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平這一句話喊了出來,一屋子的人都坐不住了,林雅蓉與孫靖邦相視一眼,孩子的話明顯是話中有話,不過這個時候的確不適宜多問。
忙叫來胡三四,仔細爲劉平看過後,身上的毒素清了大半,只是要徹底大好,的確要花費功夫。劉平甦醒後,身子極其虛弱,喂他吃了一些米粥,待劉小二精神稍好,秦氏這才試探的問道:“孩子,你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劉平眼眶一紅,眼淚珠子就掉了下來,半晌,劉平哽咽道:“我爹、我娘還有我大哥他們……他們是不是……”
秦氏見劉平哭得傷心,不由心酸,縱是個半大的孩子心裡也知曉自己的親人不在了。秦氏不由將劉平摟到懷裡,不住輕聲安慰。
過了一會,見劉小二情緒漸漸平穩,林雅蓉坐到牀沿邊上,輕聲道:“小二,你還記得前天晚上出了什麼事嗎?”
劉平擡起手背擦擦眼淚,吸着鼻子道:“那天我身子不好,只吃了一點東西就早早上牀睡覺,可是半夜突然醒來,只覺得身上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一樣,重得我無法呼吸,迷迷糊糊睜開眼就見我牀頭有兩個黑影,我心裡害怕想叫我爹,可是不管怎麼使勁,就是沒法張開嘴,然後……然後我便聽那兩個人說什麼量還不夠要再多喂一些,後面有人掰開我的嘴灌了我一些東西,隨後我吐了幾口就昏了過去。等再睡來時就見我爹和我娘都睡在地上,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裡知道定是出事情了,一急就從牀上滾了下來,我見我叫不醒我爹,就想着去外面叫人,剛爬出門沒多遠一不小心就……就滾下斜坡落到河裡。”說到這,劉平又哇哇大哭起來。
林雅蓉心裡是又驚又難過,好在劉平雖經變故可是還是把事情經過大體給說了個明白,擡頭向孫靖邦看去,他臉色陰沉,看了眼林雅蓉,示意她出去說話。
院井裡,孫靖邦沉默片刻後,低聲道:“很明顯是有人故意投毒,按孩子的形容,那兩個人肯定不是村裡的人,穿着全套的夜行衣手法又如此甚至狠毒連孩子都不放過,恐怕不是江洋大盜就是見不得光的賊子。”
林雅蓉點頭:“是,可是劉叔家不過是普通農戶,又怎麼會惹到江洋大盜,莫不是……”無緣無故被人謀害,就林雅蓉看來無非就兩個可能,要不是聽到什麼要不就是見到了什麼。
孫靖邦又問:“劉家最近有什麼事發生嗎?”
林雅蓉搖頭:“我聽我大伯說,冬至前劉叔家去了一趟四明山,在山上住了一些日子,然後冬至的頭一天回了上村,到劉叔家出事前後也不過幾天的功夫。難不成是在四明山上遇到了什麼嗎?”
孫靖邦眉頭輕皺:“四明山上的華覺寺一向香火旺盛,平日裡香客衆多,這看到誰見了什麼又怎麼知曉?我看這裡面不簡單。”
林雅蓉幽幽一嘆:“老劉叔爲人實誠,一家人從來沒和誰臉紅過,別說在上村就是在這十里八鄉也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如今遭此橫禍,真是……真是……”林雅蓉沒法說下去,最可憐的就是劉平,那孩子只比林青薇大了兩歲。
孫靖邦見林雅蓉眼眶泛紅,神色之間全是憂色,輕聲安慰她道:“我看這孩子也是有福相的,如此變故還能保存一條性命,可見老天爺定是要讓這孩子以後能親自手刃仇人,這些日子好生安慰安慰二小子,終是會釋懷的。”
林雅蓉忍不住“卟滋”一聲笑了出來:“別人說福大命大一般都說是祖宗保佑家裡積了福德,可一到你這就是以血還血,還說什麼手刃仇人。夫君,劉平還只是一個孩子呀。”
孫靖邦擰眉不解:“難道以後劉平遇到仇人他不會想着報仇嗎?縱是孩子又怎麼樣?男人漢就要有男子漢的氣魄。”
林雅蓉無奈輕笑搖頭,可是轉念一想,這茫茫人海又去哪找仇人呢?劉家二小子這報仇之路恐怕是遙遙無期呀。
兩人正說着話,聽得院門外傳來一陣吵雜聲,林雅蓉一回頭便見大伯並着幾人一道進了院子,雖不知道這些人是誰,可是當她看到最後那兩個男子身上的緇衣配刀,她心裡不由一驚,官差怎麼到她家來了?
“大妞兒,這幾位……”
大伯剛張口,站在大伯身後的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突然搶上前來,衝孫靖邦抱拳行禮道:“下官見過侯爺。”
突然被人點破身份,林雅蓉一怔忙向孫靖邦看去,他也是一臉驚訝:“鳴秋,你怎麼在這?”說到這,孫靖邦像是想起什麼,轉頭對林雅蓉道,“這位是饒州州府提刑司馬鳴秋馬大人。”
哦,林雅蓉想起來了,昔日正是這位馬大人重驗屍錄幫孫靖鬆洗脫了殺人嫌疑,如今見到本人,林雅蓉忙道:“當日多謝馬大人全力相助,今天大人到此可是爲了劉家的事?”
