不少,有“怡紅院”,“羣玉館”等數十家,但其中最有名的,還是“棲鳳樓”。而在“棲鳳樓”上最有名的姑娘,就是小鳳仙。
吳英豪並沒見過小鳳仙,事實上這“棲鳳樓”他幾年間都沒來有來過。這裡的確是有名,但消費卻實在不便宜,以吳英豪腰包裡極爲有限的那點餉銀,要來這裡玩還太過勉強。
前段時間,當地幫派與鄂境黑道勢力對峙,“四大惡”發出戒嚴令,舞陽城所有的窯子全都關了張,弄得吳英豪無處可去,一身邪火難以發泄,實在是弊得難受。
這幫黑道上的傢伙吃飽了沒事,跑來這舞陽城鬧事,過幾日便出兵將他們全部抓進牢裡,一個個都關上個十幾二十年,天天讓他們熬受大刑,看看這幫孫子還敢不敢如此倡厥!
當然,這些話吳英豪只能在心裡想一想,而不敢說出來,更不敢去做。他雖學過幾招砍殺刀法,而且手握五百鐵甲精兵,但真要和黑道上的強人動起手來,這點實力還不夠看。
過了幾日,等到舞陽城終於解了禁,店鋪都重新開張。吳英豪立即行動,午時一過便帶了兩個貼身親兵護衛,急匆匆地出了兵營,直奔城裡的窯子。
今天,吳英豪決定要大方一回,到最有名的“棲鳳樓”裡去玩上一玩,好好地爽個通宵。
他跨進“棲鳳樓”大門的時候,已近申時。這時候樓里人客人還不多,只有三兩進花廳中有人聲傳出,而門邊的鴇姐兒立刻就迎了上來。
“喲,將軍威風凜凜,一看就是位大英雄,大豪傑!我們這樓裡可有好久沒接待過您這樣的大人物了,真是了不得喲!”
在舞陽城最有名的妓院裡當老鴇,眼光定是十分通透的。雖然她不認得吳英豪,但見他身穿軍服,後面還跟着兩個衛兵,必是城中某個營寨中帶兵的頭領,當然要捧上幾句好話。
吳英豪也不多言,大搖大擺地走進了一間花廳,在一張紅木大椅上坐下。
這裡不愧是城裡最高檔的尋歡之地,豪華氣派之中卻又透着幾分典雅,光是這間花廳內的裝修掛飾,就已不同凡響。傢俱全都是由紅木所制,暗赤色的光滑漆邊,顯出富貴之氣。而在廳壁之上懸掛的那些江南風光的畫卷,以及牆邊雕花木架上端放着的諸多瓷瓶古玩,吳英豪雖是看不太懂,但也知道必都是價值不菲之物。
在花廳之後便連着臥房,一股檀香之氣從那房裡幽幽傳出,令人神清氣爽,又浮想聯翩。
進得此房,會覺得這裡不象是妓院裡姑娘接客的花廳,反倒更似富貴人家的居室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