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在泡藥浴的同時應付完殷南寒,白凡鬆了口氣,好險,剛剛的問題差點沒答上來,看來他看書的時候還是不能鬆懈。白凡從浴桶中站起身,舀了幾瓢清水沖掉身上的藥渣子,着裝整齊後向盤膝坐在那裡的殷南寒請示道,“父親,睿兒回去了。”
殷南寒並未睜眼,淡淡點頭。
見到殷南寒那副無動於衷的樣子,白凡在心裡撇嘴,他對自己老子都沒這麼恭敬過,這個便宜爹還真是……
白凡一邊在心裡腹誹着,一邊走出了殷南寒的院子,出去以後,能夠看到的人多了,氣氛也輕鬆了不少,路上所遇的人都停下身來向他問好,在他點頭後才各自做事情去,這是個等級森嚴的世界。
白凡走着走着,突然聽到一陣淒厲的貓叫,中間還伴隨着孩童的嬉笑聲與“別讓它跑”掉的話語。
好奇心驅使之下,白凡腳步一轉,向發出聲響的地方走去,只見一座假山旁,一隻白貓半個身子探入假山洞中,喵喵直叫的想要衝進假山洞裡逃掉,但身後的尾巴卻被幾隻小手狠狠的揪住,幾個孩童圍在那裡,一臉興奮的死死拽住手中的尾巴,想要將那隻白貓拖回來,白貓尾巴被他們揪住的地方已經細了一圈,即將斷掉一般。
看到這一幕,白凡皺了皺眉,對於後院奴僕的小孩,他一併沒有好感,在殷睿還不是少爺的時候,可沒少遭後院的孩子欺負,眼見那貓叫聲更加淒厲,白凡踏步走了出去,用模仿自殷南寒的語氣道,“本少的貓你們也敢動。”
白凡的出現讓那幾個孩童一驚,手上鬆了勁,貓尾頓時就從手中滑了出去,白貓鑽過假山洞,轉眼間逃的不見蹤影。
見到白貓逃了,領頭的那個孩子臉上出現些許懊惱,看見白凡,孩子到底不比大人會見風使舵,雖然已經知道白凡今日不同往日,但是看見這個昔日可以隨便欺負的人,他還是不服氣的頂了回去,“你胡說,那明明是隻野貓,怎麼會是你的貓。”
白凡淡淡擡眼,“這府裡的事物都是我殷家所有,本少說那是我的貓,就是我的貓,怎麼,你有不服?”
“你。”那孩子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身後的其他孩子拉住衣角,可能聽過大人叮囑,到底有些顧及,雖然心中氣憤,但還是忍了下來。
“以後不只這隻貓,府內所有的貓都是我養的,你要是敢碰,儘管試試,刷糞桶的活想必你會很喜歡。”白凡丟下這句話,沒有看那孩子霎時變青的臉,心情甚佳的離開了。
白凡不知道,他的一切行爲都被一雙眼睛看在眼裡,待所有人散去後,殷南寒緩步從陰影中走出來,他揹着雙手沉吟了很久,倒是個心善的孩子,不過……他黑月神教的繼承人,太過心慈手軟可不行。
白凡醒來的時候,剛好是第一縷陽光出現的時候,現在外面還是矇矇亮,距離他上班的時間很有些時候,白凡起身穿上一身運動服,洗漱過後慢跑至距離住處不遠的公園。
雖然現在才六點鐘,但是公園裡的人卻不少,大部分是些大媽大爺,其中平坦的廣場上人最多,其餘的地方也遍佈着一些喜歡獨自鍛鍊的,白凡一路慢跑,找了個枝葉茂盛的偏僻角落舒緩了會筋骨,開始打拳,司空拳是武林大家司空墨所創,乃一套上乘拳法,司空拳套路繁多,內容豐富,手法着重攻防配合,步法靈活而穩健,發勁剛中帶柔,是殷南寒在衆多拳法中挑出讓他必須熟練的一種。
事實上白凡學習的拳術劍法衆多,這些都是殷南寒挑選而出的,但並沒有讓他練到什麼境界,只是要求他熟練,能夠知曉這些流派的拳法劍法的優缺點,並且今後看到可以一眼認出來的程度,這也算是世家子弟非常重要的一門課。
酣暢淋漓的打了一個多小時拳後,白凡收功調息片刻,低頭看了眼手錶,見時間差不多了,又慢跑回去,路上不時會跟一些常來公園鍛鍊的老人打招呼。
路上買了份早點回到自己的住處,簡單吃過後白凡衝了個澡換上一身職場西裝,打扮的人模狗樣的出了門。
白凡在上班時,除了完成自己份內的事情外,其他時候則抓緊一切時間學習背誦那些古文,也有同事好奇的翻過他的書,但一看到那滿篇的繁體加某某曰就都頭疼的放了手。
午休時間,白凡剛剛默記下一篇古文,拿起一旁的飯盒想趁吃飯時間休息一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遂在鍵盤內鍵入幾個字,打開一個網頁,找到了,白凡點開‘心境才能入境’的那個帖子,有點期待的看過去,沒想到,還真的有回覆,而且還回復了不少內容。
