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聖人要求見自己,這個消息倒是讓楊豐茫然了一下,這段時間他一直在釣魚,卻沒想到第一個上鉤的居然是這麼一條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小雜魚,不過想了想還是見見吧,雖然這貨就是一個奴性不改的嘴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二楞子,但在青蟲中能出這樣貨色也算奇葩了。
兩人見面後互相一番虛僞吹捧,康有爲把楊豐在閩浙免費辦鄉村學校的德政誇得都快成堪比古之先賢了,雖然他也知道那些學校禁止教八股文,楊豐則把康有爲學識誇得都堪比朱扒灰了,雖然康有爲的文章他是一篇也沒看過,兩人就這樣一直互相吹捧着,直到看楊豐表情不是很愉快了,康有爲才嘆了口氣說道:“唉,如今女主當國,奸佞滿朝,官以賄進,縱有學識能有何用?縱然中得進士,也只能遷延京城,虛度光陰,何日才能重睹聖天子臨朝。”
啊,楊豐一下子明白了,這是個準備燒光緒冷竈,想誘惑自己跑到北京勤王的。
“聖天子臨朝對先生是好事,對本官可就是抄家滅門的禍事了。”楊豐冷笑着說。
“楊大人,不得不說您當初的確被奸人矇蔽了,您怎麼能受一個閹人的蠱惑呢?”康有爲小心翼翼地說,李蓮英偷桃術大戰汪鳴鑾,最終力挽狂瀾的傳奇已經在北京城盡人皆知,用那些無聊閒人的話說,公公怎麼了?公公沒把柄,還不是一樣幹倒內閣學士?
“唉,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事後本官也是追悔莫及,可惜這錯已經犯下,只好將錯就錯下去了。”楊豐一副很無可奈何地表情說。
“楊大人,聖上乃一代明君,寬仁大度,縱然您之前有小小過錯,但畢竟只是被人矇蔽而已,若能此時幡然醒悟,再立不世之功,聖上必定能夠寬恕,到時候您可就是當朝伊霍了。”康有爲一看有門趕緊說道。
“伊尹,霍光什麼的就不要提了,能保住我現在的富貴就心滿意足,不過這事你我說這些沒用,我不可能憑你上下嘴皮一碰就去幹那提着腦袋的活兒,再說就算我願意我手下的兄弟們還不願意呢!”楊豐擺了擺手說。
“楊大人,若是皇上有旨赦您之前錯誤,那您真心有意勤王?”康有爲懷着激動的心情問道。
“那是當然,我雖然不讀書,但也是知道忠君報國的,這段時間我也經常聽人講那些古時候太后干政的故事,不得不說這老孃們兒管家沒一個不敗的,看看這次德壽這事就知道了,那麼一個謀反加貪污的死囚犯,到了刑部居然成無罪了,這不是笑話嗎?天知道那刑部上下得多少人收了黑錢,你說連刑部尚書都能拿錢收買,這國家還能有個好?
我是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要不然今天也不能在這兒,可我也就只能做這些了,總不能公然打到北京吧?那不就成造反了,我可是一門心思想做個忠臣的,,可有上次的事情,我不敢吶!若是皇上都能不計前嫌,那我又何惜此身?再說了先生覺得我如今跟太后的關係,還有反覆的餘地嗎?”楊豐說道,這話就很實在了,他都跟太后明刀明槍打起來了,那自然不會再有別的選擇。
“楊大人,實不相瞞在下此次便是受張樵野及志銳二位大人所託,前來邀請您共謀大事的,與聖上聯繫之事交給我等,您只需做好準備即可,若得聖上親筆即可兵發北京,那時候共迎聖上重掌大寶,還大清一個朗朗乾坤。”康有爲激動地說道。
“沒問題,既然先生和各位大人看得起我,那我楊豐自然沒有二話,不過咱們也得說好,事成之後一,必須把總理各國事務大臣這個職位給我,然後把總理衙門搬到福州,以後跟外國人打交道就由我來負責,二,必須得給我一千萬兩銀子用來犒賞手下,要不然我願意他們不願意就麻煩了。”楊豐說道。
“這些包在在下身上。”康有爲拍着胸脯說,總理衙門現在又不是什麼肥差,朝廷官員裡面有誰喜歡跟洋人打交道?給楊豐那些王公大臣說不定還高興呢,至於一千萬兩銀子更是不值一提,慈禧上次可是掏了五百萬,現在漲一倍很合理
