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上守軍的手榴彈可都是裝硝化棉的,因爲消耗速度極快,所以專門有一隊人冒着炮火從軍火庫中往城牆上運送,送到的手榴彈都堆在守軍身旁,專門有沙袋堆出來的掩體保護,所以炮火很難直接傷到。可問題是後面大火熊熊燃燒,烤得城牆上就跟火爐一樣,那些士兵都光膀子了,溫度很快超過了硝化棉的承受能力,正當劉光第抓起一枚多少有點燙手的手榴彈準備往外扔的時候,突然間火光一閃,這位維新志士瞬間血肉橫飛。
這幕慘劇把周圍的人都嚇傻了,康有爲剛悲痛地驚叫一聲:“裴邨!”
但緊接着又一連兩聲爆炸,好幾名士兵同時被自己的手榴彈炸飛,這下子那些士兵清醒過來。
“手榴彈被烤炸了!”隨着驚恐的尖叫聲,整個城頭上一下子亂了起來,所有人都忙不迭地逃離他們的武器,隨後又是一連串自爆,甚至還有成堆手榴彈同時被引爆的。
一看這種情況,下面的載振都快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了,他發現這一晚上自己的運氣好得都要逆天了,怎麼什麼好事都讓自己攤上了。
“快衝!先進去再說!”他揮舞軍刀吼道,前面那些亢奮的士兵們這時候也顧不上管城裡還在熊熊燃燒的大火了,吶喊着一窩蜂地涌進城門,緊接着掉頭向城牆上衝去。
城牆上的康有爲看了一眼正在不停爆炸的手榴彈,悲憤地一揮手中寶劍吼道:“撤退,撤回紫禁城!”
殘餘的部下趕緊跟着他沿城牆向南跑去,載振的人沒有絲毫猶豫同樣跟在後面追殺。
此時地安門和東安門的戰鬥也已經開始,不過因爲不是主攻方向,所以這裡的戰鬥只是牽制而已。東安門的梁啓超是第一個判斷出西安門失守的,因爲很簡單那邊密集的炮聲突然停了,倒是槍聲正在沿着城牆向南移動,很明顯敵軍正在城牆上追擊。
說起來他比他老師要頭腦靈活得多。一看這種情況。沒有絲毫猶豫地下令放棄東安門,迅速趕回紫禁城佈防。他這邊離紫禁城幾百米而已,沒過多久就到了東華門。
“快開門!”他上前砸着城門焦急地吼道,就在他撤下去之後,載博率領的新軍已經爬上城牆。然後打開城門把外面的人放了進來,這時候甚至已經可以聽到他們的喊殺聲了。
然而他那焦急地呼喊卻沒有收到任何迴應。
“丟你老母,快開門!”樑大才子這時候也顧不上文明瞭,直接就衝着裡面罵開了,這次他倒是得到迴應了,從裡面一下子飛出兩個黑東西,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轟得兩團火光在人羣中炸開。城牆後面一羣太監正興致勃勃地拿着從衛兵身上搜出來的手榴彈,瞄準城牆頂往外扔呢!
樑大才子被這兩聲爆炸搞懵了,他身旁的人還有沒明白過來的,氣急敗壞地朝裡面吼道:“瑪的。扔什麼,自己人快開門,敵軍都打過來了。”
可惜迴應是又飛出幾枚手榴彈,這下子所有人都明白了。
“狗閹奴!”樑大才子這纔想起來皇宮裡面還有幾千太監,很顯然這些一直被他們忽略的垃圾今天成了他們的催命鬼,而且不用想也知道西邊的大火肯定是這些閹奴乾的。
“扔手榴彈,炸死這幫狗奴才!”樑大才子悲憤地怒吼道,可惜的是身旁的士兵們可沒這功夫,載博的人都快到跟前了,現在正舉槍往這邊射擊呢,他們哪還有心情找那些太監報復,都一窩蜂地順着牆根往南跑,梁啓超一看也沒了發泄怒火的興致,隨着人羣向南而去。
載博帶領的人很快就到了東華門,他這邊一砸門,牆頭上冒出一個太監來,一看是他立刻歡呼道:“是二阿哥!”
“你個猴崽子,趕緊快開門!”載博眉開眼笑地說。
“二阿哥,您得先等會兒,這時候您進來不合適,裡面的活兒還沒幹完,您要是進了宮,這味就變了。”小太監陪着笑臉說道。
“怎麼回事?”載博的頭腦很顯然無法理解這裡面高深的內涵,但他旁邊一個狗頭軍師立刻明白了,趴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載博立刻露出了笑容,罵了一句:“你這猴崽子倒是夠機靈!”
