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蓉到大門口時,見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好在都是家裡下人,倒也不太擔心會出什麼亂子。這若是讓旁人看去,又不知道要多了多少話本了。
“夫人來了!”
不知誰叫了一嗓子,圍着的人羣立馬從中分開一條路,林雅蓉一眼就看到站在正中的兩個少年,而在林少騰身後是紅着眼睛的小妹林青薇。
林雅蓉一向護短,一見林少騰拳頭揣得死死的怒視着孫靖鬆,林雅蓉臉色不由一沉。
“鬆哥兒,你回來了呀。”
見林雅蓉走了過來,孫靖鬆臉上揚起嘲諷的笑,不過只是一瞬間,他嘴角一彎,唉喲唉喲叫了起來,指着林少騰大聲道:“嫂子你來的正好,這人不分青紅皁白就打人。唉呀,我的手要斷了。”
“你胡說。”林少騰大吼起來,看着林雅蓉憤憤不平的道,“姐,這王八蛋……”
“少騰,你不是腳疼嗎?大老遠的從家裡來,定是累極了。綠蝶,帶着我家小弟和小妹先回去。”林雅蓉根本不給林少騰說話的機會,這個沒眼力的小弟,不會看看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林少騰一見林雅蓉那陰沉的臉色,再一聽這話,愣了把他那後半句話給嚥了回去。
“別呀,大嫂,不能因爲林少騰是你兄弟,你就一味包庇他吧?那我怎麼辦?我可是苦主呀,再說是林少騰先動手打了我,這事要是擡到哪說我都有理。是不是大嫂爲難了?要不把娘請來?到底是親戚,有個長輩在場也不至於把關係鬧的太僵。”
林雅蓉早知道孫靖鬆是個混世魔王,如今拿話來堵她,分明不想善了。有這樣的親戚,關係能好到哪去?
眼睛往邊上一掃,衆人是看好戲的有之,着急擔心的也大有人在,甚至還有人偷偷進府也不知道去向誰遞話去了。
林雅蓉眼眉一擡,淡淡然的道:“這事怎麼能不給鬆哥兒一個交待呢?鬆哥兒你且放心,就算我做不了主,還有老爺呢。鬆哥兒不是受傷了嗎?不是說手要斷了嗎?定是傷重了。來人,快去請大夫。”
孫靖鬆擡孫老夫人來嚇她,難道她不會擡孫靖邦嚇唬人嗎?
果然,一聽這話,孫靖鬆臉色微微一變,愣了片刻,訕訕笑道:“大嫂可真體貼呀。”
“你是我兄弟,我不關心你,關心誰?”林雅蓉臉上揚笑,看着孫靖鬆一副笑呵呵的模樣。
“都散了吧。”跟在她身後的綠蝶將衆人打發回府,轉身上前福了一揖,輕聲道,“這外面涼,林少爺和林小姐先進屋暖暖身子。”說完,在前引着林少騰同林小妹進了府。
等大門口沒了人,林雅蓉轉頭看着孫靖鬆皮笑肉不笑的問:“敢情鬆哥兒還傷了腿,走不了?”孫靖鬆臉色再也繃不住了,冷冷哼了一聲,怒氣衝衝擡腳就走。
這時,得了信趕過來的管家湊上前來,輕聲問:“夫人,您看這事?”
