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良回來的時候,發現家裡的一大一小的姑娘十分心虛地看着自己,然後一個殷勤地過來給他捶肩捏背,一個捧上香茶,笑得十分討好。
溫良暗笑,接過女兒呈上來的茶,享受着某位二貨姑娘的小意溫柔,問道:“你們笑得這般高興,可是有什麼事麼?說出來也讓我樂樂。”
聞言,溫彥平瞅着如翠,然後縮回腦袋裝乖巧。如翠姑娘只能摸摸鼻子,誠懇地對溫良說道:“大白和小白貪玩,將林嬤嬤給嚇着了,但請相信,大白和小白都不是故意的,它們真的很乖巧的。”乖巧得很聽人指使幹壞事。
“林嬤嬤?”溫良有些迷惑。
敢情這位大人早就將他爹身邊的人選擇性忘記了,如翠提醒道:“就是爹身邊伺候的林嬤嬤。”
溫良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將手中的茶慢慢地品着。
溫彥平看罷,便知道自己這位便宜爹不待見鎮國公府的人,那位林嬤嬤那般囂張,換成是她也要討厭,特別是那些人總想着欺負她的便宜孃親。溫彥平纔到京城兩天,對京城的事情有很多不瞭解的,也只是青衣和藍衣兩人提點了幾句,她只知道自己這便宜爹還是尊貴的鎮國公府的嫡子,身份貴重着,怨不得連太后娘娘也看重。可是,今天看了林嬤嬤的作派與便宜爹的模樣,溫彥平知道溫良與鎮國公府不合,估計裡頭的彎彎繞繞很多,以後她總會知道的。
“林嬤嬤怎麼樣了?”溫良問道。
“呃……摔了一跤,我去請了大夫來看了,說沒什麼事兒,就是磕着的地方會有些痠疼,休息幾天就好。林嬤嬤還在府裡,正要準備回去呢,不過我覺得她既然摔着了,就作主留她在府裡休息好了再走。”
溫良聽罷似笑非笑,恐怕是硬將林嬤嬤扣在府裡,省得她回去告狀吧?該說這丫頭大膽麼?而這肥膽子也是肅王妃和他縱出來的結果。
溫彥平眼睛骨碌碌地轉着,心道那老婆子倒是好命,連胳膊都沒摔斷,不過她的氣性也特大了,不由插嘴道:“爹,林嬤嬤好生威風呢,她說娘沒規矩,枉爲人媳,娘應該每天回鎮國公府立規矩伺候婆婆,應該讓人教教娘爲人媳婦的規矩。”
溫彥平此時光明正大地給林嬤嬤上了眼藥,這話若在旁人家裡,也沒有什麼不對,畢竟林嬤嬤可是代表老鎮國公,在鎮國公府裡的地位超然,可是聽在溫良耳裡卻覺得刺耳極了,恐怕不是什麼立規矩,而是想着法子折騰他媳婦兒,然後哄着如翠答應爲他納妾吧。
話剛說完,溫良卻笑了,他這一笑,彷彿春風拂柳,百花盛開,瞧得小姑娘面紅耳赤,趕緊低下頭去。倒是如翠蹭了過去,小心地拉着他的手說,“溫大人,你彆氣啦,氣壞身體不值當,以後我會做得更好的。”
“我沒生氣呢。”溫良說着,站了起身,“好了,你們去準備準備,咱們回鎮國公府去,順便讓彥平認認人,彥平可是溫家的第四代子孫,等通過宗族裡的幾位叔父同意,便能入族譜了。”
如翠姑娘腹誹,還說沒生氣,那雙桃花眼裡此時冷得掉冰碴子呢。想着,卻過去挽着他的手,說道:“這是自然。溫大人,我伺候你更衣。”然後將人拉回了房。
溫彥平看着兩人離開,撓了撓臉,心裡對如翠姑娘有些佩服,她到底要有多白目才能無視溫良身上可怕的氣息?她雖然膽子大,可是也覺得這便宜爹生起氣來很恐怖。想了想,還是覺得如翠姑娘果然是最厲害的,以後有誰敢欺負她,她揍死他丫的。
“少爺,您也去更衣吧。”緋衣在一旁說道,她是如翠撥來伺候小少爺的。
溫彥平點了點頭,也跟着去換衣服了。
收拾妥當後,一家三口慢悠悠地坐着馬車往鎮國公府而去,隨同的除了如翠的兩個貼身丫環,還有林嬤嬤。溫良可不願意放個礙眼的老婆子在自己府裡礙眼。
這林嬤嬤能如此囂張的原因他也是知道的,除了仗着他爹的寵信外,還因爲他媳婦兒出身低又不能生養,無法爲溫家誕下血脈。不能生的女人不免會被人低瞧,加上林嬤嬤知道溫良是鎮國公府的嫡子,自家老爺說什麼也不會讓這兒子的血脈斷絕,就算是硬逼也會逼着他納妾生孩子。男人哪有不愛自己的血脈後代的?屆時妾侍若是真的生下孩子,可以藉着孩子將三少爺的心籠絡住,這正室夫人就算再好,沒有孩子也只能有個體面罷了,誰知道那時候三少爺會不會後悔然後將人給休了再娶個身份高貴的女人回來?
只是她失算的是,溫良與鎮國公這父子倆現在幾乎水火不相融,誰也不肯向誰低頭,還有他心裡某人佔的份量極重,林嬤嬤那些話正是截中了他的心,讓他恨得要死,若不是林嬤嬤是個女人,他可要親自動手整治她一翻。
到了鎮國公府,出來迎接的並不是老管家,而是今年初從家族產業裡提撥上來的管事之一,溫良目光微閃,這新管家竟然是他繼母的那邊的人,看來他爹越老越糊塗了。
“三少爺、三少夫人,你們回來啦,老爺剛下朝回來。”管家客客氣氣地笑道,恭敬地跟在他們身後。
溫良臉上掛着清淺的微笑,讓人如沐春風,道了句辛苦了,帶着如翠和溫彥平一起進了鎮國公府。
知道溫良回來,鎮國公夫婦和府裡的少爺夫人小姐們都過來了,也想瞧瞧溫良的義子。
給鎮國公夫婦請安後,又和兄弟姐妹等互相見了禮後,溫良和如翠方坐定,這時溫婉迫不及待道:“三哥,你終於回來了,你不在京過年,害得人家好想你。三哥,這個就是我的小侄子麼?爲什麼長得這麼……平凡?和三哥一點也不相符。三哥,是不是有人慫恿你的?”
溫彥平不樂意了,雖然知道自己長相平凡,甚至與溫良一比較更是如塵埃般不起眼,可是她從來不覺得自己難看,這位四姑姑卻嫌棄自己。心裡不免有幾分生氣,但臉上還是笑盈盈的,伶俐地說道:“四姑姑這話就不對了,爹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彥平這長相是父母給的,好不好看彥平一點也不在意,倒是姑姑這般在意,爹說這種人叫膚淺!”
“你……”
“婉婉!”鎮國公夫人叫道,丈夫現在心情不好,可不能讓女兒又作了出頭的鳥兒。
溫婉只能恨恨地剜了眼溫彥平,然後又暗暗剜了眼如翠,不情不願地閉上嘴,心中恨恨道:不過三哥看他可憐才認的,還以爲自己真是溫家的嫡系子孫了?想當她三哥的孩子,想得美。
這時,鎮國公不悅道:“長輩未發話,小孩子就插嘴了,這規矩沒教他麼?我們溫家的規矩嚴謹,可沒有這樣不尊重長輩的子孫。”說着橫了眼兒子,別以爲他不知道這劣子以爲認個男孩回來就能當溫家的長孫了。
溫良笑了笑,淡淡道:“我覺得彥平的規矩現在很好,而且總不能站着捱打不還手吧?又不是小嬰兒。不過爹你以前打我罵我的時候,我不是站着給你打罵麼?所以我教出來的孩子以後也會這般孝順的,你放心吧。”
鎮國公當下氣得臉漲紅,這劣子簡直是在諷刺他,不過是將他砸傷又潑了他一臉的水,竟然病了一個月不好,還美其名日養病跑到平津城去,連年也不在家裡過,讓他生生被人看了笑話。
眼見父子倆又要吵起來,鎮國公夫人只好假意出來打圓場,然後藉口今天陽光明媚,打發了那些未出閣的男孩女孩子的到花園裡去玩耍,順便帶小彥平去看看鎮國公府的環境。
很快地,屋子裡只剩下了鎮國公夫妻、幾個已成家的兒子兒媳。
果然,見清了場後,鎮國公不再顧忌,陰着臉捶了下桌面,指着溫良大罵,話裡話外都是罵他行事荒唐,大過年的竟然不回家過年,這臉面都丟盡了之類的。然後又罵到某人不能生養之類的,最後,怒瞪着眼睛,來了一句:“過幾日,我讓你娘給你尋幾個身家清白的姑娘納進府去!”
這話一出口,鎮國公夫人心頭又苦又樂,苦的是老爺給了她個難題,她可是知道這繼子可沒有納妾的心思,讓她尋人不是明着得罪繼子麼?樂的是討厭的三兒媳婦以後有女人去分她的寵,看她還敢不敢如此囂張。
“不可能!”溫良一口回絕。
“那你想要怎麼辦?難道真的想斷了我溫家的血脈?”鎮國公口氣很衝,“哪家的兒子有你這般頑劣忤逆的?我都不叫你休妻了,你還想如何?讓你納個妾會死啊?還是想要你老父哭着喊着讓你納?”氣極之下,已經口不折言了。
除了溫良和如翠,屋子裡的人聽到鎮國公這話,幾乎忍不住捂臉,老爺子這真是氣得面子都不顧了。
“不會死,但我不舒服,會被憋屈死!”溫良直言道。
鎮國公氣得捂着胸坎喘了好久的氣才喘勻過來,讓他恨的是自己的身體也太健康了,爲什麼還不氣暈過去,省得自己對着這劣子受罪。
鎮國公歇菜了,然後輪到到鎮國公夫人和大兒媳婦一起上場去轟炸如翠姑娘了,話裡話外的意思是她這作妻子的,真不賢惠,她不應該阻止丈夫納妾,特別是自己不能生,竟然還想要斷自己丈夫的血脈,特惡毒了。
如翠姑娘一臉爲難道:“娘,大嫂,相公不同意我也沒法子啊,就算我真的納進來了,相公不進姨娘的屋子,還能逼着他進去麼?就算相公進去了,你確實那些小妾就能生兒子而不是像大嫂這樣?”
聽到這話,秦氏被氣得差點一個仰倒,一口血就要噴出來,當下也口不折言了:“就算我生的都是女兒,但我也是能生,好比過你不能生!一隻不能下蛋的母雞可沒什麼用。”
如翠姑娘很淡定道:“只能下沒種蛋的母雞用處也不大。”
“……”
這句話太惡毒了,於是秦氏陣亡,鎮國公夫人失語無言。
就在屋子裡吵得熱鬧時,突然外頭響起了丫環焦急的聲音:“老爺夫人,不好了,四小姐和彥平小公子落水了。”
73
鎮國公夫人素來疼女兒,這會兒聽到女兒竟然落水了,如何坐得住?當下面色兀變,哪裡還顧得及和牙尖嘴利的三媳婦吵架,連丈夫也沒看,趕緊起身疾步出去。
溫良也擔心義女,和如翠一同出去,溫允溫安等也要表示一下對妹妹侄子的關心,皆前去關心,一時間只剩下老鎮國公還坐在那裡生悶氣,到底關心女兒,終於坐不住地起身跟着去了。
此時正是二月底,雖然陽光明媚,但池水卻仍是帶着寒意,兩個被撈上岸的大小姑娘皆一身溼漉漉的,嘴脣凍得發紫,模樣兒看起來委實是可憐。鎮國公夫人到來時,正見女兒像個落湯雞一樣邊發抖邊哭得傷心,反觀那莫名冒出來的溫良義子,一臉氣鼓鼓的表情,看着瘦瘦弱弱的,卻十分精神。
“婉婉,怎麼樣了?你們這些作死的奴才怎麼伺候小姐的?竟然讓小姐落水,每人打二十板子,罰半年的月銀!還不快帶小姐下去換衣服?廚房的人在幹嘛,快去給小姐煮碗薑湯過來……”
鎮國公夫人一來到便噼哩叭啦地開罵,罵得衆人都有些懵。要知道鎮國公夫人一向以仁厚寬容行事,最是和藹不過,可這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被如翠姑娘落了面子,心中正憋着氣,女兒落水的事情終於讓她暴發了,都遷怒起下人來。
等鎮國公夫人嚴厲地瞪過來,衆人趕緊各做事情去了。
除了兩個溼漉漉的孩子,這裡還有些小的,皆是一副嚇壞的模樣,溫良微微擰了下眉,神色淡斂,沒有說話。倒是如翠見到溫彥平這般模樣,難得地生氣了。
“彥平,怎麼樣?難不難受?怎麼會跌下水的?告訴我們,我們給你作主。”如翠迭聲問着,然後看了看,對溫策道:“五弟,麻煩借你的衣服給彥平換下。”溫策的年齡與彥平相近,彥平又不樂意穿着女裝,如翠如今便只能這麼着了。
溫策瞅了瞅父親的臉色,又看了眼神色淡斂看不出喜怒的三哥溫良,頗爲乖覺道:“三嫂不用說借啦,我那兒有一套沒穿過的新衣,給侄兒穿正好。”
這時,溫良終於開口了,“那就多謝五弟了。”
男孩朝他抿嘴一笑,心裡覺得能賣三哥一個好對他以後也有好處。
見如翠心肝寶貝似地帶着小孩離開,鎮國公夫人還在生氣,秦氏趕緊說道:“娘,先讓妹妹去換身衣服吧。”
又是一翻忙亂,等兩個落水的孩子都換了乾淨的衣物被大人逼着餵了薑湯後,衆人又坐下來,彼此面色都不好。
“到底是怎麼回事?兩個孩子爲何落水?”鎮國公一臉怒意地質問下面跪着的幾個婆子和丫環。
見鎮國公生氣,衆人噤若寒蟬,沒膽出聲。幾個婆子暗暗叫苦,囁囁地說不出話來,怕自己開口,惹得老爺生氣,屆時她們可討不了好。
倒是鎮國公夫人有心向女兒討公道,叫來最小的溫策,和顏悅色道:“策哥兒,你當時也在,看得清楚,給咱們便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溫策只是個庶子,年紀又小,還要她這嫡母多加拂照,她就不信這滑溜的小子不向着自己。他是個聰明的,自然明白該說什麼對自己有利。
溫策見父親和三哥都同時看向自己,不覺有些緊張,嫡母又話裡有話,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道:“回爹孃,四姐姐和彥平只是發生了些爭執,兩人沒有注意腳下的路,所以纔不小心摔下水的。”
“爭執?”鎮國公冷哼,“規矩都學到哪裡去了?”果然不是溫家的血脈,就容易生事。鎮國公這會兒是看那瘦瘦小小的孩子怎麼都不順眼。
如翠撇了眼鎮國公夫人,說道:“爹,咱們彥平是好孩子,規矩是不錯的。”自家的小孩再不好也不喜歡聽別人說不好。
溫良也笑着道:“是啊,爹,彥平心地純善,敬愛長輩友善晚輩,我才收她爲義子的。”一副寵溺無比的表情,看得鎮國公公差點想要拍桌子。
聽着這夫妻倆一唱一和,鎮國公夫人差點沒氣死,敢情這兩人是在諷刺她的婉婉是個沒規矩不友愛晚輩的了?
溫婉也同樣氣極,委屈地看着溫良,難過地說:“三哥,是他先說要打我的,半點教養都沒有,我是長輩,他怎麼能說要打我呢?我才和他吵起來,並不是有意的。三哥,我、我、我……爲什麼你要認這種粗鄙難看的小孩作義子?你這樣會被人笑話的,我不要三哥被人笑話啦……”說着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鎮國公夫人見女兒哭得傷心,趕緊將她摟過來安撫,同時心中卻極爲滿意女兒這先發制人的舉動,看着率直莾撞,卻能更好地上眼藥,丈夫和繼子想要生氣也不行,畢竟她女兒一切都是爲了他的名聲。
然而溫彥平也不是個捱打不還手的孩子,她小小年紀就在盜賊窩裡掙扎求生,極有眼色和膽識,可做不來逆來順受那一套,即便這些是自己養父母的家人,她也不願意白白受冤,加上這名義上的爺爺奶奶對她便宜娘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她也不高興,當下便說道:“四姑姑,彥平都沒有打到你呢,是你自己躲開纔不小心摔下水的,我也被你拉下去了呢。而且四姑姑是不是忘記了你先前說的話?若不是你說我孃的壞話,我會說要打你麼?我娘有什麼不好?她可是爹名媒正娶娶進門的,是你的嫂子,你自己都不尊重長輩,還說我不尊重你……”
見小孩一臉倔強,如翠將她摟到懷裡,拍拍她的背安撫她。
鎮國公夫人冷笑道:“小小年紀,動不動就喊着要打人,你父母怎麼教你的?婉婉再不是也是你的姑姑,哪有侄兒要打姑姑的?”
“我沒有打呢。”溫彥平瞪眼。
“沒打都嚇得她跌下水了,若打了她還有命麼?”鎮國公夫人咄咄逼人。
“娘,這事不全怪彥平。”溫良開口道,眉眼間有幾分忍耐之色,見小姑娘望着自己有些焦急的神色,溫良朝她溫和一笑,示意她放心。既然作了她的父親,自然要護着她。“倒是我很好奇四妹妹到底罵了你三嫂什麼,讓彥平如此生氣。彥平的性子我瞭解不過,不是真的生氣了,可不會說要打人。”
對上那雙泛着冷冷眸光的桃花眼,溫婉突然有些心悸,低下頭吱吱唔唔地說不出話來。她當時說得高興,可是卻不敢當着三哥的面說一遍的,不然……
鎮國公夫人心中微驚,便知道女兒那心直嘴快的性子,說的絕對不是什麼好話,頓時又氣又急,暗恨那溫彥平挑事,又惱女兒的蠢直性格,明明自己也不是如此蠢笨之人,怎麼會生出女兒這般直白的性子來?
“良哥兒,婉婉一直敬重你,若是說了什麼,相信也是心急你,你……”
“娘,我知道,四妹妹有心了。”溫良打斷她,“只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四妹妹當時罵了我妻子什麼話,惹得我女兒這般生氣要打人。”能讓小丫頭惱到說要動手打人,估計真不是什麼好話,溫良雖然不想爲難妹妹,但也不想讓那兩丫頭受委屈。
“這……”鎮國公夫人更急了,女兒那張嘴很刁,若是她說了什麼不好的話傳出去,以後她還要不要做人?想着,嚴厲地看着屋子裡的丫環婆子,絕對要讓她們閉嘴。
溫允有些看不過去,他原本是想等着父親來決斷的,可是妻子一直在扯着他的衣袖示意他幫嫡母,心裡也明白這種情況下幫嫡母對他而言是最好的,便說道:“三弟,算了吧,讓四妹妹認個錯就行了,別逼她了。”
溫良似笑非笑,“大哥,四妹妹以後可是要嫁人的,若是這性子不改,以後受罪的還是她自己。”
溫婉聽到他這麼說,眼眶發紅,眼淚掉了下來,感覺心都要碎了,三哥怎麼可以幫着外人逼她?明明她纔是三哥的嫡親妹妹。
鎮國公夫人心疼女兒,秦氏爲討好婆母,跟着一起開口,一時間屋子裡十分熱鬧,很快地嚴重歪樓了,連如翠都被扯了進來,又開始老話重提。
一直沉默的鎮國公見從來不管事的三兒子竟然咄咄逼人,吃驚之餘也有些頭疼,可是婉婉是嫡女,他也是疼的,可不願意被這般逼迫,見衆人互不相讓,吵個沒完,終於開口道:“好了,既然兩個孩子都是不小心落了水,就別再追究了,讓他們向對方道個歉,以後別再犯這種事,省得被外人笑話了去。”
衆人見他態度強硬,真的生氣了,便都默不作聲。
鎮國公看向神情淡斂的三兒子,心頭有些發緊,問道:“良哥兒,你是不是有意見?”然後又板起臉道:“我還沒有死呢,一個兩個地在我面前吵。夫人,婉婉以後該好好管教了,省了丟了鎮國公府的臉。還有你們幾個,好好的日子不過,鬧騰什麼。”
鎮國公夫人的臉差點端不住,恨恨地剜着如翠和溫彥平,溫良倒是不敢瞪。秦氏也十分委屈,心中發狠,絕對不能讓夏氏再得意囂張下去。如翠卻十分平靜,一副以夫爲天的模樣,她纔不去作那個出頭的櫞子呢。
溫良看着父親,緩緩地勾起一抹笑,輕描淡寫地說道:“既然爹這麼說,那就算了,只是這府裡的奴才都是心大的,伺候主子不經心,還是換了吧。”
鎮國公愣了愣,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不過難得兒子提出個要求,鎮國公自然不會拒絕,想了想,將這事交給大兒子來辦。只有鎮國公夫人臉色越發的難看,心裡知道這繼子是要斷她的人脈,好在府裡安插他的人手,想到幾十年經營因爲他一句話泡湯,頓時氣得發狠。
最後鎮國公親自出面又是處置了一翻,連幾個小的孩子也被禁了足,纔將這事揭過,溫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帶着如翠和女兒一起離開了。
他們剛離開,一直尋不到機會告狀的林嬤嬤這才一瘸一拐一過來同鎮國公稟報自己今天奉命到太師府傳話的事情,哭訴着某人讓兩隻狐狸嚇她摔跟頭的惡行,上足了眼藥,當下讓鎮國公氣得連連罵娶了個不孝媳婦,轉頭就吩咐鎮國公夫人好好挑個好生養的清白姑娘送到兒子府上去讓他收房。
鎮國公夫人心中舒爽,自然不會拒絕,她也是惱恨上幾次落她臉面的三媳婦,只可惜她不是住在鎮國公府,不然絕對要天天讓她過來立規矩。
這時,秦氏湊到鎮國公夫人耳裡小聲道:“娘,咱們孃家不是有個正值待嫁的姑娘麼?她是姨娘所出的女兒,身份不高卻是個心大的,哄得我叔叔都和正妻有些不對付,孃家那邊正有些焦急怎麼安排她的婚事呢。你瞧三弟這裡……”
鎮國公夫人一點就透,想了想,覺得可行,又詢問了那女孩的模樣性格才情之類的,得到自己想要的,當下拍案決定了人選,她就不信鬥不到個丫環出身的女人。
74
去鎮國公府一趟後,溫彥平覺得這鎮國公府真是一堆的破事兒和挑刺兒的,以後沒事絕對不回去。這話得到了溫良的認同,笑着摸摸她的腦袋附和她,完全就是一個教壞女兒的壞父親類型,如翠在一旁聽得翻白眼,她雖然二,但可沒這兩人任性,看來自己品德還是極好的。
“對了,溫大人,你先前爲什麼要插手鎮國公府裡的事情?你這麼做,小心娘怨恨上你。”如翠問道,也許對溫良來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可是對鎮國公夫人來說,那可是插手干預鎮國公府事務,搶奪她手上權利,讓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平靜以待。
溫良搖着扇子,悠然笑道:“總得給些事情她忙,免得總是盯着咱們。”見她支着臉瞅着自己明顯不信,溫良伸手捏了下她的臉蛋,笑而不語。
當然沒有這般簡單,他雖然不屑鎮國公府,但也不會看着它沒落,繼母的心思他懂,卻要看他允不允,雖然他不住在鎮國公府裡,但偶爾也可以插手摺騰一下他們。
他不說,如翠也不多問,在她心裡聰明人做事彎來彎去,她還是比較喜歡直白一點的。
“對了,回去後要叫個大夫過來給彥平看看。”如翠將小丫頭拉過來摸摸她的臉,“上次受傷時,大夫就說彥平的身子虛,這會兒落了水,還不知道會不會生病呢。”
“嗯,回去就叫大夫過來吧。”溫良也同意,對這義女是十分寶貝的。
剛回到府裡,迎面而來的是幾個半大的少年,個個激動地看着他們,溫彥平被如翠牽着,好奇地看着那些樣貌氣度皆出色的少年,穿着上等衣料製成的華服,腰飾佩環,一看就是權貴之家的少爺,就算其中一個小胖子長得矬了點兒,也笑得挺可愛的。不過溫彥平卻下意識地有些抗拒。
“溫先生,溫夫人,你們終於回來了!”衛朝浥激動地說道,“聽說你們回京時,我們原是想第一時間來拜訪你們的,誰知道書院有事,一時走不開。”
“溫先生回來就好了,正好去約俏俏姑娘出來一起聚聚,爲溫先生接風洗塵,咱們到酒樓宴客。”莫潛一副暴發戶的模樣。
周拯煦文雅地笑着,也上前揖禮叫人。
丹鳳眼的美少年項清春卻是注意到如翠身邊的小孩兒,微微眯了下眼睛,說道:“溫先生,這是你在平津認的義子麼?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孩子?”
聞言,幾個少年這才注意到如翠身邊的小孩兒,瘦瘦弱弱的,長相平凡無奇,實在是不出挑,讓他們有些懷疑溫良怎地會認這種沒特色的小孩兒爲義子,就不怕墮了他的名聲麼?這個時代的人重視相貌氣質,大凡才貌出色者爲世人所讚歎,所以溫彥平現在這副面黃肌瘦的模樣還真不好看,就算養了兩個月,此時看起來有點兒肉了,但也看得出容貌倒不是多出色,不過一雙眼睛倒是亮得出奇,襯着那對秀眉,倒顯得有種點晴之筆。
“她叫溫彥平。”溫良輕描淡寫地說,沒有多作解釋,“彥平,這幾位分別是衛朝浥、周拯煦、莫潛、項清春。”
溫彥平磨磨蹭蹭地從如翠身邊走了兩步,吞吞吐吐地向衆人問安。這模樣落在衛朝浥和項清春眼裡,不免有些不喜,覺得這小孩兒小家子氣,倒是周拯煦平素性子溫文爾雅,莫潛萬事不上心,兩人倒沒有什麼異樣感。
過了一個年,原來洶涌的流言已經平息,所有的事情彷彿已經成了定局,所以幾個少年見到如翠,想起她不能生養的事情,只是眉眼互傳了下意思,面上仍是如常。
在衆人跟着溫良一起移坐到正堂時,幾個少年小聲討論着。
“有點兒醜。”項清春皺着眉說,他對美醜極爲敏感,素來自負自己的容貌清美俊雅,而且他平日接觸的大多是容貌優秀者——小胖子是個例外,不過瘦下來後那也是個美少年,只可惜某人太胖了——所以一直以爲貌衆者纔有資格與自己交往。不過他這等自負在溫良面前完全只剩下渣渣,他也只有乖乖認輸的份兒。所以他想不明白,出色如溫良爲何要認個如此醜的小孩子爲義子。
“也許長大了會好點吧。”衛朝浥難得附和——這個也是視覺愛好者,不過沒有項清春這般變態罷了。
“怕是難了。”項清春看人很準,覺得小孩似乎已經定型了,“幸好是個男孩子,不然以後哪可能娶得到媳婦?”削薄秀麗的紅脣吐出的話十分刻薄。
周拯煦含笑道:“那是溫先生的義子,你們這樣說不好吧?”
衛朝浥兩人自然知道這點,便不再說話。而這時,走在前頭的那小孩兒突然回頭瞪了他們一眼,尤其是項清春與衛朝浥,更能感覺到小孩的憤怒,那雙充滿了怒火的眼睛十分有神,看起來倒沒有那般平凡了。
難道他聽得到?這麼遠,不可能吧?三人心中嚇了一跳。
已是午時,溫良讓人擺膳,留了四個少年一起用膳,以前也經常這樣,少年們倒是不介意,大大方方地坐下與溫良同桌而食,在他們心裡,教導過他們的溫良已有師生之誼,先生留膳,學生自不用推辭。
溫彥平抓着筷子扒飯,與那些動作優雅的少年相比,顯得有些粗魯,讓她有些自卑,很快又生出一股傲氣來,她以後學好禮儀,會比他們更出色。倒是那個討厭的項清春和衛朝浥,都是壞人,以後要討厭他們!
飯後,衆人坐在花廳裡喝茶,溫良同幾人隨意地聊着天,順便檢查了他們的學業,又指點了些他們不懂的東西。
等溫良中途離開去更衣時,溫彥平冷眼看着那四個少年,目光定在項清春身上。
“彥平小師弟,要不要玩彈棋?”項清春露出一抹完美的微笑,拿過花廳裡的棋盒邀請小孩。雖然小孩子的長相不符合自己的審美,但鑑於他是溫良的義子,意義不一般,自然得交好拉攏一翻。
“你是溫先生認的義子,得溫先生看重,應該會很多東西吧?”衛朝浥笑道:“要不要我們教你?”
溫彥平冷眼看着他們,對項清春道:“臭美的狐狸精!”然後又對衛朝浥說:“嘴壞的大野狼!”說完就跑到小胖子那裡,燦爛地笑道:“胖哥哥,明天咱們去找俏俏姨玩~~”完全一副天真不諳世事的模樣。
“好啊~”小胖子興奮地叫起來,極有義氣地將小孩擋住,不讓那兩個生氣的人欺負小孩。
這隻才叫狡猾的狐狸!
看着小孩子利用小胖子擋他們,衛進浥和項清春一肚子的火,認定了這小孩很討厭。
溫彥平彷彿覺得不夠,還在小胖子身後朝兩人扮鬼臉。
下午時,四名少年告辭離開,同時表示明天午休時會來溫府和溫良下棋,溫良想了想自己明天的行程,便允了。
只有小孩氣呼呼地瞪着他們,極度不希望那兩個討厭的大哥哥來,小胖子她倒是歡迎。
“彥平怎麼了?”如翠好奇地看着小孩憤怒的表情。
溫彥平瞅了瞅如翠,雖然她不是絕色,但也是個秀美的女子,笑起來的時候讓人感覺到十分舒服,反觀自己,真的那麼醜麼?
“娘,我真的很醜麼?”溫彥平有些難過地問。
“誰說的?”如翠不高興了,“你只是長得平凡一點,等調養好身體,長開了就好看了。”難道是衛朝浥他們說了什麼刺激到小孩了?“聽我的,彥平是不錯的。”
溫彥平內流滿面,娘啊,這算是安慰麼?不過心裡還算是有點安慰,決定以後一定好好吃飯喝藥,努力將臉色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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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的幾天,如翠一直忙着,拜訪左鄰右舍,處理積了幾個月的事務,還有一些送往迎來,還要教導溫彥平讀書識字之類的,生活過得很充足。
等她終於閒下來時,又到隔壁虞將軍府裡去探望將軍新生兒。今年元宵節時,將軍夫人誕下一子,小名叫崽崽,長得十分的俊俏可愛,如翠和溫彥平見了後都很喜歡。剛好將軍夫人邀請她在三月三上巳節去看廟會,如翠想了想,又看了眼虞將軍的妹妹虞月娟,這名少女情竇初開。對她家溫大人一見鍾情,後來一直不太能忘情……明白將軍夫人的意思,如翠很爽快地答應了她的邀約了。
晚膳時分,一家人坐下來吃飯時,如翠和丈夫女兒說起上巳節的廟會時,誰知道兩人都沒空。
“那天宮裡有事情,走不開。”溫良無限遺憾,上巳節可不放假。
溫彥平眨巴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娘,我要陪俏俏姨去清晏河看快船比寒,小胖哥哥他們有比賽呢。”說着,悄悄又看了眼如翠。
如翠笑道:“怕是小胖慫恿你去邀請俏俏的吧?”不然胡太醫絕對不可能答應。
溫彥平俏皮地吐吐舌,當作默認了。
“看來只能是我和阿萌、月娟他們一起去看廟會了。”如翠頗感失落。
溫良拉住她的手安慰,“沒事,你回來時,我會去接你,到時咱們去街上看熱鬧。”
如翠高興地點頭。
如此說好後,等到了夏曆三月三時,一大早地,莫潛便派人來接走了溫彥平,如翠擔心人多出了什麼意外,特別地叮囑莫潛要照顧好她,同時也叮囑小彥平不要再氣項清春等人,等到了安全之地,再去氣他們。
溫彥平臉上掛着純真燦爛的笑容應了,肚子裡卻是一肚壞水,想着怎麼折騰項清春他們呢,誰叫他們常叫她醜小子。
送走了溫彥平後,輪到溫良送走如翠了。
看着如翠登上馬車離開,溫良不知怎地,心中微微惱動,感覺到有些不安,彷彿要發生什麼事情一樣,有種想將馬車裡的人拽回來鎖在身邊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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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有些心神不寧,所以這一個早上溫良都有些走神,這次數多了,旁人想假裝看不見也不行。
“子修,有什麼事?”肅王放下手中的宗卷,嚴肅地問道。
有些感覺太過玄奧籠統,溫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隨意笑了笑敷衍過去,不過一會兒後,又照常開始走神。
肅王是個做事認真的人,見他心思已不在這裡了,擰了擰眉,便不再勉強,只是將一大堆的卷軸塞給他,說道:“儘量快點辦好這上面的事,本王等着。”
溫良一看那些宗卷,頓時斗大如牛,期盼地問道:“王爺,可有時間限制?”
“三天。”肅王是個雷厲風行的人,最不喜歡拖拖拉拉,知道某人喜歡偷懶,所以這話毫不留情。
“王爺,這時間太短了,裡頭可是涉及了很多少數民族的古老文字,我需要找時間一一翻譯。”溫良爲自己爭取時間,可不想起早貪黑地忙活着,到時連抱老婆逗女兒的時間都沒有了。
肅王只是看了他一眼,溫良馬上沒話了,內流滿面地抱着一堆宗卷離開了皇宮。
想起他答應如翠的事兒,溫良讓人先將宗卷送回去,自己棄了馬車,悠然走在熱鬧的街市上,看着周遭經過的百姓臉上的笑容,雖然平常,但卻是太平盛世的標誌,不管看幾次,都讓他心甘情願維持這種現象,只希望有生之年,不要再重複十幾年前的慘事。
難得興起了閒逛的心思,溫良邊看邊走着,心裡有些可惜那丫頭沒有陪在身邊,若是她在的話,一定會很多話說,對着一件平常不過的事情,偶有的驚人之意雖然噎人得緊,卻也是妙趣無窮,每每讓他忍不住發笑,和她在一起日子從來不會變得無趣。
他走得悠閒,卻不知這熱鬧的大街上的廟會因爲他的出現而差點亂了秩序,跟在他身後的尚溪頻頻擦汗,小心地將後頭想要擠過來的人攔下,至於旁邊兩側的人,大多是不經意間凝望而來時,已經呆了幾分,等回過神來時,人已走遠,想要湊上前去也失了機會。
走過熱鬧的街道,到了一條相比清淨的巷子,突然有人上前來,低聲稟報幾句,溫良原本平和的表情兀變。
“夫人怎麼樣了?”溫良緊張地問,手心裡泌出了汗漬。
“回大人,夫人沒事,虞將軍已經將蓮花觀寺裡的亂黨抓住,倒是虞將軍夫人出了事兒。虞將軍親自護送夫人她們回來,再過一刻鐘就到了。”
溫良點頭,不過仍是眉眼未展,心裡的悸動仍是無法遏止,當下也不再前行,就這麼站在巷子口前等等待。
大約一刻鐘,一隊車馬行來。
“溫大人,我在這裡哩。”馬車探出一顆腦袋,那張秀麗的臉蛋上露出了嬌俏的笑容,一如這明媚的陽春三月,暖暖的,醺醺的,彷彿喝了醇厚的陳年佳釀,一時間整顆心都酥了。
他想,他似乎中毒了,越來越無法拒絕那個人的存在,只要這般看到她,都覺得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然後是一具嬌軟的身軀撲到他懷裡,溫良張開手臂將她抱住。
剛聽到下屬來報蓮花觀寺潛藏了亂黨,這丫頭正在蓮花觀裡遊湖,竟然差點被亂黨波及,心中怎麼也無法安心,現在看到她平平安安歸來,方放下了一顆心,可是這顆心纔剛落回肚子裡,某人卻突然皺起了眉頭,捂着肚子彎下了腰,滿臉蒼白。
“丫頭,你怎麼了?”溫良嚇了一跳,不是說她沒事麼?
見他臉色都變了,如翠雖然覺得肚子疼得厲害,還是免強擠出一個笑容安慰他:“溫大人,我肚子疼,可能是吃壞肚子了。”
她身子一向健康,吃食有丫環看着,搭配得精細,又不吃亂七八糟的東西,哪裡可能會吃壞肚子?溫良不信,只覺得一定是被蓮花觀寺的事情波及了,沒看到虞將軍夫人也受了連累中了毒了麼?想着,一把將她抱起放到馬車上,只來得及同虞將軍招呼了一聲,便讓車伕回府,同時,也讓下人儘快去將胡太醫請來,只有胡太醫的醫術他纔信得過。
回到府裡,溫良不理會如翠的拒絕,直接將她從車裡抱出來,走進府裡。此時如翠覺得肚子沒有那麼疼了,但溫良這樣將她抱進府的行爲,又讓她覺得這下子沒臉見人了,這種秀恩愛的行爲,可是要遭人罵的。
果然,聞聲過來的玉笙玉容等不正是一副不善的表情看着她麼?不過如翠姑娘覺得自己是個肚子能撐船的主母,不同她們一般見識,若是她們敢開口說什麼不順心的話,再治罪也不遲。可惜的是,玉笙自從上回被溫良斥責過後,更加的穩重懂事了,可不會輕易給自己找罵。
在等胡太醫過來的時候,原本已經回將軍府的虞將軍夫妻過來探望了,不過大夥此時都沒有心思理會,直到胡太醫到來時,對溫良那般焦急的行爲有些不滿,明明那丫頭只是臉色白了下,此時不正是好好地坐在那裡喝水麼,有什麼好焦急的?
胡太醫雖然理解了溫良的某些行爲,但感情上卻是不能接受的,就怕溫良老了沒了子女送終,更可怕的是他以後若是後悔了,這一生什麼成了定數,後半輩子如何熬?做長輩的總希望子孫安好,兒孫滿堂,胡太醫自然希望溫良以後子嗣豐茂,平安順暢地過一生。可是,他媳婦卻不能生,就算認了義子又如何?終究不是自己的血脈。
人老了,自然想得多,所以胡太醫也有點不太待見如翠姑娘,每回見面都要嘮叨一下。只是他每回嘮叨,這侄孫媳婦都要笑眯眯地回給他,差點沒將他噎個半死。
不過,今天胡太醫的嘮叨很快被不可思議代替,一時間抓着如翠的手脈沒了語言動作,整個人都傻了。
溫良瞧得擔心,正想說什麼時,聽到胡太醫喃喃的宣佈也讓他傻了,甚至連一旁的虞將軍夫婦對他的賀喜也反應不過來,只能目光發直地盯着如翠的肚子。
“溫大人,我懷孕了耶!”如翠姑娘撓了撓臉,總結出一句話,因爲她也覺得不可思議。
“哦,懷孕了?怎麼辦?我還是去找王爺問問吧……”被這個意外的消息砸傻了的溫良下意識地要尋找他的便宜爹肅王拿主意,至於要拿什麼主意,等他清醒後再說吧。
於是在如翠反應不及、胡太爺吹鬍子瞪眼時,素來聰明淡定、優雅從容的某軍師做了件十分蠢萌的事情,真的直接跑了出去,蹦到宮裡去找肅王了。
而如翠有孕這件事情不只砸傻了溫良,也砸傻了溫府裡的一干下人,要知道年前他們家夫人受傷不能生育的事情可是傳得轟轟烈烈,鎮國公都差點叫他們大人休妻了,最後休妻不成,還想逼他們大人納妾,最後大人忍無可忍之下,便到平津去養病了,使得這件事情不了了之。
雖然現在流言平息了,但現在京城裡誰人不知道夫人以後不能生養的事情,他們也一致認爲事實也是如此,所以溫大人突然帶了個義子回來,他們都覺得這彥平少爺就是他們以後的少主子了,太師府的產業遲早會傳到彥平少爺手中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等回過神來時,溫府頓時一片喜氣洋洋,連素來與如翠不對頭的那三個從鎮國公府裡出來的丫環也是一片喜意。
“玉笙姐姐,真是太好了。”回到她們休息的小屋,玉枝給玉笙沏了杯茶,眉眼喜意道:“這下子鎮國公府絕對是三少爺的了。”有了子嗣,溫良又是嫡子,鎮國公府不傳給他傳給誰?
玉容也點頭,“老爺這會兒也不能挑三少爺的刺兒了,還有,三少夫人有身孕,將有一年的時間可不能伺候三少爺了……”
玉笙從自家少爺有後的喜悅中回過神,聽到兩個丫環的話,微微眯起眼睛,慢慢地說道:“確實如此,沒有哪家夫人會在懷孕時還拴着丈夫不放的,而且懷孕的女子身子金貴,不能伺候男人,爲了小小少爺好,可不能再讓三少夫人像以前般胡鬧沒規矩了。”
“玉笙姐姐的意思是?”
玉笙微微一笑,“先將這事情告訴鎮國公府吧,上頭可是還有鎮國公夫人呢。”
兩人聽罷,便知道玉笙已有主意,便都不再說話。
正當三人高興地討論時,由於某人興奮及無措之下,進宮將肅王騷擾了一頓,使得肅王忍無可忍之下,一腳踹在他屁股上將他踹出了皇宮,不過溫良此時一點也不在意,見過了肅王那張讓人蛋疼的嚴肅臉後,溫良終於有了真實感,幾乎想要向世人吶喊宣佈他要當爹了,誰再敢說他家丫頭不能生,他玩死他丫的!
也是因爲溫良難得的犯傻行爲,不到半天時間,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傳說中不能生養的溫夫人竟然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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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等溫彥平被莫潛等人送回來的時候,突然發現家裡挺熱鬧的,那些僕人臉上都帶着笑容,好像撿到了一百兩銀子一樣,弄得她有些摸不着頭腦。
“發生什麼事情了?”溫彥平進門就抓了一個小廝問道。
那小廝伶俐地給她請了安,然後笑道:“彥平少爺,是喜事啊,咱們夫人有孕了。”而且夫人這次有孕,大人十分高興,直接發了半年的例銀,要是夫人天天都懷孕就好了。
“真、真的?”溫彥平結結巴巴地問,又驚又喜。
等得到小廝發誓一般的確定,溫彥平興奮地往後院跑去,進了正房,看到如翠正在喝蜂蜜水,直接蹦到她面前,用一種敬畏的眼神盯着那平坦的肚子,結結巴巴地問:“娘,我要有小弟弟了麼?”
如翠聽了忍不住笑道:“爲什麼是弟弟?也許會是妹妹呢?”
“一定是弟弟!”溫彥平十分堅持,這是個弟控,堅持如翠姑娘的肚子裡的孩子一定是弟弟。
青衣藍衣也附和道:“夫人,少爺說得對,這會是小少爺。”兩個丫環自然也希望如翠生個兒子,這樣看鎮國公府裡的那些人還敢不敢一副冷豔高貴地瞧着她們夫人。
如翠白了他們一眼,“生兒生女可不是我能決定的,王妃以前說過,這是靠男人來決定的,你別問我爲什麼靠男人決定,我也不懂,改天再去問問王妃,說不定她會知道。”
溫彥平一聽,又樂瘋了,附和着:“明天彥平就去問,順便去看看白白弟弟。”
而青衣和藍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肅王妃表面看着是個正經的,其實卻是個挺二缺的姑娘,會不會是她忽悠某人的?
樂過後,溫彥平像條小忠犬一樣地黏在如翠身邊,絮絮叨叨地叨唸着弟弟什麼的,等叨唸得差不多時,才發現少了個人。
“娘,爹呢?”她娘懷孕了,便宜爹怎麼不陪着?
如翠這回忍不住大大地翻了個白眼,說道:“犯傻去了。”只希望王爺不要被煩得太厲害然後狠心折騰溫大人,溫大人那般嬌貴,可受不起肅王的手段。
正說着,溫良從外頭走了進來,如翠看了看,衣服皺巴巴的,難道摔着了?這麼一想,緊張了,趕緊站起來就要迎過去,誰知道一大一小的兩隻皆化身爲忠犬,緊張兮兮地叫起來。
“別動別動,胡爺爺說你受了驚差點小產,現在可要仔細安胎呢。”溫良嚴肅地說。
如翠瞅了瞅,這嚴肅的模樣有點兒像肅王……算了,先聽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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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翠姑娘懷孕這事對於溫良來說,是生平第一喜事,使得他近日來紅光滿面,走路有風,無論遇到什麼事臉上都掛着笑容,讓人能看到他的好心情。
不過衆人也能理解,畢竟任誰都說原本不能生養的妻子,卻突然懷孕了,哪個男人都會樂瘋的,就像那日他一路狂奔進宮的情景,至今仍是衆人一個笑談,皆說沒想到那樣一個優雅聰明的男人,也會因爲某件事情而做出這等超出理智的事情來。
而現在京城裡的人反應是這樣的,初聽到時,首先覺得不可能,一定是大夫誤診了,等聽到是胡太醫親自確診的,頓時一陣不可思議,有些好事者再扒拉了下某位肅王義妹的一些事情,突然發現這位溫夫人似乎挺有福氣的。難道,其實真的是太醫們誤診了?
於是被世人質疑的太醫院的太醫們淚奔了,他們真的沒有誤診啊,只是溫夫人不能以正常人來度之罷了。
胡太醫也確定自己當初沒有誤診,雖然現下某人懷孕像是對他的醫術質疑,但他卻沒有生氣,反而驚喜不已,彷彿放下了生平一樁心事,整個人都輕鬆了,年邁的身體也散發了活力,看不出已經是個七旬的老人。
“胡太醫,你瞧這事……”當初被肅王妃請去肅王府給如翠姑娘摸脈的王太醫有些苦逼地看着胡太醫,“現下外頭的人都在說咱們太醫院做事不認真,誤診了溫夫人,若不再製止這種流言,恐怕對咱們太醫院名譽有損。”
胡太醫一副老僧坐定地看着後宮送來的請脈案例,頭也不擡地回答,“老頭子不屑作假說謊,誰若不服,你讓他來和我老頭子說。”現在溫良媳婦懷孕了,老太醫心滿意足,覺得無論誰也不能惹他生氣,而且他也要少生點氣,活得久點抱僧孫呢。
王太醫更苦逼了,胡太醫可是三朝元老太醫,誰敢嗆一聲?倒黴的是他們這些底下的太醫啊,現下他們去各個大臣府裡去出診,總會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女眷扯着問東問西,然後話題很快就扯到了現在懷孕的溫夫人身上。
那些女眷大多是成親多年無孕或者是隻生了女兒的夫人,所以特好奇爲何一個被大夫說不能生養的女人會突然懷孕,問是不是他們有什麼生子妙方開給了溫夫人吃之類的。
王太醫幾乎吐血,就算有生子妙方也應該去問溫夫人吧?自從太后將溫夫人曾經的脈案捅了出去暴露她因爲受傷不能再生養的事情後,溫大人可是將他們太醫院的人恨得要死,若不是太醫院的人將之泄露,想來太后也不可能知道這事,就沒有後來鬧得滿城風雨的流言了,更沒有鎮國公與唯一的嫡子在他的五十壽宴上大鬧一場的事情。
現在不只是溫大人恨死太醫院的人,連素來死板的鎮國也惱上他們了,讓太醫院近來行事皆要小心謹慎幾分。所以這種情況下,溫大人怎麼可能會讓他們去接觸溫夫人,他們自然也不可能會有什麼生子妙方讓溫夫人懷孕啊!