說完他一招手,帶着手下向南追擊梁啓超去了,就在這時候皇宮內的光緒正發瘋一樣衝向幾個太監,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被一羣太監給玩死了。
他還在睡夢中呢,就被看到火光的瑾妃叫醒,一看西安門方向的大火當時就傻了,不過他並沒意識到是人爲縱火,還以爲炮彈爆炸引燃的呢,然而緊接着一羣手持木棍的太監便衝進來,這時候他才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實在無法接受這個結局,真得無法接受,如果因爲別的導致自己的宏圖霸業失敗還不至於讓他崩潰,可是因爲一羣太監這算怎麼回事。
爲首的太監看着被像個小雞崽一樣按住的光緒,獰笑着說道:“皇上,您要是再胡鬧下去,奴才可就真不客氣了。”
“你們這樣對得起聖上恩典嗎?”旁邊的瑾妃啜泣着說。
“娘娘,您要這樣說,那奴才想問一句,皇上對得起太后恩典嗎?”這個太監倒是對她還保持一絲尊敬,先是下意識般施禮然後說道。
“可太后之死皇上真不知情呀?”瑾妃說道。
“不知情?這話恐怕太后在天之靈都不會相信,皇上,事情到了這一步您應該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了吧?”這個太監轉頭冷笑着對光緒說道。
“朕要看看你們這些狗奴才敢對朕怎麼樣!”光緒咬牙切齒地吼道,看上去就跟被拋棄的馬景濤似的。
“皇上,您怎麼這麼不懂事呢?奴才這是爲您好,您看這新皇帝不論是誰,慶王爺也好,鎮南王也好,反正您是必須得死的,您要是自己不動手,那麼他們就得動手了,當然弒君這種事情是沒人做的,所以說他們不會直接殺死您,最多失個火像太后一樣燒死,或者找個小房子把您關起來不給您吃喝把您餓死,甚至乾脆找個水井把您往裡面一丟,都用不着宣佈您的死訊,只說您失蹤了就行,跟這幾種死法比起來,您覺着自個上吊舒服呢還是它們舒服。”太監獰笑着說。
“狗奴才!”光緒頹然坐在地上,悲憤地說道。
“奴才不打擾您上路了,您也別指望着康有爲那幫人來救您了,您聽聽這槍聲都到哪兒了,我怎麼聽着都出正陽門了。”太監說完帶着一幫同黨走了。
他判斷得不錯,這時候康有爲等人的確出正陽門進外城了,他和梁啓超一樣被擋在門外,後面的追兵攆着他們合兵一塊兒然後無可奈何地繼續向南逃,直到出正陽門進了外城,但可惜在這裡他們受到了過街老鼠般的待遇,那些被戰火從內城逼到這裡的難民們一看這幫落水狗,那還不是猛打一陣。
康梁部下雖然有槍,但這時候多半都跑丟的跑丟,沒子彈的沒子彈,居然淹沒在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他們這時候殘餘的不足千人,直接被混戰打散了,師徒二人鑽進一座廢宅貓着去了。
至於地安門的志銳,在明白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之後,帶着一臉的悲憤點燃城樓,然後慷慨悲歌着進去涅槃去了,當然他是不可能化成鳳凰的,最多化成一把骨頭渣子。
可憐的光緒失魂落魄地坐在他寢宮的地上,聽着越來越遠去的槍聲,看着被火光映紅的天空,反思了一會兒人生,彷彿靈感乍現般理清了所有脈絡,自己應該說從一開始就陷入楊豐的陰謀當中,最初自己和親爸爸關係雖然不好,但絕對沒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是這個惡棍誘拐自己詔他進京,爲此他甚至都把軍隊開到大沽口來引誘自己,那時候自己怎麼就被翁師傅這些人說動下了那道讓自己萬劫不復的密旨呢?然後他開到北京城下,炸開朝陽門讓自己得意忘形之下終於跟親爸爸變成了生死之敵。
然後他又逍遙自在地跑到福建經營自己的地盤去了,等自己和親爸爸關係剛剛有所緩和的時候,他又跑到秦皇島擺出一副要進北京的架勢,把自己從皇宮裡撈出去,引誘康有爲這幫人重新勸得自己跟太后開戰,等他打下北京城之後抽空這座城市所有財富但卻不殺一個人,包括太后都好好伺候着,因爲他知道自己回來是肯定要殺的,就算自己不殺康有爲那些人也是要動手的,自己就這樣一步步變成受天下唾棄的弒母暴君。
但他卻留着奕劻,不但留着奕劻還給他保留軍隊,給他保留家財,爲的就是能有這一天,爲的就是他有造自己反的能力。
“這個逆賊!欺朕太甚,朕做鬼也不會放過他!”理順思路之後光緒忍不住發出一聲悲憤地怒吼。
“誰在念叨我呢!”數千裡外正在跟他的小女奴下棋的楊親王,打了個噴嚏,自言自語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