雖不知道剛剛孫靖鬆和林少騰在大門口發生了什麼爭執,也不論誰錯誰對,可畢竟兩人打架鬧事,縱是這裡裡外外都是府裡的人,這面子上終是不好看。
林雅蓉也頭痛呀,纔在衆位管事面前說要把孫家的臉面放在第一位,這纔多大的功夫就鬧出事來,真讓人惱心。
林雅蓉想了想,道:“老太太剛睡下,不用着人去通傳了,我自有安排。至於老爺那,晚上我會同他說。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兩個少年仔使小性子罷了,讓下人們安心幹活。”
管家明白,忙點點頭,並保證不會傳出什麼不好聽的話。
林花枝先去了青園,一進屋,小妹就撲了過來:“大姐!”軟軟的聲音裡全是委屈。
擡頭看了眼站在邊上一臉不安的林少騰,林雅蓉什麼也沒說。牽着林青薇的手走到桌邊坐下,吩咐綠蝶去端些點心過來,不一會,屋裡只剩林家姐弟三人。
“說說,到底怎麼一回事?”把小妹抱在懷裡,林雅蓉頭也沒擡的問道。
進了孫府後,林少騰漸漸冷靜下來,尋思着他又給他大姐惹了麻煩。此時見林雅蓉開口問,也聽不出她是高興還是生氣,遲疑了下,林少騰才低聲開口:“姐,是我錯了。”
“哦,錯哪了?”林雅蓉終於擡頭向她兄弟看去。
林少騰沒應聲,嘴角抿得緊緊的,似乎在隱忍着什麼。
見氣氛不對,林青薇扯了扯林雅蓉的袖子,小聲道:“大姐,剛剛那人要欺負我,是哥哥幫我教訓了那個混蛋。”
林雅蓉眼底快速閃過一絲寒意,原本她大概也猜到了幾分,此時再聽小妹這麼一說,林雅蓉立馬明白髮生了什麼。
“小妹,你可有傷到?”林雅蓉仔細看了看林青薇,生怕她哪碰了磕了。
林青薇忙搖搖頭:“大姐,我沒受傷。我咬了那人一口,是他要打我,哥哥才動手的。”
見小妹沒事,林雅蓉放下心來。擡手摸了摸林青薇的臉,林雅蓉誇她:“咬的好,看以後誰還敢欺負你。”
見林雅蓉沒生氣,林青薇抱着她,撒嬌的道:“那哥哥也沒做錯,對不對?大姐。”
再看林少騰,後者一副緊張的神色,也不等林雅蓉問,林少騰急急忙忙的開口說道:“我也沒真打孫靖鬆,只是推了他一下,他就大叫大嚷起來。”
不由的輕嘆一聲,林雅蓉瞅着她的傻弟弟,恨鐵不成鋼的說:“真是個笨蛋,那種情況下,怎麼能讓孫靖鬆先開口?記住了,以後再發生這種事絕不能讓對方搶了先機,就是哭就是鬧也要讓人知道是你受了委屈,而且委屈大了。”
林雅蓉這話說的是不緊不慢,林少騰起先沒聽懂,不過只是幾個眨眼的功夫,林少騰一下反應過來,驚喜的看着林雅蓉:“姐,我明白了。你……你不生氣了吧?”
“誰說我不生氣?”林雅蓉重重哼了聲,“原還想着經過上次的事你會長了記性,如今看來你白長了一個腦袋,這種事居然還會發生第二次?你呀,讓我怎麼說你好。”
林少騰不好意思抓抓頭,然後調皮的開口:“那是因爲我善良,誰像孫靖鬆一副花花腸子沒心沒肝的。”
姐弟倆沒說了幾句,綠蘭就進來回話,說大夫請來了正在空園給孫靖鬆看治。
將林青薇放下,林雅蓉站起身,吩咐林少騰老實在屋裡呆着,理理身上衣裙,出青園往空園走去。
一進空園,林雅蓉就不由皺起眉頭,整個院子裡此時是吵吵嚷嚷,丫環媽子忙進忙出也不知道在忙什麼。林雅蓉立馬知道這是孫靖鬆搞的鬼,無非是想把老太太給引來。
這個孫二少真是個不安份的主,低喃了一聲,林雅蓉慢騰騰的走進了孫靖鬆的屋子。
一見林雅蓉,正在喝茶的孫靖鬆一把推開身邊丫環的手,唉喲唉喲的叫了起來,不知情的人還以爲他受的多重的傷。
林雅蓉先問大夫孫靖鬆的手傷要不要緊,大夫遲疑了片刻,才老實回道:“回夫人的話,二少虎口處被咬破了皮,只是一般的皮外傷,已經上了藥沒大礙。”
見大夫說了實話,孫靖鬆也沒跳腳,只是臉上帶着痞痞的笑看着林雅蓉。
揮揮手,林雅蓉讓衆人退下,坐到孫靖鬆對面,輕聲輕語:“鬆哥兒,你這是準備向我示威嗎?”