王太醫隱晦地反問她們,爲毛她們不親自去溫夫人算了?很快地,他們便總結出了那些素來養尊處優的大家夫人的心態,她們瞧不起溫夫人的出身,後來又知曉她不能生養的事情,越發的看不起了。原本一直高高上在,現在卻要她們放低身段去問個自己瞧不起的人?算了,還是折騰太醫們吧,堅決認爲一定是太醫留了後招。
而曉得她們這種心態的太醫們差點吐血了,你們放不□段是你們的事情,咱們也沒這義務給你們折騰吧?
招架不住太醫們無論說了多少次都沒人相信後,只能尋上胡太醫了,讓他去確認下溫夫人爲何突然懷孕了,問問是不是有什麼妙方,隨便找個理由都好,只要能搪塞那些如狼似虎的貴夫人。太醫院裡誰人不知道胡太醫與溫良的關係,還是他親自確認溫夫人懷孕之事,所以找他準沒錯。
當下王太醫便開始拐彎抹角地問了,等胡太醫聽明白了他的話,頓時瞪眼罵道:“你們什麼意思,我侄孫媳婦懷孕了,那是她的福氣,難道你們巴不得她一輩子不能生養。”
我們還真希望她一輩子不能生養,也不會驚得整個京城的人都轟動了,鬧得咱們三天兩頭不得安寧。
王太醫在心裡腹誹,不過這話自然是不能說的,當下連連賠罪,又腆着臉湊上前去問。胡太醫被煩得不行,想了想,便道:“我聽侄孫媳婦說,他們在平津時,譚家老太太拿了很多生子偏方變着花樣弄給她吃,也當作調理身子,所以她會懷孕,應該就是託了那些偏方的福了。”然後不經意道:“聽聞他們回京時,譚家老太太使人給我那侄孫媳婦一些養生的方子。”
王太醫聽罷,同時也覺得奇蹟就出在這些方子上,心中內流滿面,終於可以擺脫那些貴夫人的折騰了。
所以說,如翠姑娘懷孕這事情,不只折騰了溫良幾人,也折騰了京城裡的半數人,牽連範圍實在是廣,只可惜某人根本不知道,此時正悠閒地在家裡吃水果啃紅棗糕呢。
而如翠姑娘不僅折騰外邊的人,鎮國公府的人也被她折騰了一回。
“不是說她不能生養麼?”溫婉脫口而出,然後帶着某種糾結的心情問道:“娘,你們不是說,三嫂就像不能下蛋的母雞,不必在意麼?”
鎮國公夫人臉色一片鐵青,也不知道是爲討厭的三媳婦懷孕之事還是爲女兒竟然這麼直白地說出這種話來,當下氣急地斥責了一頓,讓嬤嬤將她帶回房去後,纔開始和大兒媳婦討論起這事的利害來。
秦氏不僅是鎮國公夫人的孃家侄女,還是站在同一陣營中的同盟人,此時兩人對如翠懷孕的事情都覺得有點兒麻煩,溫良若是無嫡子,對她們來說是比較有利的,對以後溫允爭取鎮國公府也減少了些阻礙。可現下,三兒媳婦懷孕了,老鎮國公就算和兒子吵得再兇,也不會放棄這三兒子了。
鎮國公夫人只要一想到丈夫知道三兒媳婦懷孕時的反應,頓時就是頭疼萬分。當時丈夫從狂喜中回過神時,就要去太師府去,還是她眼疾手快地攔住,現下去那裡幹什麼,好增加溫良在丈夫心中的重量麼?不如讓他們父子倆一如這麼多年來吵鬧冷戰比較好。當然,鎮國公夫人也是找好了理由的,說得丈夫放棄了去太師府的打算,可接下來,丈夫讓她將庫房裡的東西給太師府送去時,她卻不平衡了,照丈夫的意思,幾乎府裡的好東西都送到繼子那裡去,難道就沒有想到她的婉婉麼?還有那些庶子庶女也要留點的吧?
“娘,我也想不明白,那女人怎麼會懷孕了呢?她不是應該不能懷了麼?”秦氏鬱悶地說,“若是她以後生了個兒子,她不是更猖狂了?”想起如翠竟然敢罵她“只能下沒種蛋的母雞”就恨不得撓花她的臉。現在她心裡巴不得她以後也生個女兒出來,然後將那話拍回她臉上。
“哼,生男生女還不知道呢。”鎮國公夫人用指甲劃減桌面,沉吟了會兒,說道:“你明日便讓人傳話回秦家,儘快將凝雲送過來,說我想見見她。”
秦氏有些遲疑,“娘,爹會同意麼?你也知道的,爹很注重三弟妹肚子裡的那孩子。”說到這,不禁有些不甘心又氣悶,不由想着,若是她當初嫁的人是溫良就好了,只可惜他一直呆在邊境不回,她最後只能收了心,聽從父母的安排,嫁給溫家長子。
“自然會同意。”鎮國公夫人淡然道:“有孕之婦本就身體嬌弱貴重,稍一不小心隨時會發生各種意外,讓人不得不小心。而且聽胡太醫的意思是說,三月三那天她可是受了驚嚇差點小產,現在還在安胎呢。只要和老爺說明白,現在夏氏身子重,又需要安胎,無法伺候良哥兒,相信老爺會同意的。”
說到這事,鎮國公夫人也有些鬱悶。先前溫良他們剛回京時,夫妻倆帶着那義子過來拜見,自然又大吵一頓,那時老爺也明確吩咐她注意找幾個可心體貼的清白姑娘送過去伺候,實則是生孩子。現下得知那夏氏懷孕了,鎮國公也沒有說還要不要送。
“三弟上回不是說他不納妾麼?”秦氏心中複雜地問,溫良待他現在的妻子很好,好到爲她不納妾,再聯想丈夫溫允屋子裡的那幾個狐媚子,頓時心中一陣氣苦,又覺得若是當初是她嫁了溫良,現在她的日子定會比那沒門弟沒品貌的夏氏還好。
“納不納妾還要看父母的意思。到時就說是老爺的意思,不管良哥兒拒絕還是不拒絕,對咱們都有好處。”若是拒絕,證明溫良心中有怨氣,相信父子倆的關係會更加冰封,這是她所希望的。若是沒有拒絕,她相信孃家的那侄女,實在是個愁人的,等她進了太師府嘛,以她那愁人的性子,估計如翠不會好過,這也足夠了。
“好吧,過幾天我就讓孃家的人將她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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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外面的人怎麼想,都影響不到溫府的人。
衛朝浥等人知道如翠懷孕後,也驚得下巴差點掉下,特別是他們到街上溜達時,聽到大街上討論這事兒,頓時有種荒謬感,幾時這京裡的人連婦人有孕這種事情也喜歡拿來說嘴了?等聽到衆人議論紛紛的內容時,幾個半大的少年頓時一臉木然。
雖然很不可思議,但少年們還是準備了豐厚的禮,親自到太師府上祝賀。
到了太師府時,溫良此時不在,如翠被丫環們押在屋子裡安胎,院子裡只有一小孩正揮汗如雨地扎馬步,看到他們到來只是瞄了一下,便沒有再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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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見到小孩的行爲,皆有些吃驚,心裡第一個想的是,莫不是小孩被溫大人罰了?可是這孩子也特小了,溫大人再荒唐也不會體罰個小矮子吧?
“小師弟,你在做什麼?”莫潛和溫彥平玩得好,過來問道。
項清春居高臨下地俯睨着小孩,眯着丹鳳眼,漫不經心地接道:“莫不是被溫先生罰了?”
“溫先生那般疼愛小師弟,應該不會這般做的。”周拯煦反駁道。
衛朝浥冷哼道:“誰知道呢。”
溫彥平首先瞪了眼項清春,目光兇狠,然後纔對小胖子甜甜笑道:“胖哥哥,我娘懷了小弟弟,我以後要當哥哥了,要好好煅練身體學好武藝,以後保護前弟弟!”
小胖子聽罷,搓搓手,興奮道:“真的是男孩兒?大夫說的?若是溫夫人生男孩的話,是不是長得像溫先生?”已經在腦子裡幻想一個像溫良的漂亮小包子,頓時被萌住了。
溫彥平也笑眯眯地,正準備附和時,誰知道某道討厭的聲音響起:“小胖你腦子在想什麼,溫夫人懷孕才一個月,誰知道是男是女?也許會是小妹妹哦。”還介於少年間清雅的聲線透澈乾淨,但細聽卻可以聽出其中的惡意。
至少小彥平覺得自己氣炸了,馬步也不紮了,像顆小炮彈一樣衝了過去,擡腳踹向項清春的腿,猶不解氣地又揮起拳頭揍他。項清春怎麼說也是個十三歲少年,哪裡怕你一個瘦弱的矮冬瓜能撒野的,當下不客氣地拎起她的領子,削長的眉頭皺起。
“醜小子,別以爲我怕你,若不是看在溫先生的面子上……”
惡意的話還沒說完,他口裡的小矮子已經直接伸腿盤住他的腰,又一陣拳打腳踢,還附帶上了牙齒咬,將女人撒潑的功夫都用上了,使得原本光鮮亮麗的美少年弄得狼狽不已。
項清春氣得差點昏厥,一種“竟然被個醜小子抱住了”的噁心感讓他恨不得將像吸盤一樣黏在他身上的小孩丟出去,但衛朝浥閒閒的一聲“項清春,仔細點,你若傷了他,小心溫先生生氣。”硬生生地制止了他的動作。
正當項清春臉色鐵青猶豫着要不要將像只小獸一樣的小孩教訓一頓,終於有人出來制止了。
“彥平,你做什麼?”
正在揍討厭的人捧得正歡的小孩聽到這聲音哪裡還顧得其他,馬上跳下來,看到被丫環扶着手出來的某位孕婦,像條小忠犬一樣屁顛屁顛地跑過去,叫道:“娘,你還在安胎呢,曾爺爺說你不能隨便出門,這裡沒有事,彥平不會讓這些壞哥哥們打擾到你和弟弟的。”
“壞哥哥們”嘴角抽搐,心頭再次被小孩弄得無力,衛朝浥和項清春實在是不明白爲何小孩對他們的敵意這般深,難道就因爲他們當初說她醜?可是衛朝浥後來親自道歉了啊,爲何小孩還是不待見自己呢?甚至連一直溫和從容不與人結怨的周拯煦也被小孩無視了,至於小胖子嘛,幾個少年都覺得小孩是爲了利用小胖子保護自己,所以才和他好的。
如翠笑了笑安慰她自己沒事,然後又板起臉,說道:“你怎麼能和人打架呢?”就算打架也不能直接騎到人家身上啊,你可是個女孩子,即使現在看起來像五歲,但其實已經八歲了,該有男女之防了。
溫彥平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如翠的意思,只是有些委屈道:“是項哥哥嘴巴壞,彥平一時氣不過,纔出手的。”
項清春嘴角抽搐得更那啥了,他嘴巴是刻薄了點兒,但你也不用這麼語音模糊地告狀吧?果然是個黑心肝的壞小孩,若不是看在她年紀小的份上,遲早揍她一頓。
如翠見小孩委屈,便不再多糾纏這事情,意思意思地斥責了小孩不應該和男孩子打架後,便招呼幾個少年到正廳裡坐,讓人上茶點。
衛朝浥等人都覺得自己是大人了,不好和個孩子計較,先前也是項清春嘴巴壞先惹人家生氣的,所以也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他們先送上賀禮,再關心瞭如翠的身體,然後再想說點兒什麼,就被小忠犬急洶洶地打斷了。
“我娘還懷着小弟弟呢,你們纏着她說話想讓她累着麼?我要告訴我爹。”小孩一副“你們都是壞人”的表情。
項清春和衛朝浥算是饒得了什麼叫做倒打一耙了,這小孩果然惹人厭得緊。倒是周拯煦識時務,他素來稟着旁觀者的心態不與小孩計較,所以很誠懇地道了歉,小胖子也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然後拍着胸脯說明日會再送禮來賠罪,他家是做藥材生意的,什麼都不多,就是藥材多,到時送些來給溫夫人補身體之類的。
一席話讓小孩待他更親切,覺得自己的眼光好,小胖哥哥纔是好人,和俏俏姨果然相配,這拍馬屁又拍得小胖子胸脯拍得更響了。項清春幾人冷眼旁觀,這小孩果然心眼兒多,曉得捏別人的弱點,再說下去,小胖家的庫房藥材都要被小胖子送到溫府裡安家了。
如翠被小忠犬看得緊緊的,沒轍只能扶着丫環的手回去繼續窩着,心裡卻有些不以爲意,覺得這羣人太緊張了,雖然自己是第一次懷孕,可是她當初可是照顧過懷孕的肅王妃,經驗比他們豐富多了,知道孕婦該注意什麼,比現在才忙補知識的溫良好多了。
不過家裡的兩個擔心自己,如翠也不是不知好歹,所以繼續眯着吧。
等溫良下朝回府時,如翠姑娘已經睡了個午覺醒來了,然後面前是一蠱營養藥湯,撇開上面的油花,如翠只喝一口,趕緊捂住嘴,纔將那股噁心感嚥下,到底沒有將廚子精心準備的湯貢獻給大地。
自從懷孕滿一個月後,便開始害喜,幸好只是輕微的害喜,倒沒有多嚴重。
見到她的臉色,溫良揮開丫環端來的茶,緊張地走過來,拍撫着她的背部,問道:“怎麼樣?還想吐麼?是不是今天的湯不合胃口?青衣,馬上去叫廚子換另一份……”
青衣慌忙應了,然後就要出去,被嚥下那股噁心感的如翠叫住。
如翠擡頭看向化身嘮叨男的男人,雖然他平時是有點兒放蕩不拘,但卻做得極有分寸,可從來不會這般一股腦兒地說這麼多的話,感覺……挺新鮮又有些心疼。見他憂心地看着自己,如翠如平常那般笑着,握着他的手說道:“我沒事啦,不用擔心。”
說着,又開始一口一口地喝湯,直到原本的熱湯變涼了,才喝了不到半碗,可想而知有多慢。因爲每咽一口,都要小心地防止吐出來,爲了肚子裡的孩子好,就算想吐得要命,她也要喝一些。
正在這時,聽聞她醒來的溫彥平跑了進來,見到溫良也在,先是規規矩矩地請安,然後撲到暖榻前瞅着如翠,開始詢問她的身體怎麼樣,小弟弟有沒有乖乖之類的。
如翠笑着道:“平平的,纔是塊小肉團,他還不會聽人的話啦,哪裡知道乖不乖?”
溫彥平被“肉團”打擊了,陷入了“弟弟”原來只是塊“肉團”的陰影中,最後還是溫良笑着將她繞了回來。等小孩恢復了活力,開始給項清春他們上眼藥了,聰明地繞過自己和項清春打架的橋段,只說他們上門送禮卻打擾孕婦的清淨之類的,成功地讓未來的孩子他爹眯起了桃花眼。
如翠淡定啃草莓,鮮嫩多汁的草莓酸甜可口,真好吃,趁他們不注意再多吃一點。不過等聽到溫彥平向溫良提出要求爲她請個武學師傅以後要學武功時,如翠終於不再偷吃了。
“請武師傅?爲什麼?”
溫彥平挺挺胸脯,一臉驕傲地說:“我要做哥哥了,要學會一身武功,以後保護弟弟。”最重要的是,學了武功,一定能揍死項清春那壞嘴的狐狸精。
溫良有些糾結,“彥平啊,你是女孩子,是姐姐,弟弟以後會保護你,不需要你來保護弟弟。”溫大人心裡,女孩子就要嬌養的,以後給她找個愛護她的好夫婿讓她平安快樂過一生便好。
“我是哥哥,纔不是姐姐!”小孩一臉堅持,“是哥哥!”
溫良和如翠相視一眼,頗覺頭疼,就算你喊破喉嚨,其實你真的是女孩子啊!不過現在看來,小姑娘彷彿忘記自己是女孩兒一樣,一心一意地認爲自己其實是個男孩。
溫良糾結了許久,轉頭一看,卻見他家二貨娘子很快便淡定了,反而顯得他很不淡定一樣,倒讓他驚訝了。
如翠將小孩叫過來,摸摸她的腦袋說:“你真的想做個男孩子?”見小孩一臉“我本來就是男孩”的表情,如翠擡頭望天,然後說了一個兇殘的事情:“好吧,等你十二三歲,你就會發現你是個女孩子了。”
“爲什麼?”小孩不解,溫良同樣不解,兩人同時盯着如翠姑娘。
這時,候在一旁的青衣藍衣有種不好的預感,就聽到某人說:“以後你這裡會鼓起來,這裡每個月會流血,這就是女人。”
這太兇殘了,小孩子瞬間被嚇壞了,呆呆地反應不過來。
同樣被這般兇殘的說法鎮住的溫大人一時間同樣呆滯地看着他家的孕婦,反應過來後內流滿面,很想說:丫頭啊,難道你忘了我還在這裡啊,就算是爹,也不好聽這種吧……
而刺激過度的小孩回過神後,馬上堅決地握緊拳頭說:“我絕對不做女孩,我是男孩!爹,以後你就教我怎麼做男人吧!我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到時看誰還認爲我是女孩!”小孩一把抓住溫良的手,淚眼汪汪地說。
溫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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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兇殘地嚇唬住的小孩對練武這種事情更熱衷了。而溫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在小孩的再三要求下,竟然真的給她請了個武師傅。
仍在安胎中的如翠姑娘看罷,想了下,叫來管事嬤嬤,然後讓她去物色兩個女工師傅回來。管事嬤嬤多嘴地問了一句叫回來幹嘛,如翠姑娘很淡定道:“給彥平作準備,學了武功也要學女紅。”免得以後沒個拿得出手。
“……”
不明真相的管事嬤嬤瞬間震驚了,正想說什麼時,扎完馬步回來的小孩接道:“娘,你是爲以後的妹妹準備的女紅師傅麼?娘放心吧,彥平會讓緋衣姐姐監督她們,等以後的妹妹出生後,就有技壓羣芳的女工師傅教她了。不過娘還是先生個弟弟吧。”
管來嬤嬤聽罷,放心了,覺得夫人還是挺靠譜的,於是很積極地去尋找女紅師傅。
如翠姑娘:“……”
就在如翠想要繼續舉點什麼兇殘的例子來證明小孩真是個女孩兒時,下人來稟,鎮國公府的嬤嬤過府來拜見。
如翠笑容可掬地讓她進來,聞到什麼陰謀味道的小孩小忠犬模式大開,虎視眈眈地盯着要進來的嬤嬤,打算嬤嬤若是來鬧騰的,馬上揍飛她
78
今日來的是鎮國公夫人身邊的心腹嬤嬤——陳嬤嬤,人長得清秀白晰,臉上掛着得體的笑容,讓人打從心裡生出好感。
自從上回林嬤嬤被如翠養的兩隻小狐狸嚇得摔了個跟頭後,林嬤嬤便沒再來過溫府,原本她在鎮國公那裡告瞭如翠姑娘一狀,想讓鎮國公厭棄這兒媳婦的,到時也爲着鎮國公的名聲,林嬤嬤可以自請去溫府教會如翠爲人媳的規矩,到時還不是隨她拿捏?可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如翠姑娘懷孕了,鎮國公有再大的意見也不想和嫡孫過不去,於是便沒再讓林嬤嬤過來。
這會兒陳嬤嬤過來,確實是鎮國公夫人安排過來的,模樣兒乾淨清秀,容易讓人放下心防,所以派她來探探情況是最合適的。
如翠現在還在安胎,平日裡走動不過是出了房門在院子裡挪兩步,然後便被丫環們扶回去了,鬧得她現在比貴夫人還要身嬌體貴,如翠姑娘都覺得這樣下去可能會被養殘了。幸好胡太醫說,現在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只要過了懷孕初期最危險的三個月,到時就沒那麼多限制了。
好吧,爲了孩子,她沒什麼不能做的。
陳嬤嬤被丫環引到偏廳裡,看到坐在暖榻上身上膝上披着暖被的女子,見她笑盈盈的模樣,很是和藹可親,趕忙笑着上前去請安,又給如翠身邊的那小孩兒施了禮,見那孩子一雙美目不善地瞪着自己,陳嬤嬤心中有些輕蔑,不過是個貧民出身的孩子,得了天大的福氣纔會被三少爺瞧上收爲義子罷了,等三少夫人生了自己的孩子,這義子終究是比不得自己的孩子,到時除了個身份,還有什麼?並不足爲慮。
賜了座後,陳嬤嬤半坐在繡墩上,開始和如翠閒話家常,多是問候她的身體怎麼樣啊,孩子好不好,想吃些什麼之類的,也算是代表鎮國公夫人詢問以表示作婆婆的對媳婦的關心。
兩人很和諧地交流了一翻後,陳嬤嬤將話題進入主題,說道:“三少夫人,聽聞您懷孕了,而且又受了驚,老爺和夫人都擔心得不得,若是這孩子出生,這可是咱們府裡的嫡孫少爺,老爺夫人都很看重。夫人原是想親自過來照顧你的,不過鎮國公府卻無法離開她,夫人便想,您也是鎮國公府的媳婦,咱們府裡什麼都不缺,補品也都有,不若三少夫人您就回府裡去安胎吧,這樣老爺夫人都放心許多,而且夫人和大少夫人都是生過孩子的婦人,照顧孕婦有經驗,三少夫人若是回去有她們陪着,相信這心也比較安穩,您瞧着是不是?”
陳嬤嬤的話裡話外都是爲了如翠好,而且笑得也得體,確實讓人產生不了惡意。溫彥平原本的敵視也在她一席話中消了許多,可是仍擰着小眉頭,有些遲疑地說:“陳嬤嬤,你說得這麼好是真的麼?”
“回彥平少爺,奴婢自然是真心的,三少夫人有了身子,咱們也是高興極了。”陳嬤嬤趕緊表心意。
“可是……上回不是吵得很厲害麼?”溫彥平的記憶很好,奇怪道:“就算你們夫人想要請我娘回府安胎,可是若她們又給我娘臉色瞧,我娘不開心,我弟弟也不開心,那還回去幹嘛?”
“……”
陳嬤嬤臉色有些僵硬,這小孩兒說話也特直了些。這時,如翠也說道:“孃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現在正在安胎中,胡太醫說不宜移動,若是娘擔心的話,可以過來住幾天,府裡若是有什麼缺的,我會向娘開口的,相信娘這般擔心我,定然不會拒絕的吧?”
陳嬤嬤被她笑得臉色又僵硬了幾分,心中有些忐忑,她不會真的這般厚臉皮地去鎮國公府搬東西吧?應該不會這般沒臉皮吧?陳嬤嬤作爲鎮國公夫人身邊的心腹,也常進鎮國公府的庫房,自然知道里頭有什麼好東西,還真擔心她瞧上眼了,然後厚着臉皮討要,她現有懷有身子,她們夫人也不好拒絕……
“雖然我現在是第一胎,心裡確實有些不踏實,不過聽聞我懷孕時,肅王府已經派了兩位有經驗的嬤嬤過來了。”如翠繼續笑眯眯地說,拿過旁邊的溫水喝了一口。
陳嬤嬤突然坐不住了,怨不得三少夫人每次回府,夫人和大少夫人總會被她氣得失去理智,也特能說會道,聽她現在的意思,不是在諷刺夫人只有嘴上說說沒有實際行動麼?而且夫人今天交給她的任務是說動她自動回鎮國公府安胎的,到時無論三少爺回不回,都沒有關係了。可是現在看來,三少夫人是絕對不會回鎮國公府去的。
陳嬤嬤無法,只能岔開了這話題,又和如翠聊了一些,最後進入話題,“三少夫人,您現在懷有身子,身體金貴着,以後啊得小心一些,夫人吩咐奴婢告訴三少夫人您,這期間千萬要靜養,不能被人擾了清淨。”
如翠很淡定,“陳嬤嬤放心吧,溫大人已經吩咐過府裡的下人了,可沒人吵我。”
陳嬤嬤假裝嘆了口氣,“下人倒不擔心,夫人擔心的是三少爺第一次做父親,什麼都不懂,若是晚上鬧着了您……”
如翠又一次接口道:“放心吧,夫君十分注重這孩子,晚上都會輕言輕語地同我說話,不會鬧着我。”
“……”
陳嬤嬤憋得要死,每次想要進入正題都被某人狀似無辜地岔開,都讓她懷疑她是故意的了。然後又說了些話兒,發現這位三少夫人實在是能打岔後,陳嬤嬤終於被憋得決定抹開老臉直說了。
“三少夫人,夫人的意思是,您現在懷了身子,不方便伺候三少爺,而三少爺可是個男人,可不能少了房裡人伺候,就算是尋常人家的話,那些夫人們懷孕了,也要看着給自己丈夫尋找個丫環開臉來伺候他們,相信你也是希望三少爺好的吧?”
如翠沒有說話,不過一直掛着笑的臉卻板了起來。
陳嬤嬤知道女人再大方也不會大方地將自己男人推出去,她心裡也清楚,可是這京裡哪戶人家的夫人不是這般乾的?總不能讓她例外吧?
“三少夫人您也別介意,想來您沒有父母,自然沒長輩同你說這種話,我們夫人也是一片好心,擔心你不懂,便派老奴過來同您說,若是您捨不得自己身邊的幾個丫環,夫人這裡倒是有個人選,性子最是溫和不過,又有些才情,絕對能伺候好三少爺,也讓你能安心安胎以後生個健健康康的小少爺……”
如翠又端了杯水慢慢飲了一口,聽着陳嬤嬤喋喋不休地說着鎮國公夫人挑好的人選有多溫柔小意,鎮國公又怎麼同意了之類的,然後又開始同她講爲人媳婦要賢惠寬容,可不能拿捏着男人,這是妒婦的表現,會遭世人笑的。
這些她雖然沒母親教,但也是聽人說過的,但卻打從心裡不同意。
等陳嬤嬤說得差不多,如翠方板着臉道:“陳嬤嬤,你敢不敢將這些話到肅王府裡同肅王妃說?”
“……”
一開口,就是這般兇殘的建議,陳嬤嬤呆滯了,等理解了她的話後心裡犯憷,和那個短命的妒婦說?不不不不,怕還沒開口說一個字,肅王就會讓人將她給叉出去,後果活不活成得還是另說呢。
“陳嬤嬤,你回去告訴娘,我曉得她的意思了,不過卻不贊同。若是娘生氣,那麼請娘到肅王府裡將她的意思告訴肅王妃,若是肅王妃被說動了給肅王納個小意溫柔的妾,我也會給溫大人納那個秦家的姑娘爲妾。”
“……”
陳嬤嬤她氣得夠嗆,手指都有些哆嗦,想想自家夫人,然後終於硬起了心腸,同樣板起臉說道:“三少夫人,您這是要違抗老爺和夫人的命令?老爺可是發話了,您現在身子重,三少爺身邊是該有個人伺候。老爺說讓你挑個日子瞧瞧那秦家姑娘,若是滿意的話,便讓人挑個時間用頂小橋從偏門擡進來。”說着,又微微一笑,原來和藹的眉眼有些硬氣,“三少夫人,這些也是老爺的意思,您作爲人媳婦,難道要違背長輩的命令?若是傳出去,可是不賢不孝啊……”
“閉嘴!”
終於,一直忍着脾氣的小孩生氣了,直接掀了暖榻上的小桌,桌上的茶杯碟子摔了個粉碎,小孩兒尤不解氣,就要上前踹倒陳嬤嬤,卻被青衣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不過陳嬤嬤還是嚇了一跳,對上小孩兒那雙被火薰染處發紅的眼睛,心中犯悚。
這時,如翠卻十分平淡地說:“來人。”
兩個膀大腰圓的嬤嬤走了進來,行了禮後肅手站在一旁。
如翠呼了口氣,然後用手貼在腹部上,說道:“陳嬤嬤腦子不清楚了,你們讓她到池裡去醒醒腦。”
陳嬤嬤呆滯地看着她,完全不敢相信她的話,等被兩個粗壯的嬤嬤架住後,終於相信了她是說真的,頓時大驚失色,呼喊起來。
“你們還在等幹什麼?莫讓她嚇着了夫人。”藍衣喝斥着,“夫人現在身子金貴,可經不得嚇,還不將她的嘴堵住?”
又有丫環上前來將手帕塞到陳嬤嬤嘴裡,直接將掙扎着的陳嬤嬤拖了下去。
小丫環進來伶俐地收拾乾淨地上的狼藉,青衣重新換上乾淨的溫水放着,眉宇間有些擔憂。而讓她擔憂的對象此時卻將有些沉默的小孩兒招到跟前,拍着她的背,哄道:“彥平不怕啊……”
溫彥平撅起嘴,將臉埋入她的胸口蹭了蹭,嘀咕了一聲“我纔不怕。”卻伸手抱着她的腰,擡頭看她,雙眼亮晶晶的,說道:“娘,你剛纔好威風,仗勢欺人的模樣真漂亮。”
如翠笑眯眯地點了下她的額頭,“有勢不仗是傻子,我也不是好欺負的!”
“娘最厲害了~~”
青衣:“……”
很快地,便有下人來回稟,陳嬤嬤從池子裡撈出來了,然後被送回鎮國公府了,如翠只是隨意地揮了揮手,讓稟報的丫環下去,臉上根本沒有任何擔心的表情。
“夫人,陳嬤嬤是鎮國公夫人身邊的心腹嬤嬤。”青衣憂心道:“而且聽她剛纔的話,似乎是鎮國公同意的,您……”
“溫大人不會同意的。”如翠自信滿滿地說:“我這也是爲了他們好,若我不親自出面反對,溫大人和爹又要吵起來了,他們到底是父子,要吵到何時?爹年紀大了,經不得太多氣,所以就算作個不孝的媳婦,我也不能讓爹氣出了病。”
“……”
青衣再次見識到什麼叫睜眼說瞎話,心說你這麼駁他面子,他纔要生氣吧?
見青衣還是憂心忡忡,如翠揮手道:“不用擔心啦,等溫大人回來,我親自去同他說。對了,你派人去告訴明管家,剛纔陳嬤嬤出言不遜,我受了氣,現在身體不舒服,我要去歇歇。”
青衣一聽,緊張了,正要張口問她哪裡不舒服,卻見她站了起來,打了個哈欠,一臉困盹的表情,還問她:“青衣啊,改天去問問胡爺爺,是不是孕婦都隨時想着睡,我現在總覺得睡不飽。”
“……”
哎喲,頭疼!算了,還是等溫大人回來再說吧。
79
午後,溫良下朝回府。
進門時,溫府下人便見到他們那明月清風般高華的大人此時像個壓馬路的婦人一樣手上拎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後頭的小廝尚溪懷裡也抱了一堆的東西,看得上房裡伺候的丫環都有些呆滯。
溫良將懷裡的東西一股腦兒地堆到桌子上,擦了擦臉上的汗,笑着對跟進來的藍衣道:“夫人呢?”聽藍衣回答正在睡午覺時,也沒有讓人去打擾,指着桌上那堆東西說道:“這是我方纔在街上給夫人買的一些吃的玩的東西,你們瞧瞧有什麼是忌諱的,拿出來另放着。”
藍衣笑盈盈地應了一聲,心裡琢磨着,看他們大人現在的心情是極好的,稍會和他說說今天的事情應該不會生氣吧。作爲伺候如翠的丫環,她們自然希望自家小姐與姑爺感情好,對她們這些丫環也有好處。
“大人,廚房裡煮了梅子湯,您稍等,奴婢去給您盛來。”藍衣見他滿臉汗漬,便說道。
溫良正準備進屋子換□上的衣服,聽罷笑着點頭,同時也讓跟了他一個早上的尚溪去歇歇,今天就不用他伺候了。
藍衣和尚溪退下後,藍衣看了看,將走準備離開的尚溪叫了過來,到廚房也給他盛了一碗梅子湯,笑道:“這是夫人吩咐廚子多做的,當是打賞你的。”
“那就多謝夫人和藍衣姑娘了。”尚溪趕緊謝了,當下也不推辭。他知道夫人最是體諒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大抵是和她以前當過丫環有關,出手極是大方,很得府裡的下人敬重喜愛。主母人好,作下人也少些劫難,誰人不喜歡。
藍衣將另外裝好的梅子湯放到食籃裡,和尚溪說了幾句話,然後問道:“尚溪,大人今日的心情應該很好吧?”
尚溪剛好喝完一喝梅子湯,聞言擡頭看她,心思微轉,便知道藍衣如此問定然有原因。
藍衣青衣等丫環是如翠身邊的人,極得如翠看重,連溫良也待她們客氣幾分,尚溪也是個會察顏觀色的,對她們也從來不待慢,一來二去的,他倒是和上房裡的幾個丫環關係都不錯。他從十歲開始跟在溫良身邊,至今天也有十年了,可以說是最清楚溫良心思的人。大人自從娶妻後,極注重夫人,尚溪皆是看在眼裡,知道不管夫人做了什麼事情,大人都不會計較的。雖然夫人偶爾會做出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但只是小事罷了。
此時看藍衣有些試探的行爲,尚溪便笑道:“今日沒什麼事情,大人心情自是不錯的。”見藍衣鬆了一口氣的模樣,又道:“藍衣姑娘放心吧,咱們大人脾氣是最好的,夫人現在又懷了身子,大人現在每天的心情都不錯。”
聽明白他的暗示,藍衣微微一笑,道:“嗯,咱們大人品貌出衆,性子也好,怨不得衆人都欽慕。不過,現在夫人懷有身孕,孕婦可是最受不得刺激了,你說是吧?”
“……是的。”尚溪木然地回答,心說其實你們真的不用擔心,大人長得太好看了,外面的那些女人哪裡比得上大人的美貌,大人自是不會搭理一個長得比自己還不如的女人。所以真不用擔心有人會趁夫人懷孕時接近大人的……
得到自己想要的,藍衣笑盈盈地拎着食籃走了。
此時溫良已經換了一身煙青色的寬袍,繫好腰帶後,先是小心地回到內室去瞧了瞧正在午休的孕婦,見她睡得香甜,兩頰泛着健康的紅暈,不由抿脣微笑,又輕手輕腳地出去。
接過藍衣端來的梅子湯喝了口,溫良按慣例詢問了如翠的身體狀況,又問了她今天做了什麼事情,這些都是他每天回來後要問的,一來是關心,二來也瞭解一下孕婦的想法,才能應付一些突發情況。
原本這些只是平常不過的事情,但看在他人眼裡,便成了溫大人關心夫人的表現,如翠身邊的人自然高興,說得十分詳細。
藍衣心中還是有些忐忑的,看了他一眼,便將今日鎮國公夫人派陳嬤嬤進府來的事情說了一遍,等說到陳嬤嬤透露鎮國公爲他找了小妾的事情時,溫良的神情很淡,瞧不出喜怒,直到藍衣說到如翠發威,讓人將情緒激動的陳嬤嬤丟到池子裡醒腦子後,見到那雙桃花眼裡佈滿了笑意,方放下心來。
“大人,陳嬤嬤到底是老夫人身邊的嬤嬤,若是她回去胡亂說一通,老爺可又要生氣,到時若是怪罪下來……”藍衣憂心地說。
溫良擡手製止了她的話,笑道:“我卻覺得夫人做得極好。”見她瞪大眼睛,一副驚愕的表情,心裡覺得如翠身邊的丫頭可比不得她的淡定,但還是說道:“夫人不是說了麼,陳嬤嬤出言不遜,讓她受了氣,身子不舒服,所以懲罰她是應該的。”
“……”藍衣啞然,突然覺得這對不愧是夫妻,這顛倒黑白的本事就是強,她受教了。
如此,也可以看出他們大人與夫人是站在同一戰線上,而且對鎮國公要給他們大人找房裡人伺候的事情都不喜歡,如此想罷,藍衣覺得安心了。
一般婦人懷孕,夫妻間多是分房睡,妻子不能伺候丈夫,所以這種時候就是那些通房小妾的天下了。而現在溫良身邊不說小妾,連通房都沒一個,作爹的可能心疼兒子身邊沒個體貼人伺候,又知曉前妻不在,現在的妻子不太好管,所以纔會熱心地讓現在的妻子給兒子挑個體貼人。鎮國公這種想法很正常,可是卻觸到了溫良的底線了。
藍衣開始時也挺擔心的,不過這些日子以來,見溫良每晚還是和如翠擠一張牀,府裡的一些丫環就算蠢蠢欲動也找不到時機,現在看溫良對鎮國公府的安排厭惡的態度,心裡頓時安心了。
藍衣退下後,溫良一個人坐在屋子裡,手指輕輕撫着手中的摺扇,不知在想些什麼。
很快地,同樣一身汗漬的溫彥平走了進來,看到溫良也在,頓時高興地上前去請安,喝了丫環端來的梅子湯後,開始嘰嘰喳喳地將今天早上的事情同溫良說了,話裡行間大多是抹黑陳嬤嬤的多,最後握着拳頭總結道:“那些人真是太可惡了,竟然要往爹你身邊塞女人,這是要擠走孃的預兆,爹你一定要堅守住自己啊!千萬別和娘以外的人睡覺,我都不和娘擠呢。”
溫良含笑聽着,等聽到小孩最後憂心忡忡的話,不禁有些囧然,但還是保證道:“放心,除了你娘,不會有別人。”
得到保證後,溫彥平心滿意足地繼續去扎馬步了。
等溫彥平離開後,溫良又進房去看還在睡的孕婦,雖然有些憂心她近來太愛睡,不過也不忍心在這時叫醒她,將她額上的頭髮往後捋了捋,彎腰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眼神柔得能滴出水。
又輕手輕腳地出去,吩咐外頭候着的丫環伺候好夫人,便往書房而去。
“去將玉笙叫來。”
被溫良叫住的丫環小心地窺了眼,發現他臉上雖然在笑,但眼神卻帶了些許異樣的深邃,感覺極不舒服,嚇得她趕緊小聲地應着,然後趕緊去找玉笙去了。
玉笙被丫環通知溫良叫她到書房時,心中微喜,覺得溫良可能在爲陳嬤嬤的事情生氣,心裡覺得這是個機會,自己一定要好好地謀劃一翻,可不能憑夫人再如此不賢孝,免得給溫良的名聲帶來影響。
事實上陳嬤嬤被丟到池子裡的事情溫府的人都知道了,玉笙初聽聞時,簡直不敢相信如翠竟然這般大膽,連鎮國公夫人身邊的陳嬤嬤也能如此不客氣。不過想到她的脾氣,那般膽大妄爲,丟個嬤嬤到池裡醒腦這種事情也是幹得出來的,只是她這般不顧後果,就沒有想過會給三少爺帶來麻煩麼?爲此,玉笙心裡有些不悅,她不敢冒冒然去指責如翠,便將希望放在溫良身上,希望溫良是個明智的。
果然,溫良回來後,便讓人將她叫去,看來也是極重視這事情的。
帶着喜悅的心情,玉笙整了整身上的衣物,便往書房行去。書房是溫府的重地,一般人不能隨意過來,玉笙也知道連夫人無事也不會往這兒湊,免得打擾了溫良工作,現下溫良讓她到書房,在她看來,也是對她的看重,心裡更高興了。
見到玉笙過來,守在書房不遠前的小廝尚河笑着過來問好,玉笙雖然不在上房伺候,但單是她是溫良一同長大的婢女,這份量就不同了,而且還算是溫良親生母親身邊的人,這情份比不得旁人。所以溫府裡的人見到玉笙,都比較尊重。
玉笙此時心情極好,朝尚河頷首致意,然後問了尚河幾句。
尚河也是個伶俐人,幾句話間便聽出玉笙此時的心情,心中不由搖頭嘆笑。若不是大人覺得在屋子裡問話會吵到夫人休息,何如會將人叫到書房?他剛纔還見大人神色莫名,估計心情不太好,所以此時叫玉笙來定然不是什麼好事,原是想提點玉笙幾句的,不過玉笙不敢擔耽時間免得讓溫良等,尚河只能作罷。
得到書房裡的人允許後,玉笙小心地走進去,便見到朝南的窗前的書桌上,穿着煙青色春衫的男子坐在那裡,手執狼毫筆正在寫着什麼。
玉笙站了半刻鐘,才見他收了筆,將狼毫筆放回筆架上,桌上濺了些墨漬,正想上前去擦乾淨,卻被他叫住了。
“玉笙,這是最後一次了。”
玉笙腦袋有些懵,木木地看着前面的男子。見他端起桌上的冷茶輕呷一口,很想開口說那茶已冷,對腸胃不好,可是喉嚨卻極爲乾澀,張了張口不知道說什麼。
“你是玉嬤嬤的女兒,母親也極爲看重你,母親當年的意思,原是想等你長大後,將你留在我房裡伺候,讓我有個貼心人。”溫良淡淡地說。
玉笙卻沒有爲這暗示性的話而高興,反而覺得驚恐。她知道自己孃親是原來的鎮國公夫人身邊的丫環,也是三少爺的奶嬤嬤,情份自然不一樣,三少爺也極是敬重孃親的,所以使得自己在三少爺心中的地位不一樣。若是今天之前,三少爺明白地告訴她這話,她一定會很高興,甚至會生出妄想。可是現下,她卻只覺得恐懼害怕。
玉笙是個聰明人,這些年來她從三少爺的所作所爲知道,自己只能作個忠僕,爲他打理好後院的事情,協助夫人行事,讓他放心。或許在雙十年華時,心裡有過怨氣,怨他爲何一直不回來,怨他一直未曾想過自己,爲何一直不將自己收到房裡。只是隨着年紀越大,終於過了婚配年齡後,便明白了他的打算,知道他從來沒有那個意思,更不會如夫人當年的提議將她收入房裡伺候。
這些她懂,所以心裡已經平靜,知道自己不可能了。所以現在當聽到他如此明白地提出來,她卻覺得恐懼了,她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敵地提起這事。
“這些年,是我將你耽擱了,你現在才二十二年華,年紀也不算大,莊子裡的幾位管事……”
“三少爺!”玉笙打斷他的話,跪了下來祈求道:“三少爺,奴婢不嫁人,奴婢願在你身邊伺候你一輩子,這是奴婢當年答應老夫人的。等三少夫人生下小少爺,奴婢也會愛護小少爺的。”
溫良看着她,那雙墨黑的桃花眼平靜得讓她心驚,勇氣慢慢地化爲了膽怯,不禁低下腦袋。
“我素知你的忠心,也知道你一切是爲我好。只是,我卻不需要妄測主子心意的大膽丫頭。”說着,溫良臉上卻露出笑意,和顏悅色地說,“過幾日夫人身子好些後,我會將莊子裡的幾位年齡適合的未成親的管事叫到府裡來,也讓玉嬤嬤好生瞧一瞧,爲你選一位合心意的夫婿,相信玉嬤嬤也會爲你高興的。好了,你先下去吧。”
玉笙張了張口,滿臉驚惶,原來,她所做所爲,他一直看在眼裡,以前只是不在意,所以不說罷了。而現在,他在意了,所以自己那些爲他好的舉動,他便不能忍受。
這下場,便是將她遠遠地隔離麼?有什麼比這更殘酷的懲罰?明知道她向已逝的老夫人發過誓,一生都要伴在他身邊,不離不棄!
80
如翠近來有些嗜睡,長長的一覺醒來,也不見神清氣爽,反而有些懨懨的。
“溫大人?”
惺忪的眼睛勉強睜開,看到坐在身旁的人,不覺喚了一聲,卻見俊美的男子朝自己微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若是真想睡,再睡會吧。”
“不行,睡太多不運動對孩子不好。”她努力說得嚴肅,可惜惺忪的睡眼完全沒說服力。
溫良一腔愛心突然不知道從何發,只能鬱悶地閉上嘴。雖然他近日來已經很努力地補充孕婦的知識,爲此還去煩了肅王——當年肅王妃懷了身子時,肅王也曾暴躁過,溫良自然去煩他了,後果嘛,從他幾次被轟出肅王府就知道肅王也被他煩得暴躁了——但比起女人來,還是欠妥了一些,每每知道要如何做,但見她辛苦,出口的話總是變了樣,幸好如翠姑娘還是個盡職的準孃親,知道怎麼做有利於胎兒,所以即便有時候難受得要死,也要認真完成。
就着丫環絞好的熱毛巾敷了臉後,總算有些精神了,然後如翠姑娘想起了自己乾的“好事”,不禁絞着帕子,一副愧疚的表情,說道:“溫大人,對不起,我可能給你惹麻煩了。我不小心讓人將陳嬤嬤丟到池子裡去了……溫大人,是我不好,不知怎麼的,最近脾氣有些不受控制,容易急躁……”
溫良眼角有些抽搐,今天她發威時多威風啊,現在擺這副愧疚的小模樣感覺很不合羣啊。不過卻拉着她的手笑道:“沒事,胡爺爺說了,孕婦的脾氣古怪,這是正常的。以後誰再惹你生氣,不必客氣,繼續這麼着,本大人給你撐着。”
如翠姑娘頓時笑靨如花,然後揹着溫良朝神色無奈的青衣眨了眨眼。
青衣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雖然知道他們溫大人對上如翠姑娘挺沒原則的,可現在發現,根本是徹底的沒原則,可以看出來溫大人有多寵她。當然,她們這些做下人的也高興就是了。
“那爹孃那邊……”
溫良小心地扶着她起身,出了內室,坐到外室的八仙桌前,桌上已經擺好瞭如翠姑娘愛吃的各色瓜果點心,將一碗梅子湯放到她手裡,親眼看她吃完後,方說道:“你不必理會,明日我回府一趟,自會與爹親自說的。”
如翠點頭,不過有些擔憂道:“你和爹吵架可以,但別再動手了,若是爹生氣要打你,你一定得躲得遠遠的,你比爹年輕,我相信你一定跑得比他快,萬不可再傻傻地站着給他打了啊。”
溫良囧了,這種話似乎不應該是爲人媳婦該說的吧?算了,她也是關心自己,看來是年前那次受傷生病嚇着她了。
想罷,溫良溫和地應了一聲,將她摟到懷裡肆意地親了又親,直親得她突然害喜了,只能木然地放開,心裡有點兒受傷,難道丫頭懷孕以後,連和他親熱都會噁心麼?
既然溫良說他會解決,如翠便沒放在心上,果然第二日鎮國公府的人皆沒有再上門,也沒有派人來質問,看來溫良都解決了。如翠很放心,在放心之餘,又忍不住好奇地跑去問溫良他是怎麼辦的。
如翠去問溫良的時候,時間已經慢慢地進入了四月,溫良在書房裡著寫《桐城兵法》,如翠讓人搬了張太師椅坐在書桌前,抱着一碟櫻桃慢慢地啃着。
“很想知道?”溫良放下狼毫筆後,斜睨了她一眼。
如翠猛點頭,理直氣壯地說:“我是孕婦嘛,好奇心比較重,其實是肚子裡的孩子想知道。”
見她拿孩子作藉口,溫良啞然失笑,這丫頭自從懷孕後,性情挺多變的,溫良覺得自己有時候腦子都跟不上她的變化,請教了婦科聖手的胡太爺後,被老人家噴了一頓,直罵說他沒事找事幹,孕婦都是這樣,若不這樣,他到底要鬧哪樣?