白凡笑眯眯的看着這個回覆下飯,飯吃完了,白凡也把這個回覆看完了,大致意思是對他的見解很佩服,然後又提了幾個在武學上的疑惑,並且那哥們不愧是學古武的,回覆的言語特別有古味。
但白凡這些日子的古文也不是白折騰的,再次仔細看了看那幾個問題,居然還大多是殷南寒特意給他解釋過的,白凡當場就毫不客氣的將殷南寒的言辭搬了過來,並且將語言組織的更加晦澀難懂後上傳了上去。
當白凡再次想起這個帖子時,他發現那個人居然又有了新回覆,並且從回覆的語氣來看更加客氣,殷南寒不愧是一代宗師,他的話不管在哪裡都能忽悠到人。自此之後,兩人就這麼在這個帖子裡一來一回的保持着聯繫,那個神秘的練古武的哥們不時的就提出一些武學上的疑惑,白凡如果能回答就回答,不能回答就保持沉默,讓白凡壓力巨大的是,不管他是什麼時候回覆的,對面那個人幾乎都是幾分鐘之內就給出迴應了,似乎一直守在電腦前開着那個頁面時刻等着一般,弄得白凡最後也只能一直開着這個頁面。
這個本來零回覆的帖子也在兩人的一來一回下迅速的刷出了一百多個回覆,但是在論壇帖子裡交流到底隱/私得不到保證,而且有時候會有無關的人進來橫插兩腳,兩人最後交換了聯繫方式,當然,這個聯繫方式只是一個即時聊天工具的號碼。
在相同的時間裡,另一個世界中,殷睿授課途中被殷南寒帶走,殷睿看着四周越來越荒涼的景象,一語不發。殷南寒最終將殷睿帶到了教內的地牢中,殷睿始終沒有任何情緒的黑沉眼中終於有了變化,因爲他看到了地牢深處的那兩個人。
“認得他們嗎?”殷南寒淡淡道。
殷睿不帶任何猶豫的點頭,地牢內那個蓬頭垢面的女人,正是曾經的教主夫人,而躺在一旁不能動彈的男人,他雖然不認識,但卻也可以猜測出很有可能是那個與教主夫人勾搭的姦夫。
“既然認得,那你恨他們嗎?”殷南寒緩緩開口。
殷睿咬牙道,“恨。”
“好,去殺了他們。”殷南寒一臉平淡的在殷睿面前扔下一把刀,彷彿自己讓殷睿去做的事情只是去切一個西瓜。
殷睿眼中愕然一閃而過,下意識看向殷南寒。
“你在猶豫什麼,你不是恨他們嗎,我現在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他們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要你去做,就可以手刃仇敵,怎麼,我殷南寒的兒子難道連殺死仇人的這點膽量都沒有嗎。”殷南寒彷彿看死人一樣的看着牢房內的兩個人。
那教主夫人聞言眼中露出驚恐的光芒,再次爬過來想要求饒,但卻被鐵鏈束縛,沒爬幾步就只能停在那裡,而那個躺在地上的男人則手筋腳筋具被挑斷,不能動彈分毫,只能在嘴裡發出幾聲焦急中帶着恐懼的嗬嗬聲。
“怕了嗎睿兒,想要做我殷南寒的繼承人,僅僅是這樣可不夠。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我既然能夠給你,也能讓你失去。”殷南寒的聲音冰寒下來。
殷睿身子一抖,他雖才年僅八歲,但是早已經懂得察言觀色,他知道,殷南寒此時的表情是認真的,如果自己不照做的話,真的會失去一切。短短一瞬間,殷睿想到了很多,他想起了自己慘死的孃親,想起了自己在後院時那幾次差點死去的經歷,也想起了心底最大的秘密,唯一帶給他溫暖的人——白凡。
想着這一切的一切,殷睿臉上的表情卻漸漸麻木起來,因爲他知道,他已經沒有退路了,自從他的身份改變時,他就再也沒有了後路,唯一的活路就是不斷的變強,不斷的往上爬,一旦他失去了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他的下場,只會比以前更加悽慘,以前的他,保護不了自己重視的人,也保護不了自己,但是以後,不會那樣了……
殷睿看向那個滿身狼狽的女人,就是她,是她害死了孃親,以前不是無數次的想要這個女人死嗎,現在他有了機會,沒什麼的,這沒什麼的……殷睿拾起地上的刀,一步步的走到那恐懼的往後縮的女人面前,當血液濺到臉上時,他的手不自覺抖了一下,但是他卻沒有停止,又走到那個躺在地上的男人身邊,依樣一刀解決了他。