州府提刑司突然出現在臨安村不可能是爲了孫靖邦,馬鳴秋身邊不僅有里正陪同還有官差護行,定是爲了劉家中毒一案。
馬鳴秋微微一驚,看着林雅蓉的眼神不由好奇起來:“夫人慧眼如炬,下官前來正是爲了劉家一案。昨日我在義莊裡仔細查看過劉家四具屍體,發現不少疑點,今天早上聽聞劉家還有一子留活,有些問題想搞清楚,便急着過來,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侯爺。”
見馬鳴秋正是爲劉平而來,林雅蓉點點頭,道:“孩子剛剛醒正在屋裡休息,馬大人隨我來。”
說到這,林雅蓉給一旁目瞪口呆的大伯遞了一個安心的眼色,領着馬鳴秋進了屋。
突然見好些人涌進屋裡,秦氏不解,擡眼向林雅蓉看來,她道:“娘,大伯和里正都在外面,勞您去招呼下。”
秦氏不認識馬鳴秋,可是見到那兩位官差倒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秦氏會意,叫上林少騰抱着林青薇便出了屋。
馬鳴秋謝過林雅蓉,先替劉平把把脈,又看了看他的眼睛和舌頭根,問:“孩子,你記得出事那天你吃了什麼嗎?”
劉平想了好一會,才略有些虛弱的開口說:“那兩天我鬧肚子,娘就給我煮了白粥,晚上大嫂從山上採了一些樹耳朵回來,娘炒了白菜碎肉又用樹耳朵煮了一鍋湯,我吃了一些便去牀上睡覺。”
馬鳴秋耐心的聽完劉平的話,又問:“那後來你又吃了什麼?”
再次回想起那可怕的經歷,劉平小小的臉上全是悲苦之色,眼睛裡擒滿淚花,好一會後才哽咽道:“後來被人餵了一些像水的東西。”
馬鳴秋眼睛一亮,忙道:“你可記得那東西是什麼顏色什麼味道?”
劉平愁着眉,努力想了半天,才搖着頭道:“沒看清什麼,只是感覺那東西喂到嘴裡後,有點澀可又有一點點甜,到了肚子裡就像是被火燒了一樣,止不住的噁心想吐。”
聽了這話,馬鳴秋臉上有了一絲瞭然,從懷裡翻出一個小小瓷瓶倒出一顆硃紅色的丹藥喂到劉平嘴裡,然後摸摸劉平的頭,馬鳴秋輕聲道:“這是去濁避穢的清心丸,對你身子有好處。”
見馬鳴秋已經有了答案,林雅蓉吩咐綠蝶仔細照顧好劉平,幾人出屋來到院井中。
“鳴秋可有發現?”孫靖邦問。
馬鳴秋擡手拱禮:“回侯爺的話,就這孩子的說法下官認爲他可能是中了迷心散。”
“迷心散?”孫靖邦一怔,眉頭不由擰了起來。
林雅蓉聽孫靖邦那口氣,他明顯知道迷心散是什麼,她禁不住問道:“什麼是迷心散?”
孫靖邦沒開口,倒是馬鳴秋爲林雅蓉解釋道:“這迷心散是毒又是幻藥,早些年是從西邊流傳過來的,有一段時間京裡貴族子弟性喜獵奇,每每聚會都會服用這迷心散,少量服食迷心散可以讓人精神得到振奮,因此曾經很是風迷了一陣子。只是後來發現迷心散可毀人意志,服用太多可導致中毒身死,所以在慶德五年陛下就下旨銷燬迷心散不準各地出售,沒想到這二十年過去了,又見到這東西,真是……”
孫靖邦問:“鳴秋你是否可以確定是迷心散?”
馬鳴秋謹慎的道:“是與不是下官也不敢早下絕斷,等下官回去再仔細看看。”
孫靖邦又問了些事情,見有些地方馬鳴秋含糊其詞,也知馬鳴秋不便透露太多,大概一刻鐘後,馬鳴秋便行禮告辭,在官差的護行下騎馬回了提樑城。
這時大伯走上前來,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孫靖邦,惶恐的低聲道:“沒想到您是侯爺,往日若有不周之處還望侯爺莫怪。”
孫靖邦忙扶住大伯:“大伯您是我的長輩,您說這樣的話不是羞煞我嗎?快快不必如此。”
林雅蓉也勸道:“大伯,您別這樣,這也怪我一直向您瞞着夫君的身份。”
一聽這話,大伯不由擡頭瞪了林雅蓉一眼,不過隨後老人家也笑了起來,隨後意味深長的對林雅蓉說道:“大妞兒,以後可要好好侍候侯爺。”
林雅蓉忍不住想翻白眼,難道她平日裡還不算侍候的好嗎?
這時,徐明從院外走了進來,低聲對孫靖邦說了幾句話,孫靖邦點點頭,轉頭對林雅蓉道:“府上有些事情要處理,那我們就先回城吧,把劉平那孩子也帶上。”
林雅蓉一驚,要把劉小二也帶回孫家嗎?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