好吧,其實在老人家眼裡,只要如翠姑娘肚子裡的孩子平安了,如翠姑娘要怎麼折騰他都沒意見。
溫良慢條斯理地端了桌上的茶盞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我對爹說,若是敢塞女人過來,我就讓孩子以後不認他這爺爺,而且要將他塞來的女人塞到他房裡伺候他,於是爹什麼都不說了。”
“噗——”如翠姑娘噴了。
溫良唬了一跳,趕緊過去爲她拍撫胸口,渾然不在意她噴得到處都是的桃櫻渣,反而有些怨埋自己,應該再說得溫和點兒的。
如翠沒有嗆着,只是被她家溫大人大膽荒誕的作風給驚到了,然後摸了摸胸口,瞅着他。
“看我作什麼?”溫良又端了杯水喂她,見她雙眼瞪得圓溜溜的,不知爲何竟然覺得有種心癢難耐的感覺,覺得這丫頭很萌,好想抱到懷裡揉搓一翻,不過視線觸及她的肚子時,只能歇了那心。
“咳,溫大人,你……”撓了撓臉,如翠姑娘難得有些羞澀地問道:“你真的只喜歡我一個,以後也不會抱別的女人麼?”
半晌沒有聽到聲音,如翠姑娘顧不得羞澀了,馬上轉過臉瞧他,卻見男人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那張俊美無鑄的臉就算沒有刻意誘惑,也每每讓人忘乎所以,陷於男色中不可自撥。所以一瞬間,二翠姑娘又有些臉紅羞澀起來。
“我以前不是說過了麼,有你就夠了。”他的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彷彿怕自己再大聲一點,就會嚇着了她一樣。
如翠姑娘卻不是那般自信,“我自是信你的話,可是很多人都想給你塞女人,而且我也知道有很多姑娘都喜歡你,有些時候防不勝防。”嫁了一個萬人迷的夫婿,如翠姑娘要不是性子簡單了些,早就控制不住自己要發狂了。
“這是我的事,與外人何干?”溫良傲然道:“肅爺位高權重,既然都能堅守本心只娶一妻,我溫子修爲何不能?”
雖然肅王只比他年長兩歲,但到底是跟在肅王身邊長大,肅王的言行對溫良的影響遠比親生父母還要深遠,不知不覺中,做事帶有肅王的影子。世人皆認爲肅王只是礙於命格方只能娶一妻,但其中情誼又有誰知曉?
既然強大如肅王都能只有一妻,他爲何不能?
上次回鎮國公府,溫良難得地沒有和父親吵架,可能也是因爲如翠現在懷孕,兩個男人都極爲重視,所以並不想在這當口吵架,就怕嚇跑了送子娘娘,父子倆反而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說話。
難得彼此都收斂了脾氣,所以這回溫良能感受到父親對自己的關心,雖然知道,但卻只覺得遲了,他已經長大成人,不再像小時候兄長母親相繼離世時的痛苦無助,父親當時一心只爲保住鎮國公府,行事做風雖剛正,卻顯得冷酷不講情面,讓他經歷了難以想像的痛苦,一度恨不得父親死了纔好。雖然現在得自父親的關心覺得遲了,但若他要關心,溫良也沒有阻止,只是明確地告訴他,他已經有妻子了,那些隨隨便便的女人就算了,別爲這事讓即將出世的孩子怨上他這做爺爺的。
一句話讓鎮國公臉色青紅交錯,差點忍不住暴躁掀桌,心裡憋着一股氣實在是難受。他自是疼這唯一的嫡子的,想在只想補嘗他,可是若是真的補嚐了,就要得罪孫子的孃親——雖然鎮國公實在是不明白男人三妻四妾有什麼不對,爲何會得罪三兒媳婦——可也不想孫子以後曉了事怨他。
所以鎮國公沒轍了。
如翠用帕子掩着脣咳嗽一聲,在他緊張地望過來時,笑得眉眼彎然,朝他伸出雙手。
溫良笑着將她抱起放到自己的雙腿上,雙手環住她的腰肢,交握到她小腹前,低首在她仰起的臉蛋上蹭了蹭,那美好的觸覺讓他忍不住喟嘆出聲。許是小時候經歷了太痛苦的事情,所以他有時候也挺沒安全感的,這種時候就表現在對她的摟摟抱抱中,極是喜歡與她親密一塊的時候。
“溫大人,你對我真好!”如翠笑眯眯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然後覺得不夠又捧着他的臉親他的嘴脣,那優美的紅脣被她舔得紅潤潤的,像極了水蜜桃,害她真想直接咬下去,如此想着,等聽到他發出了一聲痛呼,方發現自己竟然真的咬了,鐵鏽的味道在嘴中泛開,然後又開始害喜嘔吐。
溫良顧不得自己被咬痛,趕緊將一旁的痰盂拿過來放到她面前,嘆了口氣道:“你若是想咬我,也得等以後不害喜再咬吧,我不會跑的。”
如翠姑娘有苦說不出,只能抱着痰盂嘔吐。
這時溫彥平剛巧進來,看到如翠姑娘在嘔吐,馬上緊張地跳過來,問道:“娘,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啦?”
溫良臉色微變,耳根子有些發紅,直覺小彥平剛纔看到他們親熱了,努力板起臉說道:“胡說什麼呢。”
溫彥平卻不怕他,笑嘻嘻地說:“難道爹你不清楚麼,娘這害喜也是有選擇性的,吃了不合心意的東西,做了不合心意的事情,就會害喜了。娘,你剛纔做了什麼不合心意的事情了?”
聞言,溫良馬上黑了臉,瞪着義女,覺得這孩子就是上天派來克自己的,然後有些危險地盯着如翠姑娘,難道她吻他是不合她心意?
如翠姑娘有苦說不出,只能將剛纔吃進的東西都吐了個精光,然後虛弱地窩在溫良懷裡,喃喃道:“我以後都不親你了……”
溫彥平原是想過來尋溫良要幾張字帖練字的,此時見到溫良的神色不對,自家那二貨孃親還無知無覺,趕緊跑了,免得自己做了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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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翠整整靜養了一個月,一個月後胡太醫說已經穩定了,衆人才沒有將她看得那般緊,不過仍是寸步不離地跟着。
雖然溫府有喜事,不過爲了讓如翠姑娘靜養,所以這段日子以來溫府俱是閉門謝客,除了關係比較近的親朋好友,其他的拜訪一律被攔下來了,所以如翠姑娘並不知道外頭有多少人正眼巴巴地等着她安完胎後開始見客,等發現如翠姑娘根本沒見客的意思,皆是抓肝撓肺,急得不行,只發另尋他法。
而這些天,突然頻頻有溫府的莊子及鋪子的管事上門來,就算如翠現在將俗事放下交給管家明叔代理,也並不是一無所知。
“現在並不是莊子一年一度收成報告,那些管事怎麼都上門來了?”如翠問道。
青衣正給她捶捏着雙腿,聞言忍不住一樂,道:“夫人,你可知這些管事皆是二十來歲,還未成親?”見如翠訝然,小聲地道:“聽說每回明管家與那些管事說事時,玉嬤嬤就坐在屏風後頭呢。”
這般暗示如翠終於明白了,瞪大了眼睛,“這是要爲玉笙找夫家了?是不是遲了點兒?是溫大人的意思麼?”
“嗯,確實是大人安排的。”青衣抿了抿脣,忍不住說道:“夫人,大人待玉笙還算寬厚,依玉笙擅作主張做的那些事,平常人家絕不饒了她,這算得上背主了。”然後又瞄了眼如翠,小心地道:“還是夫人瞧得明白,當初知道玉笙的作法,卻沒有插手,這事由大人來做比較合適,旁人也說不得你。”
如翠卻覺得沒什麼,“她到底是鎮國公府裡的人,又與溫大人情份不一樣,只要不犯着我,我才懶得理她。我先前看她與鎮國公府往來密切,知道她心裡最看重的還是溫大人,應該不會做出對他不利的事情,所以纔沒有理會罷了。”
“夫人心善不愛計較罷了,可是玉笙有些事情已經超過了大人的底線,夫人可知玉笙每個月會回鎮國公府一趟,多是往老夫人那兒去?玉笙雖然一心向着溫大人,可她的做法卻是針對夫人你,像上房的一些事情,玉笙也透露了一些給老夫人,這是溫大人惱怒的。”
如翠若有所思,怨不得她回鎮國公府時,鎮國公夫人偶爾看她的眼神那般奇怪,以前還覺得是自己多心了呢。
“這下可好了,溫大人決定將她許配出去,看她以後還敢不敢拿一副大人身邊之人的嘴臉說事兒。聽說這段日子玉笙身體不好,常臥牀歇息呢。”青衣臉上有些諷刺。
如翠拍了拍她的手,說道:“既然不舒服,就請個大夫過來給她瞧瞧。”
“怎地沒請?大夫說她是鬱結於心,只能等她自己看開。”
如此,如翠便不再說話了。她與玉笙不熟悉,也沒讓玉笙在跟前伺候,這也是她心裡明白着,玉笙不好處理,還不如遠遠地放着,溫府養幾個閒人完全沒問題。
81
過了幾天,玉嬤嬤親自來拜訪如翠,主要是說玉笙的婚事,想來向她求個恩典,讓她這個當家主母給玉笙個體面,也算是給她撐腰之類的。
如翠忙讓玉嬤嬤上座,笑道:“玉笙打小在夫君身邊伺候,我也是看重她的,您不用說我也會讓人給她辦個體體面面的婚禮。哎,不知道您挑中了誰?”
玉嬤嬤抿脣笑道:“是管理京城西郊外莊子的樑管事。”
如翠在心裡一劃拉,很快便知道是何人,笑道:“樑管事人不錯,實務肯上進,上無父母,只有一位長姐已嫁人,玉笙若嫁過去便是管家太太,上無婆母立規矩,而且樑管事現在幫着夫君打理那些田莊,以後夫君自是要重用他的……”
一席話說得玉嬤嬤心中更歡喜,她之所以挑中樑管事,也是看在他上無父母長姐已嫁爲人婦,人又肯上進,女兒若是嫁過去,不只不用在婆母面前立規矩,以後也沒有人挑女兒的刺兒,夫妻倆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她也知道女兒拖到這歲數嫁人實在是晚了,原只能自梳頭作個嬤嬤將來伺候小主子,只是女兒又是個好強之人,做了不該做的事情,蒙得三少爺開恩,才能尋得個條件不錯的男人嫁了,雖然樑管事曾娶過妻,但前妻卻未留下一兒半女的,根本不需要擔心。
今天她來,主要是表明自己的態度,同時也想給女兒求個體面,好讓夫家不敢小瞧了女兒。
如翠笑着點頭,叫來藍衣,說道:“將我嫁妝裡的一套頭面賞給玉笙作嫁妝。”說着,又添了一些玉器之類的東西,這些都是她在知曉溫良準備將玉笙嫁出去時,提前準備的嫁妝,看在溫良的面子上,如翠也準備得極豐厚,已經超越那些小戶人家的女兒的嫁妝數量了,而且這也只是主子賞的,還有玉嬤嬤這些年攢下的,可以說,玉笙的嫁妝是極豐厚的,嫁過去夫家也不敢小瞧她。
玉嬤嬤也聽得清楚,頓時眉眼俱是喜意,這些嫁妝不只豐厚,也代表了主子對她們的看重,女兒嫁過去,夫家的人想欺負她,也得避讓幾分。
說完了玉笙的事情,玉嬤嬤並沒有離開,聊了幾句兒女經和孕婦該注意的事情,玉嬤嬤生養過孩子,自也能說上一些,如翠皆認真地聽了。
就在兩人說着時,外頭有小丫環進來稟報,說玉笙求見夫人。
玉嬤嬤一聽,心中微驚。如翠看了玉嬤嬤一眼,便讓她進來。
纔不過幾日時間,玉笙竟然瘦了一圈,整個下巴都尖削了,臉色也變得黯淡無光,纖細的身條兒也顯得柔弱幾分。
如翠自然知道她爲何如此,雖然心中免不了嘆息,卻沒有多大的感慨。其實她與玉笙真的沒啥茅盾,玉笙雖然是伺候溫良長大的,但早就絕了那不該有的心思,她也有幾分聰慧,若是幹得好,以後在這宅子裡也有她的出頭之日。可是萬不該的是,玉笙心裡對溫良太過執着,總拿世人的條條框框套在溫良身上,覺得那樣對他好,她應該幫着那樣做,卻不想溫良喜不喜歡、需不需要。
其實如翠覺得,玉笙就是那種拿死理來掩飾自己的人,知道自己年紀大了,配不上溫良,所以也看不得如翠一個出身低劣的人獨霸了溫良。若是溫良是個花心的,身邊女兒一大堆,她還沒這般計較難過,可卻偏偏她心目中完美的主子寵了一個不完美的女人。
玉笙請了安後,沒有看自己的母親,只是跪在如翠面前,懇切地說道:“三少夫人,奴婢願意伺候您和三少爺,伺候小主子,請您與三少爺收回成命,別將奴婢許配出去。”
“玉笙!”玉嬤嬤驚叫,差點被這拎不清的女兒氣死。
如翠讓青衣將她扶起,細細地寬慰她幾句,然後才一臉愛莫能助道:“這是大人決定的事情,我也無法改變。不若你去求大人?”
玉笙卻有些絕望,若是能求三少爺的話她早就去求了,誠如如翠說的,溫良若是決定的事情,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哪裡能改變他的決定?
玉笙呆呆地看着如翠,失魂落魄的樣子看起來就像失戀後人生了無生趣的模樣。
如翠眼角跳了跳,突然覺得玉笙這模樣真是太磣人了,等玉嬤嬤將玉笙拉走後,如翠拍着胸脯半臥在暖榻上,喃喃道:“我現在突然理解小姐以前說的話了,看得太重容易失去自我,特別是爲一個從不愛自己的人,根本不值得嘛。”
青衣藍衣聽不明白,這時溫彥平剛好進來,聽到如翠的話,整個小身子撲到暖榻前,仰起小臉瞅她,好奇地問:“娘說什麼呢?”
如翠伸手捏捏她的小臉,養了幾個月,終於養出一些肉了,膚色也變得細膩,就是仍有些泛黃,不若時下貴女們白裡透紅的晶瑩美膚。雖然這張臉是平凡了些,不過卻越看越覺得耐看,越看越覺得有韻味,看習慣了,竟然會覺得這張臉比起那些容姿出色的貴女們也不差。連她都這般覺得,就不知道那幾個和彥平一起讀書玩的少年會有什麼感覺,項清春應該不會再口口聲聲地叫小姑娘“醜小子”了吧?
“彥平啊,女孩家要自尊自重,切莫不可爲了個男人要死要活。君既無心我便休,絕不能將自己陷於不堪的境地。”如翠難得語重心長地說。
溫彥平眨眨眼,然後笑嘻嘻地說道:“娘,我是男孩子,不用擔心,我以後娶了媳婦後,會對媳婦好的,讓我媳婦孝順你!”
一瞬間,彷彿北風呼嘯而過,如翠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正準備沏茶的青衣手中不穩茶杯掉在地上,藍衣瞪大了眼,一臉呆滯的表情。
半晌,如翠最終只能將手放到小孩的腦袋上,再一次語重心長地說:“好吧,你現在是男孩子,等你身條兒長了,這裡開始鼓起來下面開始每月流血,你再變回女孩子吧。”
兇殘的如翠姑娘讓小彥平頓時又是一陣驚恐,見對方一副篤定不過的模樣,小姑娘淚奔而去了。
*****
玉笙的婚事最終定在了兩個月後,這兩個月的時間讓她準備,如翠還特地撥了個小院子給她住,又派了兩個小丫環兩個嬤嬤伺候她,讓她開始準備縫製自己的嫁衣。
等如翠懷孕滿三個月後,肅王妃左手牽着女兒右手牽着兒子後面跟着個小正太,過府來探望如翠了。
自從懷孕後,如翠姑娘原本粗糙的心思開始變得纖細敏感,一見到肅王妃,竟然直接淌下淚來,唬得大人小孩都嚇了一跳。
“喂,丫頭,你怎麼又哭了?你是孕婦,不要我每來一次你就哭一次,小心溫大人以後將我列爲拒絕往來戶。”肅王妃邊爲她擦眼淚邊調侃道。
溫彥平左手牽着弟弟,右手牽着妹妹,跟着說:“王妃姨姨,娘最近開始傷春悲秋了,連和爹咬嘴巴時,也會難過得哭,爹說娘不喜歡他了……”
“閉嘴!”二翠姑娘馬上止了淚,怒道:“小心我將你偷懶不練字的事情告訴項公子和衛公子他們,讓他們嘲笑你。”同時有些心虛,她真不是故意的,近來溫大人被她折騰得夠嗆,不過胡爺爺說,孕婦都是這樣的,讓她別多想。
溫彥平馬上蔫了,討好地說:“娘,你不能胳膊往外彎,那些都是討厭的狐狸精和大灰狼,我纔是你兒子。”
肅王妃聽罷忍不住大笑,指着如翠道:“你這氣人的丫頭也有今天!”
丫環上了茶點後,溫彥平乖覺地牽着肅王府的小世子小郡主到一旁玩弄,時不時地逗一下小狼孩讓他炸毛。
肅王妃剝着一顆石榴慢慢地吃着,邊吃邊和如翠聊天,見她精神不錯,暗暗點頭,然後瞅了瞅,湊到如翠姑娘身邊小聲說:“你現在身子不方便,沒有傻缺地給你家男人安排丫環伺候吧?”
如翠姑娘搖頭如撥浪鼓:“溫大人是我一個人的,我怎麼可能給他安排人?而且溫大人說了,他只要我一個!”臉上一片喜滋滋的,又對肅王妃道:“當初小姐你懷了小郡主和小世子時,你也要勞勞地把着王爺,被人家都說你是妒婦,我怎麼也要向您學習不是?”
肅王妃手癢癢的突然好想揍人,心說她們能一樣麼?不說她家王爺那種人神共憤的潔癖性子不允許旁人近身,單就那天然冷藏櫃的性格,哪個丫環敢不要命地湊上去?不怕一個髒字就被直接叉出去打殺了麼?而溫良就不一樣了,俊美天成的外表,又是個幽默風趣的男人,哪個姑娘不愛?單就丫環就不怕這樣的主子,爬牀是必須的。
見她一切安好,男人也沒有爬牆的意思,肅王妃安心了。
“對了,因爲你先前要安胎,所以溫大人讓你們府裡閉門謝客,後來一直沒再見客,所以很多想找你的人找到我那兒來了。”
如翠詫異地看她,“怎麼了?”
肅王妃沒好氣道:“能怎麼着?還不是向你求子來了?你可知……”
“我又不是送子娘娘!”
“別插話!”肅王妃敲了她腦門一下,繼續道:“你也知道,你在桐城時爲了求溫大人受了傷,當時太醫就說你傷及內腹此生不能生養了,回京後連續看了幾個太醫也是這般說,所以現在你突然懷孕了,知不知道真是嚇死人了。”要她說,這運氣真是好得逆天了,就像一個被大夫判定已經死亡的人突然詐屍一樣,明明所有的大夫都肯定了,某人卻不遵守規則,硬是要震驚人一把才爽。
如翠姑娘很淡定地啃着石榴,然後竟然不吐石榴籽,被肅王妃一巴掌拍過去,才吐了出來。
肅王妃決定無視她二缺的行爲,繼續說明來意:“近來有很多夫人找到我這裡來,求我給你通句話。她們的意思是說,你一定有什麼生子偏方,想向你求呢。不過因爲先前的流言太兇,她們的態度也不好,所以希望你大人不計小人過,有什麼偏方的話也給她們一份。我瞧着,這些夫人有幾個只生了女兒再也沒生兒子的,也有一些成親十餘年不孕的,足足有十幾人呢。你怎麼瞧?”
如翠想了想,回道:“偏方我倒是有,是溫大人的外祖母給的,有好幾十個偏方呢。”如翠笑嘻嘻地說,“當初在平津,我可是一天三頓當飯吃,差點沒吐了。不過我覺得,我能懷上,可能就是外祖母的偏方調理身子的結果,可是我不知道哪副是有用的。”
肅王妃撇撇嘴,心說也許是現在的醫術不精,誤診了呢?並不一定是偏方有用。
82
聽聞那些夫人要向自己求生子偏方,如翠姑娘並不藏私,讓青衣將一疊紙拿了出來,笑嘻嘻地說:“這些都是外祖母給的了,她們若是要,就拿去。”
肅王妃看着那一疊紙,嘴角抽搐,這要喝到何年何月?再瞧某人,眼裡分明佈滿促狹,顯然是想要看旁人好戲了。想來她自己被迫喝了兩個月的補藥,所以也想讓旁人嚐嚐這苦楚。
翻看了下,肅王妃將這疊張交給旁邊的丫環春桃,讓她去譽抄一份帶回去,藍衣忙將她帶到小書房去忙活了。
等春桃將譽抄好的方子拿回來,肅王妃接過後,對如翠說道:“旁人倒不要緊,她們要討方子就都並數給她們也沒事,反正只要她們有臉來求我,我就如此給她們。但有幾位夫人人挺好的,像是左都御史夫人,龐大學士夫人,旁人見識淺短,喜愛人云亦云,卻只有她們不愛同那些人一般嚼舌根,平時節禮往來也準備得極爲妥當,你且看着,就圓一圓她們心事罷。”
如翠想起自己傳出孕事後,京裡各家送來的賀禮,其中就有肅王妃說的那幾位夫人準備的賀禮得極爲得她心,不若其他人皆是敷衍一翻,心裡也是願意同她們交好的,知道她們不是爲自己求,就是爲媳婦求,一片苦心,她也不願意刁難。
如翠也不囉嗦,從那疊紙中挑了幾張出來,說道:“我當時常喝的便是照着這幾張方子做的,專門調理身子。其他的是外祖母這些年自己收羅的,說若那些沒效果,就一副副試過去。”說着自己忍不住樂了。
肅王妃好笑地將它們挑出來放好,就知道這丫頭有留後手,笑道:“真不知道譚老夫人何以給你這麼多的方子,想讓你喝到幾時?”
如翠姑娘聳聳肩,“當時我雖然覺得多此一舉,但老人家一翻心意也不好拒絕,便都收了,哪想會真的懷上了。”說着,捂着微微顯懷的腹部,不知怎麼地眼角有些溼潤,低聲道:“小姐,我很高興這個意外,能爲溫大人生個孩子,我心裡很滿足。”
肅王妃拍拍她的手安撫,這個時代,不管女人愛不愛那個男人,嫁人後都會想要一個親生的孩子,好有個依靠,更何況是一些與丈夫兩情相悅的女人,更願意爲自己心愛的人誕下骨血。以前這丫頭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她也一直以爲她是不在意的,現在想想,不過是溫良感動了她,心知沒辦法,才讓自己不在意罷了,天知道午夜夢迴時,是不是爲此感到遺憾。
不過現在也挺好的,至少她懷上了,不管是幸運也好,奇蹟也好,有了個孩子,在這個時代女人才能生活得更好。
玩了半日,溫良和肅王一同過來,肅王親自上門來接妻女,肅王妃只能遺憾告辭。
“義母,白白要弟弟~~”已經會走路的肅王府小世子楚棲白像只鴨子一樣擺到如翠面前,抱着她的一條腿,奶聲奶氣地說,聲音有些含糊。
如翠逗他道:“妹妹不好麼?”
小包子含着小手,瞅了眼笑盈盈的溫彥平,叫道:“要弟弟~~白白當哥哥~~”
衆人一看便知道是溫彥平掇攛的了,頓時頗感好笑,如翠又問乖巧地拉着母親的手的小女孩兒,問道:“小郡主,你說姨姨生個弟弟好還是妹妹好?”
楚楚小包子已經快五歲了,早就學會思考了,思索了下,嚴肅道:“男女都好,楚楚會認真教導弟弟妹妹的。”
溫良大笑,將小傢伙抱過來蹭蹭她的小腦袋,說道:“那好啊,溫叔叔家的弟弟妹妹以後就託小郡主好好教導了。”
被委以重任的小包子更嚴肅了,認真保證自己一定會做到。
在孩子的童言童語中,肅王夫妻終於帶着幾個孩子與他們道別。
見弟弟妹妹都走了,溫彥平有些失落,同如翠溫良請示一聲,便跑去練功了,溫良叮囑她幾句,便扶着如翠在花園裡慢悠悠地散步。
正是四月芳菲盡,春花將逝,夏花正開,花園裡並不見頹勢,反而一片青翠的綠,綠中探出一片緋紅,看着十分喜氣。
如翠看罷心胸頓時開闊,然後和溫良說起今日肅王妃帶來的消息,然後笑嘻嘻地說:“先前她們皆是瞧我不起,剛成親那會兒,我被請去參加幾位夫人的賞花宴,那些夫人還在口頭上說了幾句,卻不想今兒她們要求到我這裡來,要向我求這什麼生子偏方,我這才知道她們那時矜持高貴無比,卻不想心中也是有苦悶的。”
溫良也覺得好笑,“十年風水輪流轉,須知今日你踩的人他日騰飛時卻要求到他身上,世間道理便是如此。”而這丫頭也促狹,竟然將外祖母給的幾十副方子都撒出去,讓她們喝到何年何月?
每副方子裡頭有不同的藥物,可不能混着吃,而且還要喝一段時日看看效果,這一下子有幾十副方子,要都輪一遍地喝,還不知道要到何時呢?
“確實是這個理兒。”如翠信服地點頭,她是個簡單的人,不愛斤斤計較,只要不犯到她她便不計較,省得自己難受,但若犯到她,這丫頭便會十分兇殘地折騰回去。她小時候就被買到肅王妃身邊作丫環,肅王妃未出閣前只是陸丞相家的庶女,少不得被堂兄弟們欺負,以前都是她私底下欺負回去的,陸丞相府裡的那些堂少爺和小姐們都沒少被主僕倆暗中反欺負。
慢慢地逛了會兒,如翠問道:“溫大人,你說這孩子是男還是女呢?”
溫良一愣,含笑道:“男女我都喜歡。”原本以爲自己此生不會有子嗣了,現在突然得知自己將會有孩子,溫良驚喜之下,完全不在意是男孩還是女孩,只要生出來,不管是男是女他都會護他們一生周全。
“爹和彥平都希望生個男孩,不過我心裡和你一樣,覺得男女都沒所謂。”如翠不在意地說。
溫良笑着擁住她的肩,希望她保持這種好心態。他近來補充了很多孕婦的知識,知道很多婦人在懷孕時,因爲各種原因及壓力都盼着生個男孩,導致憂思過重,吃不好睡不好,折騰了自己,最後生產艱難,稍不小心就是一屍兩命。所以他可不願意給她施加壓力,爲此他甚至吩咐門房若是鎮國公府的人過來拜見一律將之攔下,不讓人在她面前嚼舌根子。
溫良今日回來得早,午膳後夫妻倆便坐在一起下棋喝茶,偶爾說說話,悠然自在,衛朝浥等人過來,溫良卻只是出了道題將他們打發了。
如翠倚靠着一個大涼枕墊着背,手執着一枚黑子,說道:“溫大人,你是否是要收他們幾人爲弟子?”
溫良現在身價無雙,不只是未來的帝師,也是皇上親封的軍師,此等人物不知令京中多少人趨之若鶩,各家子弟爭相想做其弟子,對他們的未來的仕途能多一份籌碼。衛朝浥等人一開始時也是打着這主意,不過相處久了,爲溫良才智折服,多了八分真心。
溫良笑而不語,那些少年他還真要折騰些日子,看看品行再說,若是好的,自然不介意收爲弟子,所以纔會默許了他們上門的行爲。
兩人悠然自在,氣氛和諧,卻不料溫彥平一臉悲憤地跑了進來。
“怎麼了?”兩人俱是驚訝,小傢伙自從來到京城後,可謂混得如魚得水,除了被如翠姑娘兇殘地嚇唬外,倒沒見她露出過這種表情。
小孩兒瞪着雙美目,淚花在眼眶中滾來滾去,然後撲到如翠懷裡悶悶地說:“狐狸精打我屁股,大灰狼竟然還幫他,小胖哥哥被叫走了,沒人幫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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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俱是一呆,然後同時瞅向小孩翹起的屁股——溫良發現此舉不妥後,趕緊移開目光。
如翠伸手摸了摸那柔軟的小屁股,小孩跳了起來,想來是疼了,吸着氣不給她摸,恨恨地說:“狐狸精竟然敢脫我的褲子揍我屁股……”
“什麼?”如翠叫道:“他真的脫了你的褲子?”見小孩一臉懵懂,如翠怒了,瞪向溫良。
溫良也蹙起了眉頭,小孩雖然口口聲聲地說自己是男孩,但卻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孩兒,唯一讓他們頭疼的是,她小小年紀就沒了父母教導,一直在強盜窩裡和一些男人混在一起,男女觀念極淡薄,甚至因爲親眼目睹了母親被強盜糟蹋之事,打從心裡不樂意做個女孩兒,所以這觀念實在是難以扭過來。
不過因爲她現在年紀小,看起來就像個五歲的小孩,溫良不願意拘着她,見她喜歡和莫潛他們玩,便允許了他們在一塊讀書,也讓衛朝浥周拯煦爲小孩啓蒙,不過卻從未讓她單獨與哪個少年呆一塊,防犯得極好。哪知今天他一個不注意,小孩就被打屁股了?
見他們臉色不對,小孩趕緊說道:“他脫了我的外褲,只剩下一條褻褲。”小孩的自尊心被傷害了,所以回來找家長告狀了,她長這麼大,還沒被人打過屁股呢,最多隻被那些強盜心情不好的時候,一腳踹在屁股上罷了。
溫良安撫地拍拍她的腦袋,想叫她以後要注意男女之防又怕得到反效果,便問道:“是不是你又惹着項清春了?”見小孩嘟起嘴抵下腦袋,溫良便知自己猜得不錯,小孩非常討厭項清春,總要找時機捉弄他,他皆是看在眼裡。“他揍你,你就揍回來,你不是和武師傅學武藝了麼?先將這仇記着,等你學成後,就將他揍回來。”
小孩對溫良十分信服,聽罷覺得這是個好主意,長這麼大,她懂得一個道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等她厲害了,她要將狐狸精揍得連他爹孃都認不得!看他還臭不臭美!
等溫彥平離開後,溫良揉揉額角,對如翠道:“等孩子出世後,找個時機將彥平與他們分開罷。”
如翠點頭同意,心裡也有些不爽,“項公子也太過份了,哪能打彥平屁股呢。”
溫良心裡也是這般認同,等招來下人詢問了幾個孩子間發生了什麼事情時,頓時覺得自己那義女簡直是膽大包天,天怒人怨,怨不得項清春會失控地打她屁股,這還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了。
當下,溫良決定即日開始要約束好溫彥平,不讓她再去同那幾個少年們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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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幾個孩子如何,溫良變着法子將小彥平拘在了後院之後,就算衛朝浥等人上府來請教功課,亦難再見到小孩。初時還好,等過了半月還是這般,如何不明白,頓時莫潛第一個怨上了項清春。
“狐狸精,都怨你,若不是你揍他屁股,他怎麼會一直不見人?”莫潛哀怨不已,他是真心和小彥平玩得好,而且有小彥平在中間搭線,他偶爾還能趁機見見孫俏俏,現下小彥平不見人了,孫俏俏自然也不會隨便見人,竟然連個巧遇也弄不出來,將他憋壞了。
項清春狹長的丹鳳眼微厲,不悅道:“小胖,你說誰是狐狸精呢?別學那醜小子。”
莫潛聽罷,直接揚起拳頭,抵及項清春那張精美的臉龐時方停下,不高興地說:“彥平哪裡醜了?是你自己眼睛不好使,才說他醜,我可是覺得他越看越好看,比時下那些養得嬌嬌嫩嫩的小孩還好看呢。還有,你明明就是個狐狸精,眼睛一眯,就像溫夫人養的那兩隻小狐狸。”
到底是誰的眼睛不好使了?項清春不理會他,既然認定了某人醜,爲了不傷眼睛,他從未正眼瞧過溫彥平,而且他先前揍溫彥平屁股也實在是羞憤之下失了理智纔出手,等揍得小孩眼睛含淚,一臉恨意地瞪着自己時,方有些許悔意,自己這般大的人了,竟然還和個不懂事的稚童計較。
項清春雖然是大皇子一脈,但卻是真心敬佩溫良爲人才智,所以纔會認認真真地上門來尋求指教,盼着溫良哪日考覈夠了,將他收爲弟子。爲此,他近日來慢慢疏遠了大皇子幾人,還要讓大皇子覺察後不怪罪於他,行事十分辛苦。可是,現在對上溫良的義子,近日來被她一通折騰,項清春突然有些沮喪。
“小胖,你別總是護着那小子,上次真的是他做得過火了……”衛朝浥未說完已搖頭,看向項清春的眼神有些同情。不過這也算是項清春自找的,誰讓他那變態的愛美之心惹着了小孩不快。
莫潛皺起眉頭,“到底是什麼事兒?你們又不告訴我,我哪知道他對狐狸精做了什麼?”
周拯煦素來走中庸之道,悠然從容,誰都不得罪,可是這回也贊同衛朝浥的話,拍拍小胖子又瘦了一圈的肥胳膊,說道:“你別折騰了,我瞧着應該是溫先生要拘着小師弟了,所以才見不到人。”
在場的少年俱是聰明人,聽罷都覺得有幾分道理,只是不知道溫良爲何要拘着溫彥平。
而不知道被惦記的溫彥平這些天來卻是忙忙碌碌,那教她武藝的師傅突然開始教她拳腳功夫,甚至在聽說她喜歡長劍,竟然自己做了一把精美的木劍送予她玩,當下哪裡還惦記着莫潛他們。
除此之外,每日習武完畢,又得開始學習溫良佈置的功課,好不容易學完了,便又到了如翠姑娘的胎教時間。爲了讓如翠生個可愛的弟弟給她,溫彥平上跳下躥,硬是接手了溫大人親自給自己孩子作胎教的活兒,她自己捧了書到如翠面前,開始給肚子裡的弟弟唸書,一天就這麼過去。
溫良看效果十分好,不覺微微一笑,果然弟弟是溫彥平的罩門,如此便能拘着她一兩年了。
時間漸漸推移,炎炎的夏日很快到來。
如翠懷孕已經懷孕五個月了,正是六月天,因天氣熱的緣故,近來胃口不好,急得溫良和小孩都上躥下跳的。使着法子想要讓她多吃點兒,這是要幾人補啊。
溫府一如既往地閉門謝客,如翠安心養胎,府裡的索事都交給管家了,所以外頭的事情也一向不入耳,除了一些大事方會知道一些,不過溫良生怕影響她的心情,所以不是什麼大事一般都瞞着她。
溫府是清淨了,但外頭卻鬧得喧天了。
其一原因有北越叛子聯絡北越草原上東北部一些部落與周邊小國對大楚發起戰爭,使得京裡的人議論紛紛,紛紛叫囂着讓虞將軍再出徵破北越叛徒,其二是京裡有好幾位夫人成親十餘年未有消息卻在這個月,好像約好似的先後傳出孕事,而且看她們的年齡,俱在二十到三十間,甚至左都統夫人已經三十有六了,竟然被診出了喜事。
這算神馬啊?
衆人在心裡嘀咕着,有些人卻瞧出了眉目,這些夫人當初跑肅王府和溫府跑得勤奮,據說向溫夫人求生子偏方去了,卻不料過了兩個月,竟然真的懷上了。
衆人面面相覷,甭管是不是巧合,卻在心裡已經覺得溫夫人那生子偏方絕對是有用的,說不定她自己能懷上也是這個原因,再聽說這些偏方是平津譚家老太太給她的,更添了幾分信服,於是溫府和肅王府再一次被京中各方夫人頻頻送帖子求見。
如翠不管這些事情,當初她將一疊的方子都給了肅王妃,肅王妃看着依心情給了幾位交好的夫人,雖然並不是全部都傳出了孕事,但僅幾人也讓衆人信服了,於是在如翠名義上要養胎溫良發了話不易見客時,那些夫人只好轉去求見肅王妃,只除了幾個輩份較高的,如翠拒絕不得,纔會親自出面接見。
這次來的是當今皇上的長姐——無雙長公主、靜安王妃、張學士張夫人等,當她們看到丫環扶着挺着個大肚子出來的婦人時,不禁吃了一驚,心裡有些泛嘀咕,不是說才五個月的身子麼?怎地看起來竟然像八個月了?莫不是雙胎?
如此這般想時,衆人心頭髮熱,用一種矜持而熱切的目光盯着如翠姑娘的肚子。
“娘,前面有東西,小心點兒。”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
衆位夫人這時才瞧清楚像條小忠犬一樣跟在如翠身後的男孩,看起來瘦瘦小小的約模五六歲的身量,小臉兒膚色微黃,卻算得上溫潤細膩,五官顯得比較平凡,但一雙眼睛卻生得十分美麗,亮晶晶地看人時,十分討喜,使得那張平凡的小臉也生出了幾分韻味兒來。
她們雖然沒有見過這小孩兒,但也知道必是年前溫良在平津所認的義子了,雖然年紀還小,但卻是個可愛的,而且他還有個美名滿天下的父親,若將來調-教得好,風彩必不會差,若真是好,到時可以看看家族中有哪些適齡的旁族姑娘,許配與他也可。
在衆人心思電轉時,如翠已經來到,因身子不便,衆人也不讓她行禮,紛紛與之寒暄起來。等茶過三巡,終於長公主忍不住問道:“瞧你這肚子,莫不是雙生?”
如翠抿脣一笑,說道:“胡太醫來看過,說確實是雙生,而且家中一些有經驗的嬤嬤也如此說。”
聞言,衆人俱又是一陣羨慕,其中無雙長公主心情最是複雜的,想起自己那已經嫁人的女兒,雖然她的女兒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稱,品貌才情一絕,嫁人後也是夫妻和睦恩愛,可到底身子骨較薄弱,太醫曾說她略有宮寒之症,就算調理也不知道要調理到何時,着實讓她愁壞了心。雖說女婿對女兒情深意重,可親家母卻一直盼着抱孫子,現下她這作母親在還好,他日等她老了無法給女兒依仗,還不知道女兒會不會因爲子嗣一事在夫家受上委屈呢。
就着如翠姑娘肚子裡的娃,衆人又是一翻討論他們是男是女還是龍鳳胎之類的,好不熱鬧。這些夫人不是宗室之婦就是一品誥命夫人,如翠不敢輕易得罪,所以也陪着她們說笑,直到說得累了,丫環再次端來了花茶方止了會兒話。
說得盡興後,彼此也熟絡了幾分,方說出她們今日上門來的目的。
“聽聞溫夫人這裡有平津譚家老太君給的偏方,最是調理身子不過,咱們卻是想來尋一份兒回去了。”長公主含笑道:“希望溫夫人不要計較咱們失禮纔好。”
如翠道:“哪兒的話,你們都是長輩,只需打發個丫頭婆子過來就行了,哪有不給的道理。外祖母心疼人,我在譚家時她天天使人給我調理身子,方子也喝了好幾副,離去時還將她這些年來收羅的各種調理婦人身體的方子給了我帶回來,多了也不知道哪個好呢。”
聽罷,衆人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不將話說得太死,免得有些人失望,怨怪上她和譚家老太君。雖是如此,但想起這個月來連續傳出喜事的幾家,心裡卻覺得她小心了。當然,她們今日親自過來,也是想知道當初給她調理身子的婆子,食用的是什麼方子,仔細些方能安心。
如翠也有心向她們賣好,挑了幾副那些夫人所用的方子出來,又仔細交待了些禁忌,雖然她們回去後也會找人專門去看,但這時卻也聽得十分認真。
等得了方子後,夫人們紛紛離去,離去之前還笑着說等如翠生了孩子後,她們可要過來湊個熱鬧,沾沾喜氣之類的。如翠一一應答。
伺候如翠的丫環嬤嬤見這些貴夫人們一團和氣地說笑,俱是一臉喜氣,如翠出身低,京中時常有人誹謗她的出身,還有些清高的世家夫人小姐不願意與她往來,每回在宴會上見到也是一臉冷豔高貴不理人,可這會連宗室的夫人也來拜見,可謂是天大的臉面,看那些人還敢不敢瞧低她們夫人。
幾位夫人聯袂拜見,不只溫府的人喜氣洋洋,連外頭的人見狀也議論紛紛,這事很快便傳遍了京城,各家反應不一,有羨慕的也有嫉妒的,更有不以爲意的,認爲如翠譁衆取寵的皆有。
鎮國公府裡,秦鎮國公夫人和秦氏怔怔地聽着丫環鸚鵡學舌般將外頭的流言學說一遍,婆媳兩個皆有些沉默。
等丫環婆子被打發下去,屋子裡只剩下婆媳兩人時,秦氏再也忍不住了。
“娘,你說三弟妹那兒的偏方真的有用?”臉上露出幾分遲疑,又有幾分渴望。
鎮國公夫人淡然道:“不管有沒有用,至少那幾家傳出的喜事卻是真的。”然後嘆了口氣,“我卻不知道她原來是個有福氣的,原本能懷上已經是老天爺發善心了,誰知道她得的那些偏方給了人,也教那幾位夫人十幾年無所出卻到頭來都懷上了。”
秦氏抿着脣,臉色難看地說:“那不是她有福氣,而是託了譚家老太君的福氣纔是。明明這功勞應是譚家老太君的,可那些人偏偏都感激到她身上了,她也不嫌臊得慌!”說到最後,有些咬牙切齒。
鎮國公夫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如何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悄悄地捂上自己的肚子,同時也有些心酸。她嫁給鎮國公十幾年,除了溫婉便再無所出,若是能生個兒子,何須像這般小心翼翼?而秦氏是她的侄女,嫁入府裡來有十年左右,卻連生了三個女兒沒有兒子,也讓大兒子溫允十分不滿,雖然不至於寵妻滅妻,但也對秦氏有些厭棄了。
秦氏失控了會兒,很快便整理好了情緒,又說道:“娘,咱們不好意思向她開口要偏方,不如去向譚老夫人要如何?”
“不可能!”鎮國公夫人一口回絕,甚至瞪了她一眼,說道:“你糊塗了!不想想三少爺的親生母親是譚家的女兒,當年連着二少爺去逝、前任鎮國公夫人接着含怨而死,譚家早已恨上了鎮國公府,除了三少爺外,他們根本不承認咱們是親家,你我現在皆是鎮國公府的媳婦,若真求上譚家,少不得給他羞辱一翻!”
秦氏聽罷發了好一會兒怔,有些不甘道:“難道,我真的要去求三弟妹?”
鎮國公夫人沒說話,只是嘆了口氣。若早知道她們會有求那可恨的丫頭的一天,以前還不如將戲作足了,也省得現在沒臉上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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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外面諸事紛紛揚揚,但卻傳不到如翠耳裡,隨着月份大了,府中衆人俱是用心,溫良也漸漸地除了上朝及教導幾位小皇子外,其餘時間一律宅在家中,陪在如翠身邊,爲未出世的孩子胎教。
溫良親自胎教,不只如翠姑娘有耳福,連整個溫府的下人們也有耳福,溫良六藝精通,琴棋書畫皆拿得出手,甚至比那些大家絲毫不逝色,這便是人們所說的全才了,甚至是那種旁人羨慕不來的全才。
爲此,溫彥平對溫良崇拜不已,平日雖然將功課安排得滿滿的,但每到溫良撫琴弄蕭之時,皆要跑回來蹲點傾聽雅樂,抿着嘴笑了好久,如翠好奇問之,小孩大大方方地說:“我要聽一些優雅的音樂,以後弟弟妹妹出生了,我也能說與他聽。”令人失笑不已。
六月中旬時,玉笙出嫁,溫良讓如翠爲她添妝,也算是給了她體面,玉枝和玉容還留在府裡,溫良讓她們去伺候玉嬤嬤,平常時候沒有管事嬤嬤允許不得輕易地出府去,自然也不會再像以往般往鎮國公府裡跑。
進入七月後,如翠的肚子越發的大了,手腳浮腫,有時候半夜腿腳抽搐醒來,又是一通折騰,加之天氣炎熱,她又是孕婦,不好在屋子裡放降溫的冰塊,加之孕婦體溫較高,所以有時候實在是熱得難受,更加睡不着了。
“丫頭,你沒事吧?”溫良從丫環手中接過溫水,喂她喝下,看着她高聳的腹部,心中總是忍不住有些擔憂,這是不是太大了?
見她喝了水後,又忙拿帕子給她擦擦臉上的汗珠,青衣正爲她按摩腳,也關心地看着她。
此時夜已深沉,自她懷孕後,屋內的燭火徹夜不熄,如翠見到兩人臉上的擔憂,心中一暖,朝他們露出笑容,說道:“沒事,不就腳抽筋嘛,以前泅水時也抽筋過,習慣就好,人家說抽抽更健康呢。”
“……”
溫良和青衣被她的比喻弄得滿臉黑線,心中無力,不過也覺得她現在這心態極好,原本應該是他們去體恤她懷孕辛苦,結果總是反過來被她安慰,雖然每每會被她弄得囧囧有神,卻讓他們更覺感動。
“什麼抽抽更健康?別胡說。”溫良坐在她身邊,拿來江南香扇爲她打扇,冰盆子放在外室,並不敢放得太近,只能時時給她打扇降溫。雖然室內燥熱,但溫良卻不願意離開她,所以仍是同她居於一室,只讓人在牀前放上一張長榻。
如翠無辜道:“當年王妃懷孕時,她就是這般對王爺說的,王爺還很贊同呢。”
溫良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怕是肅王當時被弄得無語之極無力反駁纔對吧。
等抽筋舒緩後,如翠也開始昏昏欲睡了,溫良讓青衣下去歇息,自己躺在牀邊爲她打扇。
如翠側着身躺着,一隻手扯着他的衣袖方安心,肚子越來越大後,她連翻個身也麻煩,更不能像往常一樣縮到他懷裡睡覺了,心中有些失落,所以每每晚上睡覺時要拽着他的衣袖方能好眠。
“中元節時,我要帶彥平回國公府一趟。”溫良和她隨意地說着。
“怎麼了?”
“爹同意讓彥平以溫家義女身份入族譜了。”溫良笑着說,“反正我們現在有自己的孩子了,爹沒有反對的理由,而且當他知道彥平是女孩兒時,還很吃驚呢。”何止是吃驚,溫良想起當時他爹那副眼睛要瞪出眼眶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覺得自己能讓老頭子露出這樣的表情十分有成就感。
如翠也能想像那情景,恐怕十分搞笑吧。先前以爲她不能生時,溫良又不肯休妻納妾,鎮國公都絕望了,甚至在溫良帶回個瘦瘦弱弱的小男孩說是義子時,不免往壞處想,以爲溫良以後真的要絕嗣,所以就收養個男孩以後好養老送終,自是大大地反對。溫良那時存了心不解釋溫彥平其實是個女孩兒,才導致鎮國公的劇烈反對。等知道溫彥平其實是個女孩兒時,鎮國公當時確實有種要暴起將不孝子暴打的衝動,有這樣嚇老父的麼?