殷南寒沉默的看着這一切,雖然他得到了想要的,但是情況似乎又與他想象的不同,難道那晚是他看錯了?這個孩子,哪裡是什麼心慈手軟的。
這一天,殷睿弄清了自己的處境,同樣的,他也認清了殷南寒,本來就對殷南寒怨氣未消的他徹底冷了一顆心,不再對這個男人抱有任何期望,甚至他覺得,他可以像剛剛割斷那兩個人的喉嚨一般,同樣如此對待殷南寒,但是這一切,都被他深深的掩藏了起來,他知道,自己現在還不夠強大,所以必須忍耐。
這一晚,殷睿發起了高燒,白凡從殷睿的身體醒過來的時候,嗓子乾渴的冒煙,頭部眩暈中伴隨着一抽一抽的疼,身上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自己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白凡嚇了一跳,殷睿這孩子怎麼了,竟然發了這麼高的燒。
好在殷睿今日不同往日,發了高燒是有人照顧的,白凡看着碧水帶着很多婢女忙進忙出的給他冷敷擦身,迷迷糊糊的漸漸睡了過去,但是在天亮前他卻因爲心有所念,神奇的醒了過來,他軟手軟腳的走到桌前,用軟趴趴的字跡寫了一封信給殷睿。
殷睿恢復意識時,立刻就察覺到了自己滿身的不適,看到白凡寫給自己的那封滿含擔憂與關心的信時,他呆愣了很長時間,隨即用手捂住臉輕笑了起來,他又幹了什麼,在爲殺死了那個女人而愧疚嗎,爲了那個早就該死的女人讓他的凡難受,這種軟弱,他以後都不會再有了。
他今後,會一直活的最好,不會受傷,也不會生病,因爲,凡和他是一體的,他生病受傷的話,凡也會難受,也會痛。
殷南寒彷彿是爲了驗證什麼,今後的幾天,又帶着殷睿手刃了幾個人,這些人裡有以前欺辱殷睿的奴僕,也有殷睿毫不相識的人。但是殷睿彷彿漸漸適應了這種事情一般,手很穩,動作乾淨利落,甚至就連情緒也沒有多少波動,這份狠辣,殷南寒看的也不禁瞳孔收縮,他自認,他八歲的時候可做不到這樣。
白凡覺得殷睿最近有些奇怪,似乎不是很開心,但是他看不到殷睿的表情,自然也就無法印證自己的猜測,白凡有時候覺得這種感覺真的挺討厭,明明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很簡單的事情,但是落在他和殷睿身上卻成了不可能,他醒來的時候,就是殷睿休息的時候,無論他怎麼在鏡子前面照,看到的都只能是自己的表情。
白凡在鏡子前無奈的搖搖頭,穿上擺在牀頭的那一套白色衣袍推門出去,白凡突然發覺,好像最近幾天殷睿給自己準備的都是白色的衣服。
到殷南寒那裡報道後,白凡自覺的爬進浴桶裡泡藥浴,但在白凡合上眼後,本來一臉平靜盤膝打坐的殷南寒卻睜開了眼睛,他仔細看着坐在浴桶裡的人,似乎想要將一切隱秘都看出來,他本以爲他對自己的這個孩子應該是瞭解的,但是最近幾天殷睿的表現,卻讓他改變了這個想法,他發現,他看不透自己的這個兒子,而這世間,讓他看不透的人,少之又少。
殷南寒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這個兒子,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的話,忽冷忽熱似乎比較適合,殷南寒注意到白凡今晚所穿的是白色衣服,不期然的又想起了幾日前殷睿解決完那幾個教內叛徒後對他所說的話,那時候殷睿臉上濺着點點血跡,卻突然擡頭對他說——以後這種事情,白天讓他做完就行,不要晚上找他。
殷南寒記得當時自己只是隨意的問了一句爲什麼,殷睿是怎麼回答的,哦,對了,他說怕弄髒衣服。殷南寒的視線再次轉向那身白色的衣服,這種顏色,確實很容易弄髒,殷南寒還記得,殷睿白天總是穿着一身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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