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擎天本是古早時候縱橫於東海之上的海盜之王,他的藏寶之地本應當在東海纔對,江湖上流傳了許多年的故事也確是這般描述的。還曾經有人駕船在東海汪洋中搜尋,希望有足夠的好運氣,能找到那個金銀遍地、財寶堆成了山的秘地。
不過即便他們的運氣再好,也註定要徒勞而返,因爲吞鯨島根本就不在東海,而是位於南海之上。
與“萬金堂”的旗艦“金玉號”相比,“金燕號”要小得多,只有十三丈長,船上也只能乘坐三十餘人。不過“金燕號”的兩舷同樣是漆成了華美的金黃顏色,流線形的船體,以及三根桅杆上可懸掛的九面船帆,能讓它具有不遜於“金玉號”的航行速度,甚至還更快一些。
事實上“金燕號”本就是“萬金堂”所有的遠洋帆船中航速最快的一艘。
如今在“金燕號”上,卻只有不到二十人,除了華不石和司馬如蘭之外,就只有城主府的十多名精銳護衛,而負責掌舵駕船的,卻是統領大倉城水軍的舵主福傲。
吞鯨島十分穩秘,外人無從得知,此次前去島上取圖,應該並不會有什麼危險,如果帶太多的幫衆弟子跟隨既不易守密,也沒有必要。而“金玉號”在日前的大海戰中受損嚴重,還沒有完全修好,所以司馬如蘭纔會選擇了這艘航速最快的帆船,僅帶着少許護衛隨行。
天空晴朗,海面上雖有風,卻不太猛烈,正是最適合帆船航行的天氣。
晌午時分從大倉港全登船啓程,以“金燕號”比普通帆船快得多的速度,原本需要一整日的航程,只到第二天清晨就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當東方紅日初升之時,在帆船前方的甲板上,華不石一手扶着舷邊的纜繩,另一手搭起涼棚,正朝着海面上眺望,而司馬如蘭就站在他的身邊。
就在帆船前方十餘里之外,一座小島已經清晰可見。
這座島嶼並不算太大,全長大約只有五六裡,卻是由兩部分組成:主體乃是一座青黑色的圓形巖山,呈弧形突起在海平面上,而後面還有一塊尖利的小石峰。遠遠看去,整座島嶼倒確是極象是一頭半沉於海中的大鯨魚,圓弧形的石山乃是魚身,而後面的小石峰則是尾鰭。
在這頭大鯨魚的周圍,還散佈着許許多多大小不一的雜魚,卻都是半露在海面上的礁石。
“啓稟大小姐,前方就是海圖上所標的島嶼,福舵主說這座島前的礁石太多,我們的大船恐難行駛得過去!”一名城主府護衛跑上了甲板,向司馬如蘭稟報道。
吞鯨島的所在,在“萬金堂”中是隻有長老以上的主事者才能知曉的秘密,尋常的幫衆弟子都無從得知,即便身爲是舵主福傲也不知道。此次出海,司馬如蘭只說是要和華不石一同乘船到海上游玩,把標記着吞鯨島的海圖交給了福傲,讓他依照着海圖的方位駕船前來。
聽到幫衆的稟告,司馬如蘭道:“去告訴福舵主,就在這裡沉錨停船,我和華先生要劃舢板到島上去。”
帆船停住,舢板也很快就已準備好了,從“金燕號”的船側放入到了海水中。
司馬如蘭和華不石正要從甲板下去,福傲卻已快步走了過來,說道:“大小姐且慢!前面島嶼外的這一片礁石甚是密集,不如讓屬下陪大小姐和華少爺一道前去,也好爲你們划槳搖船。”
這位滿臉絡腮鬍須的敦實漢子,顯然是對二人划船上島有些擔心。
司馬如蘭道:“多謝福舵主,不過不用啦!這座小島我從前就來過多次,識得划船上島的水路,福舵主只須在此等候就是了,少則三個時辰,多則半天時間,我們就定會回來。”
福傲雖然仍不放心,但聽到城主大小姐說得如此堅決,也只好道:“那好罷,屬下便在此等候二位,大小姐可要多加小心些。”
華不石生長在內陸,對於行船一竅不通,但司馬如蘭卻是划船的好手。
二人上了舢板,司馬如蘭手中的木槳在水中輕點了幾下,舢板就如飛般地躥出,駛向了前方的礁石。
待到靠近海島邊緣的礁石羣,司馬如蘭卻並不讓舢板徑直向前行進,而是划着船轉向而行,繞着島嶼轉了小半圈,來到了直對着“鯨魚”尾巴的所在,才駛入了礁石羣中。
而隨後她划着小船時而左轉,時而又右旋,在許多突起在海面上的礁石間曲折穿行,好象是在兜圈子一般。
華不石瞧在眼中,奇道:“莫非這些礁石有古怪?”