“我現在身子重,不能回去給爹孃請安,你回去後別和爹吵架啊,總得給他個面子。”如翠又開始慣常地絮叨起來。年前鎮國公動手砸傷溫良的事情成爲她心中的魔障了,所以每回溫良要回鎮國公府時,她都會不厭其煩地說一遍,溫良也耐心地迴應。
溫良忍着笑應着,伸手摸摸她圓滾滾的肚子,也不知道里頭的兩個小傢伙是男還是女。常言道酸兒辣女,兒子醜母,肚皮尖生兒子肚皮圓生女兒,如翠姑娘本就是個二貨,懷孕也比平常孕婦二得折騰人,時常異想天開,酸甜苦辣都能吃,肚皮也看不出圓還是尖,模樣兒嘛,瓜子臉依舊秀麗,臉上沒有長膘,只有身體肥了一圈不止。
等發現聲音沒了,溫良探頭一看,竟然嘮叨着睡着了,不由啞然失笑,感覺夜風拂來多了些涼意,便也合上眼睡去。
中元節時,得一天休息,早上陪如翠一起用了早膳後,溫良便帶溫彥平回鎮國公府。
臨行前,溫彥平平拉着如翠對着她的肚皮絮叨,不外乎是她離開半天,弟弟要乖之類的。等絮叨完了弟弟,小姑娘朝如翠握了握拳頭,鄭重道:“娘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爹的,誰敢罵他打他,彥平揍死他!”
丫環們不忍睹目地撇開臉,如翠戳了戳她的小臉,說道:“只要你不給我們惹事,我們就很高興了,女孩子別太兇殘!”
“我是男孩子!”小姑娘眼睛一瞪,挺起胸膛:“這裡是平的!”
“……”
如翠捏了捏她的小臉,扯住了她的嘴巴,露出了中間缺了一顆的門牙,說道:“好吧,缺了門牙的男孩子!”
“……”
如翠姑娘依舊兇殘,小姑娘再次淚奔而去。
溫良忍着笑,帶着淚流滿面的小孩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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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節,祭祀了先人後,等將溫彥平的名字被記入溫家祖譜,那些來見證的族裡老人收起了族譜離去,溫良親自送到門口。
完了一樁心事,溫良心中鬆了口氣,見五弟溫策和溫彥平玩在一塊,便讓他們去花園玩,並且吩咐了他們不許頑皮惹事。
現在才知道溫彥平其實是女孩兒的鎮國公夫人和秦氏皆是有些恍惚地看着那一前一後離開的小孩,懷疑溫良是不是弄錯溫彥平的性別了,若真是個男孩子……這也太悲催了,這般模樣,以後真的能找到夫家麼?
鎮國公留了幾個兒子一起喝酒,其間狀似不經意地問起如翠肚子裡的孩子,“你媳婦身子怎麼樣了?她現在可是雙身子,你仔細照料着,若是人手不夠,你打發人過來知會你母親一聲,讓她送幾個手腳伶俐的丫環婆子去照顧她,若是有什麼想吃的,也知會一聲,府裡不會短了她的。”
溫良淡淡一笑,喝了杯中的酒,只說一切安好。他的老婆自己養,不稀罕靠家裡。
鎮國公暗暗瞪眼,覺得這兒子不上道,忍了忍還是忍不住問道:“太醫有說那兩個孩子是男還是女?或者兩個都是男孩子?”心裡非常期盼是兩個男孩子。
聽到這話,溫允和溫安俱也好奇地看着溫良。
說到孩子,溫良神色柔和,溫聲道:“太醫說不能確定,不過應該有一個是男孩了。”
雖然盼着兩個都是男孩,不過這種事情不能強求,就算只有一個,鎮國公心裡已經滿足了。爲了瞭解更多未來的孫子情況,鎮國公又繼續拉着臉皮詢問了一翻,溫良心情不錯,也難得迴應,一時間父子倒是相得,沒有往日的劍拔弩張。
溫允和溫安見他們一個問一個答,氣氛前所未有的和諧,皆是相視一笑。
可以說,因爲這意外的孩子,竟然使得這如同仇敵一般的父子竟然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說話,雖說並不能真的一下子父慈子孝,但也比以前的互相仇視好多了。而兩人之所以都收斂脾氣不再吵了,也是因爲怕嚇跑了送子娘娘之故,怕一個不好,送子娘娘就將孩子收回去了,所以兩人皆是忍着脾氣。
離開鎮國公府時,已是黃昏,街上卻是一片熱鬧。
溫彥平已有兩個月未出過門,此時看到街上一片熱鬧,不禁心癢癢的,拉着溫良叫道:“爹,咱們也去放河燈吧,給已逝的奶奶和二伯伯送一盞河燈告訴他們咱們過得很好。”
小孩兒貼心的行爲讓溫良心中熨帖不已,雖然她的理解有誤,不過也是她一片孝心。溫良打發了個小廝回府,告訴如翠他們要去放河燈,讓她不必等他們回府一同用膳了。
去買了盞蓮花型的河燈,一大一小的兩人往城中清水河行去,此時街上已有一些大人帶着孩子提着河燈向清水河行去,他們行走在其中倒也不算扎眼。
這時,卻有人叫住了他們。
兩人轉身一看,卻見到幾個穿着錦衣華服的少年男女,頗爲光鮮亮麗,其中姿容形態最出衆的便是走在前頭的三名男女。
“狐狸精!”溫彥平脫口而出。
項清春原本帶着完美笑意的臉頓時黑了,其餘的人大概是第一次聽到這般新鮮的叫法,又見那孩子與溫良在一塊,如何不知道她的身份,頓時忍不住抿脣一笑,好奇地看着這位傳說中的被溫良收爲義子的孩子,初看之下,不由有些失望。
“先生,你們是來放河燈的?”項清春決定不理會溫彥平,溫和地詢問道。
溫良笑着應道:“正是呢。”
“可是現在天色還早,怎麼不晚點再去?到時河上滿是花燈,如天邊繁星碎光,這才美麗呢。”曲芳菲也溫言說道,一雙美目熱切地盯着溫良。
“是啊,我們正約好等天黑了,一同登船放花燈。溫先生不若一同來吧?”項清春含笑說道,這話得到他身邊那些少年姑娘們的同意。
“不了,我們稍會還要早點回去,不欲在外頭滯留太久,夜晚人多,你們小心一些。”
聽到溫良拒絕,幾人俱是面露失望,溫彥平躲在溫良身後朝項清春扮鬼臉,又在臉上比劃了個烏龜的手勢,氣得少年又想抓她過來打屁股了。
等溫良牽着小孩離開後,曲芳菲等人仍是癡癡地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等終於消失在人羣中後,遺憾地收回了目光,幾人繼續前行。
“表弟,你幾時能爲我們引見溫子修?”曲芳菲有些愁怨地問道。
項清春額頭有些抽痛,說道:“表姐,溫先生是個大忙人,哪裡有空與你論琴?你還是歇了這個心吧,溫先生技藝雖是一絕,卻不慕那虛名,更不會隨便與姑娘鬥曲。”
曲芳菲雖知這個理,但仍是不甘心。近來溫府時常有樂聲傳出,惹得經過溫府的人忍不住放慢步伐傾聽,她偶有一回經過,驚爲天人,原本還以爲那樂聲是溫夫人所奏,卻聽那些同樣慕名而來的人說應是出自溫良,只有那般絕頂才華的人方能奏出此等高雅音樂,據聞是爲溫夫人肚子裡的孩子做胎教。聽到這裡,她如何不知道去年下元節河上鬥詩,當時開場那一曲應該也是出自溫良之手,卻讓人誤導了自己,以爲是溫夫人所奏。
另一邊,溫彥平對溫良道:“爹,我不喜歡那幾個姐姐,她們看你的眼神好像要吃了你一樣。你可不能做出對不起孃的事情啊!”
溫良苦笑,這丫頭還真是什麼都敢說,不過仍是有些赧然道:“咳,別亂說。”
小姑娘以爲他不懂,跳腳道:“真的啦,你要相信我,我看人的眼光最準了。”
“是是是,知道了,我會遠着她們的。”溫良隨口應道。
溫彥平喜笑彥開,自覺爲二翠姑娘保護了她男人的清白,一路蹦蹦跳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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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翠挺着已經滿八個月的肚子在室內小心地走着,過了中秋後,天氣涼爽,她的胃口很好,不過爲了不將肚子裡的孩子養得營養過剩以免生過時遭罪,給剋制了口糧,有時候饞得要死也不敢多吃。
庭院中,溫彥平正在練習揮劍一千下,看着她細嫩的小胳膊一次一次地揮劍,如翠心疼得緊,只能打發了丫環給她送水去。不過小姑娘卻是個倔脾氣的,沒完成師傅交待的功課,硬是不肯休息喝水,每每累得全身痠疼,晚上少不得讓丫環小心爲她按摩舒緩。
轉了幾圈後,僕人來報肅王妃帶着小世子來了。
肅王妃進來時,看到如翠挺着個大肚子顫巍巍地走着,每走一步都彷彿在她心口顫動一樣,嚇得她拽着兒子三步並兩步上前扶住她往鋪着軟墊的炕頭坐去。
“才八個月吧?怎麼會這麼大?”肅王妃摸了摸她的肚子,心裡着實擔心她將來生產受罪。
如翠接過丫環端來的水喝了口,笑道:“裡頭有兩個,自然比常人大一些。”
肅王妃卻覺得這肚子比她以往瞧過的懷了雙生的肚子還要大一些,不過心裡卻極是羨慕這丫頭的運氣,雙生兒很難見,無論是生男生女都是一種福氣。想到軟嫩嫩綿乎乎的小嬰兒,她心肝都顫了,突然萌生一種要再懷上一胎的念頭。
如翠將楚棲白叫過來,白白嫩嫩的小包子正是學說話的時候,最可愛了,拿顆果子來逗他,往往會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逗了會兒小包子後,如翠問道:“小姐今兒怎麼來了?小郡主和楚臻呢?”
肅王妃還未回答,小包子馬上舉起手來大聲說:“白白知道,爹和娘伴嘴了~~”然後一副很高興的表情。
肅王妃一巴掌拍在小包子腦袋上,對小祖宗怒目而視:爹孃伴嘴很高興麼?不孝子!
如翠也覺得小包子太逗了,爹孃伴嘴他應該害怕纔對,哪有像他這般興高采烈地揭自己老孃的臉皮子的,不過聽聞兩人竟然紅臉了,也挺詫異的,脫口道:“怎麼可能?就算小姐你無理取鬧王爺只要給個眼神你就乖得像貓一樣了,哪裡吵得起來?”
“就是,別聽這混小子亂說。”肅王妃剜了她一眼,也附和道,然後在小兒子叫嚷着自己沒有亂說時,在他小屁股上拍了兩下,便讓丫環帶他到庭院去找溫彥平玩了。等小兒子離開後,肅王妃方道:“楚楚被母后接近宮了,王爺親自送她去的,看母后的意思,是希望楚楚在宮裡住個十天半個月的,想是寂寞了吧。”
說完,便開始瞅着如翠,如翠被她看得莫名其妙,肅王妃又道:“自從你有了身孕後,你兩耳不聞窗外事,母后也沒再召你進宮作陪了,只有大公主一直陪着,大公主年紀大了,母后也留不了太久,正準備要給大公主挑選駙馬呢。等大公主出嫁,母親看着似是希望養個孩子在身邊陪伴。”而那個人選,不必說就是她家的小楚楚了。
如翠聽罷,笑道:“太后娘娘終於要給大公主挑駙馬了,挺好的。”
可不是好嘛,太后終於不再想着怎麼讓她下堂給大公主騰位置了,特別是她現在懷了身子,可不是什麼不能生養的女人,太后就算想要將大公主嫁給溫良,也不能仗着權勢讓溫良休妻吧?去年那次紛紛揚揚的流言,沒太后插手誰信?
肅王妃也笑起來,說道:“現在北越的聯盟叛軍正與咱們打仗,雖有虞將軍坐鎮,但到底這仗不是一下子就能結束的,就算結束了,到時要招安北越王不知道會不會趁機讓咱們送位公主去和親呢。現在適齡的皇家公主就大公主一人,其餘的公主還小,母后擔心大公主落得和親的下場,所以決定不再拖了,先爲她選門親事再說。”
如翠瞭然,她雖然沒出門,但從溫良的隻言片語中也知道外面正打着仗,溫良這次雖然沒有隨軍出發,但有時候也要忙到三更半夜未能休息,若是有什麼戰狀傳回來,就算是三更半夜可能也會接到宮裡召見的旨意,弄得她有時候也休息不好。每有戰爭,雖然說是男人的事情,但後宅女子哪可能不受到影響,太后關心大公主,溫良又已經不可能休妻再娶了,只能早早爲她打算。
“我倒是希望戰爭快點結束。”肅王妃嘆了口氣,這連年戰爭國庫不豐,而且很快又到冬天了,就怕屆時會有雪災傳來,又需要一筆振災銀子,戶部哪裡能拿得出這麼多銀錢?
如翠明白她的憂心,到時不只皇帝焦頭爛額,連肅王也忙得不可開交,甚至溫良這御用軍師估計也抽不出空來陪她生孩子。這是第一胎,她自然希望生產時,丈夫能在,就算不能進產房,也能安個心。
兩人又聊了一些事情後,肅王妃盯着她的肚子說道:“因爲你給的那些方子,那幾位有身子的夫人都極感謝你,你的功勞可不小啊。”
“哪算得上我的功勞,是外祖母的功勞纔對。”說着忍不住噗哧一笑,又道:“前些天鎮國公府使了人送東西過來,送東西來的嬤嬤進來拜見我時,說話期期艾艾的,我再問時才知道她這是爲我那大嫂向我討生子偏方來了。”
“你給她了?”肅王妃好奇地問道,她可是知道如翠和鎮國公府的婆婆和妯娌之間並不合,她們無時不刻地想着算計這丫頭,只是因爲溫良搬出去住沒有機會算計罷了。
“哪可能啊。”如翠姑娘斷然道:“若是她自己親自過來討要的話,我倒是給,叫個嬤嬤來討算什麼?我是這般好心腸的人麼?”
肅王妃失笑,這丫頭不是個吃虧的主兒,剛嫁給溫良時雖然她不在意,但那些人私底下對她出身的諷刺她都一清二楚,後來以爲她不能生養時更是直接沒將她放在眼裡了,現在要來求她,也得她心情爽了才行。
坐了半日,溫彥平已經完成了揮劍一千,帶着楚棲白回到屋子裡,正坐在一起喝茶吃點心。肅王妃看看時間,該回府了,不過卻沒挪步子。如翠再白目也知道肅王妃今天不是單單過來看她的,看來剛纔小世子透露肅王妃夫妻伴嘴吵架也不是小傢伙亂說的。
“小姐,你不會真的和王爺紅臉了吧?”如翠見狀,趕緊道:“你還是快點走吧,別連累了我,王爺生氣很可怕,我現在身子重可受不住。”
肅王妃恨恨地剜了她一眼,悶聲道:“沒伴嘴,不過是我見近來那麼多人傳出喜事,也想再懷一個。可王爺馬上給我臉色瞧了,直接帶了楚楚進宮。”說着心裡有些恨恨的,有本事今晚就不要回來爬她的牀,直接在宮裡睡算了。
“啊?”如翠一臉驚悚地看着她,然後理解地點頭:“你真的這麼說了?莫怪王爺生氣。”
“我也生氣啊,府裡只有兩個孩子,母后十分不滿,覺得孩子太少了,希望我再生幾個。白白也快兩歲了,我卻沒再傳出消息,就認爲我不賢不孝,自己不能生卻把着王爺,可是也不想想王爺不配合我怎麼生?”肅王妃也氣得狠了,前天進宮被太后莫名地罵了一頓,她自己都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她,後來才知道是安陽太妃進宮拿安陽世子妃生了幾個孩子的事情去刺激她,所以太后氣得狠了,就抓了她來罵一頓,完全是遷怒。
如翠同情地看她,寬慰道:“沒事啦,太后娘娘雖然有時候強勢了點兒,但也強不過王爺,你將事情都往王爺身上推就行了。”
沒有人比如翠更清楚肅王府只有兩個孩子的原因,只因肅王妃生女兒時難產,所以肅王便決定此生只要一個孩子,後來再有一個兒子也是肅王妃自己百般糾纏才得來的,現在兒女雙全了,肅王覺得已經夠了,便不想讓肅王妃生了。畢竟這時代女人生孩子實在是危險,被嚇過兩次的肅王並不樂意再被嚇一次。
“可是我也想再懷個孩子……”肅王妃嘆息着說,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小包子擡頭朝她露出燦爛的笑容,讓她也不由得笑起來。瞧,孩子多可愛啊,再生一個不是很好麼?
如翠只能拍拍她的手安慰,覺得自家小姐是絕對鬥不過王爺的,所以再生孩子什麼的,估計是不可能了。
傍晚時,宮裡來了人,是溫良派來的,告訴如翠他今兒不回府吃飯了,讓她不必等他。這些日子以來經常這樣,如翠沒在意,倒是肅王妃在府裡留了膳,整整一天都陪着如翠,和她聊天解悶,順便聊一些她生產時的經驗之談。
終於到了掌燈時分,肅王妃決定告辭離開時,溫良和肅王一同回來了。
肅王妃的臉色頓時蔫壞蔫壞的,憋屈地看着那個男人,這來得也太及時了,明明她都決定自己回去了,他這麼一來,不就顯得自己無理取鬧了麼?分明是這個男人算計好的,果然是個悶騷又討厭的男人,這下子倒變成是她的不是了。
如翠是孕婦,挺着肚子難受,便沒出去迎接,只站在門邊看着走來的兩個男人,只一眼就覺得肅王今天的臉色更森冷了,趕緊悄悄地後退一步。
她現在是孕婦,經不得嚇。
肅王抱起衝過來抱住他腿的兒子,冷森森地看了眼自己的王妃,然後同溫良告辭,肅王妃像個小媳婦一樣跟在他後面,不過神色有些不忿。
終於將兩尊大佛送走,溫良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轉頭看向自家的丫頭,揉揉她的肥臉說道:“丫頭,還是你省心。”
如翠挨着他往屋子裡走,輕笑道:“王妃也沒做什麼,她今天陪我一天,說了很多生產的經驗給我聽呢。”
聽罷,溫良真心實意地感謝起來。如翠沒有家人,在她心裡最重要的人便是肅王妃了,有肅王妃在,她心裡也有幾分安心。雖然有些吃醋,但溫良也明白她們主僕倆情份深厚,心裡也琢磨着,等她臨盆時,少不得去肅王府將肅王妃請過來坐鎮。
摸了摸她的肚子,溫良笑道:“寶寶們今天有沒有乖乖的?”
如翠笑眯眯地說:“許是王妃今天來,他們倒是挺乖的。”
溫良撇嘴,決定不與孕婦計較,開始計算她的產期,就在十一月份,現在已經九月份了,還有兩個月,不過現在邊境戰事吃緊,還不知道這兩個月會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只希望他到時能及時陪在她身邊。
溫良的擔心也不是沒有根據,果然整個九月他忙得不可開交。除了朝中諸事,九、十月時正是各個莊子田地將一年所收的出息送來的時候,如翠現在月份大了,明管家不敢打擾到她,有些事情少不得要找溫良拿主意,溫良真是恨不得一人分成兩個人使。
好不容易到了十月份,如翠懷孕也有九個月了,此時肚子大得可怕,胡太醫天天往溫府裡跑,有些憂心地說,可能不必等到十一月就要發動了,讓溫良嚇得要死。
“胡爺爺,這還未足月呢。”溫良有些暴躁地說。自從知道如翠懷孕後,溫良諸事注意,如翠不僅保養得好,吃食都很注意,肅王妃還派了兩個有經驗的僕婦過來照顧,婆子更不少,所以才能平平安安地養到了九個月。
胡太醫白了他一眼,“都要當爹的人了,還毛毛躁躁的。本來雙生就容易早產,現在能養到九個月已經不容易了,我是看你媳婦那肚子情況,可能會提早發動。”
聽罷,溫良和溫彥平都忙不迭地跳起來要去作準備,讓胡太醫好笑又好氣,趕緊將一大一小的兩隻叫了回來,先是斥責大的不穩重再瞪小的讓她做好自己的功課去,小孩子家家別摻和,方道:“產房接生嬤嬤諸事都準備好了,你們也不用做什麼,只要別到丫頭那裡去影響到她的情緒就行了。我猜着,可能會在這幾日發動,你若是不忙的話,就和皇上捎個假在家陪她,讓她安安心來。”
胡太醫這話雖然有些不妥當,但也是關心溫良之故,畢竟這是溫良的頭個孩子,又是雙生,怎麼着也要讓他看着。
溫良聽罷,點了點頭,不待胡太醫說什麼,便風風火火地進宮去,看得胡太醫又是吹鬍子瞪眼,真是越來越不穩重了。
皇宮裡,崇德皇帝正在批閱摺子,聽到溫良求見,不由得奇怪起來,問道:“劉良甫,這會兒溫子修進宮過來做什麼?朕今日好不容易讓他提早回去陪他媳婦,他不是很歡喜麼?”
莫怪皇帝會這般奇怪,近來溫良爲了儘量擠出時間在家陪如翠,真是什麼法子都使出來,聰明勁兒都用在這上面了,讓崇德皇帝好笑又好氣,有時候看他用那張俊俏無瑕的俊臉使出那般賴皮的手段,真想學肅王直接在他屁股上踹兩腳將他踹出宮去。
劉公公想了想道:“可能是爲溫夫人吧,聽說溫夫人懷了雙胎,京裡很多賭坊設了賭局正在賭溫大人家的孩子是男是女呢。”
崇德皇帝若有所思,等溫良進來告訴他,爲了求個恩典在家陪老婆生孩子時,崇德皇帝頓時不客氣地直接將他踹出宮去,然後才允了他的假。
“對了,劉良甫,你去幫朕下個注,就賭……”崇德皇帝微笑道:“溫夫人這肚子裡的孩子是三胎。”
劉公公頓時驚得眼睛差點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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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整個京城就只有溫良這丫的有這肥膽子敢跑去跟皇帝請假陪老婆生孩子,但崇德皇帝基於某種私心及目的,卻只能咬牙切齒着勉強地同意了,回頭趕緊派了兩個太醫到溫府裡駐守着。
等溫良聽到管家來說宮裡賜下兩個太醫時,心裡有些納悶,腦子一轉就多想了起來,不過想到如翠即將要臨盆了,也沒有拒絕。等讓人安排好兩位太醫後,溫良怎麼想都不對勁兒,轉身就將尚溪叫來,吩咐了幾句讓尚溪去辦。
不說衆人心思,如翠姑娘近來實在覺得難熬,肚子大得離譜,低頭往下看,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腳,擡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腫得不堪入目,再摸摸臉,都是肉。最近照鏡子時她都不太敢細看,臉上都長斑了,看起來實在是醜得不行,再看身邊跟上跟下緊張兮兮的美男,對比之下,自己實在是醜得不能看了,如翠心中實在鬱卒。
溫良素來聰明,雖然因爲娶了二翠姑娘後被她折騰得智商有些下降,現在又滿腦子塞滿了即將出世的孩子,但比之常人還算有幾分才智,很快便發現二翠姑娘的鬱悶,摸摸自己的臉,昧着良心道:“聽說懷了孩子的婦人都是這般,孩子生下來後,臉上的斑就會消失了。而且比起其他婦人懷孕時的模樣,丫頭你還是挺漂亮的。”
如翠眯起眼睛,問道:“你見過其他的孕婦?”
“呃……”他只看過懷孕初期時的肅王妃,後來就沒見過大肚子女人了。不過如果這時候提肅王妃的話,估計她要炸毛了。
如翠盯了他許久,沮喪道:“果然我現在很醜,溫大人你清風明月一般的光華,配我實在是太可惜了。”
見狀,溫良只能攪盡腦汁地安撫,就怕她想多了影響了心情生了什麼意外。
這時,溫彥平蹦了進來,剛好聽到如翠姑娘的話,笑嘻嘻地過去拉着她的手說,“娘放心,誰敢說你和爹不配,我去揍死他丫的!”小姑娘揚了揚小拳頭,笑得露出缺了的門牙——原本缺了的已經長好了,後來又有兩顆門牙換了,“我最近和師父學了一套拳法,雖然力氣不大,但師父說只要着力點專挑人體的脆弱之處揍,也能傷敵一千。”
溫良大汗,突然有些後悔給她請武師傅教她武功了。
而如翠驚訝極了,捏了捏她的小拳頭道:“習武雖好,但你到底是女孩子,外一以後練成個男人一樣魁梧可怎麼辦?”以後能嫁出去麼?如翠姑娘也開始擔心了。
小丫頭馬上蹦蹦跳,跺着腳叫道:“我是男子漢男子漢,我還沒流血呢!”
溫良:“……”喂!我還在這裡啊!表說女人流血這種微妙的東西啊。
如翠姑娘淡定道:“嗯,矮冬瓜的男子漢!”說着拍拍小姑娘的腦袋,一年就要過去了,才長那麼丁點兒。
小姑娘淚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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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請了假,但也只是請了下午的假,每天早上還是得乖乖去上朝辦事的,然後午時開始便窩在家裡陪如翠姑娘。
一個緊張兮兮的男人,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一個上躥下跳的小姑娘,這組合實在是熱鬧,看得每天上門來請脈的胡太醫也變得緊張兮兮的,覺得這三隻都不靠譜,每天這般鬧來鬧去的到底想要鬧哪般?
果然,過了幾天後,如翠姑娘終於發動了。
那時溫良正在紫宸殿裡與皇帝、肅王還有幾名大臣一起分析戰場上送回來的情報,外頭響起了稟報聲,溫府的小公子求見。
“是溫子修的義子吧?”崇拜皇帝反應倒是極快,訝然道:“在何處?”
“回皇上,正在宮外候着。”劉良甫回答道,溫良平無品級又沒宮中召喚,只能在宮門外候着。來稟報的太監是劉良甫的手下,劉良甫特地吩咐了他要注意溫府的情況,所以在聽說溫府小公子跑到宮門來求見時,便知道有情況趕緊過來稟報了。不然若是平時,誰理會你一個小孩子?
聽罷,溫良也急了,溫彥平平時雖然有些調皮,卻不是沒分寸的孩子,現在會急哄哄地跑來,可能發生什麼事了。莫不是如翠要生了?
崇德皇帝看了眼面露焦急的溫良,擺手讓那些大臣先到偏殿去歇息會兒再回來議事,然後無視了溫良,說道:“讓溫小公子進來。”
劉良甫面露驚訝,難得皇上想要召見個大臣的義子,難道是因爲愛屋及烏?不過還是讓太監趕緊去傳旨了。
很快地,溫彥平被帶了帶來。小孩此時神色很不好,可能心裡擔了事情,所以就算是第一次見皇帝也顯得有些心不在蔫,有些笨拙地向皇帝行了禮後,小姑娘馬上朝溫良撲去,淚眼汪汪地說:“爹,娘要生了……”
溫良聽罷,也急得跳腳,此時哪裡還呆得住,馬上向皇帝請辭離開,待皇帝允許時,一把將小孩夾在腋下就跑,着實讓宮裡的人大開眼界。
“……”
崇德皇帝乾瞪眼,他還沒看清那小孩兒長什麼模樣呢,這溫子修真是好大的膽子。
溫良此時哪有心思管皇帝高不高興,出了宮後馬上坐馬車回府,路上邊詢問小姑娘情況怎麼樣了。
小姑娘雖然平時一直叨唸着弟弟,但事到臨頭時也是害怕的,特別是如翠發動時被送到產房時那恐怖的臉色,更讓她嚇壞了,此時緊緊地拽着溫良的袖子,惶惶地說:“朝食過後不久,娘就說肚子有些下墜,卻不疼,等過了兩刻鐘,孃的臉就變了,說肚子疼了。嬤嬤說娘這是要生了,可是娘臉色很恐怖,說要找肅王妃,明爺爺已經派人去肅王府了。我心裡害怕,就和小廝一起過來找您了……”
溫良摸摸她的腦袋,勉強說道:“不用害怕,你娘保養得好,還有宮裡兩個太醫在呢,胡爺爺很快也會過來,不會有事的。”
小姑娘卻抽噎起來,眼淚吧嗒吧嗒地掉着:“真的麼?可是以前我孃親生小弟弟時也和現在的娘一樣好可怕,小弟弟一直不出來,後來窒息死了,孃親很傷心,一直只能躺在牀上……嗚嗚嗚……”
聽罷,溫良終於知道爲何小姑娘那麼喜歡弟弟了,原來還有這層的原因,莫怪她現在嚇得來尋自己。除了如翠,小姑娘最黏得人就是他了,想來是想從他這兒尋找安慰。溫良將她摟進懷裡哄着,告訴她如翠一定會沒事的。
等回到了溫府,此時府裡頭一片緊張,看到他回來都急急忙忙地過來行禮請安。
溫良帶着溫彥平一路走到後院,此時肅王妃已經來到,正在院子裡指揮下人,見到他回來頓時鬆了口氣。
“王妃,裡頭怎麼樣了?”
肅王妃抹了抹額頭上的汗,雖然是十月份天氣,但從得了消息後就緊趕慢趕地過來,還跑了一陣,出了一身的汗。“現在纔剛開始,我讓丫環先去給如翠煮了碗麪條給她吃補充些體力,呆會也有力氣生。”
溫良呆呆地點頭,然後伸長了脖子往裡頭張望,門窗都關得死死的,哪裡看得到什麼,心頭不安,正想要推門進去看看情況,誰知胡太醫和鎮國公夫人及秦氏皆來了。
“回來,你要幹什麼?”胡太醫暴怒地叫着。
院子里正被溫良的舉動驚嚇住的人在胡太醫的暴喝聲中回神,尚溪尚河等小廝馬上過去將他拉住了。
溫良滿頭大汗——緊張的,然後有些可憐兮兮地說道:“胡爺爺,裡頭現在都沒聲音,我想去瞧瞧,不然就在窗口下看看?”
胡太醫好笑又好氣,罵道:“哪有男人進產房的道理?也不怕衝撞了。而且現在天氣寒風又大,你莫不是想吹到你媳婦?”
說得溫良頗有些垂頭喪氣,小彥平拽着溫良的袖子跟上跟下,聽罷,趕緊說道:“胡爺爺,爹不能進去的話,我進去行不?我現在還小,不怕衝撞。”
“不行!”胡太醫絲毫不給面子。
從早上時發動,一直到午時都沒有動靜,倒是血水端出了幾盆,嚇得溫良心中瓦涼瓦涼的,溫彥平的小臉也無血色,若不是胡太醫和鎮國公夫人盯得緊,一大一小的兩個怕就要衝進去了。胡太醫倒很鎮定,心知裡頭可能不只是兩胎,需要花些時間。而鎮國公夫人雖然極不樂意這孩子出生,可是她作爲嫡母,若不過來坐鎮,也說不過去,兼之她若真的讓繼子闖進產房去,老爺可要遷怒於她,所以鎮國公夫人死守嚴防着。
看着時間差不多了,溫府的下人準備了午膳,不過此時大夥都沒有心情吃,隨便用了一些又開始守在產房前,聽着裡頭時不時傳出的痛苦j□j聲,都是一陣心驚肉跳。肅王妃早就進去陪如翠了,有她在,如翠心裡也有幾分底氣,對此溫良十分感激,就差將她當娘一樣看待了。
不過如翠姑娘確實是個幸運的,就在午後不久,產房裡終於傳出了嬰兒的啼哭聲,頓時外頭的人精神俱是一振,連心裡祈禱着如翠出點意外的秦氏也鬆了口氣,覺得自己實在是不應該跟來的,眼看着就要下雪了,自己跟來這裡呆呆地等着,凍得手腳都發麻了,實在是不好受,還不如祈盼裡頭的人快點生,她也好回去。
聽到嬰兒的啼哭聲,溫良心中一鬆,想要走過去時,發現身體已經被凍僵了,差點栽倒,一直拽着他袖子的小孩兒倒是撲倒在他身上。
“恭喜溫大人,夫人生了個小胖子。”接生嬤嬤出來道喜一聲,然後又將門關了,大家都知道某人肚子裡可不只有一個,還要生第二個呢。
很快地,又聽到了第二道嬰兒哭聲,這下子溫良覺得已經生完了,自己應該可以進去了,誰知道胡太醫又喝住了,叫道:“你急什麼?”
溫良素來尊重他,只能委屈道:“我進去看我娘子不行麼?”
胡太醫好笑道:“再等等吧。”
聽到這話,衆人正在奇怪時,卻聽到產房裡傳來一聲驚呼:“還有一個……”
頓時衆人僵硬了,機械式地看向胡太醫。
胡太醫捋了捋自己的鬍子,對上侄孫子指控的目光,有些心虛道:“我是瞧着丫頭這肚子大了點兒,估計可能是三個,不過爲了不給你們增加負擔,所以就沒說了。平安就好,不用計較太多,不是麼?”老人家笑眯眯地說。
溫良此時只想ooxx罵人,聽胡太醫這麼一說,再聯想自己讓尚溪查的事情,如何不明白,臉色難看道:“是皇上命你們瞞着的?”好一通瞞天過海,怨不得前幾日賭坊裡突然有人下注他家丫頭的肚子裡的孩子是三胎,不過大家都沒聽到什麼消息,所以買的人很少,都去下注孩子性別的多,現在想想,絕對是皇帝在暗中操作的,想拿他的孩子好最後來個通殺發筆小錢填他的私庫。
想通了後,溫良那個怒啊,對胡太醫也怒目而視,有這麼欺負自己的侄孫的爺爺麼?
胡太醫望天,心說這可不是他說的,是溫良自己猜出來的,所以皇上你別遷怒老臣啊。
有了心裡準備,所以又過了一刻鐘,第三個孩子出來了,聽到那響亮的哭聲,衆人心裡都覺得疲倦得緊。雖然生得順利,但也擔足了心,特別是意外中的三胎真的讓他們欠缺心理準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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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裡,崇德皇帝也等得心焦,因爲他可是將自己私庫裡的半數銀子都拿去下注了啊,若不是三胎的話,他就輸慘了。所以在大臣都離開後,崇德皇帝也不工作了,在大殿裡轉圈圈,等着命運的抉擇。
雖然說拿溫良的孩子去下注發財不好,但現在皇帝很窮,這種損法子只能拿來用用了。那些去下注的都是世家貴族,百年積累,富得流油,崇德皇帝覺得宰他們並不需要太心虛。
午後過了不久,外頭打探消息的太監終於回來了。
“怎麼樣?是幾胎?”
太監見皇帝迫在眉睫的模樣,失了平時有深沉,心中雖詫異,但還是趕緊回道:“回聖人的話,溫夫人生了三胎,兩男一女,女孩子是最小的妹妹。”
聽罷,崇德皇帝心中一鬆,忍不住捋掌大樂,這會子銀子保證會進自己的私庫了。
“告訴溫子修,他的夫人生育有功,等三個孩子週歲後,朕親自賜名。”崇德皇帝笑着說,以示對溫良的孩子的恩寵。
皇帝是高興了,不過溫良在聽到崇德皇帝竟然敢將他孩子的姓名權拿走後,差點沒暴走。
87
崇德皇帝用溫良的孩子賺了一筆後龍心大悅,遂便決定給三胞胎賜名,這件事情不只溫良暴走,一直等着抱孫子的老鎮國公也暴走了。
聽聞如翠發動後,老鎮國公一直坐臥不安,要知道這可是他第一個孫子啊,就連庶孫也沒有,唯一真正的孫子。
說來鎮國公也挺悲催的,一把年紀了,卻一直無法抱孫子,雖然本家那裡倒是有,可也不是他的啊。大兒子和四兒子雖然都已成親,但大兒子那裡只有四個女孩兒,三個女孩爲秦氏所出一個庶女,四兒子這裡劉氏進門三年,卻沒有消息傳來,通房侍妾也同樣無動靜,結果只有他最不滿意的三兒媳婦卻突然給他個大驚喜,不懷時就當絕育,一懷就是倆,而且據聞裡頭至少有一個是男孩子,如何不讓他高興?
鎮國公心裡也有些後悔,早知道三兒媳婦是能生的,當初他就不應該爲了太醫的話強求兒子休妻納妾,弄得他現在尷尬不已,不知道怎麼面對她,也生怕以後孫子長大後也會怨自己這個作爺爺的。
鎮國公從聽到如翠發動後就一直心神不寧,下了朝後就直接在家裡等消息了。他倒是想去溫府裡等着,不過女人生孩子他一個大男人去也不懂,加上去年那樁事情指不定兒子媳婦還怨着他,唯恐自己去了讓他們不快,只能委屈地在家裡眯了。
午後不久,派去溫府的僕人終於回來了。
鎮國公不等僕人下跪請安,就拽着他急急地問道:“怎麼樣?可否平安?男孩還是女孩?”
那僕人滿臉喜意,笑道:“老爺大喜,三少夫人生了兩位小少爺和一位小姐,母子四人均安。”
“啊……”這絕對是意外之喜,鎮國公難免有幾分反應不過來,問道:“不是說只有兩個麼?”
“老爺,三少夫人懷的是三個,兩個公子一個小姐呢。”
鎮國公終於反應過來了,喜出望外,說話都不利索,還是一旁的管家笑道:“恭喜老爺賀喜老爺!老爺,是不是該去掛弓箭和紅布條了?”
“對對對,快去掛弓箭和紅布條來……不,還是我自己親自去掛罷。”說着,十分有精神地跳起,龍行虎步,精神極了。
終於得嘗所願,溫家有後,鎮國公此時整個人彷彿都年輕了十歲。
就在整個鎮國公府歡欣鼓舞時,卻不料宮裡來旨說,皇帝極喜歡溫良的三胞胎,皇上賞賜了東西,並且告訴他們,皇帝心中悅之,等三胞胎週歲後爲他們賜名以示恩寵。
恩寵你妹啊!
鎮國公整個人都懵了,他心心念念盼了多年的金孫,而且還是嫡孫,從聽聞三兒媳婦有孕開始就一直翻字典摩拳擦掌準備給他們取個響亮又好聽的好名兒,查了一年都圈了好幾個名字出來了,卻沒想到到頭來給他難受的卻是忙得都沒空去後宮生崽的皇帝,竟然還能百忙中空出閒情搶了他金孫的取名權……
真是太特麼的招人恨了。
鎮國公反應過來後,心裡難免生出陰暗的想法,不過很快收斂起那不敬的念頭,告訴自己要忠君愛國,要忠君愛國,可是……爲毛還是很想罵人呢?
等鎮國公夫人和秦氏回來時,兩人雖然在心裡詛咒三胞胎最好養不活,但面上還得假裝很高興的模樣,卻沒想到回到府裡見到一身陰暗氣息的鎮國公。婆媳倆皆有些莫名其妙,他心心念唸的金孫都生了,怎地不高興了?
“老爺,您怎麼了?”
鎮國公嘆了口氣,在心裡再次默讀了幾遍“忠君愛國”後,方愉快地詢問了三個孫子孫女的情況,問他們像誰。
鎮國公夫人臉上帶着笑,說道:“我去瞧了一眼,剛生出來還紅通通的,可能是因爲三胎,比平常的嬰兒小了點兒,不過太醫說養養就壯了,我瞧着,兩個哥兒的眉眼可觀出像良哥兒,就是女孩兒有些像老爺您。”
鎮國公一聽,心中忍不住樂了樂,孫女像他自然覺得備有面子,反應過來時覺得壞事了,趕緊問道:“孫女真的像我?這……以後可得怎麼辦?能嫁得出去麼?”
秦氏和鎮國公夫人見他這般模樣,心中酸溜溜的,她們兩人都有女兒,可沒見他這樣高興過。特別是秦氏,她生了三個女兒,公公面上淡淡的,雖然不說,但她知道他心裡是不滿意自己的,現在如翠生的孩子中也有一個是女孩,可觀他的神情卻無任何不喜,現在都關心上孫女的未來大事了,難道嫡孫女就是不一樣麼?
不說鎮國公府反應如何,如翠一覺醒來便見到丈夫女兒還有三個小包子都圍在身邊了。
下面仍是刺痛着,使得她的動作不敢太大,丫環拿來了個大引枕給她墊着,半身倚靠在牀沿邊,含笑看着牀前幾個她心愛的人。剛生產完,她的臉色實在不好,臉上的斑痕還未退,身上只穿了件乾淨的棉衣,額上束着素白的抹額,着實不好看,但在溫良眼裡,還是那個初見時俏麗無比的丫頭。
見了她醒了,溫良和溫彥平都很高興,溫彥平已經撲過來嘰嘰喳喳地說起三個弟弟妹妹來了,未了溫良小心地抱起三個孩子放到她身邊讓她看看自己的孩子。
只一眼,如翠姑娘的臉就皺起來了,瞅瞅溫良又瞅瞅小包子們,撇着嘴說:“好醜,好紅,像小猴子。”特別是參照物是京城第一美男時,覺得更醜了。
溫良和溫彥平同時囧了,在他們心裡,自家的小包子是最可愛的,誰知道某人卻嫌棄上了。
“夫人,孩子剛生下來都是這樣的,等過了幾天長開了就好。”照顧三胞胎之一的奶嬤嬤笑着解釋。
如翠點頭,這纔想起以前伺候肅王妃時也見過剛生下來的孩子,似乎也是這樣,不過又有疑問了:“他們怎麼這麼小?像小貓一樣,我瞧別人家的孩子沒這麼小的。”
“胡爺爺說,因爲是三胎,所以才小了一點。”溫良解釋道,先前他也纏着胡太醫問了幾遍,直到胡太醫快要暴走才似信非信。“放心吧,胡爺爺給他們檢查過了,說孩子們都很健康。”說着,拉着她的手,滿目柔情地道:“丫頭,辛苦你了。”
如翠抿嘴笑了笑,當時生孩子時雖有肅王妃陪着,但心裡還是又慌又怕的,也疼得很,不過等生下來後,又覺得甘之如飴,莫說自己作了母親如何不疼自己的孩子,單是爲了這個男人,她也覺得不苦。
溫彥平點着三個正在睡的小包子說道:“娘,這個耳邊有個小紅痣的是哥哥,沒有痣的是弟弟,最小的是妹妹。”
如翠一一看過去,還瞧不出孩子長得像誰,但心裡卻愛得像什麼似的,也伸手一一輕撫過他們小小的臉,朝溫良笑道:“溫大人,兩個男孩一個女孩,以後就讓兩個男孩一個學蕭一個學笛,重現當年你和二伯的風彩,溫家雙子蕭笛合鳴,妙絕天下。”
聽罷,溫良面露怔然,看着她笑盈盈的臉,一時間心中又熱又酸,不知道說什麼,只能低低地應了一聲。
“對了,姓名週歲才能取,不如咱們先給孩子娶個小名兒吧。”如翠又說道。
說到這,溫良露出一臉不樂意的表情來,不等如翠詢問,咬牙切齒道:“皇上說,等孩子週歲,他親自爲孩子賜名。”心裡卻暴躁得很,幾乎破口大罵,賜你妹的名啊,他好不容易有了兒子女兒,自然是當爹的取名兒,他可是連他爹也不給取的,誰知道皇帝的手伸那麼長,實在是特麼地想罵君了。
如翠也呆了呆,心裡糾結,怕皇帝會給三胞胎取個不好的名字。想了想,說道:“既然大名皇上拿去了,那咱們就取個好聽的小名兒吧。”
也只能這樣了,溫良嘆息着點頭。
而溫彥平卻來了興致,拍着胸脯保證她要去查字典給弟弟妹妹取個好名兒,如翠和溫良哪裡指望她,面上應了,各自開始琢磨起來。
過了幾天,孩子長開後,果然十分可愛,白白淨淨的一團兒,讓人恨不得揉進懷裡,溫良和溫彥平愛得跟什麼似的,一天不看上幾回不抱上幾次,都覺得心中失落。而如翠因爲在坐月子,倒是整天可以跟着孩子在一起。
三胞胎的洗三禮十分熱鬧,如翠還在坐月子沒法出去觀看,不過聽說京城中許多宗婦及大臣家的女眷都來觀禮了,添了整整三盆的金銀玉器等東西,喜得接生嬤嬤笑不擾嘴。
洗三過後,孩子被送了回來,三個孩子都哭了一場,回到母親身邊都哼哼地叫着,溫彥平也是一臉心疼,對如翠抱怨道:“爲什麼洗三時一定要讓弟弟妹妹哭出來?妹妹哭得好可憐,兩個弟弟也嘩啦啦的,哭得臉都憋紅了。”
如翠笑道:“哭得響才吉利。”風俗如此,如翠姑娘也不好說,挨個輪着將孩子抱了個遍,直到孩子餓了,自己解了衣裳先餵飽了女兒和小兒子,最後才喂大兒子。
奶孃是早就準備好的,先前雖然不知道會有三個孩子,但溫良怕餓着了自己的孩子,整整準備了四個奶孃,現在還算多出一個呢。不過如翠堅持初乳要給孩子喝,雖然有奶孃,但若平時無事時,她自己也會喂孩子,當然,這些得瞞着溫某人。
溫良有着這時代男人的通病,覺得孩子喝奶孃的奶就行了,如翠當個貴夫人讓人伺候就好。不過如翠姑娘當初伺候肅王妃時,聽肅王妃說過,母乳對孩子比較好,又瞧見肅王妃爲此而偷偷餵養孩子,所以忠心的如翠姑娘也這般行事了。更重要的是,如翠去問了胡太醫,胡太醫一輩子行醫,也認爲母乳對孩子好,所以更無負擔了。
三胞胎洗三這天,京城下了第一場雪,瑞雪兆豐年,衆人都認爲明年會是個好年,十分歡喜,各種恭維讚揚聲不絕於耳。
好不容易將賓客都送走後,溫良迎着風雪往正房走,進了門後先將身上沾了雪的大氅脫下,圍着薰籠將全身都薰暖了後,方往內室行去,正好瞧見屋子裡自家娘子和女兒正在給三胞胎取小名兒呢。
見到他進來,溫彥平十分歡快,叫道:“爹,快過來,我和娘正給弟弟妹妹們取小名兒呢。”
溫良笑着坐到牀前的繡墩上,笑道:“哦,彥平給弟弟妹妹們取了什麼好名兒?”
小彥平十分歡快地說:“是好名兒,大貴,小貴,貴貴~~”
溫良:“……”
大概是溫良的表情太微妙了,再白目也看得出他表情不對,溫彥平有些傷心道:“難道我取的名字不好麼?”來到京城後,她聽得最多的是人們對溫良才華的讚揚,知道他的學問是極好的,所以迫切希望自己取的名字能得他讚揚,這樣證明她取的名字是不錯的。
如翠拍拍小姑娘腦袋,說道:“我覺得還是我取的名兒好,哥哥叫長長,弟弟叫豆豆,妹妹叫歡歡。”
溫良:“……”
“娘,貴貴好,女兒家要嬌養貴養,叫貴貴最妥當了。”溫彥平極力證明自己取的名兒是好的,甚至跑過去對着小包子叫道:“貴貴,你說是不是?”