孫靖鬆含笑而言:“大嫂是個聰明人,一眼便知我意。”
“鬆哥兒是目標明確,定是有條件的,你且先說來聽聽。”
“大嫂這是應了?”
林雅蓉一笑,眨眨眼,不點頭也不搖頭,想敲詐她?也不知道孫靖鬆道行有多高。
孫靖鬆將身子放鬆,斜斜依在椅子上,一臉很無趣的模樣:“今天這事倒也不是什麼大事情,只是林少騰打了我,這讓我每每想起總是心裡不舒服,以後但凡見到我,讓林少騰有多遠就離我多遠。至於家裡嘛,大嫂不管我最好。”
林雅蓉呵呵笑了起來,眼角彎彎,一臉溫柔:“鬆哥兒今天回家路上,沒出什麼事吧?”
“嗯,大嫂你這是什麼意思?從學裡到家,我都好好的呀。”林雅蓉突然問了一句不相干的話,孫靖鬆怔愣片刻,雖不解其意不過還是順着她的話應了聲。
“既然一路平安,沒摔到腦子,怎麼鬆哥兒盡說些混賬話呢?”
見林雅蓉拐彎抹角的罵人,孫靖鬆眼底立馬染上怒氣,瞪着林雅蓉一副殺人的眼光。
臉上笑意漸漸散開,林雅蓉板起粉臉冷冷說道:“不用我多嘴,我想少騰也不屑與鬆哥兒爲伍,以後縱是在路上見了鬆哥兒,少騰也只會當看到不乾淨的東西避而遠之。至於家裡,鬆哥兒放心,我定是不會管你的。”
得,孫靖鬆是徹底怒了,林雅蓉不僅罵他是瘋子還罵他是敗類罵他不是東西,孫靖邦只覺有一把烈火在他胸口不住翻騰,真真讓人火大呀。
“林雅蓉,你……”
“我什麼?莫非鬆哥兒還想罵我不成?鬆哥兒不是說沒摔到腦袋嗎?那定是不會忘了,我可是你大嫂。你爲難我,就是爲難你大哥喲。”林雅蓉根本不給孫靖鬆說話的機會,直接拿身份壓他。
“你……你個惡婦!”孫靖鬆恐怕從來沒這樣吃憋過,滿腔的怒火被林雅蓉一句話堵得死死的,沒個地方發泄。
不住的大力的深呼吸了幾下,孫靖鬆將火氣微微壓下一些,眼睛一轉,又道:“好,今天這事我可以不計較,那麼上次林少騰在縣學裡打我又把我家的東西打摔,又怎麼算?大嫂既然是從宮裡出來的,定是知道那鳥紋爵的金貴。”
“鬆哥兒,我看你今天是沒摔在地上,不過定是腦袋撞上門柱了吧?又說瘋話。”林雅蓉是忍不住的好笑。
見林雅蓉又罵他瘋子,孫靖鬆突然想打人。
看着孫靖鬆,林雅蓉不無嘲諷的道:“既然鬆哥兒知道鳥紋爵的金貴,也定是知道陛下把鳥紋爵賜給你兄長的意思。可是鬆哥兒你不經兄長同意,擅自把陛下御賜的東西偷偷帶到縣學裡又造成損失,這事若傳出去,鬆哥兒你可知你有多大的罪?”
“什麼……什麼?”孫靖鬆到底是個少年,恐怕根本就沒考慮到這些。
“這可是誅九族的重罪,鬆哥兒你擔得起嗎?”林雅蓉可不是在嚇唬人,關於鳥紋爵的事起先她還擔心要怎麼解決呢。
孫靖鬆一下不說話了。
可林雅蓉在打量了他一會,突然一笑:“看來,鬆哥兒終於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了。我想,鬆哥兒你以後也不會再說這事,對吧?”
孫靖鬆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僵着臉勉強一笑點點頭,就算林雅蓉在恐嚇他,可是思及事情的嚴重性,他也不好再在鳥紋爵的事情上計較什麼。
然,林雅蓉話鋒一轉,厲聲道:“那麼鬆哥兒欺辱我家小妹這事又該怎麼算?”
你不想計較,可我想計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