司馬如蘭道:“你猜對啦!當年爹爹得到盤龍珏時,還找到了一張羊皮卷,上面記載了吞鯨島的位置,還寫明瞭前往島上秘窟三道天塹的通過之法,這些礁石便是第一道了。”
華不石道:“要去秘窟還有這許多天塹麼!”
司馬如蘭道:“是啊!這些礁石看上去很平常,其實中間的海水裡有許多道暗流,又有好多隱沒在水面下的尖石,小船隻有從大鯨魚尾部處進到礁石羣裡,經由一條特別的路徑才能靠近小島,要不然就定會被激流衝到礁石上擱淺,或者被水下的尖石刺穿船底。”
華不石道:“原來如此,有這些礁石爲阻礙,即便有船隻路過這裡,也無法登上吞鯨島,島上的寶藏也就安全得多了。”
他從小舢板上探頭向旁邊的海面望去,卻只瞧見水下是青黑色的一片混沌,全然分辨不出暗流和尖石。如此看來若沒有預先知曉進島的路徑,要想靠着目力觀察來穿越這一片礁石叢,是絕難做到的。
華不石收回目光,問道:“這些礁石羣乃是第一道天塹,卻不知道那第二道和第三道,是怎麼樣的險地呢?”
司馬如蘭嫣然一笑,說道:“蘭兒先不告訴你,等到了地方你自會知道!”
島外海上的礁石林立,小舢板在司馬如蘭的操控之下卻十分靈活,小半個時辰之後,便穿越過了密林一般的礁石羣,靠近了海島。
在象極了“鯨魚”尾巴的石峰之下,有着一小片沙灘。司馬如蘭將舢板劃岸邊,二人從船上跳到淺水之中,再合力把舢板拖上沙灘。而司馬如蘭則把船頭的繩索系在一旁的一塊大石上,以免舢板被海浪衝走。
從海灘走上島嶼,司馬如蘭卻從衣袋中掏出了一個香囊,遞到華不石面前,說道:“把這個戴在身上吧,我們就可以通過第二道天塹了!”
華不石接過香囊,放在鼻前聞了一聞,說道:“原來第二道天塹是蛇蟲之物,倒是令人有些想不到。”
他嗅覺十分靈敏,擅長辨別各種氣味,只一聞便知香囊之中所裝的乃是雄黃等祛除蛇蟲的藥物。
司馬如蘭又掏出了另一隻香囊,配戴在自己的腰間,說道:“這座小島上生有許多蝰蛇,不過只要戴上了此物,它們就不會來惹我們啦。”
華不石精通藥道,懂得配製苗疆毒門中的“千蛇散”,對毒蛇並不畏懼,身上亦是早有祛蛇的藥物。但他瞧見司馬如蘭遞來的香囊甚是精緻,上面還用絲線繡着一朵白色的蘭花,顯然是用了不少心思,便依言把它掛在了腰上,說道:“這隻香囊真是漂亮,可是蘭兒小姐親手所繡麼?”
司馬如蘭臉上一紅,道:“是啊,蘭兒手腳粗笨,繡得難看,讓華先生見笑了。”
華不石道:“蘭兒小姐太過謙了,如此精美的香囊,華不石定要好好保存纔是。”
他嘴上說着話,心裡卻想到當日在舞陽城的那座廢棄小院中,楊絳衣在他身上繡花的事。當日的楊絳衣才真的是手腳粗笨,拿着銀針把這位大少爺扎得嗷嗷亂叫,才勉強縫合好他胸前的傷口,而那一個夜晚,也是他與楊絳衣第一次共同經歷生死。
司馬如蘭在前引路,華不石緊跟在後,二人很快就繞過突起的石峰,從“大鯨魚”的尾部向背脊上行去。
這座小島上全無草木,看不見一點兒綠色,舉目全都是青黑色的岩石。二人所走的是一條天然石徑,甚是崎嶇,在他們耳邊除了波濤拍石之聲,便只能聽到海鳥鳴叫的聲音。
在石徑兩側,甚至在石徑上隨處可見大小不一的蝰蛇,大的有兩三尺長,小的不及尺許。這些蝰蛇有的蜷成一團伸頭吐信,有些則盤繞在石頭上,有的些藏在石縫之間,它們聞到了司馬如蘭和華不石身上香囊的氣味,都紛紛爬行避開。
蝰蛇乃是劇毒的蛇類,在大陸上倒也時常能見得到。華不石根據沿途的分佈粗略估算,這座並不算大的吞鯨島上,至少有上萬條的蝰蛇,其數量也足以令人驚異了。
在大陸之上,即便是在原始山林中,如此規模的蛇羣也是不可想象的,大概也只有在這般人跡難至,海鳥等食物豐富,又沒有天敵存在的島上,這些蝰蛇才能如此繁盛地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