小包子剛吃飽,很有精神地吐了個泡泡。
溫彥平極會順杆爬,理直氣壯地說:“看吧,妹妹也覺得很好。”
“好吧,妹妹就叫貴貴,等她長大後,我會告訴她這是姐姐給她取的。”如翠姑娘見女兒也配合,當下一錘定音,然後也給大兒子敲定了小名:“我希望寶寶健健康康,長命百歲,所以長長最好了,哥哥就叫長長。”
“娘,我是哥哥,是他們的大哥哥,以後我會教他們學武功,我已經學會一套拳法了,現在師傅正在教我用劍,以後誰敢欺負弟弟妹妹,我將他們揍得連他爹孃也認不得。”小姑娘兇殘地說。
溫良:=__=!你是小姑娘,表太兇殘啊,免得以後搭再多嫁妝也嫁不出去……
兩隻小包子的小名兒就這麼定了,然後母女倆同時瞅向溫良,同時朝他笑得很歡,討好地說道:“溫大人,你瞧,我還留了個給你取名兒呢,一人一個,大家都不虧。”
虧不虧能用在這種地方麼?溫良突然有種想將這兩貨一起拎起來教訓的衝動,竟然連小名兒也輪不到他這當爹的取了,真是太沒天理了。
大概是太悲憤了,所以素來風雅無限、才華無雙的溫大人最後給小兒子取了個十分應景的小名:阿雪。
如翠&彥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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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良的父母加上個死不承認自己性別的兇殘姐姐,三胞胎們的小名就這麼定下來了,雖然聽起來還真是不咋地,幸好小名兒是他們叫罷了,外人並不知道這些又囧又娘們的小名兒,還算挽回一些顏面。
小名兒取了,然後就是如翠姑娘無聊的坐月子時間了。
說來,坐月子對於女人而言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但也是一件十分兇殘的事情。一個月悶在屋子裡,不得出門不得洗漱,若是夏天,人都悶出病來。幸好現在是十一月份了,外面下着雪,天寒地凍的,不出汗,一個月不洗澡忍忍也就過了。
無聊之際,如翠姑娘瞎折騰了。
說來她也沒折騰什麼,就是能下牀開始,扭扭腰伸伸胳膊蹦躂幾下,想將腰間下垂的贅肉給減了。懷孕時,她吃好睡好還有美男成天圍着解悶,雖然是三胞胎,但保養得比那些京中嬌貴的婦人懷一胎還要好,所以等三胞胎出生後,然後發現悲劇了,腰上那幾圈游泳圈腫麼辦?
只能趁坐月子時減唄。
如翠姑娘折騰着減游泳圈,但伺候她的丫環嬤嬤眼裡卻覺得這丫的不安生,每次都急得不行,最後沒法子了,將事情捅到溫良那裡,於是如翠姑娘被教育了。
溫良才華洋溢,說話不重複,引經據典,滔滔不絕,說得只有二兩文化程度的如翠姑娘暈頭轉向,終於在他停下喝水時,忍不住爲自己辯道:“我這是煅煉身體減肥呢。”
溫良表示懷疑,捏了捏她瘦下不少的肥臉,笑道:“減什麼?本大人又不嫌棄你,慢慢來。”說着,目光在她挺有份量的胸部上轉了一圈,喉嚨微動。大抵是喜歡上那個人時,什麼都是好的,就算她現在肥了一圈,卻覺得這是女人的風韻,不能說她肥,只能說豐滿。
那樣清風明月般的男子,卻用這種色眯眯的眼光盯着自己發育過剩的胸部,讓如翠姑娘心裡承受能力有些欠佳,忍不住環住胸問,嘴欠道:“溫大人,別破壞你的形象啊,這種色眯眯的表情實在不適合你。”
“……”
不管溫良如何反應,如翠姑娘根本沒放在心上,見嬤嬤們都盯着,如翠姑娘便揹着人做,青衣藍衣和溫彥平都成了她的眼線,幫她把風。
轉眼一個月就要過去,小包子的滿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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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良從鎮國公府出來,臉色有些不善。
不怪乎他臉色不好,一大早的,鎮國公府就使人過來給他傳話,讓他下朝後到鎮國公府一趟。當時心裡還在琢磨着三胞胎就要滿月了,他要在府裡大辦一場宴請朝中同僚來慶祝,心情還算不錯,便答應了。
可誰知,到了鎮國公府時,他家那可恨的老頭子板着臉張口就說:“三胞胎就要滿月了,這滿月宴就在府裡辦吧,你那兒地方小,席宴開不了幾桌……”
溫良臉色當場就黑了,不滿道:“現在數九寒天,噴口氣都要凍成冰碴子,你想讓我兒子女兒凍着麼?”作了父親後,難免會護崽子。
“哪會凍着?用暖轎子將三胞胎和你媳婦一同帶過來。反正也快要到臘月了,府裡也有你們住的地方,不若就搬回來,省得幾個孩子和你媳婦都折騰。”鎮國公理直氣壯地說,若不是現在孩子還未滿月,他都想要提出將孩子接到自己身邊教養了。
“既然知道折騰,還這般麻煩做什麼?”溫良絲毫不退讓,“三胞胎的滿月宴就在太師府裡辦,我已經擬好了帖子,就不勞煩你們了。”頓了頓,又接着道:“你現在年歲已高,也別瞎折騰了。”
最後一句話有些生硬,卻讓鎮國公難得有些發怔,心裡頭還未感動呢,又聽到不孝子說:“到時你們過來就行了,那是我的孩子,不用你操心。”
這話惹得老鎮國公當場炸毛:“我怎麼可能不操心!那也是我的孫子孫女!”
溫良冷笑,“你這裡的孫女可不少!”
這不是諷刺他貪花好色,所以才生這麼多兒子卻沒生個孫子麼?鎮國公氣得大罵:“渾賬東西!有這麼和父親說話的麼?”
溫良心情不爽,面上也清清淡淡的,回到府裡,丫環僕婦見他神色不對,皆低下頭去小心地伺候着,因此也沒有發出聲音。
溫良將身上的大氅脫下,正準備進內室去看三胞胎,誰知通向內室的小門跑出個小孩,一見到他面色微變,馬上將手放在嘴邊撇頭往裡面喊着:“風緊,扯呼!”
隨之而來的是裡頭一陣忙亂聲。
溫良好氣又好笑,這個月來,“風緊,扯呼”他都不知道聽了多少回了,莫不是以爲他什麼都不知道吧?將要跑掉的小孩拎過來,溫良拍拍她的腦袋,笑道:“扯呼什麼?你們又在裡頭幹啥好事了?”
溫彥平嘿嘿地笑着,“爹,你英明神武,就當作不知道吧,我這是給娘把風呢,要做得像一點兒。”
溫良拎着她一同進了內室,眼睛一掃,便見到屋子裡堆在角落裡的長榻凳子秀墩之類的,青衣和藍衣手忙腳亂地將它們搬回來。而剛乾了壞事的如翠姑娘此時正用一種十分詭異的姿勢往牀上爬,那一抽一抽的模樣,挺搞笑的。
溫良放開小孩,走過去將她扶在腰上的手拿開,爲她揉了揉腰部,見她的臉色舒緩後,不禁笑道:“你又作弄什麼了?”
見他一副瞭然之色,如翠只能撇着嘴道:“我剛纔和顏平學了套拳法,你就回來了。”
見溫良目光轉向自己,溫彥平趕緊道:“師傅說,這是強身健體的拳法,娘學了可強身!”
“那你的腰……”溫良仍揉着,心裡有些啞然,學個拳法也能扭傷腰麼?
“還不是爹你突然回來也不吱個聲,這是給你嚇到的。”溫彥平理直氣壯地說。
溫良嘆氣,小彥平雖然不是親生的,但也將她寵得越來越不怕自己這個作爹的了,而如翠丫頭——這丫頭就是個二的,兩隻湊到一起,還真是有得折騰。他該高興她們只在家裡折騰,沒有到外頭去折騰麼?
爲她揉好腰後,溫良沒見到三胞胎,便問道:“長長他們都睡着了?”
青衣回道:“先前吃飽了迷瞪着,嬤嬤們抱下去睡了,現在應該醒了。”
聽罷,溫良讓人將三胞胎抱過來,放到屋子裡的悠車上。大兒子長長還在睡,小兒子阿雪和小女兒貴貴極有精神地睜着雙烏溜溜的眼睛,也不知道他們看不看得見,逗了下,嘴巴咧了咧,看起來可愛得不行。
“長長怎麼還在睡?”溫良伸手戳了戳小包子嫩嫩的小臉,嬰兒的皮膚嫩,也不敢用力,就像在撫摸一般。
“長長弟弟最後一個才輪到吃飯,用了很長時間,阿雪弟弟和貴貴妹妹都先睡着了,現在睡醒了,長長弟弟可能還要睡一會。”溫彥平快活地說,她這些日子都圍着三胞胎打轉,對三胞胎的作息極爲清楚,卻不料這一席話已透露了些信息。
衆人還未回神呢,溫良已是瞭然,眯着眸子盯着如翠姑娘。
如翠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慢了半拍纔將小孩的話分析完,頓時覺得糟糕了。三胞胎各自有奶孃,肚子餓了根本不需要排隊吃奶,溫彥平這麼一說,不是不打自招了麼?她給三胞胎餵奶,都是先餵飽阿雪和貴貴,作爲老大的長長是最後一個。
“溫大人,你別生氣,以後我會注意的啦。”
溫彥平見兩人臉色不對,也知道自己說漏嘴了,趕緊腳底抹油溜了。
又被引經據典地教訓了一頓後,被唸叨得暈頭轉向的如翠姑娘面上很乖巧地表示知錯了,至於心裡有沒有悔改之意就另說了。
“後天是三胞胎的滿月宴,細節我已吩咐明叔去辦了,現在天氣冷,到時孩子就不必抱出去了。”溫良抱着醒來的大兒子,邊逗着他邊和如翠商量着三胞胎的滿月宴的事情。
如翠也抱了小兒子和他靠在一起,聽着他說宴席的各種細節,心頭有些感動,他將最細緻的都考慮好了,根本不需要她傷腦筋。
很快便到了三胞胎的滿月,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都過來了,身份不夠的,也使了人送賀禮過來,溫府一時門庭若市,好不熱鬧。
一個月解禁了後,如翠花了一個時辰將全身上下都努力搓洗了一遍,頭髮也抹了香油,將自己整得香噴噴後,方意猶未盡地從耳房出來。穿戴好後,便有小丫頭打了簾子進來告訴她,肅王妃到了。
肅王妃今兒來得挺早的,還將兒子女兒一起帶了過來,據說是楚棲白急着看弟弟妹妹,一大早的就鬧着肅王妃要過來。至於肅王,小包子也會看人臉色的,沒敢去鬧他那嚴肅無比的爹。
聽着肅王妃同自己抱怨小傢伙如何愁人,如翠忍不住抿嘴樂起來,然後被肅王妃橫了一眼,說道:“我就一個討債的,你可是兩個,將來還不知道怎麼折騰你呢。”然後摸摸乖巧的女兒,女兒是她貼心的小棉祅,不像兒子盡會折騰她。
如翠笑嘻嘻地說:“沒事,有溫大人搞定呢。而且我也有兩個貼心的小棉襖。”
正說着,溫彥平帶着三個抱着孩子的嬤嬤進來,小包子們都被裹在紅色的襁褓中,瞪着漆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着,肅王妃一看,就誇了一遍。
“娘,要看弟弟,要弟弟~~”楚棲白抓着他孃的衣服叫着。
肅王妃抱過三胞胎之一的老大,將它放低給小兒子看,小包子難得見到比他還小的嬰兒,咧着小嘴笑起來,然後低頭在小包子臉上響亮地啵了一聲,其餘兩個並排放在炕上的小包子也被他挨個啵了一遍,然後喜滋滋地跑過來叫道:“白白親弟弟妹妹了~~”
“白白,不準非禮妹妹~”肅王妃將他抓回來丟給女兒,嚴肅道:“楚楚,要看好弟弟哦。”
楚楚小包子一臉嚴肅地點頭,緊緊地拉着弟弟,然後湊過去一起看弟弟妹妹。
過了會兒,便聽說各家夫人來了,如翠少不得出去招呼。肅王妃見她行事有章法,心裡頗有些感觸,以前跟在她身邊的小丫頭已經長大了。
熱熱鬧鬧的一天結束後,如翠覺得累得緊。三胞胎實在是稀奇,所以今天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都是奔着三胞胎來的,然後詢問她,那些生子偏方吃了是不是也可以生三胞胎,聽得她滿臉黑線。
送走了那些夫人後,如翠讓人去前院打探,看看那幫男人喝得怎麼樣了。
今天來的人中不止有文臣,還有很多溫良以前在軍中的武將同僚,所以此次十分難得地,文武大臣都齊集到此地,雖然自古以來文武官素來少打交道,不過卻都給溫良一個面子,誰人不知溫良是當今天子寵臣,甚至皇上已經言明等三胞胎滿週歲時會親自爲他們賜名,這可是天大的福份,由此可看出溫良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在場的人少不得要巴結一翻。
當然,他們不知道的是,皇帝對三胞胎這般上心,完全是因爲他拿了三胞胎去下注發了筆小財,自然要給三胞胎個面子。溫良自從知道從如翠懷孕五個月起皇帝就開始盯上他家的孩子時,心裡鬱悶得恨不得撓牆,更恨太醫院那羣被皇帝下了死命令不準傳出如翠可能懷了三胎的消息,最後讓他來了個通殺。
去打探的丫環很快回來了,稟報道:“回夫人,有幾位大人拉着咱們大人還在喝呢。”今天來的客人很多是與溫良相熟的軍中武將,不拘小節,這會正喝得起興,溫良也是來者不拒。
如翠皺眉,今兒是三胞胎滿月,溫良極爲高興,也算是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喝酒,不過她卻有些擔心他喝醉後又爬到屋頂去唱歌吟詩,這天寒地凍的,外一凍着了生病怎麼辦?
心裡雖然擔心,但如翠並沒有明着去勸阻,只是讓下人看着點。
直到掌燈時分,那些喝得醉醺醺的客人方告辭離開,溫良同樣也醉了,詩性大發要去爬屋頂唱歌,被尚溪死拉活拽地纔沒有爬上去。不過溫良看着雖然一副絕世翩翩公子,但在軍中呆了幾年,也是有些拳腳功夫的,尚溪哪裡是對手,所以結果尚溪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如翠聽說了溫良醉後行勁,聽到下人回報尚溪付出了腰傷的代價後好歹沒讓他爬屋頂成功,心裡嘆了口氣,決定要放尚溪休息幾天養傷,然後便提着早就準備好的醒酒湯往前院而去。
溫良此時喝醉了,此時正在前院的偏廳歇着。如翠頂着風雪,剛到偏廳時,就聽到了溫彥平兇殘的叫罵聲,還有一道委屈的低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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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壞女人,只要有我在,你休想對我爹做些什麼?”
“大公子,你真的誤會了,奴婢……”
“閉嘴,別以爲我沒有看到,如果我沒有來,你是不是就要拉着我爹到裡面去幹壞事了?哼,俗話說,趁人之危,不是好貨!也不拿鏡子瞧瞧你自己長得什麼模樣,你好意思用這張大衆臉來我爹面前顯擺麼?難道你看到他不覺得自形慚愧,無地自容,不敢生念玷辱他麼?果然沒自知之明的人最可怕了,自己不長得咋樣,好意思到我爹面前逛,我要是你,我早就羞得關門躲起來藏羞了……”
“大公子,奴婢真的沒有……而且奴婢長得也不差……”
丫環打起簾子,如翠走了進去,首先看向說自己長得不差的人,乍見之下愣了愣,竟然是玉枝。玉笙玉容玉枝這三人皆是從鎮國公府過來的丫環,玉笙溫婉沉穩,玉容大方爽朗,玉枝嬌美秀麗,各有千秋,不過容貌上,玉枝確實略勝一籌,纖細婀娜之姿,秀美細緻之態,少有丫環能及。
當然,兇殘的小姑娘罵得也沒錯,若是比起溫良那等天人之姿來,這等長相資質又顯得平凡了點兒,卻是難及的。
如翠掃了一眼,室內燒着地龍,溫度如春,喝醉酒的男人拎着酒壺倚坐在偏廳的暖炕上,玉枝跪坐在地上,旁邊灑了一地的湯水,還有碎裂的碗,看起來就像個小小的男孩兒的溫彥平叉腰橫眉怒目,十分凶煞,緋衣侍立在一旁,手上搭着一件大氅,看樣子是小姑娘體諒父親想來送衣服,未料卻撞破了什麼好事。
“怎麼了?”如翠走了進來。
看到她,玉枝明顯鬆了口氣,而溫彥平仍是氣哼哼的,馬上跑過來告狀。
“娘,這丫頭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染指我爹!你瞧瞧她,長得都沒爹一半好看,也好意思來染指我爹。”小姑娘一臉憤憤不平。
“三少夫人,奴婢沒有……”玉枝急切地爲自己辯護。
誰知道如翠姑娘仔細地看了看她,又瞧瞧醉眼朦朧地倚靠在炕上的醉美男,很認真地點頭,“對,溫大人的美色是極少人能比得上的。對着溫大人,你還能覺得你自己長得不錯,心理素質真是不錯呢。”忍不住讚了一聲。
玉枝:“……”
溫彥平一臉歡喜,尾巴都要翹起來了,得意洋洋地說:“就是嘛,自己都長得不如爹,還敢染指我爹,你是吃了豬膽子不成?”
青衣翻了個白眼,這母女倆都是兇殘的,損人是直戳肺管子。見二翠姑娘又要點頭說什麼,不禁扯了扯她的衣服,讓她正經點,別將小姑娘帶得跟她一樣二了。雖然溫彥平總是一副男孩樣,但也是個女孩子,現在開口閉口的“染指”什麼的,哪是一個女孩家該做的?而且也沒有女兒管父親房裡事的道理。
如翠到底是在丞相府里長大的,再不着調也堅持恪守這世間規則,清咳一聲後,讓緋衣到門口守着不讓旁人進來,又端了醒酒湯過去,原是想喂某個醉美男喝了醒酒湯再說,可是發現喝醉酒的人根本沒理智可言,生怕他在人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只得先放着了,然後坐在炕上解釋了現下的事再說。
玉枝和溫彥平看向扣住如翠姑娘腰間的那隻手,玉枝眼裡露出失望黯然的神色,卻不敢太露骨,只得低下頭去,而溫彥平捂着嘴笑嘻嘻地看着動彈不得的如翠姑娘,乖巧地站到一旁。
“好了,先和我說說發生什麼事情?還有彥平,你先別說話,稍會我會問你。”
不能惡人先告狀的溫彥平只能嘟起嘴巴,不情不願地閉上嘴,然後用十分兇殘的目光瞪着玉枝,揚了揚小拳頭,表示只要她說一句不對,她就要揍死她丫的。
玉枝仍跪在地上,雖然室內溫度比外頭高,可這地面仍是冷冰冰的,讓她極不好受。
“三少夫人,奴婢是奉玉嬤嬤之命,來給三少爺送醒酒湯的。”玉枝小心地答道:“三少爺素來好這杯中之物,今日又是三位小主子的滿月,玉嬤嬤擔心三少爺喝高了傷身,所以方使奴婢送醒酒湯過來。”
如翠瞭解了玉枝在這裡的目的,然後又看向溫彥平,說道:“好了,彥平,你有什麼要說的?”
溫彥平瞪了玉枝一眼,說道:“娘,我進來的時候,玉枝就要對爹行不詭之事,她竟然敢摸爹的臉!”小姑娘暴躁地說,一臉兇殘,他爹是旁的女人能摸的麼?連她都不能摸呢!
“奴婢沒有,奴婢只是見三少爺臉髒了,爲三少爺擦臉。”玉枝緊張地回道。
如翠微擰眉,回頭看向溫良,眉眼微厲,看着跪在下面一臉哀哀切切的玉枝,不知爲何心中極度不爽,一種自己的所有物被人弄髒了的心情。這種心態不太對,如翠只能不情不願地壓下。
“呸,你當我沒看清楚啊,你明明就是用手來摸的,我爹的臉就算髒了也比你好看十倍,你好意思去摸他。若是我沒及時過來,你是不是要撲上去了?”溫彥平不依不饒地說,若不是個子矮矮的,還真是像個胡攪蠻纏的小潑婦。
如翠心裡好笑又好氣,卻不想讓她小小年紀憂心後宅之事,將她拉過來摸了摸她的臉,說道:“好了,夜深了,你回去洗漱歇息,明天還有功課呢。”說着叫來緋衣,淡淡地說道:“緋衣,帶她下去。”然後又敲打了下緋衣,讓她照顧好主子。
待溫彥平不情不願地下去後,如翠發現身後的人有些躁動不安,拍拍扣着她腰肢的手,眯着眼看向玉枝。
玉枝偷偷看了她一眼,對上那雙眯起的杏眼,心底有些不安。平常時,如翠對誰都是和顏悅色,臉上掛着喜俏的笑意,府裡的下人都說主母是個好的,不擺架子。以前她也認爲她是個好的,可到底是丫環出身,比不得那些官宦世家的女子,不懂得那御下之道,太過和藹可親,讓人不知不覺中便生了怠慢之心。可現下被那雙眼睛瞧着,不知怎地心中壓力難言,竟然生出幾分惶惑。
看了她一會兒,如翠方慢慢地說道:“玉枝,你回去同玉嬤嬤說辛苦她了,夫君這邊有我伺候着。至於你,等雪停了,你就回鎮國公府吧,玉嬤嬤那兒我會再讓個丫環過去照顧她老人家。”
玉枝一聽,急了,趕緊爬過來拉扯住如翠的裙襬,急切道:“夫人,奴婢不願意離開玉嬤嬤,玉笙姐姐出嫁了,玉嬤嬤一個人孤單,奴婢願意伺候她,夫人……”
“你這小蹄子亂說什麼!”青衣走過來拉住她,怒道:“你的意思是說夫人強行分離玉嬤嬤母女?誰人不知道玉笙姐姐這婚事是大人許配的,而且玉笙姐姐也嫁了個好夫婿,玉嬤嬤心裡高興着,等玉笙姐姐有了身子後,就要過去照顧玉笙姐姐,夫人已經準備了她的請求,哪需要你來照顧陪伴?”
玉枝沒想到還有這一茬,吃驚地瞪着如翠。
青衣這話倒不假,當初玉嬤嬤來請求如翠給玉笙個體面時,如翠確實如此說過,玉嬤嬤年紀大了,溫良體諒她一輩子爲自己和他母親辛苦,臨老了希望玉嬤嬤有個好歸宿,自然願意讓玉嬤嬤和女兒在一起,反正有他們照看着,玉嬤嬤就算不在溫府裡,也沒人敢欺她年老怠慢於她。當然,這事是私下說的,玉嬤嬤是本份人,哪會拿來說嘴,所以旁人皆不知。
玉枝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如翠這纔有空理會身後的醉鬼,微一動,一個腦袋已經自身後擱在她肩膀上,帶着酒氣的溫熱呼吸噴拂在耳廓處,讓她身體一軟整個人都被身後的男人抱着。
“溫大人……”如翠扭過頭,對上那雙瀲灩的桃花眼,問道:“你醉了還是醒了?”
溫良懶洋洋地道:“還醉着。”
“……”如翠鼓了鼓包子臉,然後讓青衣將醒酒湯送過來。
醒酒湯的味道不太好,溫良並不喜歡這味道,見如翠姑娘堅持,只能喝了幾口作罷。
偏廳到底沒有房裡舒服,安靜地摟抱了一會兒後,溫良方道:“咱們回房吧。”
青衣趕緊去拿了寬大的狐裘大氅過來,溫良接過系在身上,然後將如翠直接拉到懷裡用寬大的大氅裹着她,一起出了偏廳往內室行去。
回到房裡又是一翻拾掇,如翠去隔壁房看了三胞胎後,方安心回房歇息。
回到房裡迎接她的是玉面酡紅、風流的美男,燈下美人如花隔雲端,不覺便會讓人望呆了不自知。看罷,如翠突然明白小彥平爲何會口口聲聲地說玉枝玷辱了他,如此完美得不像真人的玉容,連摸一下都不敢的。
“丫頭,過來。”紅脣勾起懶洋洋的笑容,他笑得雲淡風清,朝她招手。
如翠走過去嗅了嗅,看來他還在醉着,便要壓他回牀上睡,誰知道他直接扣着她的手一起倒在牀上。
牀幔放下,光線昏暗,如翠摸了摸他的臉,心頭有些鬱悶,說道:“以後還是別喝那麼多酒了。”省得喝高了神智不清讓人佔便宜了。雖知道不是他的錯,但如翠姑娘心裡極度不舒服。
溫良將她壓在身下,呼吸帶着清甜的酒氣,在她頰邊曖昧地浮動着,磁性的聲線沿着耳廓滑動。“今天是個意外,以往我喝醉了,都會爬到屋頂去,那些討厭的女人爬不上去。”說着,還有些得意。
“……原來你爬屋頂唱歌吟詩是爲了避開女人?”她終於發現了不得的真相了麼?如翠姑娘有些小激動了,以前她可沒少腹誹他酒後行爲,卻沒想到還有這個原因。
“嗯……”
帶着鼻音的聲音輕輕的,如一隻貓在心裡搔動着,溫熱的手正在她衣服裡慢慢地摸索着。她的身體有些輕顫,口乾舌躁起來,自從懷孕到現在,已有近一年沒有親熱過了,覺得有點陌生起來。
“我知道自己長得好,小時候就常被年長的女性長輩捏臉摟抱,等我十歲後,常有女人往我面前湊,實在不喜那等脂粉味兒,丫頭你這樣很好,沒有脂粉味。嗯……喝酒後沒有防備,若是我爬到屋頂上去,那些女人矜持不敢爬上去,只有丫頭你敢。”說着,忍不住笑着親她,極是喜歡她這般自動。
如翠姑娘感覺很冤枉,“我是被你騙上去的。”
他拉開她的腰帶,手從肚兜側面往上探,罩住柔軟的渾圓揉捏,聲音卻彷彿在喟嘆,“是啊,除了你這傻瓜,有誰能心甘情願地被我騙着去爬屋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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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氣氛大好,做壞事什麼的皆是水到渠成。
臉上落下細密的親吻,那在胸脯上滑動的手像小貓撓人一般帶來酥酥麻麻的異樣感覺,讓她軟成一灘春水。就在她要被攻克時,突然想起給她調理身體的嬤嬤嚴肅的菊花臉,特別叮囑爲了她身體好,坐月子要四十天方能同牀歡好。
於是如翠姑娘只能煞風景地推了推身上的人,卻被對方一把抓住,按壓在她頭頂,那優美的紅脣輕輕地含咬着她仰起的脖子。
不得已,如翠姑娘只能伸出罪惡之腿,直接頂上他的胸口,在他泛着兇光的眼睛瞪着自己時,趕緊解釋道:“嬤嬤說了,要四十天才能同房……還有十天呢!溫大人你要挺住啊!”
“挺住”兩個字太了,溫良一個不慎直接趴倒在她身上。雖然腦袋還有些醉意,但到底是將話聽進去了,只是有些不甘心地捏了捏她鼓鼓的胸部,突然感覺到溼漉漉的,猛地睜大眼睛,正欲要說什麼時,直接被突然生猛的某人掀到一旁去了。
“溫大人,睡覺了!”惱羞成怒的聲音硬邦邦地說。
溫良一時間還在怔住,等明白那是什麼時,俊臉難得燒紅,見她要起身時,趕緊將她按下,說道:“你且躺着,我去給你拿條毛巾過來。”說着,便手忙腳亂地跳下牀了。
如翠大概也有些不好意思,低低地嗯了聲。不過見他有些踉蹌地下牀,又擔心起來,他還醉着呢,別將自己摔着了,這大冬天的,人的骨頭脆,摔傷了那真是疼入骨子裡。幸好,步子雖然有些虛浮,但人好好地回來了,手上拿着一條絞乾的熱毛巾。
溫良見她緊張地扒着牀幔,便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了,當下微微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坐在牀上讓她將白色褻衣脫了,然後解開繡着富貴竹的肚兜帶子,拿毛巾爲她擦試胸口,指尖滑過那顫抖的紅櫻,目光有些暗沉,卻剋制自己沒有做多餘的動作,只是問道:“經常會這樣麼?”
自從她坐月子後,溫良便沒有和她同牀,只是在牀前的長榻上睡,今天三胞胎滿月了,方讓人撤走長榻。
“嗯,有時候都會脹得難受。”如翠瞅着他,見他神色有鬆動,趁熱打鐵道:“所以孩子們還是由我來餵養吧,若是不夠吃再讓奶嬤嬤來。”
溫良雖然現在還醉着,但理智猶在呢,哪不知道她在裝可憐。他素來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只是看習慣了旁人家如何做,再加上某個有潔癖又有怪癖的肅王起了個帶頭作用,纔會剝奪她餵養孩子的權利,現下聽她這麼說才明白女人作了母親時會脹奶的痛苦,當下便沒在堅持。
見他應了,如翠喜出望外,覺得自家的溫大人果然是個好男人,就知道他會同意的,當下也不介意他將自己看了,撲過去在他臉上一陣親吻。
這一夜夫妻倆雖然沒有做什麼壞事,但兩人的感情更進一步,抱在一起如同這天下所有初當父母的傻瓜一般聊着孩子的事情,直到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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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了一年的溫大人數着解禁的天數,而如翠姑娘心安理得地照顧小包子兼處理府中事宜。
天氣太冷了,京城時不時便會下起鵝毛大雪,整個世界銀裝素裹,分外妖嬈,使得人們都懶得出門,大多是窩在家裡圍着火爐。如翠極度不願意出門,只除了哪家有紅白喜事,纔會滿副武裝去送禮兼拉感情。
說來,因爲譚老夫人的那疊子偏方,京中幾家女眷傳出了喜事,使得那幾家女眷與如翠的關係很好,在如翠出了月子可以交際後,紛紛遞帖子過來邀請她去看雪賞梅聽戲,做盡風雅事情。剛開始時,如翠姑娘還有些受寵若驚,等有一位夫人說漏了嘴,才知道原來這邦子貴夫人是認爲她是個有福氣的人,想沾沾她的福氣,說不定也能生個三胞胎之類的,不禁滿臉黑線。當然,不管咋樣,如翠姑娘一下子由原本衆人瞧不起的禽獸變鳳凰類型一躍成了京城裡最受婦女們歡迎的人物之一,肅王妃聽說了她每天幾乎都要收到帖子時,還笑着調侃她整就是個婦女之友。
如翠纔不管她們要幹啥,我自巋然不動,淡定極了,然後這副模樣又讓人覺得她不恃寵而嬌,是個穩得住的人,使得那些貴夫人們高看一眼。如此,不知不覺中,如翠姑娘終於打進了京中夫人們的圈子,她自個還沒這個意識,讓肅王妃直嘆她就是個簡單又幸運的貨,簡直讓人嫉妒。
很快便進入了臘月,而如翠坐月子也終於滿了四十天,算是出月子了,這時候想幹啥壞事都行了。
如翠沒這個概念,默默地用本子寫着年底要做的索事。去年不在京中過年,所以她省了很多麻煩,今年人在京中,很多事情都逃不掉了,年底少不得要一陣忙碌了。
如翠姑娘忙了一天,稍晚溫彥平跑過來同她報告三胞胎今天干了啥事——早上睡醒了開始吃,吃了後開始睡,中午醒來開始吃,吃完又開始睡了,下午醒來又開始吃,吃完又開始睡了,晚上醒來……
如翠姑娘被她嘰嘰喳喳地鬧得不行,打斷了她的話,“他們現在還小,除了吃就是睡,沒什麼好奇怪的。那你呢?你今天又幹了什麼?”
溫彥平精神抖擻地開始報告自己一天的時間安排:卯時(早上5:00)起牀,繞着整個溫府跑了兩刻鐘,卯時二刻開始揮劍一千下,卯正時回去用早膳,然後去看三胞胎醒了沒,辰時開始讀書,中間歇息兩刻鐘,到午時開始用午膳,又去看三胞胎,午膳後練拳半個時辰,午睡兩刻鐘,起牀後開始和武師傅習武……
如翠暗暗點頭,小丫頭時間規劃得很好,讀書習武兩不誤。不過……
“聽說你今天又到前院去了,可見着衛公子幾人了?”
溫彥平眼睛滴溜溜地轉着,瞅了瞅如翠,老實地說道:“是小胖哥哥找我有事,我纔過去的,我可是已經完成了師傅佈置的功課纔去見他的,沒有偷懶。”
就算你偷懶我也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是不是又和人打架了。如翠心中暗忖,笑容可掬地繼續問道:“今天沒有和項公子吵架吧?項公子嘴巴是壞了點兒,但心腸不壞的,他不是給三胞胎準備了很多禮物麼?”
“哼,狐狸精他們這是來賄賂呢,以爲送禮就想讓爹收他們爲徒。”溫彥平氣哼哼地說,哪裡不知道他們的企圖。
“他們也算是有心了。”如翠如此道。
“居心不良!”小姑娘齜牙裂嘴地批評道。
如翠拍拍小姑娘的腦袋,這孩子雖然有心眼,但卻是孩子心性,與項清春他們倔着,相信她長大一點就好了。不過說到長大,這姑娘怎麼還是這矮冬瓜的個子?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快十歲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七歲的孩子。
讓小姑娘下去後,如翠又拿着筆和本子開始忙碌,這一忙碌直到掌燈時分,溫良回來後,知道她一天都紮在書房裡,直接將她拖走了。
“我都沒你忙呢。”溫良笑着調侃道。
“臘月一到,就是年底了,年底的事情多着,總不能什麼都交給明叔去辦。”
溫良笑了笑,拉緊了她的手。
夫妻倆用過晚膳後,便一起去隔壁房看三胞胎。房裡燒着地龍,溫度剛剛好,溫彥平坐在悠車旁,扮鬼臉發怪聲逗着三胞胎,只有老二阿雪很給面子地咧着嘴露出無齒的笑容,老大長長眯着眼睛半睡不睡,貴貴軟軟地打着哈欠,也眯着眼迷糊地睡了。
“阿雪精神真好。”如翠姑娘評論道:“雖然他們還小,不過我瞧着三胞胎的性格好像並不相同。”如翠和溫良並坐在一起討論起自家小包子的性格,“長長和貴貴都很安靜,看不出什麼性格,阿雪卻顯得很活潑,這性格很像你。”一樣愛鬧騰。
溫彥平接着道:“阿雪不愧是爹取名的孩子,所以這性格就像爹。妹妹的性格以後也會像我。”說着心裡已經爲妹妹準備了一套學習計劃,首先就武功妹妹絕對要學的。
聽到這話,如翠不由得笑起來,“你的意思是說誰給他們取的名兒,他們就的性格就像誰麼?”
聽了這話,溫良神色很微妙,伸手逗着昏昏欲睡的大兒子,心說:長長你以後要挺住,千萬別像你娘這樣二啊!貴貴你也要挺住,不要像你姐姐這般兇殘啊!至於阿雪……好吧,他的孩子自然像他,估計也是個鬧騰的主兒,他已經做好準備帶着兒子一起去鬧騰了。
看了孩子後,溫良將大女兒趕去睡覺,理由是早睡早起煅煉好身體才能長高。溫彥平對自己的身高一直很怨念,她以後可是要當女漢紙的人,哪能像個矮冬瓜呢?於是輕易地被某位居心不良的軍師忽悠走了。
忽悠完了大女兒,溫良急切地抓着如翠姑娘回房,然後殷勤地喚人送來熱水洗澡洗漱。
如翠心裡還在想着年底該做的事情,所以也沒瞧見某位軍師狼一樣發綠的目光,直到一切弄妥回房,就被人整個一起拉到牀上,三兩下扒了衣服。
“溫大人……唔……”
長驅而入的炙熱脣舌掠奪了她的語言,那雙在身上撫摸的手帶來陣陣燥熱酥軟,身體灘軟在男人修長的身下,蹭起的雙腿也被對方修長有力的腿按壓着。
如翠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讓他結束這一吻,別看這人平時一副高雅出塵的翩翩君子樣,卻是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加上在軍中呆了幾年練出了些身手,蠻力一來,她也有些吃不消的。此時看他玉臉染上紅暈,就知道憋得狠了,那雙平時十分魅人的桃花眼,泛着狼一樣的綠光,瞧得她心中莫名的有些發悚,感覺今晚不會太好過。
“溫、溫大人,你理智一點兒……”她結結巴巴地勸道。
對方卻十分溫柔地朝她一笑,溫溫和和地說:“放心,我會很理智的。”都憋了一整年了,連五指姑娘都沒怎麼用過,所以他實在是夠理智了吧!
聽到這話,不禁頭皮發麻,怎麼看在她眼裡感覺這人是隻披了件羊皮的狼呢?
於是,嘴裡說着自己很理智的人叼着她胸前的肉,雙手不規矩地在她身上亂摸着,摸到她軟綿綿的肚腩時,還多捏了幾下,鬧得她滿臉通紅,心裡懸懸的,就要直接曲腿頂上他的胸口制止時,已有經驗的軍師用了個巧勁讓她力道一鬆,整個人都軟在他身下,然後那手指往下摸……
各種挑逗不提,憋得狠的男人根本沒有給她多少時間準備,直接扶住自己就挺了進來,力道實在是兇殘,泛起了絲絲疼痛。如翠伸手摁住他的背,心說彥平不愧是他女兒,父女倆都是兇殘貨,平時還好意思叨唸着小姑娘兇殘,他自個現在這樣子哪裡不兇殘?
然後便是大開大合的撞擊,漸漸的她也來了感覺,伸腿圈住他的腰配合起來。
“好姑娘……”他喘息着讚道,覺得她是最適合自己的女人了。
如此弄了三回後,如翠終於撐不住了,等他終於弄出來後,她拍着他汗溼的肩膀道:“別……再來了……好累……”
等氣喘勻了後,溫良親親她溼潤的臉蛋,又咬了咬那軟綿綿的頰肉,心裡喜歡得不行,果然生產過的女人滋味就是不一樣,致少這軟綿綿嫩乎乎的手感是極舒服的。
“丫頭,再一次,好不好?”他低喃誘哄,聲音輕軟如絮,彷彿說着最動人的情話。
如翠姑娘現在心裡只剩下憋屈,悲憤道:“你剛纔明明說再來一次,現在不能再來了!”感覺雙腿都合不攏了,腰也軟綿綿的,她真怕明天起不來牀,不該縱容他的。嬌貴的溫大人哪裡去了?這個兇殘貨纔不是她家嬌貴的溫大人!
溫良清咳一聲,說道:“那就再來一次,你不說話就當你應了。”
“……”
如翠軟綿綿地捶着他的肩膀,嗚嗚叫個不停,堵了嘴讓她怎麼說話?她要拒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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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烙火燒;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敲鑼鼓;二十六,看孃舅;二十七,殺只雞;二十八,貼年畫;二十九,去打酒;年三十,包餃子。
時間就如同那順口溜般,轉眼便過年了。
忙了整整一個月,也算將年禮都送完了,臘月二十六宮裡也封筆,溫良閒了下來時,也不與人去應酬喝酒,整天在家抱着三胞胎,順便教導大女兒溫彥平,徒勞地想讓越來越兇殘的小姑娘看起來多點文兒範兒,淑女一些。
這是兩人成親後第一次在京裡過年,如翠少不得要與溫良商議是否回鎮國公府過年,畢竟溫良雖然住在太師府裡,但卻不算是分家,回鎮國公府過年是理所當然的。
說來這也是老鎮國公十分怨念的事情,埋怨崇德皇帝多事,竟然賜下個太師府給那不孝子,讓他好好的鎮國公府不呆,有藉口搬到太師府去,生生分離了他和三個孫子孫女。簡直要剜他的心肝血肉。不過溫良卻覺得這樣很好,省得天天面對老頭子那張平板臉他會忍不住想一瓢水潑過去,而且他是絕對不會讓老頭子教養自家三隻包子,免得被老頭子教殘了。
兩人各自有打算,不過鑑於孩子現在還小,所以皆是按兵不動。
溫良正抱着表情稀缺的大兒子逗弄,聽到她的問話,頭也不擡地說:“自然是在這裡過,三胞胎還小,就別回去折騰了。”
“爹已經讓人過來傳話了,一定要讓咱們帶孩子回去參加家宴,一家人一起吃個團圓飯。”如翠潑冷水。
溫良在心裡咕噥了一聲“誰和他們是一家人”,逗了會兒小包子,發現小包子仍是表情不多,心裡有些惆悵地放下,抱起活潑的阿雪逗了下,果然馬上就笑起來。被小兒子治癒了心靈的溫大人這才說道:“回就回,到時候你要先吃飽一點兒再去參加家宴,免得到時吃不下餓肚子。”
如翠笑眯眯地應了一聲,轉身便去尋找不知道跑到哪裡野的女兒了。
溫彥平並沒有在哪裡野,而是去了胡太醫府裡,窩在孫俏俏的閨房,陪着孫俏俏說話。
“俏俏姨,過完這個年,你就要回江南了麼?”溫彥平緊緊挨着孫俏俏問。
孫俏俏摸摸她的腦袋,笑着點頭,“我去年就及笄了,過了年後十六歲,母親說該給我議親了,免得拖太久將我拖成老姑娘,所以叫我回去。”說罷,在心裡嘆了口氣。小姑娘在外祖父母家裡很快活,也交了好幾個手帕交,見過小胖子等人後,對男孩子沒有想法,總覺得成親這種事兒離自己很遠。
溫彥平聽了心中大急,心道狐狸精他們的消息果然是正確的,孫俏俏要回江南了,到時若真的定下親事,小胖可就沒有機會了。而且小胖比孫俏俏小一歲,孫俏俏的父母若要給她尋夫婿,估計不會尋個又胖又比女兒年紀小的男人,雖然說這一年來小胖子瘦了很多,但比一般人來還是算胖的。
“俏俏姨,再等一年回去不可以麼?我捨不得俏俏姨。”小姑娘裝可憐道,扎進少女懷裡。
一旁伺候的丫環雲雁看着小男孩扎到自家小姐懷裡,眉稍微微蹙起,有些不贊同,雖然看起來是個矮冬瓜,但聽說已經九歲的大男孩了,哪裡能如此膩在女孩兒身上?
孫俏俏被她纏得又愛又憐,見到丫環不贊成的表情,想了想便知道爲何了,心裡不由得好笑。極少有人知道溫彥平的真實性別,當初她和外祖父外祖母得知小孩兒的性別時,也是一陣目瞪口呆,再看看穿着男童衣物的小孩,就像個精神的男孩子,哪有絲毫女孩子的嬌俏可人?可事實卻是如此,最後不得不相信這孩子原來真是個女孩子。
想罷,孫俏俏覺得有必要讓貼身丫環知道這孩子的性別,免得每回小孩一過來就一副不愉快的模樣。
“我也捨不得小彥平。”孫俏俏說,她是家裡最小的女孩子,下面沒有妹妹,知道彥平的真實性別後,心裡已經將她當成妹妹看待了。“可是父母之命,不得不從。”
“那……你會不會捨不得胖哥哥,還有衛哥哥、周哥哥他們呢?”
“嗯,確實有點捨不得。小胖人很好,這一年送了好多東西給我,在我眼裡,就像我弟弟一樣。”孫俏俏嘆息着說。
像弟弟?
溫彥平聽到孫俏俏如此回答時,心裡對小胖子一陣同情,又纏着孫俏俏套了些話,時間差不多了,溫彥平去看了胡太醫夫妻後,便告辭了。
剛出了胡府,便看到不遠處有個小廝頂着風雪在那裡待候自己,呵着氣在原地跳來跳去。見到她出來,一副解脫了的表情,跑過來道:“溫少爺,我家少爺在鳴鳳樓等你,請溫少爺隨屬下來。”
溫彥平點頭,帶着溫良配給她的小太監小路子往鳴鳳樓行去。
到了鳴鳳樓後,溫彥平直接上了二樓的一間包廂,進門便是一陣熱氣撲面而來,將眉眼間沾上的雪花融化成雪水,溫潤了那雙漂亮的眸子。
屋子裡的少年擡頭望去,看着那面帶笑容走來的男孩,不得不承認這男孩有雙十分漂亮的眸子,讓那張平凡的面容變得生動起來,多了一種說不出的韻味,連項清春這般對外貌挑剔的人,也不禁多看了兩眼。
溫彥平原本以爲鳳鳴樓裡只有小胖子莫潛,誰知道竟然還有幾人,不由吃驚道:“咦,你們怎地都在?書院都放假了麼?不會是逃課吧?你們敢逃課的話,我可要告訴我爹!”說着朝項清春齜牙。
“今天正式放假,有十天的年假呢。”周拯煦回答道,然後又道:“倒是小師弟你過完年就十歲了吧?會不會去書院讀書?”
“我有天下第一聰明人教我,纔不要去書院呢。”書院裡都是一堆臭男人,她可不愛去。
項清春淡淡地看了眼小姑娘,哼了一聲道:“要不是小胖子硬是拖我們過來,你以爲我願意見到你啊。醜小子!”
“狐狸精!”溫彥平不甘示弱地回罵,在口頭上絲毫不肯吃虧。
見兩人又要吵起來,衛朝浥不耐煩地打斷他們:“好了你們今天就別吵了,咱們今天來可是爲了小胖的終身大事。”說着敲敲桌面,讓小孩坐到莫潛那裡,問道:“你今天去找孫姑娘確認了麼?”
小彥平努了努嘴,小胖子殷勤地給她端茶倒水,那諂媚狀看得三個少年眼角抽搐,暗忖不就是個女人麼?用得着爲個女人將男人自尊都踩到腳下麼?三個少年同時決定,小胖就是反面教材,以後絕對不學他爲了個女人放下作爲男性的身段氣概。
溫彥平喝了熱茶暖和了身體,才同情地對殷執切切地看着自己的小胖子道:“胖哥哥,我覺得你放棄吧。”
“爲什麼?”莫潛急急地問道,“難道是有人棒打鴛鴦?哎,我知道,我和俏俏姑娘的路是十分坎坷的,但爲了俏俏姑娘,就算刀山火海我都願意闖。你們也會陪我闖的,是吧,是吧?”一副誰敢不陪他闖,他就要擼起袖子直接撲過來一屁股將人壓死的模樣。
被那雙眼緊迫地盯着的三個少年面無表情地點頭,心中默默吐槽,你爲了個女人闖刀山火海關咱們毛事啊!咱們爲毛要陪你去闖刀山火海啊?摔!
“沒那麼嚴重啦,只是俏俏姨說了,你就像她弟弟一樣,她還是很喜歡你的。狐狸精倒是說對了,俏俏姨過年後確實要回江南了,俏俏姨說了,她的父母要爲她挑選夫婿。”
“弟弟”這兩個字眼好比那最鋒利的刀,瞬間將小胖子殺得鮮血淋漓,倒地不起。
三個少年頓時也同情地看着小胖子,可憐的娃,原來只是“弟弟”啊!看到他不好,心裡舒爽了!
半晌,小胖子爬起來握緊拳頭道:“我絕對不放棄,就算是弟弟也好,她不是像弟弟一樣喜歡我麼?總有一天會像喜歡夫君一樣喜歡我的!快快快,你們給我想個法子,絕對不能讓俏俏姑娘嫁給別的男人,若是她嫁給別的男人,我一定會很痛苦,可能一輩子不成親,到時只能天天晚上到你們家裡去找你們安慰我了!”