把滿懷激動的康有爲送下去休息,順便參觀一下忠勇軍的赫赫兵威之後,剩下楊豐也笑得非常開心,這條小雜魚沒想到後面引着一條豆腐鯊,這下子弄好了又要大撈一筆了。
話說他現在跟慈禧的關係,已經不好繼續操作下去了,畢竟他短期內還需要扮演一個飛揚跋扈的權臣,而不是一個直接扯旗造反的反叛,裝病不出緊逼北京還好解釋,可是要真打進北京城就需要一個實實在在的理由了,如果再有一道小狗狗的勤王聖旨,那麼就完全可以理直氣壯了,至於接下來是再賣一遍小狗狗還是把他捧上去,那就得看誰比較合適自己了。
或許把他扶上去也挺不錯,楊豐發現慈禧這個老孃們兒很精明,有時候她不一定會按自己的路子走,比如說這一次德壽事件,而且她對待李鴻章等人的態度上,也讓楊大總督很不滿意,她很顯然是個溫水煮青蛙的老手,這樣下去李鴻章這些人永遠不會提起不臣之心,但換上光緒恐怕這些老傢伙就沒什麼好日子過了。
可以想象如果光緒主政,那麼康有爲這幫滿懷豪情壯志的嘴炮們肯定會得勢,而且光緒本人的那急躁的性格,再加上受了這麼多年屈辱的壓抑,一朝翻身作主人那還不得猛折騰,更何況他是立志要做一個再活五百年一樣的大帝的,那麼就絕對不會容忍這些獨霸一方的總督們,這樣矛盾就可以激化了,然後自己等着坐收漁翁之利,反正他只要敢惹到自己頭上,無非就是過來一把掐死這麼簡單。
楊總督越想越覺得此事很有可操作性,不過指望那幫嘴炮們能完成前期工作好像很不現實,弄不好還得自己動手幫他們一把,也沒什麼大不了,隨便找個人過去當個聯絡官,有什麼需要及時通知自己就可以了,像他這樣的大人物,哪有心情關心這些小孩子的把戲。
依克唐阿所部已經到達寧遠了,榮祿也在天津重新整軍等待北上,用不了多久他就得面臨兩線作戰了,既然這樣那就乾脆先主動出擊把依克唐阿給解決掉,趁着現在海岸還沒大規模結冰,在北邊搞一次登陸作戰,先攔腰把他揍回去。
他的六艘登陸艦已經裝着增援部隊全部趕到,先讓這批人下船替換下已經熟悉冬季氣候的前線部隊,然後把一個旅裝船,連掠奪者在內整個艦隊全部悄悄離開秦皇島趁夜往北而去,從秦皇島到寧遠也就兩三個小時航程,在一片皎潔的月光中六艘登陸艦悄悄衝上了寧遠的海灘,六千名全副武裝的士兵以最快速度下船,披着灰色的斗篷無聲無息地衝向遠處的寧遠縣城。
與此同時包括海上的掠奪者號和岸邊的登陸艦在內,數十門大炮也同時瞄準了七公里外的那座著名小城。
這時候雖然已經是半夜,但依克唐阿依然沒睡,作爲現在滿人中唯一一個旗幟性人物,他實在對這趟任務心裡沒底,他手下雖然有一個鎮的兵力,但絕大多數都是剛剛招募的新兵,訓練水平還不一定趕上朝廷的新軍。更何況慈禧把關外旗人中像樣的都招走了,他手下要麼是挑剩下的次品,要麼就是一些混飯吃的漢人,說起來如果真論起戰鬥力,都不一定能趕上他剛進朝鮮時帶的那幫人,唯一好處就是裝備比以前強的多,但這樣的一支部隊去強攻楊豐部下精銳駐守的山海關,可想而知會有多麼困難。
因爲夙夜憂心睡不着覺,他索性披着大氅走了出去,他所居住的是寧遠縣衙,作爲一品大員駕臨這座小縣城,縣令自然是要小心伺候的,不但把自己的縣衙讓出來給他做中軍,而且還忙裡忙外地把他的一萬多人馬全部安置在城內,要不然這種冬夜在外面睡帳篷,那些當兵的非揍他不可,即便到現在縣令也沒敢睡,依克唐阿房間燈光熄滅前他必須得在臨近房間候着,一聽開門聲趕緊走出來卑躬屈膝地伺候着。
“貴縣辛苦了,早早歇息吧!本帥只是想出去走走。”依克唐阿頗爲滿意地說。
縣令這時候哪還敢睡啊,作爲一個當官的最重要不就是巴結好上司嗎?眼前這位可是如今朝廷柱石一樣的人物,伺候好了那飛黃騰達還不是指日可待,既然他想出去走走,那自己就陪他出去走走唄,正好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也好說一些白天不方便說的話,兩人就這樣一起出了縣衙,聊着一些官場話題逐漸走到了城牆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