三個少年的臉頓時鐵青一片,背景色都陰暗了,心裡暴躁非常,尼瑪你傷心關咱們毛事啊,這種不入流的威脅虧你說得出來!
“胖哥哥,俏俏姨說了,你太胖了,爲了身體好,以後還是少暴飲暴食,她比較喜歡正常體型的男人,但不能長得太好看,雖然她不喜歡招蜂引蝶的夫君,只想找一個長相平凡的過一輩子,當然,年紀要比她大的……”
溫彥平每說一句,小胖子就瑟縮一下,三名少年冷眼旁觀,同樣也覺得小胖子還是放棄好,先不說年齡是無法跨越的,就算他能減肥下來,但那張臉可是十分招人眼的,看莫家夫妻的長相就知道小胖子若真減肥成功,長相估計也差不到哪裡去。
最後,小胖子撲過來找他的幾位基友,胖胳膊一邊勒住一個,陰測測地說:“狐狸精,衛少,你們都是一肚子壞水的人,應該有法子的吧?會有的吧?如果沒有的話,我以後只能忍住痛苦每晚到你們家裡找你們尋求安慰了。”
“……”
******
溫彥平回到家裡的時候,身上的衣服都是雪,被等在門口接她的緋衣直接拖到屋子裡換下被雪水沾溼的衣服,窩到薰籠上烘暖。
剛換好了衣服,便有丫環過來告訴她,溫良和如翠吩咐她到正房去。
小姑娘扁扁嘴,知道自己偷溜出去被捉包了,只能乖乖地去請罪。
不出意料地,溫良罰她回去寫大字五十篇,讓小姑娘苦了臉兒,蹭到如翠那裡想讓她幫忙求情,如翠故作忙碌地抱着小女兒,對小姑娘也愛莫能助。雖然他們都很寵孩子,但若是做錯了事情時,溫良也會教育會罰,如翠一般不會插手。
小姑娘乖乖去寫大字了,如翠陪溫良一起抱了會兒孩子,便跑去書房找小姑娘。
書房燒着地龍,暖乎乎的,小姑娘伏在桌前,坐姿嚴謹,一筆一畫地認真寫字。聽到開門的聲音,見如翠端着熱湯進來,小姑娘又委屈地扁嘴。
“委屈了?”如翠摸摸她的腦袋,說道:“你想要出門玩咱們也不阻止你,不過你應該帶上侍衛,不然在外頭遇到壞人怎麼辦?你還是個女孩家……”
“我有帶小路子了!而且我是男子漢,我現在很厲害的!”小姑娘握緊拳頭揮了揮。
如翠笑着摸摸她的臉,對死不承認自己性別的小姑娘說道:“你叫囂得再兇也沒用,身體是騙不了人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外面人販子極多,若是見你一個小孩子落單將你拐走了怎麼辦?”
溫彥平也不是無知的孩子,當年在強盜窩裡這種拐帶別人家孩子的事情看得多了,知道他們是擔心自己,便抿着脣點頭,將臉埋到如翠懷裡蹭了蹭,方將今天自己出去幹了什麼事情告知。
“胖哥哥喜歡俏俏姨,想娶俏俏姨,可是胖哥哥可能沒機會了。我和胖哥哥玩得好,想幫他。”
如翠也有些同情道:“我聽胡奶奶說了,俏俏的孃親希望俏俏嫁在江南,離他們近一點,嫁個家勢一般的人家疼她的就行了,對於莫府來說,俏俏算是高攀了,估計胡爺爺也不會想讓俏俏嫁過去的。”
“那怎麼辦?胖哥哥說了,他娶不到俏俏姨會痛苦的,以後每天晚上都去狐狸精他們家找安慰。”溫彥平瞅着如翠,然後湊近她,小聲說道:“不如,咱們讓爹去處理吧,只要有爹在,一定能成的。”
如翠想了想,這種麻煩事兒她不願意摻和,又不想打擊女兒的積極性。嗯,麻煩事還是讓聰明能幹的溫大人去煩惱吧!
92
臘月二十九,溫良帶着妻女及剛出生不久的三胞胎坐着暖轎回鎮國公府過年。
溫良是鎮國公府唯一的嫡子,甭管以後怎麼樣,現在卻是鎮國公府裡最尊貴的少爺了,雖然搬出去住,但他的院子卻保留下來,誰人也不敢動,並且常年有人打掃的,回來後直接入住就行了,也不用怎麼收拾。
這個年,鎮國公府過得十分熱鬧,是讓人最歡喜的一年了——至少鎮國公是這般認爲的,離家十幾載的兒子終於回來,終於肯和老父一起過個團圓年,而且還買一送三地帶回來了他盼望許久的金孫金孫女,鎮國公覺得這人生圓滿了。
與鎮國公相反,鎮國公夫人和秦氏覺得十分不圓滿,那三胞胎就是明晃晃的刺激啊,刺激她們生不出兒子不是?真是太特麼的討厭了!至於其他的女眷,除了溫婉小姑娘糾結要不要愛屋烏——愛三哥所以愛三胞胎或恨屋及烏——恨如翠所以恨三胞胎外,皆覺得無所謂吧。
既然兒子孫子都回來了,鎮國公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天天和金孫在一起了,對兒子那張不情不願的清淡臉也覺得順眼起來。然而溫良仍是一如既往地棒打鴛鴦,以天氣冷孩子太小爲由,根本不讓孩子抱出他們居住的院子,所以鎮國公想看孫子孫女也得親自到兒子的院子去,當然,就算他拉下老臉去了,還不一定能看得到——從這方面來說,溫大人傲嬌又兇殘啊。
這個不孝子啊不孝子!
在老鎮國公各種咆哮中,除夕到了。
除夕晚,全家聚在正廳裡熱熱鬧鬧地吃年夜飯,也稱團圓飯。當然,熱鬧是表面的,就連守門的小廝也發現正廳裡詭異的氣氛。
鎮國公府裡的人並不多,除了鎮國公這一脈的子弟,溫家其餘的人皆在老家,這也是鎮國公府裡的一個規矩。長子繼承鎮國公府後,其餘的子孫便要分家出去,除了一些有前途的在京謀了職位外,其餘沒啥能力的就回老家去當個地主吧。所以鎮國公府裡的人素來不多,一張八仙桌便可以坐滿人。
溫良和如翠落坐後,注意到座上還有一個美麗清純的小姑娘。
“這是你孃家的侄女,原本是來京城探望你孃的,後來因爲大雪封路,便延了歸期,你娘便作主留下她在家裡過年了。”鎮國公嚴肅地同兒子介紹,對上兒子那略有嘲諷的目光,老臉有些掛不住。
原本只是純粹家人的家宴,誰知道會多出個外人,鎮國公心裡也有些彆扭,這是自從兒子與他鬧決裂後第一次回家與他過年,不像往常般人就算在京城也會弄出各種意外不能回來,如何不教他重視?不過他也要給妻子一個面子,總不能硬着心腸讓因大雪封路無法及時回家的小姑娘自己呆在院子裡過年吧。
鎮國公夫人也笑容可掬地介紹道:“良哥兒,如翠,她叫凝雲,也算是你們的表妹。”
表妹神馬的真是**的存在,如翠不由多看了兩眼,發現這凝雲表妹真是個清純美麗的小姑娘,粉粉嫩嫩的,雖然通身氣勢薄弱了點兒,但奈不住那種清純美好的氣息,容易引起男人的保護欲及邪惡之心有木有。
“凝雲見過三表哥、三表嫂。”秦凝雲起身行禮,純真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着兩人,然後看向如翠有些失望的模樣——大概失望於月亮旁邊伴隨的不是繁星而是一隻小熒火蟲吧。
溫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應了聲,如翠笑眯眯地說道:“表妹不用客氣。”
秦凝雲退回秦氏身後,安靜乖巧地坐着,她的身邊是溫婉,溫婉瞪了如翠一眼,拉着凝雲小聲地說話。
家宴後,便到院子裡去放煙火,小孩子們也可以玩一些不危險的煙花棒。
溫彥平和溫策兩個年齡相防的孩子已經玩開了,在院子裡你追我趕地放着煙火,旁邊有僕人仔細地照看着。然而兩個孩子許是玩得太興奮,沒有看到廊下兩個不知何時出現少女,就這麼一頭撞了過去,兩個女孩子正是身嬌體柔易推倒的少女蘿莉,哪裡經得住兩個精力充沛的孩子如此撞來,當下往後仰倒在地,摔得痛呼不已。
溫策嚇了一跳,臉色都發白了,“四姐姐,凝雲姐姐,你們沒事吧。”
“四姑姑,表姨,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溫彥平十分乖巧地道歉。
溫婉和秦凝雲被丫環嬤嬤扶起,雖然沒有受傷,但這大冷天的這一摔也實在是夠嗆,感覺骨頭都痛了幾分,估計明天起牀時少不得腰痠背痛。
“四弟,你們難道沒路麼?果然被不知打哪來的野孩子帶壞了。”溫婉惱怒地說着,看向小臉蒼白飽受驚嚇的秦凝雲,關心地問道:“凝雲,你沒事吧?”
秦凝雲搖搖頭,望向院子前拿着煙花棒的小孩。
一看到溫彥平,溫婉的心情更不好了,怒道:“難道你娘沒教你規矩麼?凝雲是客,你這般隨隨便便地撞過來,驚到她怎麼辦?凝雲可是個嬌貴的女孩子,可不是一些隨隨便便的女人能比的。”說着一臉鄙視。
自從去年溫彥平第一次到鎮國公府,兩個人同時落水後,溫婉便將這小孩打入黑名單中,對她厭惡無比,每次她回來都忍不住要挑畔一翻,仗着自己是長輩少不得要教訓她。可溫彥平卻是刁鑽得很,也不是吃虧的主兒,所以每次兩人對上,身嬌體柔的大家閨秀哪裡是放養長大的兇殘孩子的對手。於是兩人的間隙越來越深,差點就要成爲生死仇敵了。
溫彥平臉色驀地冷了,如何聽不出她所說的“隨隨便便的女人”指的是如翠和她自己,眼睛一轉,笑嘻嘻地說道:“四姑姑說得對,有些女人啊,就是隨隨便便的,連過年都不回家賴在別人家裡,偷看別人的爹,還不知道想要幹什麼呢。”
聽到這指桑罵槐的話,秦凝雲眼眶驀地紅了。
溫婉如何肯讓溫彥平如此污衊她的表妹,氣得跺腳,走過去就要拎住小孩教育一翻。溫彥平哪裡會讓她得逞,挑畔了人後,趕緊溜了。她人長得雖矮,但一年下來每天圍着溫府跑圈煅練身體可不是白練的,溫婉使出吃奶的勁兒硬是追不上她,偏偏兇殘的小姑娘還有閒心回頭扮鬼臉叫着:“那麼兇,小心以後嫁不出去!”更是氣得溫婉理智全失。
兩人在院子裡你追我趕,弄得院中負責放煙火的僕人叫若不迭,丫環嬤嬤們生怕照顧不好主子被罰,少不得也要追在兩個主子身後護着,一陣雞飛狗跳,熱鬧不已。
小孩子鬧這麼一出,自然驚動了屋子裡的大人。
當鎮國公等人出來時,就見到他那素來嬌俏可人的女兒一臉怒氣洶洶地追在努力邁步向前逃的小孩身後,可惜的是小孩人小腿短,很快便被人扯住了,然後因爲腳下一個踉蹌,兩人皆不由自主地跌倒在地上,而他女兒竟然直接將小姑娘壓在身下。
“婉婉,你在做什麼?”鎮國公怒道:“你就是這般做姑姑的?竟然欺負侄女?”一副不諒解的生氣表情。
溫婉原本已經摔過一次,又跑了很久上氣不接下氣,現下又摔了一次,雖然下面有個墊底的,但那小身板卻沒有起到肉墊作用,反而讓她摔得七渾八素,身子骨都要散了。人還在懵着,聽到父親的怒喝聲,擡頭便看到路燈下父親生氣的表情,一時間委屈不已。
“爹……”
“老爺……”
鎮國公看向欲言又止的妻子,板着臉說:“夫人,婉婉真是越來越不着調了,眼看就要及笄了,還是這般無規矩,以後怎麼議親?我可不想外人說我鎮國公府教女無方,教出個無規矩又愛欺負後輩的姑娘。等過了年後,你進宮向皇后娘娘求個恩典,請兩個宮中嬤嬤教她規矩。”
這話真是句句誅心,鎮國公夫人聽得銀牙暗咬,又氣又委屈。溫婉是她唯一的女兒,她雖然寵她,但規矩卻沒有落下,也自小就挑了教養嬤嬤放到屋子裡教養規矩,只是不忍心抹殺女兒的天真爛漫,讓她活潑一些罷了,可是現下丈夫這一席話,不說女兒難受,她也難受極了。
溫婉一臉傷心地被幾個丫環扶起,要哭不哭地看着父親,鎮國公卻硬起心腸別開臉,爲了女兒好,決定不再如此溺愛她,免得以後嫁了人害的也是她。
溫良走過去,將仍趴在地上的小孩抱起,見她額頭被磕傷泌出血絲,心情也不好了。
衆人皆沒有心情再去看煙火,回到暖洋洋的正廳,鎮國公夫人少不得要詢問剛纔發生什麼事情。如翠拿着乾淨的帕子爲小姑娘清洗額頭上的傷口,眼角餘光飄向那秦凝雲,此時她正邊委屈地將事情的經過說一遍。
秦凝雲到底是客,就算心裡偏向溫婉也不敢做得太明,那時一羣丫環嬤嬤都看着,大家有目共睹,只能中規中矩地將事情經過敘說一遍。
“爹,事情就是這樣,先是彥平撞我的,並不是我要欺負她。”溫婉委屈地說。
“爺爺,我已經道歉了,可是四姑姑說我是野孩子,說我娘是隨隨便便的女人,那我的弟弟妹妹不也是野孩子了?”溫彥平也一臉委屈地看着鎮國公,咬着脣,難過地低下頭去,可憐極了:“果然我和弟弟妹妹都是不受歡迎的。”
鎮國公夫人差點絞斷手中的帕子,心裡恨極,這小孩實在是陰險,竟然敢拿三胞胎來說事,誰人不知道她丈夫現在只認三胞胎,三胞胎就是他的命根子,誰敢說句不好,直接咬死你。而她現下拿三胞胎說事,不是想要激起丈夫的怒火好罰女兒麼?
果然,鎮國公十分生氣,當下也不用溫婉守歲了,直接命人將她送回房裡去閉門思過,直到過完年再放出來。
這懲罰實在是太重了,過年期間正是拜訪親戚交際的時候,也是讓這圈子裡的夫人見識一下各家小姐的機會,將來纔好有個印象挑選媳婦兒,而溫婉過了年便十五歲了,正是敏感的年齡,十五歲生日後,就可以開始相看人家了,年節期間正好可以帶她去給那些家裡有適齡兒子的夫人相看。
鎮國公夫人當下不樂意了,心裡也恨上了溫彥平,連帶小姑娘的父母溫良如翠更是恨上一層。雖然有心求情,不過丈夫正在氣頭上,只能吩咐人先將女兒送回去,餘下的事情等徐徐圖之,絕對不能讓女兒在大年期間被丈夫禁足,到時不是惹人笑話嘛。
溫良和如翠一句也沒說,給小姑娘處理好傷口後,藉口帶她回去休息便回他們的院子裡去了,守歲這種事情並不一定要全家人聚在一起守,回自己房裡守也沒事兒。
而溫彥平小姑娘,再一次證明了她的兇殘。
93
回到他們居住的修華院,三胞胎並排着被放在偏廳裡的暖坑上,已經睡着了,照顧他們的奶嬤嬤和丫環坐在旁邊護着小聲地交談着,見他們進來,趕緊上前請安。
如翠脫了披風,與溫良坐在一起,等丫環將熱茶糕點呈上來後,便揮手讓她們下去。
剛纔還兇殘着的小姑娘此時有些忐忑不安地站在他們面前,腳尖不由覺地碾着地,瞅了瞅溫良,然後又低下腦袋。
“這又怎麼了?剛纔不是挺大膽的麼?”如翠笑道,將她拉到面前,捋開她額頭上的頭髮,查看那傷口,心裡有些擔心小姑娘會破相。
溫彥平討好地笑了笑,然後又瞅向溫良。管教孩子的事情,一向是溫良來幹,所以也使得溫彥平對如翠十分依賴親暱,對溫良是敬重崇拜,不敢造次。這次是她挑釁了溫婉,雖然鎮國公因爲對三胞胎的偏心而懲罰了溫婉,不過也無法忽略她的過錯。
“爹……”
溫良喝了口熱茶,指着面前的椅子讓她坐下,見小姑娘規規矩矩地坐着,背脊挺直,雙手交疊在腹部前,心中有些失笑,但臉上的表情卻不多,在她眼巴巴地瞅着自己時,終於捨得開口道:“知道錯了?”
“嗯。”溫彥平並不是刁蠻不講理之人,很多時候她懂事得不可思議,只是那種不肯吃虧的性格難免顯得有些咄咄逼人,“我不應該在那麼多人面前挑釁四姑姑,讓人抓到把柄,以後我一定會注意的。可是四姑姑真是太壞了,嘴巴比狐狸精還毒,說我是野孩子,瞧不起娘。”說着,一臉憤憤不平。
溫良瞬間扶額,不知道怎麼說纔好,覺得教育孩子神馬的真是任重道遠啊。
“以後莫要如此輕率了,拿自己的身體作賭注是最愚蠢的行爲,若是破相了怎麼辦?”溫良說着,將她叫到面前,仔細看了下她的額頭。發現自己靠近時,小丫頭仍是下意識地僵硬幾分,心裡嘆了口氣,又道:“百善孝爲先,這世間有很多規則咱們即便知道是不可理喻的,但在表面上也得遵守。你須知道,婉婉是你的長輩,不管她怎麼做,你確實不應該在人前如此頂撞她,給人留下把柄實在不智。”
溫彥平聽出他言下之意,抿着嘴一笑,歡快道:“爹,我知道了,以後會注意的。”
溫良點頭,又道:“不過你的課程得多添一樣了。”見小姑娘好奇地看着自己,溫良笑得十分和煦,但內容卻不和煦,“等過了年後,我給你請兩個教養嬤嬤回來教導你一些女孩家的規矩。”這樣的話,也能爲她將來的婚事增添些籌碼,好歹是經過宮中教養嬤嬤教導的,你他丫的誰敢說她是個沒規矩的野丫頭?
“……”
這不啻于晴天霹靂,瞬間將小姑娘轟得耳鳴腦暈,等回過神來時,就要拒絕,在溫良一個眼神橫過來時,頓時萎靡了,撲到如翠懷裡尋求安慰。
如翠姑娘的安慰很簡單直接,拿出一個裝着金錁子的荷包,算是給她壓歲錢,小姑娘馬上眉開眼笑了。溫良看在眼裡,又一次嘆氣,這財迷的性子真是沒救了,覺得小姑娘確實得讓嬤嬤好好教導了,十歲的女孩子已經算是大姑娘了,雖然這姑娘兇殘了點兒,死不肯承認自己是女孩子,但溫良仍是想將她嫁個好人家的,就算搭多點嫁妝也不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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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溫良難得善心大發地讓奶嬤嬤抱着三胞胎出修華院給鎮國公拜年,喜得鎮國公再也板不起一張臉,封了大紅包後,抱着大孫子不放。
溫良撇嘴,自己抱了小女兒,心說他纔不讓這種臭老頭碰他冰清玉潔的寶貝女兒呢,免得女兒將來嫁不出去。
三胞胎出來亮相溜了一圈,不意外得到了豐厚的壓歲錢。如翠將三胞胎的壓歲錢都收起來,以後添作女兒的嫁妝銀子,至於兩個兒子將來娶媳婦的錢,那啥啊,自然是他們自個去賺啦,溫大人娶她的聘禮也是他自個賺的,有其父也要有其子,爲了向他們以後的妻子表誠心,自然也該自己賺啦。
他們一直在鎮國公府呆到過了元宵纔回太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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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是溫良想要呆這麼久,而是鎮國公拉下臉皮不給走的,不然就扣壓三胞胎。這口氣溫良忍了!
溫彥平卻不是個安份的主兒,常和溫策在花園裡玩,騎馬射箭練拳都沒落下,生生就是個合格的男孩子,使得原本只讀聖賢書的溫策小朋友似乎往武道上發展了,看得鎮國公內流滿面,這種義孫女將來腫麼嫁得出去喲?還是留給兒子去操那個心吧,只要嫡孫女嫁出去就行了。
除此之外,不免會在府裡遇上溫婉,不過卻相安無事,沒有再發生爭執衝突。雖然鎮國公當時一怒之下說要給女兒禁足,但到底是唯一嫡女,事後在鎮國公夫人講明情況後,只能將懲罰往後押,先擱着,等過了年後再罰。不過溫婉吃了一次虧,又有鎮國公夫人提點,便沒有再愚蠢地在正面上與溫彥平對上,態度也溫和了許多,每回見到也只是僵着臉擺長輩的架子,以盼如此能膈應住討厭的小姑娘。
溫婉放聰明瞭,不與兇殘的小姑娘對上,有空閒就拉着秦凝雲到修華院,美其名日看小侄子侄女,不過來了幾次,卻沒有一次能遇見溫良,兩個小姑娘都心中可惜得緊,小包子們雖然可愛,但她們的目標又不是小豆丁,不免有些索然無味,便沒有再來了,反而開始在院子外攔截。
當然,兩個少女的行爲自然瞞不過溫彥平的,小姑娘的鼻子就像狼犬一樣靈敏,早就聞出不對勁兒了,也在溫良回來時忙忙守在院子門口,美其名約接下班回府的父親,一片孝心極感人,於是便沒有少女們的什麼事情了。
小姑娘繼續兇殘不解釋!
元宵過後,他們終於搬回了太師府。
過了元宵,過年的氣氛已經散了,人們投入到正常生活中去,溫府的一切也步入正軌。而這時,溫良決定收衛朝浥、項清春、周拯煦爲學生,此舉自然又引發了一場轟動,炸得京城中一些世家子弟紛紛遞帖子拜見溫良,希望溫良也能收他們爲學生。
溫良雖然是皇帝欽封的皇子師傅,卻極少親自爲哪個皇子授課,他是皇帝的御用軍師,大多時候是跟隨在皇帝及肅王身邊做事,偶爾有閒瑕方去給皇子授課。由於時間實在是太少了,所以現在的皇子們也只掛了個學生之名,並沒有真正行過拜師禮,而衛朝浥等三人卻是真正行了拜師禮,是溫良親傳的弟子,意義非凡。
溫良此舉讓一些人看到了希望及契機,紛紛上門拜見,卻被溫良一一婉言謝絕了。溫良這邊行不通後,便有人想走夫人外交政策,開始紛紛給如翠遞帖子,如翠初時有些莫明其妙,不知道那些平時根本沒什麼交情的夫人們怎麼會遞帖子請她去賞梅看戲,等去了一兩次後便明白了,不耐煩之下直接稱病不出,若是不能拒絕的,沒關係,裝傻就行了。
溫良此時聲望頗高,又深得聖上看重,所以沒人敢得罪他,也無法倚仗着身份強求他收自家孩子爲學生。本想將目光轉向如翠讓她吹吹枕頭風,可也不知道她是真傻還是假傻,當作聽不懂,若是說得明白一點,姑娘她十分無辜地說,她不能爲夫君作主,不過可以轉達。
至於被溫良收爲學生的三人,此時還有些暈暈乎乎的,連行拜師禮時,都回不過神來,沒有什麼真實感。最後還是兇殘的溫彥平及小胖子莫潛讓他們進入了狀況,各種喜出望外便不必說了。
四個少年時常來拜見溫良,到頭來卻只收了三人,雖然說小胖子不是讀書的料,資質也不好,但多少應該也有點心理不舒服吧。至少衛朝浥和周拯煦是擔心小胖子想不開,與他們生分了,項清春哼哼兩聲,斜眼看了看,看到正盯着小胖子笑的溫彥平,覺得傷眼地扭開了,懶得理會小胖子敏感纖細的小心靈。誰知道人家根本沒放在心上,相對於老師神馬的,小胖子認爲他以後若是娶了孫俏俏,溫良就是他表哥了,能壓三人一頭,這纔是王道啊。
在陽春明媚的三月,溫良讓三人正式拜了師,從此這三人便是他的門生了。
等這一切結束後,小胖撲到溫良那裡,清咳了一聲道:“溫先生,我叫你表哥吧!”
“噗——”
正在喝茶中的所有人都噴了。
小胖子根本不管在場人驚悚的目光,厚着臉皮說:“我喜歡俏俏姑娘,打算娶她回家,你是俏俏姑娘的表哥,到時你也就是我表哥了。幸好我資質不好你瞧不上我,不然我若給你當學生,我就要矮俏俏姑娘一輩了,這樣多不好。表哥啊,我對俏俏姑娘是真心實意的,我會像你喜歡錶嫂一樣喜歡俏俏姑娘的,你、你、你……就幫我留下俏俏姑娘吧。”說到最後,小胖子也害羞了。
“……”
溫良擦乾了脣角的茶水,將好奇的溫彥平攆回後院,又讓三名少年先回家,然後拎着小胖子到他書房去蹂躪了。
臭小子敢覬覦他的小表妹,就要先通過他的考驗才行,不然胡爺爺不罵死他纔怪。
被攆回房的溫彥平抓耳撓腮,心裡真的好奇溫良會怎麼做,原本想要去書房偷聽的,不過卻被尚溪當場抓包了,直接將她送到如翠那裡。
鋪着厚重毛毯的屋子裡,穿着春衫的三胞胎趴在地毯上,兩隻懶洋洋地睡覺,一隻努力地翻着身,滾來滾去的模樣就像那兩隻狐狸,讓人喜歡得不行。
“娘,胖哥哥終於出手了!”溫彥平跑到屋子裡,同正在玩三胞胎的如翠報告事情經過。
“哦,小胖決定去求溫大人了?”如翠也着實驚訝,將像條蟲子一樣翻身翻到地毯外面的阿雪抓了回來,“溫大人怎麼說?”
“爹沒說什麼,將胖哥哥帶去書房了。”溫彥平盤腿坐在地毯上,將小妹妹抱過來玩她嫩嫩的腳丫子,撓了撓腳板兒,小包子便咧着嘴笑起來。“娘,你說爹會答應嘛?其實我也覺得俏俏姨嫁在京城極好的,至少離胡爺爺他們比較近,胡奶奶想孫女了,走幾步路就到了,若是回了江南,以後要見面就難了。”
“這就要看小胖怎麼做了。”如翠說道,看了眼小姑娘,笑道:“溫大人他啊,雖然平時有些愛玩,若是能得他出手謀劃,小胖的缺點也會變成優點,一切都沒問題。嗯,小胖其實挺聰明的呢,只可惜不愛讀書。”想了想,又對聽得認真的小姑娘道:“當年我嫁給他時,也是這麼被拐了呢。”
見小姑娘驚奇地瞪圓了眼睛,如翠笑眯了眼睛。
果然,一個月後,大理寺卿之子莫潛與胡太醫外孫女定下親事,於明年開春後成親。
莫潛心滿意足,鄭重地帶了禮親自去了溫府,然後當着項清春等人的面,朝溫良響亮地喊了聲“表哥”,鎮得三名少年臉色有些發黑,暗暗攥起拳頭,恨不得將小胖子暴打一頓。
94
俗話說,三翻六坐七滾八爬,四月份的時候,三胞胎滿六個月了,已經學會坐了,喜得溫良和如翠這對初爲人父母的傻瓜父母每天都折騰起自家小包子來,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在小包子們辛辛苦苦地坐起來時,一手指戳倒,看着他們莫名其妙的表情,真是太可樂了有木有。
可憐的小包子們不知道自家爹孃的險惡用心,長長和貴貴被戳多了,就直接仰躺着將腳丫子舉到胸前啃自己的腳丫,只有活潑的阿雪以爲兩人是和他玩,繼續嘿咻嘿咻地坐起,看起來實在二得不行。
旁邊照看三胞胎的丫環嬤嬤皆是一臉黑線,有這麼當人爹孃的麼?幸好小包子們都很j□j,沒有被折騰哭。這對父母實在是太惡劣了,溫大人高大的形象也在她們心裡碎成了渣渣。
“長長,不準吃自己的腳腳。”溫彥平怒氣洶洶地將小包子要塞到嘴巴里的腳丫子拿開,小包子瞅了她一眼,淡定地玩起自己手腕上的小鈴鐺,根本不將她的怒氣放在眼裡。
教育了弟弟後,溫彥平轉頭見到小妹妹貴貴也在綴手指,一雙葡萄似的大眼睛萌萌地瞅着自己,瞬間被萌殺了,撲過去一把將小包子撈起來猛親她的臉,嘴裡叫嚷道:“貴貴快點長大吧,哥哥以後教你厲害的武功,咱們一起拳打色狼腳踢流氓,讓欺負女人的男人都沒蛋蛋!”
“……”
“咿呀~~”小包子歡快地笑起來。
丫環嬤嬤們木然地看着小姑娘笑容燦爛,出口的話卻是如此的兇殘蛋疼,更擔心起小主子的未來,如此兇殘,會嫁不出去的啊!
“咳!彥平,說什麼呢。”溫良面上不悅地斥責了一聲,生怕小女兒真的跟大女兒一樣兇殘,趕緊將她們分開,說道:“你怎麼過來了?現在不是應該和烏嬤嬤學規矩麼?”
一聽到這個,溫彥平頓時一臉菜色,不過好歹自詡是個有擔當的“男子漢”,蔫頭蔫腦地道:“烏嬤嬤說我近來學得很好,也辛苦了,放我一天假……”
聞言,溫良一臉滿意之色。小姑娘雖然死不承認自己的性別,但也極爲孝順聽話,溫良給她請了宮裡的教養嬤嬤,也乖乖地地跟着學規矩。初學時苦不堪言,嬤嬤們爲了糾正她諸多壞習慣,少不得佔用練武的時間。溫彥平自幼目睹雙親慘死的悲劇,心裡一直沒什麼安全感,明白只有自己強了纔是真正的強悍,哪裡允許自己練武的時間被剝奪去,當下發了狠,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學習嬤嬤教的東西,做得一絲不局,等嬤嬤滿意後,那就沒問題了,繼續屁顛屁顛地同武師傅學習武功。
爲此小姑娘顯現出了兩個極端,規矩是學得十分好,連嬤嬤也挑不出毛病,人前也能裝模作用唬住人,但是人後仍是那副野孩子的模樣,實在讓人無可奈何。溫良見她兩面作派,初時心裡嘆氣,後來也想開了,只要她在人前能裝模作樣讓人挑不出毛病就行了,私底下一家子人,那些不用理會。
一家子人齊聚在花廳裡玩小包子,陽光從窗櫺走過,窗外的*竹的葉子在陽光下青欲滴,陽光中有塵埃飛過,歡快的笑聲傳得老遠。
正在這時,管家明叔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對屋子裡的人說道:“大人,夫人,有貴客來臨。”
溫良眯起眼睛,看管家這副模樣,貴客必是極貴。管家對他詢問的眼神回以慎重的點頭後,溫良眉頭蹙得更緊了,將阿雪交給如翠,回房裡換了一身比較正式的衣服,疾步往前院正廳行去,一路衣袂飄然,恍若如仙。
客廳裡,英俊高貴的中年男人坐在首位喝茶,他身邊立着一個五六歲左右的男孩,眉眼細緻,十分可愛,小小年紀,已是氣勢不凡,那微抿着嘴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少年老成。一名太監模樣的白面無鬚的中年男人侍立於下首中。
溫良過來的時候,便看到客廳裡的幾人,心中一突,眼神微黯,忙過去行禮:“臣見過皇上,見過四皇子。”等皇帝叫起時,溫良坐在下首的位置,笑道:“皇上今兒怎麼來了?也不先提前通知一聲,好讓臣有個準備。”連中宮所出的皇子都帶過來,讓溫良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崇德皇帝不在意地說道,“朕此翻是微服出巡,若是讓人來通知,還不知道惹起多少麻煩事兒。朕可是聽說自從你收了幾個學生後,府裡可是熱鬧得緊,怎麼樣,還想再收幾個學生?”
溫良苦笑道:“皇上就別拿臣打趣了,那三個孩子臣也是考驗了一年多,見他們心性品德才華皆是極好,方動了惜才之心。而且臣近來也忙得緊,指點他們三人就累得夠嗆了,哪能真的再肆無忌憚地收學生?”
“忙?朕瞧你是忙着玩你那三胞胎吧?”崇德皇帝笑着說,“皇弟可是和朕說了,三胞胎自從出生後,你小子每日下班後,就忙着往家趕,連旁人邀你去喝酒打獵賞詩都不去了。”然後哼了一聲,“朕倒不知道你原來還是個好父親,整天向別人炫耀你家的三胞胎。不過朕也有幾個好孩子,不比你差。”說着,將手搭在旁邊男孩的腦袋上拍了拍。
溫良只能嘿嘿地笑着,奉承道:“皇子們自然都是極好的。”眼角餘光探尋地看着四皇子,小小年紀的孩子雖然早熟,但聽到父皇那明顯讚揚的話,瞬間像只驕傲的小公雞一樣擡頭挺胸,表示自己很好。
君臣又說了回話後,崇德皇帝終於說明了來意,“你家的三胞胎也有六個月大了,前兒朕才聽鎮國公說三胞胎會坐起身了,還會叫爺爺了,朕今天出來時,也挺想見見三胞胎的,你讓人抱過來給朕瞧瞧……不,還是朕過去吧。”
溫良臉色微黑,心裡對自家老頭子又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起來,三胞胎只會咿呀地叫着,哪裡會叫爺爺了,估計是人老了耳朵不好使了。真是可惡的老頭子,竟然跑去炫耀,才招惹來這尊大佛,他可是記得三胞胎還未出生時,就被皇帝拿去發了筆小財了,甚至連三胞胎的名字都搶了,現在又巴巴地跑來,還不知道他又想幹啥事了。
雖然不情願,但溫良還是讓人去通知如翠準備準備,自己帶着皇帝往後院走去。
佈置得十分寬闊溫暖的花廳裡,三胞胎穿着相同的紅色小衣褲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一起迎接進門的皇帝,如翠帶着溫彥平和幾個丫環嬤嬤恭順地立於一旁迎接。
三胞胎打扮得極喜氣,紅色的小衣襯得小臉蛋白嫩嫩的,因爲剛纔被不良父母玩了一通,兩頰還透着誘人的蘋果紅,三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瞅着進門的幾人,皆是歪了歪腦袋,似是對陌生人很好奇的模樣。
看到如此可愛的三胞胎,不說崇德皇帝心中喜愛得緊,連跟着父皇而來的四皇子也驚奇地睜大眼睛,看着三個長相相似的孩子,小臉紅撲撲的,要不是教養放在那裡,指不定已經撲過去和他們玩了。
崇德皇帝見到兒子的模樣,微微笑了下,在地毯前蹲下-身,打量三胞胎,說道:“子修啊,這三胞胎初見之下長得很像,不過看久了又有不同,這兩個孩子長得一模一樣,就是這個孩子與他們與些不同。”
“回皇上,這兩個是哥哥,男孩子都長得比較像,這個是妹妹,自然與哥哥不太像了。”溫良解釋。
問清楚了哪個是最大的後,崇德皇帝做了個讓人驚訝的舉動,竟然屈尊降貴地將長長抱到懷裡逗弄,只可惜小包子不太給面子,很淡定地瞅着他,不笑不鬧,直到視線被他衣襟上繫着的明黃色絛吸引,伸出嫩嫩的爪子去抓,見抓不住時,直接用臉湊上去,啊嗚一聲張嘴就咬。
“……”
所有人都僵硬了,看着那小包子一副趴在皇帝身上吃奶的模樣,驚悚無比。
溫良也內流滿面,心說長長你怎麼可以這樣呢?你平時不是很淡定麼?爲毛要在這種時候學你娘犯二呢?那是皇上,不是奶嬤嬤啊,快點吐出來……
崇德皇帝也滿臉黑線地將在他胸前啃的小包子放回地毯上,低頭一看,溼了一塊,頓時對溫良家的小包子有了一定的瞭解。然後又抱起另一個男孩阿雪,小包子朝他笑得很歡快,手舞足蹈的,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地賣萌,崇德皇帝當下覺得這隻小包子是個有眼光的,如此歡迎自己,將他抱高了點,然後手舞足蹈的小包子一腳丫子踹在了臉上……
除了小包子歡快的“啊啊”聲,屋子裡一陣詭異的沉默,丫環嬤嬤們努力低下腦袋當沒看到。
溫良再一次內流滿面,心說阿雪啊,你是嫌皇上看你爹我不順眼,努力給你爹拉仇恨麼?
崇德皇帝鬱悶地將特活潑的阿雪放回地毯上,見它小爪子仍是努力地扯着自己的袖袍,當下也不抽回來,對溫良道:“子修啊,這孩子挺像你小時候的,一樣活潑過頭。”然後不理會衆人更驚悚的表情,伸手到最後一個小包子那裡,說道:“來,伸爪子。”話出口後,發現自己弄錯對象了,這可不是宮裡養的小狗,強大的皇帝很淡定道:“伸小手!”
喂喂喂,那是我女兒,不是小狗,不要一副握爪子的表情啊。溫良在心中吶喊,然後有些鬱悶地看着小包子竟然很純真地將爪子搭上崇德皇帝的手。
終於有隻乖巧的小包子賣自己面子了,崇德皇帝滿意地捏了捏小包子的手,見四兒子在一旁眼巴巴地瞅着,然後將乖巧的小包子給四兒子玩去。至於爲什麼不讓兒子和另外兩個玩,那兩隻太兇殘了,皇帝擔心四兒子的小身板受不住,還是挑個乖巧的吧。
挨個小包子都摸過抱過後,崇德皇帝與溫良一塊蹲在地毯上,君臣倆無視旁人詭異的目光,開始交流起育兒經驗來。雖然作爲皇帝並不像平常人家一般親自教養自己的孩子,相處時間也不多,但崇德皇帝顯然也是個盡職的父親,除了沒滿週歲的孩子,其他的皇子每天都要招見一次詢問他們的衣食住行及功課的,所以經驗之談比溫良這個初爲人父的男人要豐富許多。
談完了養兒經後,崇德皇帝提起了小包子的名,在溫良各種羨慕嫉妒恨中,將小包子的名字定了下來,“子修放心吧,朕既然說要給三胞胎賜名,自然會挑些好的名字。先前朕已圈出了幾個名兒,不過沒有見到三胞胎,所以還在考慮,現在見了後,有幾個名字很適合他們。老大彥晟,老二彥晞,最小的姑娘彥琦,你覺得可好?”
“晟,有光明熾盛之意;晞,日干也,匪陽不晞;琦,美玉也。這三個字是極好的,多謝皇上賜名。”溫良心裡鬆了口氣,看來皇上也用了心,沒有胡亂地給三胞胎取名兒。
三胞胎的名字終於定下了,就等他們滿週歲時,皇上下旨賜名,以示恩寵之意。
見兩個男人仍蹲在那裡又說起來,在場的丫環嬤嬤們都有些不知所措,她們都是下人,平時哪裡能見到聖顏,而平生第一次見到,正激動莫名時,誰知道皇上竟然會和他們大人一樣蹲在那兒說起話玩起三胞胎來,實在是顛覆了她們的認知。最後還是如翠示意她們退到角落裡候着,又讓人去準備了茶點過來。
“子修啊,你家這三胞胎,朕心悅得緊。”崇德皇帝說道。
溫良心中一個咯噔,直覺不好了,又聽到皇帝說道:“可惜的是朕的公主最小的也比他們大兩三歲。”
溫良鬆了口氣,他自己娶了合心的女子爲妻後,深知有時父母之命媒妁之約不全然正確,心裡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後能娶自己合心的姑娘,可不願意被皇家公主綁定。對於皇室,除了他獻上忠誠的皇帝外,就只有肅王一家是他所樂意相交的,其他的有待商榷。
然而他放鬆得太早了,崇德皇帝彷彿要和他作對一樣,瞧見正和四兒子一起玩的小包子,說道:“你閨女倒是不錯,是個乖巧知禮的。”
乖巧知禮你妹!
溫良差點顧不得忠君愛國,實在不知道才六個月大的小包子哪裡看得出乖巧知禮,難道就因爲貴貴沒有啃他或踹他一腳,所以覺得她乖巧?貴貴啊,你趕緊踹他一腳吧,就算給爹拉仇恨也沒關係了。然後黑着臉瞪着正抓着自家閨女小嫩爪的四皇子,敢覬覦他閨女,還要看他同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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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將微服出巡微服到自己家的皇帝及四皇子送走後,溫良回到花廳,將下人都打發出去後,屋子裡只剩下一家六口人。
溫良首先將小女兒抱到懷裡,摸摸她柔嫩的小臉,神色有些深沉。
“溫大人,有什麼不好的事情麼?”如翠給他倒了杯茶放到一旁的小几上。
溫彥平抱着拽着她衣服袖玩的阿雪,陪他一起玩,聽到如翠的話,也望了過來。
溫良微擰眉,看向如翠,說道:“確實挺不好的,皇上可能相中咱們家貴貴了。”溫良並不將這種事情視爲一種榮耀,反而覺得堵心。
如翠悚然一驚,下意識地看向丈夫懷裡的小傢伙,無憂無慮的小包子安靜可愛,抿着的小嘴未笑已帶三分笑意,十分可愛。如翠若有所悟,“皇上……想爲四皇子增加籌碼?”說着,聲音裡不禁有幾分焦慮緊張。
溫良伸手握住她的手,朝她寬慰地笑了笑,說道:“四皇子乃是中宮所出的皇子,是嫡子,以他的身份來說,是最適合繼承那位子的皇子。皇上是個明君,當年經歷過那段殘酷的奪嫡,他並不希望下一代也是如此,皇上現在年富力強,四皇子雖年幼,正好有充足的時間讓他培育出合格的繼承者。只是上面的三位皇子中,除了二皇子母妃早逝,大皇子和三皇子年紀與四皇子相差甚大,說不定會產生想法。”
如翠扁了扁嘴,她纔不管以後那個位子由誰來坐,萬萬是不願意讓女兒成爲皇家媳婦的。她只是個小丫環出身,並不像那些出身世家的貴女,被教育得太成功,家族觀念深入人心,能爲家族奉獻一切,若是皇上有這個意思,指不定全家都歡欣鼓舞,認爲這是天大的恩賜,感激涕零地接受了。
嫁入皇室的女人可能地位尊崇,讓人羨慕,但內心的苦又有誰知道?
“沒事,還有我在呢,皇上多少會給我些面子的。”溫良自信自己有生之年,定然能護住自己的幾個兒女。
如翠仍是不爽,“貴貴一歲都不到呢,皇上就想打她主意了。”然後眼睛轉了轉,趴在溫良耳邊小聲道:“那個……如果皇子們像肅王千歲的話,貴貴嫁過去也無所謂。”
“……這是不可能的。”溫良無情地戳破了她的幻想,並不是人人都像肅王這般有個克妻絕子的命格,然後再有個讓人髮指的潔癖性格,方只娶一妃,連個側妃通房都不願意娶。這是皇家的,他們也不能明着說,心裡知道就好。也是因爲這種壞毛病,才能塑造出肅王這個人,皇家再多出幾個像肅王這樣的血脈,指不定那個神出鬼沒的國師就要遭殃了。
如翠只能遺憾地咂咂嘴,暗暗發誓絕對不能讓女兒嫁進皇家,就算要嫁,也要嫁個像肅王那般生平只娶一個女人的皇子——當然這是異想天開。
溫彥平聽了一會兒,擰起眉問道:“爹,若是妹妹一定要嫁入皇家,以後是不是會被很多女人欺負?聽說皇上有很多女人,那些王爺也有一屋子的女人,然後會生很多小孩,那些小孩都不和睦,鬥來鬥去的,就像狐狸精家裡就是這樣,狐狸精還被他弟弟算計過呢。貴貴以後若嫁入皇家,是不是會有很多不是她生的孩子叫她娘?然後那些女人都要害她?”
溫良和如翠被她問得啞然,這是必然的,連當今國母下面都有一堆不是自己生的孩子叫她母后呢。若是貴貴真的被皇上相中,以後指婚給四皇子,將來四皇子登基後,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了,作爲皇帝,可不只有一個女人,到時候少不得與各種女人鬥。
見他們點頭,溫彥平明亮的眼睛滑過幾分狠厲,兇殘地說:“無論將來誰娶了我妹妹,敢揹着我妹妹和其他女人生孩子,我他丫的廢了他!”然後伸手摸了摸貴貴的小腦袋,正氣凜然地道:“貴貴不怕,以後哥哥教你最厲害的武功,誰敢欺負你,揍死他們,踢爆他們的蛋!”
“彥平啊……”溫良想告訴小姑娘,很多事情並不是武力能解決的,而且皇上只是透露出那個意思,並沒有說明白啊,還是有很多空子可鑽的。還有,你是女孩子,怎麼能說這種話呢?
“爹,娘,你們放心吧,妹妹就交給我了!”小姑娘拍着胸脯,一臉認真:“我會將妹妹教育成武藝高強的姑娘,以後妹夫敢欺負她,就直接廢了,讓他再也不能找除了妹妹以外的女人!”
“……”
溫良已經木然得沒有語言了,倒是如翠雙眼發亮,雙手按放在小姑娘肩膀上,高興地說:“彥平,娘沒有白疼你,就這麼辦吧,妹妹就交給你了,你要負責她一輩子哦。”
被貌似託孤的溫彥平不只沒有負擔,反而拍着胸脯,一副豪情壯志的表情,道:“好的,就像爹孃只有兩個人一樣,以後妹夫也要和妹妹兩個人,我會一輩子看着他們的,絕對不會讓妹夫誤入歧途!”
溫良木然:姑娘,男人三妻四妾不叫誤入歧途啊!
“嗯,有你這話娘就放心了!”如翠姑娘一副可以安息了的表情。
放心神馬啊!你們不要太兇殘啊,那可是皇子啊!以後還可能是將來的皇帝啊!
溫良反應不能,心中差點吶喊咆哮,最終在一大一小的兩個姑娘扭頭用亮晶晶的眼神瞅着他時,只能抹了把臉,有些自暴自棄地說道:“好吧,就按彥平說的去做。”
然後扭頭,心裡寬麪條淚,心說皇上臣對不起你,若是你真的讓你四兒子娶了我閨女,你四兒子估計只能是臣閨女一個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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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皇上有什麼指示暗示,那都是十幾年後的事情,就算溫彥平雄心壯志想要將可愛的小妹妹調-教得如她一般兇殘,那也得等小包子會跑會跳聽得懂人話後。
現階段,該幹啥就幹啥吧。
六月份的時候,朝中傳來了喜訊,年輕的靖遠大將軍大破北越東部聯盟王城,不但將進犯的敵人逼回草原深處,還讓位於大楚東部的夷國俯首稱臣,不日將押解敵方降將及夷國王室諸人進京。
舉國上下歡騰不已。
如翠發現溫良近日來也放鬆了幾分,雖然時常被召入宮,卻不似以往般忙到三更半夜方回,面上也多了幾分笑意。
如翠心裡也挺高興的,近日來時常有夫人邀請自己去賞花聽戲或者參加各種喜事,皆不推辭,若不是三胞胎還小,估計他們紛紛指明讓三胞胎一起過去。
說來譚老夫人給的那些生子偏方,估計可能真的有些用處,有幾位夫人確實幸運地懷上了,不過卻沒有人如如翠一樣幸運地生下三胞胎,甚至連雙胞胎也沒有,不過皆是生了兒子,於她們而言也算是喜事一樁,有了兒子傍身,在夫家的地位更加穩固,腰板也挺得直,收拾起小妾來也有了底氣。因此,那些夫人皆將如翠當成了自己的恩人,孩子的洗三滿月非得讓如翠過去不可。
短短的一年時間,如翠姑娘已經成爲了這京城中的婦女之友,每家有紅白喜事都不會忘記她,再也沒有人敢當面質疑她丫環的出身,像是已經認同了她這個人。
日子悠哉遊哉,轉眼便到了嚴熱無比的七月。
然而七月卻不是個吉利的月份,江南一帶的幾個城市連續傳來了洪災的消息,雖說水災年年皆有,不過也只是小範圍內,但今年似乎氾濫得嚴重了一些,八百里加急的摺子送來,皇帝不得不重視,趕緊開庫銀撥了銀子去賑災,然而不到半個月時間,卻聽說災情又加重,派人去探查後,發現那賑災的銀錢根本沒有落實到百姓身上,而是被參與賑災的官員及當地地方官等私吞了。崇德皇帝大怒,當下將那些私吞賑災銀子的官員的官職一擼到底,決定指派自己信得過的官員前去主持賑災事宜。
最後皇帝欽點了曾經去過江南、熟悉當地情況的溫良,另派兩名大臣協助。
如翠聽說溫良被派去江南賑災時,正在牽着已經九個月大的長長站立,聽到這個消息時,小包子兩條顫巍巍的小蘿蔔腿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叭嘰一下一屁股坐在軟墊上。
如翠顧不得摔着小屁股的兒子,趕緊問道:“皇上已經下旨了麼?”
回來稟報的尚溪肯定地回覆道:“是的,皇上命大人後天出發,大人吩咐屬下回來通知夫人一聲,爲他收拾好行禮,大人現在在宮裡與皇上商討江南的災情,今晚會回來晚一些。”
如翠擰了擰眉,對溫良此去有些擔心,畢竟大災後少不得各種瘟疫爆發,她小時候之所以被賣到京城,就是因爲那年水災發生了瘟疫,父母皆死了,走投無路之下,叔叔嬸嬸纔會將她賣給人伢子,被帶到京城來。
“皇上可有派太醫跟隨?哪位太醫?”
聽罷,尚溪面上帶了微笑,說道:“夫人不必擔心,皇上派了季太醫跟隨大人,季太醫年紀雖輕,醫術卻是信得過的。”皇帝看重溫良,自然不想送溫良去送死,所以挑了位醫術最好的跟去。
如翠心中一動,“可是那位季淵徐太醫麼?”
“是的。”
聽罷,如翠安心了,誠如尚溪所說,那位季太醫的名字她也是聽說過的,人雖然有些不着調,但醫術卻十分高超,若不是他現在實在是太年輕了,性格也太拉仇恨,說不定在胡太醫退休後,下一任太醫院的院正就是他了。
讓尚溪退下後,如翠便招來丫環嬤嬤,開始爲溫良打點行禮。
稍晚,溫彥平回來了,和她一同回來的還有四個前來打聽消息的少年。
如翠吩咐丫環們照顧好三胞胎,換了身衣服便出去會客。
剛到大廳,三名少年給她行了禮後,溫彥平就撲了過來,一臉焦急地說:“娘,聽說爹要去江南賑災,是不是?”
如翠心裡嘆了一聲,點頭道,“是的,皇上已下了旨,後天就出發了。”
聞言,衛朝浥、項清春、周拯煦都面帶擔心。
“看來今年的情況實在是嚴重,皇上方會派先生前往。”項清春腦筋轉得快,面上帶着慍色,“也怪那些下作的東西膽大包天,連賑災的銀子也敢私吞,真是不要命了!”
衛朝浥接着道:“先生這一去,可能要幾個月纔回。大災過後有大疫,先生這一去,以他的脾氣,估計是要深入人羣中,我們心裡也極爲擔心,若是能隨先生一同前去照料,學生心裡也是甘願的。”
項清春聽罷,心中微動,望了眼衛朝浥,以衛朝浥的家勢,他能說出這種話來,看來確實是將溫良放在了心裡,奉爲恩師。
“我家裡有很多好的藥材,我馬上回家吩咐下人送些過來給表哥。”小胖子也跟着道。
聽了幾人的話,溫彥平心裡十分擔心,想了想,決定要跟着去,到時也能幫得上溫良。
如翠少不得要安撫幾個孩子,將太醫也隨行的事告知,讓他們無須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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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那些少年們有什麼想法,掌燈時分溫良回來時,面帶疲倦,想來今天忙了一整天。
如翠趕緊讓人備飯,連向來因爲要規劃時間習武常不和他們一起用膳的溫彥平也跑了過來,一家三口坐在餐桌上吃飯。
“爹,災情很嚴重麼?會有很多麻煩事麼?”溫良平不懂其中的道道,只問表面的事情。
溫良笑了笑,端過如翠遞來的湯,說道:“確實挺麻煩的,此次下江南,可能要到冬天才能回來,到時候家裡就拜託你了,彥平要照顧好弟弟妹妹啊。”
溫彥平一聽,趕緊將碗放下,一臉認真道:“爹,我陪你一起去吧。”
“胡鬧!”溫良臉色微沉,毫不留情地駁了她的提議。
“不是胡鬧。”溫彥平急急地說,“我長大了,可以爲你分擔事情。我可以打扮成爹你的書童,跟着你去照顧你的起居,若是有人敢來打劫,我還會武功,可以保護爹你,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溫良聽得好笑又好氣,“你以爲我這是去闖龍潭虎穴呢?皇上有派兵護送我們去江南,就算遇到流寇也不敢來犯,而且走的是水路,比較穩妥。還有,你學武纔多久?若靠女兒保護,我這面子往哪擱?我身邊有尚溪等人照顧,就不需要你一小姑娘照顧了。”
“我是男人,纔不是小姑娘。”溫彥平又一次強調自己的性別。
溫良和如翠選擇性地當沒聽見,由着她叫囂,反正事實勝於雄辯,以後會有各種兇殘事情證明她的性別。
一家子人用過晚膳後,溫良便不客氣地將像只跟屁蟲一樣跟在他身後轉的小姑娘趕回房去休息,無論歹說好說,皆不同意她跟自己去江南。溫彥平難纏,但遇到才華洋溢、能說會道的溫大人,開口就是一連串的引經據典,將小姑娘說得暈暈乎乎,彷彿她欲跟去江南的想法是如何的不恰當,如何的給人添麻煩,說得小姑娘自己都要羞愧了,望向如翠的目光都淚眼汪汪的,希望如翠給她說說情。
如翠姑娘擡頭望天,那啥啊,不是她不幫忙,而是她除了偶爾語出驚人外能噎死個人外,但若在辯論上,她也是從來辯不過口才非常好的溫大人啊,所以若是他不答應的事情,除非使出非常手段,不然還是別去同他磨的好。
溫彥平最後被說怕了,沉默了會兒,擡頭瞪着溫良,一臉決絕道:“我不跟去可以,但爹你要保證不許看旁的姑娘!不管有什麼意外發生,你一定要堅持住,不能讓別的女人玷污了你的清白!”
“……”
一瞬間,強大如溫良同樣被噎得不行,喂喂喂!這是女兒該對父親說的話麼?想着,下意識地瞥向如翠,如翠姑娘也是一副驚訝的模樣,看來並不是如翠教的,而是小姑娘自己學壞了。
“如果你答應這點,我就不去了。”小姑娘很爽快地說,但那雙美麗的眼睛卻散發着狼一樣的兇光,“若不是爹你長得這副模樣,我也不會這般憂心地想跟去的,聽說江南壞女人很多,爹你絕對不能被壞女人騙了去啊。”
“……”
最後,溫彥平心滿意足地回自己房裡歇息去了,留下無語凝噎的夫妻倆。
*******
翌日一早,溫良仍是一早就進宮了,明天就要出發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閒不得。
溫良出門後,溫彥平腰上懸着一把短劍,跑過來向如翠請假,今天不學習了,她要出門一趟。
“你要去哪裡?”如翠雖然寵她,但也不是完全的溺愛,爲了溫彥平好,該學的東西都要學,完全不會任由她疏忽自己的功課。
小姑娘一雙好看的眼睛骨碌碌地轉着,笑嘻嘻地說:“娘放心吧,我哪都不去,只是去季太醫府裡找季太醫問一下情況。”
如翠微挑眉,她雖然不喜歡複雜的事情,但也不是個蠢的,溫彥平昨日的舉動讓她意識到這小姑娘似乎想法與衆不同,問道:“不會是找季太醫聊你爹吧?你是咱們女兒,無論你是什麼模樣的,咱們疼你是應該的,不過外人卻不這麼想,稍有不慎,世人的唾沫星子都可以將一個人毀掉。”
聽罷,溫彥平嘟起嘴,有些不平,又有些沮喪,最後說道:“娘放心,我不會出去亂說的啦。不過我聽說江南水鄉多美女,我怕爹過去那裡後,那些女人把持不住不要臉地黏上他怎麼辦?我可不想多個二孃,相信弟弟妹妹們也不會願意的。”
如翠聽得好笑不已,“你對溫大人就沒點信心麼?”話說她都從來沒有緊張過,倒沒想到女兒先緊張起來了。
溫彥平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她,瞧瞧,就是這種隨意又無所謂的模樣,纔會讓她不得不爲她多打算點。若是她是個精明的女人,或許溫良是個平凡一點的男人,她也用不着小小年紀就諸多打算。說到底,她只認如翠一人,溫良是附帶的,爲了如翠,她什麼都可以做。
最後如翠還是讓她帶上見面禮出門了,而且還派了兩個侍衛暗中保護她的安全。
帶着溫良配給她的太監小路子,溫彥平坐着馬車來到一條幽靜的巷子,這是城南的清平巷,這裡居住的大多是平民百姓,平時少有車馬進來。不過,自從前些年一位宮裡的太醫在此落戶後,這條巷子開始熱鬧起來,時常有穿着綢緞錦衣的世家貴族或者穿得光鮮亮麗的大家族的僕人捧着禮物上門,請那位太醫出診。
溫彥平沒有像那些貴族家的小孩一樣讓大人抱下車,而是十分利索地跳下馬車,十二歲的小路子盡職地跟在她身邊,說道:“大少爺,這裡就是季太醫府了。”
溫彥平擡頭看向門上方簡單簡單地寫着“季府”兩個字的牌匾,又瞧了瞧那有些半舊不新的大門,怎麼也無法想像一個醫術高明的太醫會住在這樣破舊的地方,胡爺爺也是太醫,他的府宅位置可是位於內城貴族區,大門的漆硃紅色的,顯得十分乾淨肅穆。
小路子去敲門,很快地,便有一個老人家開門了,看到門前兩個小孩兒,都有些驚訝。
等溫彥平說明了來意後,那位老房門笑道:“原來是溫大公子,我家大人一早就出門去了,若是你不嫌棄的話,可以進屋子裡稍候。”
溫彥平既然來了,自然不嫌棄,將帶來的見面禮給了季府的門人後,便跟着進了門。
進了門後,溫彥平很驚訝地發現季府的面積其實並不算小,但是放眼過去,一片空曠荒涼,花木極少,四處可見空着的平地上在陽光下晾曬着各種草藥,人進去後,彷彿身上都飄滿了藥香,與她所見的胡太醫府是大大的不同。
溫彥平剛被引到正廳裡喝茶時,便有女主人出來見客了。
女主人是一名年輕女人,聽季府的下人介紹,這是季太醫的夫人。
“季夫人您好,彥平冒昧打擾了,若有不便之處,請季夫人原諒。”溫彥平作了個揖,十分有禮地說,言行舉止不只沒有出錯,那動作皆是十分合格規範。若是溫良看到素來兇殘的小姑娘如此規範文雅的舉止,估計不會再擔心小姑娘兇殘得嫁不出去了。所以面對外人時,小姑娘還是很有範兒的。
季夫人是個眉眼極爲冷淡的女人,穿着素色釵裙,頭上挽着婦人髻,身上並無多餘的裝飾,站在那裡簡簡單單,卻給人一種素簡如菊的感覺,清遠而寧謐。
只一眼,溫彥平那狗一樣靈敏的感覺就能嗅出這位季夫人的不簡單。
“溫公子不必多禮,夫君一早出診了,若是不嫌棄,便在此等候段時間,我派人去瞧瞧,若是我家夫君忙完,會馬上通知他一聲。”
“如此,便有勞了。”
客氣的寒暄後,季夫人便冷冰冰地站在那兒沒有說話,似乎並不覺得將客人晾在那裡有什麼不對,季府的丫環只管上茶,也完全沒有絲毫的尷尬之色。溫彥平嗅出這位季夫人不簡單,所以對她此時的沉默冰冷根本沒啥感覺,也安然地喝茶,心裡認爲,高人就是要有高人的風範。只有屬於正常人範疇的小路子立在溫彥平身後,彷彿渾向都爬着蟲子,感覺挺那啥的,好不自在,偷偷瞄了眼像尊雕塑一樣坐在主位上的季夫人,只看到她清秀美好的側臉線條,但那些原本應該屬於女性柔軟的線條,不知爲何又覺得如此的冰冷呢?
這一等,便過去了一個時辰,溫彥平跑了兩趟茅房——喝水多了,等她又一次從茅房回來後不久,像個雕塑一樣坐在那兒的季夫人終於有了動靜,擡頭望向正廳外,對溫彥平說道:“溫公子,我家夫君回來了。”
“誒?”溫彥平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不只是她,連小路子也一樣,明明都沒有人來通報,這個女人怎麼知道季太醫回來了?
正納悶着,他們便聽到了從遠處傳來的叫喚聲。
“阿若,我回來了,你瞧我帶了誰回來。”
不久後,一名長相秀逸的青年男子牽着一個五歲左右的孩子進來,臉上掛着親切的笑容,極容易讓人生起好感,看起來應該是個溫和靦腆的好男人類型。然而,讓溫彥平驚異的是,當那男子進來時,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弄的,莫名其妙地被門檻絆了個正着,整個人連帶着那小孩子被他拽着五體投地地趴下。
眼見就要四腳八叉地摔在地上時,卻見那原本坐着的季夫人彷彿瞬間抵達,伸手一撈,一大一小的兩人被她撈到懷裡來,免於兩人跌倒。
“若姨~~”
那漂亮得像仙童的男孩咯咯直笑,彷彿覺得十分好玩,歡呼着摟住季夫人的脖子,在她臉上響亮地親了一下,又蹭了蹭,嫩嫩地說道:“若姨,季叔叔今天又摔着了,是大大救了季叔叔哦~~”
季夫人神色依舊,將小包子抱起,手上一個巧勁將男人攬起,摸了摸男孩的腦袋錶示知道了,然後對年輕男人說道:“阿徐,你有客人,溫太師家的公子。”
季太醫往裡瞧去,看到雙目瞪得大大的小男孩,笑道;“這位就是子修兄的公子麼?果然長得一表人才,讓你久等了。”
然而溫彥平此時完全沒有注意到他,雙目亮晶晶地看着季夫人,終於肯定了心中的猜測,雙頰泛紅地跑過去,仰首看着她,說道:“季夫人,請你收我爲徒吧,我什麼苦都不怕吃。”
“誒?”季太醫瞪大了眼睛,奇怪地道:“不是來找我的麼?”
漂亮的男孩皺着小鼻子,呵呵地笑着說:“是找若姨的~~若姨,大大也不怕吃苦,也收大大爲徒好不好?”
聽罷,季夫人搖頭將懷裡的男孩放下,心知小傢伙完全不懂收徒之意,只是跟着人隨便起鬨,整就是個小二貨。
溫彥平這是才注意到那漂亮得過份的小男孩,又一次驚異地瞪大眼睛,然後臉蛋有些紅,走過來牽住小包子的小手,有些羞澀道:“妹妹,你長得真漂亮,以後哥哥娶你好不好?”她第一次有看得這麼順眼的孩子,馬上決定這就是她未來的媳婦兒了,趕緊先定下來先。
“……”
小路子幾乎想掩面淚奔,心說大少爺啊,那是個男孩啊!並不是長得漂亮的就是女孩子啊!
半晌,季淵徐吶吶道:“這個……不太好吧?這個是安陽王府世子的公子,雖然長得漂亮了點兒,但真的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孩,男人怎麼能娶男人呢?而且你打得過我們大大麼?”一臉的自豪之色。
喂喂喂,最後那個不是重點吧?
溫彥平一臉“你騙人”的表情,覺得這麼漂亮的小娃娃,怎麼可能是男孩子呢?太欺負人了。而且,這麼個小娃娃,她怎麼會打不過他?她可是很厲害的,天天都有努力煅煉自己。
然而,事實卻是用來打擊人的,當那個五歲大的小豆丁徒手在門框上戳了五個手指洞後,溫彥平差點淚奔了,她真的打不過一個力大無窮的小孩啊!難道註定她此生娶不到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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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出遠門,而且可能要去災情最前線,如翠心裡多了幾分擔憂掛念,恨不得將家裡好的東西都讓他帶去,使得原本簡單的行李也被她收拾了一整車,衣食藥材等等皆不少。
溫彥平回來的時候,見到如翠正在偏廳裡清點着行禮清單,蹦了進去,瞧了瞧,說道:“娘,只要備幾支老地參以防外一就好,其他需要用得上的藥材季太醫已向皇上上了摺子說明了,列出了一張需要的藥材單子,讓士兵專門帶去,不用擔心到時缺少藥材。”
如翠聽罷,覺得在理,便又讓人將那些藥材移開行李,行李果然少了很多,看起來精簡不少。
忙活了半天,如翠坐下來捶捶腰,接過丫環端來的解暑茶喝了半杯,問道:“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娘,我剛拜了一位師父。”溫彥平並不瞞她,十分高興地說:“師父好厲害,咻的一下就從這裡移到那裡,還能輕輕一躍就飛到屋頂去,比爹給我請的武師傅還在厲害,我一定要好好和師父學好武功,以後保你和護弟弟妹妹們。啊,還有,我今天還在季太醫家裡見到一個好漂亮的娃娃,叫楚留笙,小名大寶,又可愛又聽話,我好喜歡哦,只可惜季太醫說,那娃娃是安陽王世子的公子,不是小妹妹,我以後不能娶他……”
如翠:=__=!你是女孩子,應該是嫁吧?
“師父答應教我武功,不過要等她從江南迴來。這次季太醫去江南,她也要隨同而去,師父的武功高強,沿途可以保護手無縛雞之力的季太醫。娘,我跟你說哦,季太醫真的好神奇哦,走在平地上,他都能自己絆倒自己,若不是師父時常盯着,他一定會摔得自己滿身傷,而且還很奇怪地經常牽連到別人,我不過是和他一起喝茶,就被嗆着了,後來離開季太醫家時,他說來送我,沒想到又摔了一跤,害得我也跟着摔了。不過大寶倒是很厲害,小小年紀的,竟然能將花園裡的假山搬起來……娘,聽說安陽王府裡都是這種厲害的娃娃,改天咱們去見識一下……”
如翠微笑地聽着,見她嘰嘰喳喳地說着,雙眸晶亮,連口渴也不自知,忙給她倒了杯涼茶。很少能看到她這般興奮的樣子,看來今天她的收穫不錯。
等溫彥平終於興奮完後,如翠終於能插-進話來:“你的師父是季府的人?”
“嗯,是季夫人哦。”溫彥平雙目放光,拳頭握得死緊,“聽季太醫說,師父在未嫁給他之前,是一名遊俠,武功十分厲害。還曾剿滅了幾個殺人如麻的盜匪團,在江南一帶極有聲望。我以後也要像師父學習,作一個除暴安良的遊俠!”
“那是不可能的!”如翠姑娘十分平靜地打斷了小姑娘的宏偉願望,“你是女孩子,以後總要嫁人。你瞧,季夫人那麼厲害的人,不也是如此?”
“……娘,我是男人,會娶個媳婦兒孝順你的,到時我就可以到外面除暴安良。”
如翠看了眼她平扁的身材,那目光十分微妙,看得小姑娘一陣忐忑不安時,又說道:“乖,將媳婦丟在家裡就跑了,那是渣男的行爲,你是女孩子,可不能學壞。”
“……我真的是男人啦!qaq”
母女倆各自有各自的堅持,對話牛頭不對馬嘴,一旁原本正在收拾行李的青衣藍衣兩丫環已經言語無能了,果然這倆貨都是各有各的兇殘麼?
晚上,溫良在掌燈時分回來了,鑑於他明天就要下江南,自己不能跟去,溫彥平極度不捨,一整晚都跟前跟後的,看得溫良既窩心又好笑。
“彥平拜季夫人爲師?”溫良十分訝異,微微蹙起眉頭,“季夫人是自願收徒的?”
溫彥平摸摸鼻子,赧然道:“先前她不願意的,說我年齡偏大,根骨定型了,進益不大,不過後來見我誠心,方答應收我爲徒,等她從江南迴來後,讓我每三天到季太醫府裡同她學習武功。”
“怕是你磨着人家要她教你吧?”溫良有些好笑,既然季夫人已經答應了,他也不好說什麼,叮囑道:“你以後同她好好學習,不過千萬別將她是你師父的事情說出去,切莫讓人知曉。”
“爲什麼?”
溫彥平和如翠皆是好奇地看着他。
溫良苦笑,別看季太醫在這圈子裡是個人見人倒黴的鬼見愁,但卻是皇帝自己親封的太醫,崇德皇帝待他極爲親厚,有一種莫名的情份,皇帝可是對季太醫娶了個出身遊俠的女子極有意見,擺明了不待見季夫人,若是知道溫彥平拜她爲師,誰知道會不會遷怒他家小彥平?所以這事還是低調吧。
溫良拍拍小姑娘的腦袋,轉移了話題:“好了,夜深了,你且去歇息吧。我不在家的時候,你是大哥,要好好照顧弟弟妹妹哦。”平常時候,溫良偶爾也會應她的要求,說她是“大哥”。
溫彥平拍着胸膛,保證道:“爹放心吧,交給我就好了!”
待小姑娘離開後,便是夫妻夜話了。
*****
翌日一早,溫良沒有進宮,用過早膳後,便出發了。
如翠和溫彥平坐在馬車裡,將他們送到城門口外,與季太醫等人在城門口會合。
來到城門口時,發現季府的人已經到了。
如翠打量年輕的季太醫,是個俊秀靦腆的男人,笑的時候真是聖潔無比,讓人能放下心防。經溫彥平的提醒,目光移到騎坐在馬上的一名中性打扮的女武士,容色清冷,一身方便利索的騎裝顯得帥氣非凡,簡簡單單地坐在那兒,氣息斂盡,樸素得如一棵千年古木,沉澱了滄桑歲月。
如翠心裡頭突然有些羨慕這樣的女子,自由自在,無所拘束。不過很快便釋然了,她現在過得很好,有丈夫有兒女,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與季太醫會合後,如翠下馬車與季夫人見禮,感謝她對女兒彥平的厚愛,然後將她爲女兒準備的孝敬禮奉上,以後就麻煩她教導女兒了。
寒暄幾句後,溫良和季太醫等人終於上了馬離開了。
而離別的傷感在那位季太醫剛爬上馬就被馬甩到地上,然後被他夫人飛身接住後的一系列事情中,化成了哭笑不得,最後還是季夫人攬着自己的丈夫一同騎在一匹馬上,才免於季太醫再出狀況。
“娘,你瞧清楚了吧,季太醫真是個神奇的人。”溫彥平一臉驚歎,“幸好他娶了師父這樣厲害的女人,不然一定會時常出個意外將自己弄殘了。”
如翠贊同地點頭,然後問道:“所以你現在努力習武,是爲了以後嫁個也能讓你保護的男人麼?”
小姑娘馬上蹦蹦跳,“纔不是,我要娶個漂亮溫柔的姑娘,以後保護她!”
“若你喜歡漂亮溫柔的姑娘,娘可以找人伢子買兩個回來伺候你,就不用娶了,你以後還是乖乖嫁人好了。”
溫彥平:qaq,娘好凶殘……
******
丈夫不在家,大女兒又天天折騰着練功,如翠姑娘只能將注意力放在自家的三隻包子上。
轉眼三胞胎們就十個月了,能扶着椅子走幾步了,雖然白嫩嫩的小蘿蔔腿顫巍巍的走得不穩,但也是個可喜的進步。
自從小包子會爬後,如翠便觀察起來,很快便摸清楚三胞胎的性格。
大兒子長長總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板着張包子臉頗有大將風範地坐在那裡看着弟弟妹妹,一副大哥的風範,相信以後會照顧好弟弟妹妹——只是長長你偶爾不要用那種平板臉做出那麼二的事情行不行?=__=
二兒子阿雪在手腳能動時就表現出活潑的一面,會翻身時,就能連續不斷地像鹹魚一樣翻着小身板差點滾下牀去,等會爬了時,那更是不得了了,只要一個錯眼,小包子就不知爬到哪裡去了,讓人找個天翻地覆後,又突然從某個犄角旮旯裡跑了出來。而現在,還沒學會走呢,就想跑了——阿雪啊,飯要一口一口的吃,走要一步一步地走,心急是吃不了熱豆腐的。
小女兒貴貴如皇帝稱讚的,是個十分乖巧知禮的閨女,文文靜靜,秀秀氣氣,很聽大人的話,叫她不要啜爪子,就不啜爪子,叫她將哥哥當肉咬,就不咬哥哥,可以預見長大後一定是個恭順賢良的大家閨秀——只是貴貴啊,爲毛你能用那般天真文靜的表情做出那麼兇殘的事情出來呢?大白小白的毛會被你撥光的啊!
雖然三胞胎的性格不太相似,但年紀還小,長大點後可以好好教育,現在並不急。
因爲男主人不在,所以沒什麼人上門拜訪,如翠也推了一些不必要的應酬,安心呆在家裡照顧三胞胎,初一十五時帶着三胞胎回鎮國公府給鎮國公夫婦請安,順便讓思念孫子的鎮國公見見三胞胎。
雖然兩府同住在京城裡,但因溫良有意隔離,所以鎮國公極難見到孫子孫女,這會兒見討厭的兒子終於離京了,馬上想讓兒媳婦帶着孫子孫女住到鎮國公府。當然,這個想法很快被危機意識大增的鎮國公夫人給掐滅了。
鎮國公夫人覺得,她一定是上輩子忘記燒香拜佛,所以在這輩子纔會攤上這麼個討厭的繼子媳婦,更討厭的是她還生了兩個男孩,使得她的地位越發的鞏固了,就算想出手對付她,也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而夭折了,讓鎮國公夫人意識到,這討厭的繼子媳婦就特麼的是個移動大凶器啊!誰想爲難她誰倒黴。
爲此,鎮國公夫人只能無奈地按耐下私下的舉動,連想將孃家侄女塞到溫良身邊的想法也只能徐徐圖之。原本聽說溫良到江南去賑災時,她是想厚着臉皮讓侄女凝雲跟去照顧溫良的,順便促成好事,最後因爲找不到藉口而作罷。
只要對上繼子媳婦,鎮國公夫人就覺得萬事不順心,心裡開始祈盼着三胞胎生病吧,這個時代,由於醫術落後,所以孩子很難養大,一般人家夭折的孩子也不少數,特別是富貴人家,稍微不小心,就是白髮人送黑髮人。
然而,讓她失望的是,她無論怎麼燒香拜佛,三胞胎仍是好好的,連丁點小毛病都沒有,實在教人失望。
如翠不知道名義上的婆婆的惡意,轉眼就到了八月十五的中秋節。
中秋節這天,如翠忙着使人將中秋禮節送到各府去,然後便給三胞胎穿上一模一樣的喜慶的小衣服,然後帶着四個兒女及一羣丫環婆子呼啦啦地回鎮國公府過中秋去了。
這個時代推崇孝道,不管溫良和鎮國公私底下鬧得如何兇,該有的禮數卻是不缺的,這些都是做給外人看的東西,如翠也做得極好,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娘,我們一定要到鎮國公府過中秋麼?爲什麼不能在家裡?我寧願去肅王府和楚楚他們玩兒。”溫彥平撅着嘴,她真的很討厭鎮國公府裡的溫婉和秦凝雲,討厭溫婉的勢利眼,討厭秦凝雲的居心不良,敢覬覦她爹。
“中秋是團圓的日子,自然要一家子過了。”
“誰跟他們是一家人,四姑姑可不喜歡咱們。”
“有什麼要緊,反正你也不喜歡她。”
“……”
淡定的如翠姑娘讓兇殘的小姑娘敗退,只能轉移話題,問道:“今天有江南的信麼?爹有兩天沒有寫信了。”
“可能忙吧。上次來信上說,這次災情十分嚴重,很多百姓流離失所,加上這些年對北越的戰爭不斷,國庫不豐,所以他打算在江南募捐賑災銀糧,這些天估計都在忙着這事吧。”見小姑娘鬱悶,好笑道:“就算你爹在,咱們也是要到鎮國公府過節的,等用過飯後,娘帶你去肅王府找小郡主他們玩。”
聞言,小姑娘終於開懷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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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中秋節過得平平常常,因爲溫良不在,沒人和鎮國公吵架,一時間安靜得讓人不太習慣,連素來沉穩的溫允和溫安都表示,沒有三弟,三哥,在,爹竟然沒有發脾氣真心不習慣啊。
當然,平常時候因爲有鎮國公與溫良你來我往的對峙吸引人眼球,就顯得女人們之間的齟齬就顯得無足掛齒了,而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少了個人吵架,連鎮國公也覺得這節過得特冷清了,幸好有三胞胎安慰。
看着丈夫一左一右地抱着三胞胎中的兩個男孩,鎮國公夫人和秦氏覺得眼睛都刺痛了,心裡的酸意怎麼也壓不下來。然而可悲的是,鎮國公夫人現在這個年紀了,知道自己是無法再生了,此生估計只有一個女兒,而秦氏明明已經得到了那方子,可是喝了半年的藥也沒見有結果,喝得她都喪氣了,懷疑如翠是不是從中作梗,所以心裡對如翠生了股恨意出來。
相比於大人那裡虛與委蛇,小孩子那邊依然很熱鬧。
溫彥平和小叔叔溫策玩得很好,幾個與溫彥平同輩份的小的孩子跟在他們身後跑着,被教育過後的溫婉在一旁看着,沒有如往常般冷嘲熱諷,但眼神不善,被秦凝雲暗暗拉扯了下,讓她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情。
終於捱過了晚膳,如翠無視了鎮國公的不捨,當作聽不懂他暗示自己這作兒媳婦的該帶着三胞胎搬回鎮國公府居住的話,帶着三胞胎離開鎮國公府,往肅王府行去。
中秋過後,天氣漸漸轉涼。
隨着天氣的變化,三胞胎中身子比較弱的貴貴感染了風寒,也不知道是不是三胞胎有心靈感應,聯繫太強了,原本只是貴貴感染了風寒,胡太醫來看了後,只說並不嚴重,喝兩副藥就好了,可誰知第二天,被隔開的長長和阿雪也跟着生起病來。這下子三個孩子一起病了,急得如翠如熱鍋上的螞蟻,整天守着三個孩子什麼也不做,溫彥平也將所有的功課都推了,整天守在三胞胎身邊。
三胞胎出生時比之平常的嬰兒來說身子骨比較細小,在平常人眼裡,三胞胎身體自然比較弱,生點小病是正常的,也沒有人覺得意外。只有鎮國公夫人和秦氏聽說三胞胎病急,心中快意,覺得一定是佛祖開眼了,纔會讓三胞胎生病,不枉她們平時燒香拜佛讓佛祖保佑三胞胎生病。每天聽着從溫府上傳來的關於三胞胎病情的消息,鎮國公夫人和秦氏高興極了,恨不得三胞胎直接夭折算了,反正小孩子體弱,養不活也是常事。
當然,很快地,她們就高興不起來了。原因是秦氏一時快嘴在五歲的女兒面前說了一嘴三胞胎不好的話,小孩子哪裡懂什麼,去給爺爺請安的時候,在鎮國公面前問了起來。對於鎮國公府裡的那些還未更事的小孩子事說,三胞胎的存在是十分稀奇的,每次三胞胎回來,都要去圍觀一翻。對此,鎮國公也不阻止,甚至希望孫子輩的孩子們團結友愛,樂於見他們玩在一塊兒。
所以,秦氏的女兒也十分樂意與三胞胎親近,對於母親說三胞胎不好了的話,小傢伙心裡是難受的,便怯生生地問鎮國公三胞胎是不是做了壞事要死了。鎮國公聽罷十分驚怒,面上卻板着,耐着心詢問起來,等了解了竟然是自已的夫人和秦氏詛咒三胞胎時,當場暴怒,直接擼了鎮國公夫人的管家權,招來了大兒子一頓罵後,將鎮國公夫人和大兒媳婦一起禁閉起來,最後將管家權交給了四兒媳婦劉氏。
溫婉聽到母親被父親遷怒禁閉,自然是不依的。五月份的時候,她舉辦了及笄禮,因着鎮國公府的家勢及溫良現在的名聲,很快便定下了一門好親事,男方是禮部尚書的嫡次子,男女雙方都極滿意這門親事。
親事定下後,鎮國公夫人開始對女兒嚴厲管教起來,不過俗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算經過幾個月的管教,不管表面上如何溫良恭馴,骨子裡的脾氣也是不變的。所以溫婉在知道父親遷怒母親時,不管不顧地鬧了一場,原本目的只是想讓父親解除母親的禁閉,誰知道結果卻讓鎮國公差點氣了個仰倒,最後女兒同樣被關了起來,而一直與溫婉玩在一塊的秦凝雲也被鎮國公找了個藉口送回秦家去。
妻子孃家的侄女再親,也親不過自己女兒。鎮國公認爲,女兒之所以這般頑劣,定然有秦凝雲挑唆的結果,秦凝雲沒有來之前,女兒除了活潑了點兒,可不會動不動就和侄女侄子過不去,所以完全是外人的錯。
如翠不知道鎮國公府裡的事情,三胞胎病了幾天,她不眠不休地照顧了幾天,整個人都憔悴了。幸好,其間雖然情況兇急了一點兒,卻是有驚無險。只是三胞胎病了一場,皆是瘦了一圈,也沒有以往的精神,可能要養一段時日纔會好。
因爲三胞胎生病,胡太醫一家都住到了溫府裡來,胡夫人生養過孩子,照顧孩子比如翠有經驗,也能幫如翠一起照顧三胞胎,孫俏俏負責照顧溫彥平。也因爲有胡太醫一家子在,就算少了溫良這一家之主,如翠纔沒有因爲三胞胎突如其來的病手忙腳亂。
除了胡太醫外,京城裡聽說三胞胎生病的人紛紛送來了慰問禮物,肅王妃也帶着女兒兒子天天大包小包地過來看望三胞胎,最後連皇帝也驚動了,也派了宮裡的太監過來探望。而讓人驚悚的是,還順便捎來了一個小正太……
這天,如翠、肅王妃、胡夫人等人聚集在溫暖的花廳裡一人抱着個孩子喂他們喝藥,溫彥平和孫俏俏在一旁拿着各種玩具逗他們。
下人來報皇宮總管太監劉良甫到達,如翠趕緊讓人請他過來。原本以只是劉良甫奉了皇帝的旨意過來探望三胞胎的情況,所以如翠也沒避着他,讓人將他請到花廳裡來,可當看到劉良甫恭恭敬敬地跟着一個小男孩的身後走進來時,所有人都驚訝了。
“四皇子?”肅王妃驚訝地喚道。
四皇子看到肅王妃並沒有多大的驚訝,一臉恭敬地上前向肅王妃行禮請安,然後輪到如翠胡夫人等人恭敬地向四皇子行禮。
等衆人見完禮坐下後,肅王妃笑着問道:“四皇子,今兒怎麼過來了?”說着,看了眼劉良甫,心知劉良甫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若是連他也來了,估計四皇子會來也是皇帝的意思了,只是,皇帝這是什麼意思?不會真的看上溫良的女兒了吧?
四皇子小身板坐得十分端正,小臉上透着與年紀不符的早熟,聲音裡仍是帶着孩子特有的軟糯,但卻十分清晰,“十七皇嬸,是父皇派兒臣過來的。三胞胎生病了,父皇和我都十分擔心。十七皇嬸、溫夫人,三胞胎怎麼樣了?彥琦沒事吧?”
聽到他特地問了三胞胎中唯一女孩,在場年長的女性都忍不住眉頭跳了跳,不動聲色地看着小男孩,很快便能看到男孩眼裡的關心,倒也是真心實意的。
“勞煩皇上和四皇子掛心了,彥晟彥晞都很好,就是現在精神還未養過來。”如翠回答道,上回皇帝親自帶着四皇子微服出巡到自家來,心裡多少有此猜測,此時見到四皇子又被皇帝丟過來,倒是沒有多大的意外。
四皇子看了一眼被三個大人抱在懷裡的小包子,然後朝胡夫人走去,拉着胡夫人懷裡精神有些不濟的小包子嫩嫩的爪子,一臉疼惜道:“琦琦辛苦了,哥哥給你帶了糖哦。”
劉良甫適時地上前,從懷裡拿出一包用漂亮的油布包着的糖遞給四皇子。
看到這情況,肅王妃十分稀奇,問道:“四皇子怎地知道這個是我們小彥琦呢?”三胞胎其實生得極像,只有細心觀察後,纔會發現只有最小的貴貴與兩個哥哥有微些不同。不過四皇子只見過一次三胞胎,竟然能直接區分出來,以他現在的年紀,那種透察力也十分了得了。
四皇子抿脣一笑,高興地說:“上次我和琦琦玩了一會,我認得琦琦。”至於另外兩個兇殘的小包子,四皇子完全沒放在心上,畢竟同性相斥嘛,還是像小包子這樣文文秀秀的比較可愛,父皇說得一點也沒錯。
等發現小包子伸出柔嫩的小手握住他的手指頭時,四皇子更高興了,覺得小妹妹還認得自己,不枉他這般惦記着她。
四皇子和小包子們玩了一會,等三胞胎喝了藥要歇息時,只能遺憾地告辭離開。
四皇子離開後,又將孫俏俏和溫彥平打發下去後,肅王妃和如翠坐在一起說話。
“這四皇子是怎麼一回事?京裡生病的孩子多得是,怎地就他巴巴地往這兒跑?”肅王妃懷疑地問道。
如翠撇着嘴,“還能有什麼,可能是皇上看上我家貴貴了,想讓四皇子娶我家貴貴唄。”
肅王妃吃了一驚,到底是做了王妃的人,政治敏感度比以前好多了,很快地便從這細微之處想到了很多,看向如翠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同情,如翠姑娘回以一個十分淡定的表情,揮着手說:“沒事,如果皇上真的瞧得上眼我家貴貴,四皇子以後只能委屈一些了。”
“怎麼說?”肅王妃納悶道,不是應該是女方委屈一些麼?不管四皇子將來會不會坐上那位子,都不會只有一個女人,所以她素來覺得嫁入皇室的女人挺可憐的——不,應該說這個封建時代的女人都挺可憐的。
如翠難得露出一個輕鬆愉快的笑容,“我家彥平說了,以後貴貴要跟她習武的,貴貴將來的夫婿只能有貴貴一人,敢有異心,斷子絕孫!”
“……”
這真是太特麼的兇殘了!
肅王妃木着臉,一時間無語凝噎,然後想到自家女兒,當下拍板決定,以後她的女婿也要這樣,若敢有異心,對不起,連皇子都要委屈了,你也委屈着斷子絕孫吧!
******
不說四皇子將來會不會真的因爲娶了個兇殘的女人“斷子絕孫”,三胞胎在衆人經心照顧之下,終於完全康復了,又是三隻白白嫩嫩的小包子,最愛做的事情便是和大人學習說話。
讓如翠和溫彥平高興的是,三胞胎已經會叫“娘”和“哥哥”了。當三胞胎對着如翠叫“娘”的時候,如翠很高興,不過當三胞胎對着溫彥平叫“哥哥”的時候,輪到溫彥平高興了。
如翠嘆氣,看着正活潑大膽地往溫彥平身上攀爬的阿雪,很想糾正三胞胎讓他們叫“姐姐”的,但溫彥平一旁虎視耽耽,完全糾不過來,如翠真擔心因爲溫彥平之故,將三胞胎的某些概念弄混淆了。
秋高送爽,九月底時,江南來人了。
聽說溫良譴人回來時,如翠心裡一陣高興,以爲溫良終於要回來了,連梳洗也顧不得,急匆匆地去了正廳,然而,迎接她的是一個與自己容貌相似、甚至更加秀美的少女。
彷彿對着一面鏡子一樣,看着那名少女,如翠瞪大了眼睛。
而與如翠相反,那個少女一副怯生生的模樣,雙眸溼潤,對着如翠激動地喊道:“姐姐!”
作者有話要說:真是對不起,孩子們的年齡弄混了,四皇子比楚楚還要大一些,前面的得改。
孩子們的年齡安排如下:
三胞胎一歲,楚楚六歲,楚棲白三歲,大寶二寶五歲,四皇子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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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那少女叫自己“姐姐”,如翠眉頭微微聳起,正要開口,突然一箇中年婦人躥了出來,猛地拉着她的手就開始嚎起來。
“大妞啊,嬸孃終於見到你了,這些年你受苦了,都是你二叔對不起你,若不是當年你二叔不爭氣,你也不會……”
如翠看着那中年婦人老淚縱橫的模樣,哭得好像自己是她失散多年的親閨女一樣,心裡甭提有多納悶了,忍不住道,“這位大娘,你是誰啊?”
“……呃?”
中年婦人的哭聲嘎然而止,連那原本正怯生生地用那種“姐妹相逢”的溼潤目光瞅着自己的少女也噎了下,滿臉尷尬起來。明明這一幕應該上演的是親人重逢的感人戲碼,但另一位主角顯然是個連假裝也懶得做的人,讓原本欲認親的她們尷尬不已。
如翠將中年婦人拉着的手扯回來,若無其事地拿了張帕子擦了擦被抓過的手,方讓下人送來茶點,邊詢問護送她們過來的侍衛邊詢問情況。雖然真的不認識她們,但如翠也沒有真將她們當成不相干的人,只因爲護送她們回來的侍衛是丈夫溫良身邊的一名侍衛。
那少女就不必說了,與她有七八分相似,乍一見之下連她自己都有些恍惚,不過她十分肯定自己是沒有妹妹的。看這少女,雖然穿着樸素簡單的衣物,但卻給人一種養尊處憂的嬌嫩感,而那位中年婦人,看起來倒是比真實年齡還要蒼老一些,臉上有着貧苦歲月留下的痕跡,穿再好的綾羅綢緞也難掩那種鄉下婦人的氣息。
從侍衛那裡知道,這對母女是溫良在江南賑災時救下的。而這也是機緣巧合,她們所在的夏家村發生了瘟疫,全村的人都被隔離,瘟疫暴發時,中年婦人的丈夫就死於瘟疫之中,那時瘟疫剛暴發,村裡人心惶惶,對瘟疫十分恐懼,村長怕她們也感染了瘟疫,原本是想要將她們關起來暗地裡弄死的,母女倆自然不肯,中年婦人便帶着女兒逃了,後來村長帶着村裡人追趕,恰巧溫良經過,便將她們救下。
不必說,溫良會在第一時間救下她們,還是其中少女與如翠相似的容貌。當時溫良正帶着侍衛在周遭的村落查看災情時,卻未料到會遇到這種情況,一羣村人追趕着一對母女。
而那時,這少女剛好跌倒在溫良腳邊,溫良低首就看到這少女用如翠姑娘那張臉做出淚眼朦朧的柔弱模樣,甚至比起如翠來,還真是多了種說不出的風情,當下被雷得一個激靈,趕緊後退幾步。若不是知道如翠姑娘正在京城裡養包子,溫良腦子一熱,差點就要將跌在面前的少女滿懷憐意地抱起找大夫了。
等問清楚了情況後,溫良自然不會讓村長再將這母女倆抓回去,甚至帶着太醫和侍衛去了那村子查看瘟疫蔓延的情況。等最後溫良離開夏家村時,他們這一行人就多了這對母女倆。
溫良此翻下江南是辦正事的,自然不會帶着老弱婦孺來拖住腳步,便讓人將她們捎回京丟給如翠姑娘了。
侍衛正同如翠說那母女倆的來歷呢,溫彥平剛好聽到消息興沖沖地跑了進來。
“娘,爹回來了麼?”
等發現屋子裡並沒有溫良的身影,小姑娘頓時鼓起腮幫子,不過當發現旁邊那個長得和如翠極爲相似的少女時,溫彥平吃驚了,“娘,這是你妹妹麼?你不是說外公外婆他們只生了你一個女兒就去逝了麼?”
聽到溫彥平的話,那中年婦人十分不悅,聽着她叫如翠孃親,料想她應該是那位賑災的溫大人的兒子,只能忍下心裡的不高興。這一路上她可是打聽清楚了,沒想到當年被她買掉的黑不伶丁的小丫頭會有這等造化,竟然嫁了當朝太師溫良爲妻不說,還是鎮國公府的媳婦,這身份尊貴着,看她剛纔出來時,前擁後簇的丫環嬤子,威風極了,不管怎麼樣她都得巴結着。
那少女麪皮比較薄,微微羞紅了臉,侷促地站在那裡不敢說話。
如翠摸摸小姑娘的發,笑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她們是誰,正要問清楚呢。”
聞言,不待侍衛解釋,中年婦人趕緊說道:“大妞,你真的忘記嬸孃了麼?咱們夏家村裡老夏家啊,你爹是夏大樹,你娘閨名叫桃花,你小名叫大妞,大名是翠茹。你出生時,嬸孃還抱着你呢。你三歲時,你爹孃相繼去逝,你二叔便將你接到家裡來養,若不是那時候實在是苦得活不下去,你也不會被劉伢子帶出村子,那劉伢子明明說是帶你到鎮上去做員外家小姐的貼身丫環的,可誰知這黑心肝的東西竟然出爾反爾,將你帶到了外地,咱們就再也沒有聽過你的消息……”
中年婦人說得深情並茂,說到這裡,開始用一條陳舊的帕子擦着眼裡的淚水。旁邊那姑娘顯然第一次聽到她孃親說這事,杏眼圓瞪,有些驚訝的模樣。看來在她心裡,估計是沒有聽過自己這堂姐的事情的。
管家明叔看了看那激動的中年婦人,又瞅向如翠,發現她坐在上首位置於上神色冷淡,連眉毛都沒動一下,便極有眼色地示意餘下的僕人都出去,連那來報信的侍衛也打發了,只留下自己和如翠的貼身丫環伺候着。
中年婦人猶在激動地說着,沒有注意到這一切,倒是那少女注意到了,臉上的不安更深了,甚至有些羞臊難堪。
“大妞啊,那些人真是太過份了,竟然欺負咱們老夏家沒人,若不是你二叔感染了風寒過世,咱們孤兒寡母怎會被人如此欺辱?大妞你現在不一樣了,你可要爲嬸孃和你妹妹作主啊……”
等她哭訴告了一段落,如翠方說道:“我記起來了,你確實是嬸孃。不過,我好像記得當時是嬸孃你作主將我賣給人伢子的。”
“什麼?有這種事情?”溫彥平怒目而視,袖子一抖,一把短劍在手,殺氣騰騰地盯着中年婦人。
中年婦人僵硬地看着那柄泛着寒光的短劍,可不敢將它視作小孩子的玩意兒,趕緊陪笑道:“不不不,那時嬸孃和你二叔叔一樣是不想讓劉伢子將你帶走的,可是咱們家實在是揭不開鍋了,你柱子哥又病得厲害,需要銀子買藥,實在是沒法子了……”又是一陣哭天搶地,同時偷偷看着如翠的臉色,就怕她心裡有疙瘩,將她們母女倆轟出去。
如翠聽了許久,方道:“原來是這樣,對了,這就是二叔家的妹妹麼?叫什麼名字?”
見如翠臉上帶笑,夏嬸孃心中一喜,趕緊將女兒拽了過來,說道:“這是香茹,小名是小妞。你們姐妹倆都長得像你們奶奶,聽說你們奶奶可是咱們夏家村最標緻的姑娘了,當年她嫁給你們爺爺時,你們爺爺可不知道被村裡多少人羨慕……”
眼見又要嘮叨起來,如翠打斷了她的話,“嬸孃,柱子哥呢?”
夏嬸孃臉上一僵,然後嗚咽一聲,抹淚道:“三年前,你柱子哥得病去逝了,他纔剛娶了媳婦呢,還未給咱們老夏家留下一滴血脈就走了,讓咱們白髮人送黑髮人,可真是剜着咱們的心肺。你二叔也因爲柱子的去逝而病了,這身體每況愈下,今年咱們村子也發了洪水,洪水退後不久,村裡的老人孩子都生起病來,有銀子也請不到大夫,買不到藥,你二叔支持不住,就去了……”
如翠面露傷感之色,一時間屋子裡的氣氛顯得凝滯,那叫香茹的少女見母親哭泣,自己也紅了眼眶。
半晌後,如翠方道:“一切都過去了,嬸孃和妹妹一路上辛苦了。來人,帶嬸孃下去梳洗休息。”
見如翠態度軟和,夏嬸孃終於放下心來,高高興興地拽着女兒跟着丫環離開。
夏家母女離開後,如翠再次將那侍衛叫進來詢問溫良在江南的情況,還有他讓人送這對母女過來是什麼意思。按如翠心裡的意思,她根本不想認什麼親戚,就算那堂妹和她長得極像,也生不出什麼喜悅的心情。
莫說她不顧念親情,雖然當時年紀極小,可是她很清楚地記得嬸孃的嘴臉,簡直將她當成了吃白飯的拖油瓶,恨不得她直接消失。劉伢子來的時候,她可是躲在一旁清楚地聽到嬸孃和劉伢子說話,嬸孃對劉伢子說,希望將她賣得遠遠的,最好這輩子再也見不着,不用管她死活,只要她爬不回這夏家村就好,所以最後她才被輾轉賣到了京城。
“大人平日忙了一些,不過身體安好,沒有什麼事情。大人只是讓屬下將她們送回來,沒有吩咐其他了。”侍衛老實地答道。其實當時溫良實在是忙得焦頭爛額,哪有心情管那母女倆怎麼樣,若不是看在如翠的面子上,他根本懶得理會她們,後來想想如翠的身世,便想着也許她會想見到家人,才讓人將她們送到京城來。
又詢問了一些情況,道:“溫大人可有說什麼時候回來麼?”
侍衛自然無法回答,這得看江南的情況什麼時候能控制,然後還要給皇帝上摺子,皇帝批了才能回來,所以有得等了。
見侍衛離開後,溫彥平腰一扭,恨道:“娘,這老太婆不安好心,咱們將她們打殺出去算了。”
如翠拍拍她的腦袋,說道:“不行,這是你爹送過來的,得給他個面子。”
“娘,我不喜歡這老太婆,還有那個女人雖然長得像你,可是一副不安好心的模樣,也同樣討厭。娘,不如咱們趁爹沒回來之前,將她們直接處理了吧?”溫彥平睜着一雙美麗的眼睛,嘴上卻說着十分匪氣的話。
“別胡說,若讓你爹知道你有這種想法,又得再請幾個嬤嬤來教你規矩了。”如翠好笑道。
聽罷,溫彥平懨了,她現在最怕的就是宮裡的教養嬤嬤了,學那規矩學得她快要吐血。不過,她還是討厭那對母女的,老太婆不必說了,敢將她娘賣了,第一個不饒她。而另一個女人,溫彥平絕對不承認她用如翠那張臉做那種怯生生的表情真的讓她雞皮疙瘩都起來跳舞了,真是太可怕了!所以決定討厭她!
100
正是桂花飄香的季節,京城裡的大戶人家後院中到處瀰漫着一股清雅的桂花香。
溫彥平和項清春走過抄手遊廊時,便聞到院子裡滿院馨香,放眼望去,院中幾株高大的桂花樹上在綠葉間點綴着細小潔白的桂花,桂花樹下,一名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帶着丫環正在摘取桂花,秋風徐來,桂花紛落如雨,樹下少女衣袂翩然,說不出的動人。
項清春步子微頓,吃驚地看着桂花樹下的少女,那張臉……不過很快地,便知道這少女並不是恩師之妻,而是一個長相相似神韻相反的人罷了。比起如翠來,這名少女顯得更秀美嬌柔,怯怯地望過來時,會讓男人忍不住生出一股憐惜之意,將女人的本錢發揮得淋漓盡致。反觀某人,笑容明媚,舉手投足間看着規矩本份,卻常語出驚人,行事大膽,與這少女有着本質的區別,長得再相似也無法混淆。
“彥平,你回來啦。”夏香茹很早就看到遊廊下停駐的兩人,帶着丫環走過來,距離十步之遙停下,見其中的少年模樣兒精緻秀麗,衣着不凡,便知道是這京中的貴公子,施禮道:“見過公子。”
項清春神色冷淡,淡淡地回了一禮。
夏香茹小心地打量兩人,溫彥平雖然已經十歲了,可能是以前傷了身體之故,所以發育很緩慢,看起來就像個八歲左右的男孩子,長相雖然平凡,但那雙眼睛卻十分漂亮,微微瞪眼,更襯得雙眼有神,宛若一副水墨畫上的點睛之筆,使得整副畫卷都鮮活起來。可是不知怎麼地,夏香茹覺得自己有些怕這侄子,素來不敢與她單獨在一起。視線掃過項清春,如此秀致的少年,實在是難得一見,在她看來,唯一能與他相提並論的,就是救了她們的溫良了。見溫彥平沒有介紹的意思,心中微黯,心知她並沒有認同自己。
溫彥平抿着脣,看不出喜怒,說道:“香姨在做什麼呢?”
項清春微挑眉,原來這個就是近來讓溫彥平心情不爽的母女之一,雖然長得不錯,但不知道爲何就是覺得很彆扭,大概是他一時間無法習慣如翠姑娘那張臉會露出這樣嬌怯的表情吧,感覺十分違和。
“桂花開了,我想摘些桂花做桂花糕,爹孃一向喜歡我做的桂花糕,也想讓姐姐和侄子侄女們嚐嚐。”夏香茹笑得很溫柔,嬌嬌怯怯的,秀美的臉蛋和柔軟的身段讓她看起來就像是嬌養長大的千金小姐。
溫彥平眼神微黯,不客氣地說道:“難道香姨不知道我娘並不喜歡桂花糕麼?而且弟弟妹妹們還小,外一吃噎着了怎麼辦?”見少女臉上露出不安的表情,不知怎麼地心中火氣就旺起來,目光如蛇般緊緊盯着她,又道:“不過你不知道我孃的喜好也是應該的,畢竟我娘五歲時就被你娘賣到京城當丫環了,而且香姨那時還沒出生呢,無知者無罪,真是幸福呢。聽嬸婆說,香姨出生後家裡有了些積蓄,事事都要緊着香姨,將香姨當大戶人家裡的女兒來養的,莫怪香姨會有這般閒情逸致親自摘桂花做點心了。”
隨着溫彥平的話落,夏香茹的臉色越發的蒼白,身體有些發顫,一臉受傷難過地看着她,嘴角動了動,卻不知道說什麼好。這些話聽來真是句句誅心,卻無法反駁,她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早逝的大伯和大伯孃原來還有個女兒,也從來沒有想過父母當年竟然會這般狠心地將大伯唯一的女兒賣了,知道真相時,她心裡也是難過至極,又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難堪,只想着自己以後要對堂姐好一點,畢竟她們在京城舉目無親,以後還需要靠着堂姐……
看着夏香茹身形踉蹌地離開,溫彥平啐了聲,神色不怎麼好,轉頭見項清春望着夏香茹離開的背影,眼珠子轉了轉,笑嘻嘻地說道:“狐狸精你看什麼呢?不會是……看上她了吧?若真的喜歡,我可以幫你知會她娘一聲,相信那老太婆會十分樂意將她送到你家伺候你。”
“胡說什麼?”項清春臉色有些難看,覺得這小孩真是個生冷不忌的,小小年紀就想這些有的沒的了,“長得連我一半都比不上,我可不想要。”而且夏香茹不過是個平民女子,就算納爲妾也嫌身份低了。
溫彥平齜了齜牙,“狐狸精,你要求太高了,小心以後娶不到妻子!就你這張狐狸臉,我覺得也沒有女人敢嫁你。”
項清春哼了一聲,他素來是個自負容貌的,自然也想將來娶個比自己容貌更甚的女子爲妻。而且在對皮相上,他有一種強迫症,長得不如他的女人,他連看一眼也懶,所以即便已經十五歲了,項母想要爲他安排通房丫頭也因爲那些女人的長相無法入他眼而看也不看一眼,讓項母實在是頭疼不已,但要找出長相能勝得過兒子的,還真是不好找啊。
見他一副冷豔高貴的模樣,溫彥平心知他的壞脾氣,怕撩撥過頭屁股又遭殃,也不再扯着這話題,帶他往偏廳走去。
溫良雖然不在,項清春衛朝浥等人仍是時常會抽空來溫府探望三胞胎,與溫府的往來並不因溫良不在而斷了,加上溫彥平近來也時常往外跑,衛朝浥等人遇到她幾次,發現她連侍衛也不帶在京城裡亂竄,怕她出了什麼事,少不得盯緊她,將她拎回溫府裡去。
路上,溫彥平和項清春說起那對母女的事情,最後有些鄙夷地說道:“據說香姨的爹剛去逝,她們都還在孝期呢。可你瞧瞧那女人,竟然穿着粉色的羅裙,沒有絲毫羞恥之心,還有那老太婆更過份,我娘好心送素色的衣服去給她,她還嫌棄,私底下說我娘小氣,連套衣服也捨不得,成天沒事就往我娘屋子裡跑,對長長阿雪他們指手劃腳,還說丫環嬤嬤們不會照顧孩子,要娘將弟弟妹妹粗養,不給他們吃得太好,還說阿雪太調皮了,這種皮孩子就要打一頓才長教訓——他孃的,我的弟弟是她能動的麼?老太婆太可惡了,我氣不過直接抓了一條蛇丟到她的被窩裡,老太婆嚇得差點叫破了喉嚨……”
“不準說髒話。”項清春敲了下她的腦袋。
溫彥平嘀咕一聲,又開始說起夏家母女倆的事情,及她怎麼整她們的過程。這些話她可不敢和旁人說,只有狐狸精這種一肚子壞水的人她纔敢和他說,因爲這種人只要不踩到他的底線,觸犯到他的利益,根本不會理會旁人倒黴與否,雲淡風清得很。
項清春聽着她活靈活現地講敘她怎麼惡整那母女倆,不禁露出淡淡的笑意。雖然都是小孩子家的惡作劇,但這小孩的兇殘不解釋,項清春自己還曾被她惡整得失控揍她屁股一頓,可想而知這小孩有多難纏。
到了偏廳,溫彥平問了僕人,知道如翠帶着三胞胎在花廳裡玩,又帶着他往花廳行去。
如翠正和丫環一起扶着三胞胎教他們走路,見到項清春過來,趕緊讓人上茶點。
項清春恭敬地給如翠行禮後,方上前抱起朝他飛快爬來的阿雪,心中有些柔軟。
對於長相相似的三胞胎,項清春只過觸過幾次便能認出他們了,從來沒有弄混過,特別是活潑過頭的阿雪,從來不認生,只要有客人來家裡,都會噌噌噌地爬過去攀着人家的身體站起身來,讓客人與他玩兒。所以三胞胎中的阿雪在衆人心裡,是最得人心的。長長和貴貴一個老成持重,一個文靜秀氣,倒顯得比較安靜,也襯得阿雪的活潑過頭了。
項清春陪阿雪玩了一會兒,對如翠說道:“十七號便是三胞胎的抓週日了,師母若有什麼需要吩咐清春做的,儘管吩咐。”
如翠噗地笑了聲,說道:“到時你將自己帶來觀禮就行了,其他的哪裡需要你們做。”
溫彥平齜着牙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狐狸精你不必太熱情,會讓我覺得你不懷好意。”
青筋在少年的額際突突地跳動着,項清春努力按耐下暴怒的衝動,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和這小孩有殺子奪妻之仇,這輩子纔會互看不順眼。
這時,如翠對着三胞胎嘆氣,說道:“不知道三胞胎抓週時,溫大人能不能回來。”
溫良一去便是三個多月,除了偶有信件回來,也不知歸期,不可否認的是,如翠十分想念他,他們成親兩年多來,還是第一次這般長時間的分離。
項清春眯起眼睛,安慰道:“聽說江南的疫情已經控制住了,相信先生很快就會回來的。”
如翠點點頭,也只能將之當成一種安慰了。不管怎麼說,三胞胎抓週的日子十分重大,如翠也是希望溫良能參與。
正說着話,外頭響起一陣喧譁聲,如翠皺起眉頭正欲讓青衣去瞧瞧情況時,便見到夏嬸孃拖着夏香茹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看到扶着阿雪教他走路的項清春,眼睛一亮,一屁股將後頭正欲上前準備將她拉住的嬤嬤撞飛,腆着臉湊了過來。
“這位公子,不知道您怎麼稱呼?我是溫良大人的嬸孃,這是我女兒,名叫香……”
“娘!”夏香茹到底知道羞恥,聽到孃親就要將她的閨名說予個外男聽,頓時急得叫了起來。
“死丫頭,別吵!”夏嬸孃低聲斥了女兒一聲,又熱情地開始對着項清春巴拉巴拉地說起來,完全是自說自話,喋喋不休,根本無視了少年冷淡中暗含忍耐的神色。
屋子裡的人神色十分不好,夏嬸孃一副鄉下婦人沒見識的表現,沒有絲毫的禮儀可言,在場的人何時見過這種人,皆感覺到十分的丟臉,這丟臉都丟到外人面前了,若不是這夏嬸孃算是如翠的長輩,那些嬤嬤何以會怕拉扯間將她傷了讓如翠不好做人?溫彥平狠狠地剜向門口那羣嬤嬤,竟然沒有將她攔住,都是吃乾飯的麼?
夏嬸孃一張嘴上下磕巴,不歇一口氣,唾沫橫飛,連活潑的阿雪都被她弄得往項清春懷裡鑽去。若不是懷裡還抱着個孩子,項清春幾乎忍不住拂袖而去,同時也對溫彥平口中討厭的老太婆有了一定的認識。
雖然看項清春吃憋很高興,但溫彥平覺得夏家母女此翻闖進來的行爲完全是丟如翠的臉面,連溫府的面子也會受到影響,頓時也坐不住了,悄悄地伸出腳……
正準備將女兒推到項清春面前的夏嬸孃突然哎喲叫了一聲,腳上一拐,整個人往前趴去,連同被她拽着的夏香茹也一樣被拽着往前撲。
如翠和項清春反應極快地一人抱着一隻小包子往後退,於是兩人齊刷刷地看着在衆人面前五體投地狀。
“……”
衆人瞪眼一會兒後,如翠當機立斷道:“哎呀,嬸孃你沒有受傷吧?你們還不快點將嬸孃送回屋子裡去?順便找個大夫過來瞧瞧嬸孃傷着哪裡了,開幾副藥給嬸孃調理□子,可不要落下病根了。”
聽到如翠的話,門邊的一羣嬤嬤們撲了過來,七手八腳地將彪悍的嬸孃抓了起來,不給她出聲的機會,堵着嘴架着她往外而去。至於嬌嬌怯怯的香茹少女,滿臉羞憤,不用人說什麼,早就羞得掩面飛奔而去。
世界終於清淨了。
項清春暗暗抹了下汗,這等粗鄙的婦人他生平第一次見到,感覺十分不好,而且夏嬸孃那種明顯推銷女兒的行爲也讓他心生膈應,打從心底討厭上了這種對自己抱有異樣目的的女人。
出了這等事情,項清春也不好呆了,向如翠提出告辭。
如翠也不留他,讓僕人送他出去。
等項清春離開後,如翠眼神微厲,叫來管家,說道:“明叔,爲嬸孃請的大夫來了麼?”
管家剛纔也聽聞了夏嬸孃闖到花廳驚擾了客人的事情,不過那夏嬸孃被嬤嬤們架回客院時,可是中氣十足地叫着自己沒有受傷,胳膊腿腳都好着呢,倒是夏香茹將自己鎖到屋子裡,一副沒臉見人的模樣。這些天來夏家母女做的事情讓管家並不待見她們,所以就算聽到她們摔着了根本懶得給她們請大夫。
此時聽到夫人說要給夏嬸孃請大夫,管家便笑道:“剛纔匆忙了一點,還沒吩咐呢,夫人放心,屬下會叫人去請可靠的大夫來。”
聽出管家的言意之下,如翠便笑道:“確實該如此,嬸孃年紀大了,又操勞了一輩子,這身子骨有些虛,讓大夫不必客氣,多開幾副藥,順便多派一些丫環嬤嬤到客院,讓嬸孃安心養身體。”
聽罷,管家便知道如翠這是要將夏嬸孃變相地囚禁起來了,如此也好,夏嬸孃這種人最會做的事是蹬鼻子上臉,粗鄙自私,不會看人臉色,愛慕虛榮,若是不看勞一點兒,還不知道將軍會給溫府丟多少臉面呢。
等管家下去後,如翠心裡下了個決定,等溫良回來後,要將這夏家母女給處理了,絕對不能將她們留在府裡。
101
因爲夏嬸孃因“病”休養,夏香茹伺奉湯藥不離半步,沒了這母女倆,整個溫府恢復了原來的秩序。
溫彥平對如翠感概道,“早知道這法子能讓她安靜,我早就踹她兩腳讓她在地上滾幾圈了。”
夏嬸孃來到溫府有半月有餘,這半個月來,她彷彿白目得不懂看人臉色,除了面對如翠時還有些討好諂媚,其他時候喜歡指手畫腳,仗着是如翠的長輩頤指氣使,彷彿自己就是溫府裡的主人,弄得溫府裡的下人怨聲載道,但又因爲她是如翠姑娘名義上的嬸孃得敬着讓着。現下如翠下了死命令將她關起來養“病”,整個溫府的人都覺得清淨多了。
如翠繃不住笑了,將小姑娘摟到懷裡親了下她的臉蛋。比起那些正正經經的女子,如翠姑娘也有點那麼不正經,所以很多事情都縱容着兇殘的小姑娘,使得很多時候,溫彥平倒是比較喜歡親近她。
“娘,後天就是弟弟妹妹們的抓週了,你可不能放她出來丟人!”溫彥平哼聲道:“到時她又要對弟弟妹妹說三道四,而且那老太婆每次見到弟弟身上的金鎖片,一副恨不得將金鎖片扯下來自己戴,真是丟份兒,我就算是愛錢,也不會連小孩子的東西都搶。哎,說來,狐狸精這次可被嚇得不清。”說到最後,忍不住有些幸災樂禍,心裡巴不得夏嬸孃多嚇項清春幾次。
“不要每次都抓弄項公子,他人其實不壞。”如翠好笑道。
溫彥平扮了個鬼臉,心道誰說狐狸精不壞,那丫的就是一肚子的壞水,將他的那些兄弟整得不敢與他作對,不過是面上表現得幾分賢良罷了。“誰叫他一直叫我醜小子?我討厭他,什麼爛眼光嘛,我明明沒有那麼醜,而且我是男人,醜一點又有什麼關係?”
“有些觀念是十幾年養成的,很難改了,項公子是愛美了點兒,其品行才學皆是極好的。”如翠捏了捏她養得細膩的臉蛋,心裡很滿意這觸感,當年面黃肌瘦的小丫頭終於讓她養得有些肉了,心裡極有成就感,繼續說道:“長長他們的抓週宴是要大辦的,到時會有很多有身份的夫人過來觀禮,到底不好讓嬸孃出來,免得衝撞了客人。”
不說三胞胎現在在京城中身份爆漲,單就鎮國公那裡,早就拍板叫囂着要給三胞胎舉辦一個隆重的抓週宴了,看在溫良的面子上,到時絕對會有很多人上門來觀禮。
“這樣最好了。”
兩人正說着,便有丫環進來說三胞胎醒了,正要找孃親和哥哥,兩人忙往三胞胎居住的廂房行去。
進屋後,便見到三胞胎分別被奶嬤嬤和丫環抱着穿衣洗臉,嫩嫩的小臉蛋白裡透紅,一臉睡眼惺忪。看到她們進來,三胞胎中的阿雪和貴貴馬上向她們伸出小胖手來,分別叫着“娘”和“哥哥”,示意要抱。
如翠抱起阿雪,接過嬤嬤遞來的絞乾的熱毛巾給他擦臉,等阿雪精神了後,在他酷似溫良的小臉上吧嘰親了口,小包子也樂呵呵地回親。
將清醒後的小包子放到一旁,如翠又將仍睡眼惺忪的大兒子抱過來。小包子懶洋洋地瞅了她一眼,綿綿地打了個哈欠,將腦袋拱到她懷裡準備繼續睡。如翠可不敢讓他再睡下去,不然今晚就要鬧很久才睡了。
另一邊,溫彥平也給小妹妹洗乾淨臉了,抱着她親了親,“妹妹妹妹”地叫着,貴貴也“哥哥哥哥”地回叫,兩隻你親我我親你,十分親熱。阿雪見狀,也噌噌噌地爬過去,攀着溫彥平親起來,三人很快便玩鬧在一塊兒。
如翠捏了捏大兒子軟嫩嫩的小手,點着他的小鼻子笑道:“長長不能再睡了,去和弟弟妹妹們玩,可不能一副小老頭子的表情,你爹可不喜歡喲~~”小包子小小年紀,就喜歡板着張臉,那副誰欠了他幾百兩銀子的模樣,和老鎮國公十分像,每每看得如翠黑線不已,溫良回來若發現幾個月未見的大兒子越來越像父親的脾氣,估計也要哭了。
長長無辜地瞅着她,然後淡定地拿起腰間的荷包,就要往嘴裡塞。
“長長不乖,這個不能吃的。”如翠將他的手捏住,吩咐丫環們將爐子裡煨着的軟綿綿的大骨粥端來喂三胞胎。
剛餵飽了三胞胎時,便有丫環進門來說是鎮國公府的嬤嬤過來了。
來的依舊是林嬤嬤,比起兩年前林嬤嬤一副代表鎮國公所有人必須尊敬她的趾高氣揚,現在的林嬤嬤顯得恭馴無比,小心地陪着,不敢再說一句不是,就算如翠做了什麼不規矩的事情,也不敢將規矩口口聲聲地砸到她頭上了。
這感覺——真是特麼的爽啊!果然規矩是建立在強大的基礎上,她現在有夫有兒有寵愛,沒人誰敢對她不敬,在鎮國公府裡的地位快超越鎮國公夫人了。
如翠將三胞胎放在暖炕上,自己坐在一旁攔着免得他們亂爬跌下炕,喝了一口茶後,問道:“林嬤嬤過來有什麼事情麼?”
林嬤嬤臉上拉開了笑容,說道:“也不是什麼大的事兒,老爺是讓奴婢過來通知夫人一聲,後天是三位小主子的抓週宴,老爺說要在鎮國公爲小主子舉辦一個勝大的抓週宴。”
“這個恐怕要辜負爹的期望了,夫君說過了,抓週宴在這裡辦,就不用回去勞煩爹孃他們了。”如翠不容質疑地說。
林嬤嬤臉上的笑容僵硬了幾分,不過還是保持着恰到好處的笑容,開始努力要說服如翠。這是她今日上門的目的之一,老爺囑咐她一定要說服三少夫人,讓三胞胎的抓週宴在鎮國公府舉辦。而鎮國公也知道若是溫良在的話,是絕對不會答應三胞胎的抓週宴在鎮國公府裡舉辦的,現在溫良不在,沒個男人作主,他是父親,一個命令下來,作兒媳婦的不是應該乖乖聽長輩的話麼?
林嬤嬤費了好大的勁兒,無論好說歹說,某人就是油鹽不進,讓她心裡沒轍了。對於如翠的爲人,她是清楚的,表面看着笑眯眯的,但卻是個大膽又難纏的人物,事後想要告狀也因爲有溫良的撐腰使事情不了了之,明明只是個丫頭出身,但這運氣也特好了。
“林嬤嬤,夫君在信上說了,特別吩咐我要辦好三個孩子的抓週宴,我也不忍心讓爹孃操勞,所以這事情爹孃就不必操心了。”如翠將事情推到了溫良頭上去,若公公不滿意的話,就去找溫良行了。
最後,林嬤嬤只能苦着臉離開了。
林嬤嬤離開後,如翠讓人開始準備起來,其實那些京中的顯貴夫人她倒覺得沒什麼,最怕到時候皇帝又帶着四皇子來湊一腳,對於皇帝盯上小女兒這事情,如翠心裡實在是不怎麼情願,她只希望貴貴以後嫁個對她一心一意的丈夫,小兩口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就行了,不需要多顯貴,貴貴有兩個有能力的兄長,絕對能爲她撐腰了。
日子過得很快,三胞胎抓週前一晚,如翠蹲在花廳裡邊同三胞胎玩消耗他們的精力,邊聽着管事嬤嬤和管家對明日宴會的安排,看看有什麼遺漏或需要補上的。
如翠手裡拿着一個衛朝浥送來的犀皮撥浪鼓逗着大兒子,阿雪正攀上她的背嘿咻嘿咻地爬着,小女兒文文靜靜地抓着色彩鮮豔的荷包玩。
正在這時,溫彥平突然一臉興奮地闖了進來,叫道:“娘,爹回來了。”
如翠聽罷,直覺要站起身來,幸好還想到背後趴着一隻小包子,不然這一起身阿雪可就要摔着了。如翠一把將背後鬧騰的小包子抓了過來,本來想出去瞧瞧的,誰知小傢伙緊緊揪着她一縷頭髮不放,只能抱着他出門。
夜暮降臨,昏暗的天色下,風塵僕僕的男人大步走過來,眉眼間有旅程的疲倦,身上淺蔥色的便服皺巴巴的,可見這一路上並沒有多少時間梳洗,與平時那光鮮亮麗的模樣完全相反。然而,再落魄,這男人笑容依舊,朗月風清,在夜色中彷彿會發光一樣讓人移不開眼。
溫良走到她身邊,伸手圈住她,低啞的聲音含着思念:
“丫頭,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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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翻梳洗後,溫良乾乾淨淨地坐在暖炕上,看着三隻排排坐着的小包子,三雙烏溜溜的眼睛瞅着自己,看得他心癢癢的好想摟到懷裡蹂躪幾下。
如翠手裡拿着一條幹毛巾,細細地爲他擦試剛清洗過的長髮,那披頭散髮的俊美男子,歲月難以留下痕跡,清朗透澈,容色燁燁,一雙黑眸流光溢彩,淡淡望來,有若春花綻放。
“長長,阿雪,貴貴,不認得爹了麼?”溫良聲音溫軟磁和,伸手在三隻小包子腦袋上分別摸摸揉揉。
長長和貴貴比較認生,沒有反應,倒是阿雪被人這麼一摸,就顯得自來熟了,噌噌地爬過去,直接撲到溫良懷裡,奶氣奶氣地大叫着:“爹~~”喜得溫良抱起他親了又親,直說阿雪果然像他。而另外兩個孩子,在溫良重複了幾次教他們叫爹後,方開始叫起來。
溫彥平在一旁笑嘻嘻地說道:“不枉我們一直教長長他們叫爹,弟弟妹妹們就是聰明。”然後又將她們是怎麼教三胞胎說話,及三胞胎鬧了什麼笑話的事情說予溫良聽,雖然這些如翠在信上寫過了,但溫良仍是聽得極爲仔細,與孩子們分開了幾個月,溫良心裡十分不是滋味兒的,所以現在恨不得將三胞胎成長事情都問幾遍,好彌補自己不在的空缺。
不過,當溫良聽到三胞胎朝溫彥平叫“哥哥”時,溫良囧得不行,糾正道:“彥平啊,你是姐姐,可不能誤了弟弟妹妹們。”若是三胞胎一直認爲這是哥哥,以後小姑娘長成大姑娘出嫁時,讓三胞胎怎麼想?
“我是哥哥,就是哥哥!”溫彥平鼓着臉說,絲毫不肯退讓。
如翠拿來梳子爲溫良梳直擦乾的頭髮,插嘴道:“彥平想當哥哥就給她當唄,反正也當不了幾年,到時和孩子們說清楚就行了。”
“爲什麼?”溫彥平不滿地問。
如翠淡定道:“大夫說了,你的身子小時候沒養好虧損得厲害,以後每個月特殊時期身體會很難受,到時候你就乖乖地在家裡養身體,娘會將你打扮得美美的,放心吧。”
小姑娘悚然而驚,然後又要淚奔了——人家好不容易在心裡暗示成功自己就是個男孩兒,爲毛如翠姑娘每次總要這般無情無義無理取鬧地提醒這回事呢?
等小姑娘垂頭喪氣離去,如翠讓人將三胞胎帶下去睡覺,夫妻倆也回了房。
“溫大人你怎麼回來了?江南的事情辦好了?”
溫良將她圈到懷裡,臉埋在她脖子間蹭了蹭,發出一聲舒服的嘆息聲,說道:“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完,有季太醫他們在那裡,我在不在都沒關係了。而且三胞胎的抓週,我這作父親的怎麼也得回來參與不是?皇上也批准了我的請求,我怕錯過孩子們的抓週,連行李也沒收拾就回來了,根本沒有時間寫信通知你們……”
聽出他聲音裡的疲乏,如翠將他推了推,說道:“既然累了,先歇息,有什麼明天再說。”雖然有很多話想要說,但看他這般疲憊,又捨不得吵他了。
溫良擡頭,先是細細緻致的親吻她的脣,解了些渴望,原本想要做些什麼,但實在是太累了,順勢地躺回被窩間,順便將如翠姑娘一起帶到懷裡,雙手緊緊地禁錮着她的腰肢,彷彿怕她跑了一樣。如翠無奈,只能將腦袋枕在他胸膛上,兩人安靜相依。
溫良可能真的累極了,沒說上幾句話,便闔上眼睛睡着了,發出輕淺的呼吸聲。如翠擡首望去,昏暗的光線中,只能看到他柔和的輪廓,玉白色的肌膚溫潤無瑕,摸起來手感極好。
如翠摸了許久,發現他一直沒有醒來的跡象,心裡越發的憐惜,原想起身去將桌上的燈滅了,卻發現那鉗箍在腰間的手一直沒鬆過,即便睡着了,仍是緊緊地不放手。如翠說不出心裡什麼滋味,這個世人眼中聰明無比的男人,其實在某些時候像個孩子一樣,有很多壞習慣,還會在夢裡露出些許不安,牀上的廝纏,不過是害怕自己一個人時面對黑暗,就宛若此時,他緊緊地將她鎖在身邊,不肯讓她稍離。
如翠放棄了掙扎,湊過去在他脣角親了幾下,將他頰邊的黑髮攏到枕上,手指插-進那柔順絲滑的發間,手感絲滑,舒服極了。
她想起了在桐城時,她受傷的那一晚,他守在自己牀前整整一個晚上,每每在疼醒時,會朦朧地發現他就坐在牀邊,眉稍蹙得死緊,明明雙目盯着她看,又彷彿什麼也沒看到,連她朦朧清醒也沒有發現。
那時她想,到底有什麼事情能讓這個聰明通透的男人困擾呢?她受傷不關他的事情,救他也不過是自己難得倒黴一次絆住腳才陰差陽錯之下爲他擋刀,所以她已經聲明不需要他負責了,連王妃也答應了不需要他娶自己這個不能生養的女人,他爲何仍是堅持呢?
然而第二天,他又恢復了平時的模樣,看起來仍是愛笑愛鬧,像個大孩子一樣,只有在面對正事時,纔會顯得冷靜持重一面,成爲人們心目中敬重欽佩的軍師。
仍記得他說服自己嫁給他時,他認真的表情,他說:一直陪着我吧!直到我們都老了,就只有我們兩個人!
她想,她會一直陪着他的,這一輩子和他一起慢慢變老,直到他老了,不再是人們心目中風華絕代的軍師,她依舊不會離開他!
所以,他能不能……不要總在睡覺的時候箍得這般緊?她想起夜啊喂!
*******
第二天,溫府賓客盈門,不管是給溫良面子還是對三胞胎抱着稀奇勁兒,來的人數和三胞胎的滿月宴時絲毫不差。
鎮國公夫婦也一早就來了,鎮國公面色難看地看着像只地鼠一樣突然冒出來的三兒子,心裡很想罵爹,覺得這兒子生出來就是坑爹來的。原本他還想着,趁着三兒子不在,將三胞胎帶回鎮國公府裡養,可誰知明明應該在江南的三兒子卻冒出來,還光明正大地出來見客,一點也不懂得避閒,外一被御使參他一本說他玩忽職守怎麼辦?
將明顯生氣的公公丟給溫大人後,如翠帶着鎮國公夫人去後院瞧三胞胎。瞄了眼鎮國公夫人憔悴的臉色,如翠心裡犯嘀咕,也不知道這婆婆到底惹了啥事了,竟然被公公禁了足,要不是這會兒是三胞胎的抓週,她作爲鎮國公府的夫人,還不一定能放出來呢。
三胞胎的抓週來觀禮的人很多,而三胞胎在事前訓練過,抓的東西倒沒有什麼出格的,唯一讓人忍俊不禁的,大概是阿雪是個貪心的,竟然將所有的東西都攏到一塊,然後招呼着自家大哥和妹妹一起分髒。
看到小小的孩子一屁股坐在那些抓週的小物什上,小手忙着將東西分給大哥和妹妹,臉上燦爛的笑臉,鎮國公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了,只覺得三胞胎被不着調的兒子教歪了。
等抓週完畢,賓客們皆移駕到花園裡參加席宴,三胞胎也被抱回了後院。
如翠安頓好三胞胎,正準備出去花園招待女賓時,卻見溫良走了過來,身後還跟了一名太監,而且是大內總管太監劉良甫。
一看到劉良甫,如翠心裡就咯噔了下,再定睛瞧去,那走在溫良旁邊的男孩兒不正是四皇子麼?如翠姑娘現在心裡已經形成一種概念了,劉良甫的存在就代表皇帝,所以小小年紀的四皇子簡直也代表了皇帝的態度啊。
果然,一見到她,四皇子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問道:“溫夫人,三胞胎呢?”問的雖然是三胞胎,其實衆人知道四皇子只關心其中一隻。
如翠嘴角微抽,很想問問皇帝總是將你家四兒子丟到我家裡來是要鬧哪般?
*****
忙碌的一天結束後,如翠攤在榻上不想動彈,溫彥平見她似乎很累的模樣,便自動負責去看三胞胎,順便陪他們玩消耗他們充沛的精力。
溫良走進來,看她一副累癱的模樣,忍不住有些好笑,坐到她身邊伸手摸摸她的臉,笑道:“累了?”
如翠姑娘嗯了一聲,嘆道:“人老了,精力比不得從前了。”
溫良噗的一聲笑出來,說道:“我比你還長几歲,豈不是說我更老了?”
如翠上上下下打量他,然後一臉認真道:“溫大人放心,就算你老了,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
溫良默默地將那口氣憋下,然後撲上去將她壓在身下啃咬起來。
正當氣氛曖昧,眼看就要夫妻來一發時,門外響起了青衣的聲音:“大人,夫人,客院那裡鬧起來了,夏老夫人說要見大人。”
溫良一下子反應不過來,愣愣地問:“夏老夫人是誰?”
聽到青衣提及,如翠也才記得那對母女,看來是因爲今天三胞胎的抓週她不能出去,所以這會兒鬧起來了。夏嬸孃雖然沒見識,但也知道以溫府的門第,三胞胎的抓週定然會有很多達官顯貴上門,隨便拎出一個都是有來頭的,所以方想事着女兒出來見見世面,外一能有人相中她女兒,女兒就飛黃騰達了。夏嬸孃目標放得很寬,所有人都是她的目標,連溫良和項清春等人也是她的目標之一,這會兒聽到溫良回來了,還不趕緊想來見見。
如翠撇着嘴道:“就是你讓人送回來的夏家母女唄,她應該有告訴你是我嬸孃吧?”雖然對夏家母女心裡有疙瘩,但如翠卻沒有寫信和溫良說什麼,他會將她們送過來,也是一片心意,並不想在他忙碌的時候還拿這事情去鬧他。
溫良啊了一聲,顯然這纔想起這回事兒,將她拉起來爲她捋了捋凌亂的頭髮,說道:“遇到她們時,我見其中的姑娘和你長得極相似,便料到和你有關係。她們說是你的親人,覺得你或許會想知道家鄉的事情,當時又不知道在哪裡安置她們,加上你那嬸孃挺能說的……”頓了頓,又說道:“所以便讓人將她們送到京城來陪陪你。”
當時也是臨時起意,雖然他不介意如翠的出身,但曾經私底下也仔細問過肅王妃,只聽說她五歲時就被賣進丞相府爲丫環,至於她的家鄉在哪裡,卻是不知道的。他以爲,她會想念家鄉的親人,心裡也怕她有遺憾,方會多此一舉。
如翠靠着他,沉默了下,說道:“都過了十幾年了,我對親人的印象早就淡了,只記得嬸孃當年將我賣給人伢子時說的話,說讓人伢子將我賣得遠遠的,最好這一輩子都爬不回夏家村。”
溫良如何聽不出她冷淡的語氣,心裡大生憐意,將她摟到懷裡,親了親她的額頭說道:“既然不喜歡,明日我便讓人將她們送回她們家鄉去,有我的人看着,再給她們些銀子,相信她們母女倆不會過得多差。”
如翠擡頭瞅他,想了想,問道:“你不覺得我堂妹和我長得很相,而且比我還要好看麼?”
“有我好看麼?”他挑眉問上一句。
如翠姑娘頓時不說話了。和他比,還要不要活了?
溫良忍不住咬了咬她的嘴脣,笑道:“長得再像你也不是你!而且,說實在的,一看到她的臉,不知怎麼地,就感覺很不自在。”所以纔會早早地將她們送到京城丟給如翠,省得那夏嬸孃天天拉着她女兒跑到他面前晃。
說到這堂妹,如翠也忍不住摸了摸手臂上豎起的寒毛,堂妹明顯是被嬸孃當成千金小姐來養大的,一副嬌嬌怯怯的模樣,明明和自己那般相似,卻總是顯得柔弱可憐。若不是堂妹還有些羞恥之心,懂得明辯是非,如翠也不會任嬸孃往自己面前湊,這也是如翠同意溫良將她們送回家鄉的原因,回到家鄉,挑個樸實的男人嫁了,雖然這輩子無法大富大貴,但有她在,卻可保堂妹半生無憂。
溫良沒有親自去見夏嬸孃,只是讓人將他的意思帶過去,然後拉着如翠一起去看三胞胎。
“溫大人,我已經有家人了。”如翠與他十指相扣,如此告訴他。她現在有家人,有丈夫有兒女,這些就是她的家人。
溫良脣邊掛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天邊將暮未暮的景色,心裡一片寧靜。
他是她的家人,對他來說,她又何嘗不是他心裡認定的人,可以一輩子陪着他不離不棄的家人!
作者有話要說
如此,上部就完結了,或者說這個故事告一段落,下部會接着繼續~~
下部
102
崇德二十年,秋。
京城的長街之中,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充斥着各種小攤販的叫賣之聲,透着一股濃濃的市井之氣。
一羣穿着統一青色長衫、寬袍大袖、頭系方巾的少年結伴從長街中走過,看他們的穿着打扮,便知道是書院裡的學生。他們身上有着書生特有的儒雅書卷之氣,個個眉清目秀,舉止斯文,遠遠觀之,宛若一副青春秀麗的畫卷,教路旁走過的姑娘不由羞紅了臉。
書生中,被簇擁着走在中間的少年卻是最亮眼的,秀致的五官精細如畫,一雙丹鳳眼尤其有神,微微一挑,儒雅中透着一股凌厲之色。優美紅潤的脣微微翹起,那恰到好處的笑容給人一種完美的感覺,陽光下,玉色的肌膚沒有一絲瑕疵,彷彿要發光一般。
如此少年,莫說這市井之中難得一見,就是那些見多識廣的南北客商也幾乎看呆了。
然而,卻沒有人看到那少年在低眸的瞬間,眼裡對這過於熱鬧的街頭的厭煩之色一滑而過,倒是他身旁的同窗難得來這種地方,皆是一片興致勃勃,評頭論足,高談闊論。
就在這時,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喧譁聲,然後人羣開始擁擠起來,你推我搡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這羣身體羸弱的書生如何受得住人們這般推搡,一下子便覺得吃不消,還是他們身後的書童見狀機靈地將他們各自的主子拉到一旁鋪子前面的涼棚前。
而這時,人們也瞧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一個匆匆忙忙跑在前頭的男人手裡拽着一個荷包,後面隱約有“捉小偷”的聲音響起。路人雖然聽見了,但一時間也反應不過來,那小偷已經跑遠了。
小偷在人羣中靈活地穿梭,後頭追上來的衙役卻拿他沒辦法,眼看小偷就要躥進其中一條巷子,一些熟知那些巷子九拐八彎極容易讓小偷趁機逃脫的人們也驚呼起來,若是讓小偷跑進去,可捉不住他了。就在衆人緊張時,那跑到巷子前的小偷被什麼東西攻擊,雙腿一跪,整個人都摔趴在地上,再定睛一瞧,原來攻擊小偷的是兩個黃澄澄的橙子。
“跑什麼跑?!偷東西可恥知不知道?還不將東西交出來?”
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聲線乾淨,是屬於少年雌雄難辯的音色。而這時,一名手裡抱着一袋鮮橙子的小少年從人羣中走了過來,一腳踩在小偷緊拽着荷包的手上,痛得小偷臉色扭曲,鬆開了那個荷包。
看這小少年,十歲出頭,個頭有些矮,身形削薄,一身錦衣華貴燦爛,五官平凡,但一雙眼睛卻生得極爲好看,漆黑靈動,笑起來時彷彿碎了一地的燦爛陽光,眉宇間顧盼神飛,整個人都鮮活起來,看久了,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韻味,極爲耐看。
那小偷趁着少年彎腰拾荷包時趕緊爬起身就要逃跑,然而剛跑了幾步,又是一個橙子準確無比地敲上了腦袋,那小少年步履輕盈,身姿灑然,一個躍步凌空翻竟然就落在了小偷身前,手肘擊中小偷的腹部,在他驚痛彎腰時,擡腳在他腿肚上踢了一下,那小偷整個人都癱軟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那些書生看到小少年出手,十分乾淨利落,實在佩服之極,紛紛叫好稱讚,只有那名秀美的少年眉稍蹙得死緊,滿眼不愉。
後頭的衙役很快便來了,兩名衙役顯然是認識他的,見到小少年時,臉上便露出了笑容,紛紛與他打招呼,邊將地上的小偷綁住,少年將從小偷那裡拿回來的荷包一起交給衙役,讓他們還給失主。
“真是謝謝了,這一次又多虧了溫大公子。”
小少年擺了擺手,笑眯眯地說:“這沒什麼,遇見了嘛,就當路見不平好了。”然後從懷裡的布袋中拿出兩個大橙子塞給他們,說道:“天氣還熱着,你們巡邏也辛苦了,給你們解解渴,這可是我蹲了很久纔買到的,平時可是不送人的!”
這話說得兩個衙役都笑起來,心都熨帖幾分,可見少年此舉不經意間收買了人心。兩名衙役連連感謝小少年的慷慨,然後方告辭離去。
路邊的行人見沒事了,也悉數散去,少年抱着那袋鮮橙,慢悠悠地晃了過來。
“小師弟!”
低沉的聲音響起,沒有起伏的聲線能聽得出主人忍耐的情緒。鋪子前的書生愕然地看着突然出聲叫人的少年,然後目光移到從巷子口悠然走來的小少年。
小少年直覺望來,看到他們,臉上露出一個極爲陽光的笑容,彷彿陽光都要失色。卻見少年高興地蹦了過來,叫道:“狐狸精!”
狐、狐狸精?!
在場的人眉頭抖了抖,然後機械地看向被少年叫“狐狸精”的少年,卻見那少年一雙丹鳳眼微微眯起,感覺——還真是像狐狸呢?
“你在這裡做什麼?”項清春忍耐問道,完全無視了那教人蛋疼的稱呼。123456789123456789
十八歲的項清春已經是個身形頎長高挑的少年,五官雖然秀美非常,但行動間卻添了幾分男人的韻味,讓人無法將他當成女人看待。相比而言,十三歲的溫彥平還是矮矮瘦瘦的,看起來就像個十歲出頭的小少年,站在項清春面前,只堪堪到他胸口的高度,看起來完全就是個孩子。
“捉小偷啊,你不是看到了麼?”溫彥平極爽快地說,然後瞥向那些書生,露齒一笑,同他們打招呼,並不因爲他們這些大多是舉人而有所侷促拘束。
雖然這少年生得平凡了點兒,但卻十分有韻味,笑容也陽光開朗,讓人心生好感,書生們紛紛回禮。而後又想起了方纔項清春喚這少年“小師弟”,莫不是……名滿天下的太師溫良溫子修之子?
書生們激動了,紛紛用晶亮的眼神看着少年,上前與他攀談起來,根本不理會對方年紀還小,而且出口的話十分直白,看着就是個文化不高的。
只有項清春冷眼看着,與那些同窗打了聲招呼,直接扯了溫彥平離開。
溫彥平甩開他的手,不滿地說道:“狐狸精你發什麼神經?莫名其妙。”
“誰莫名其妙了,我可是記得這個月你應該被老師禁足在府裡的。”冷笑一聲,又道:“連侍衛下人也不帶就跑出來,你以爲你一個小孩能做什麼?老師不希望你在市井中廝混,那裡魚龍混雜,各種人都有,不是你一個小孩子能去的。”
溫彥平臉色僵了僵,眼神飄忽不定,就是不敢看面前的少年,最後實在撐不住後,扯着他的衣服小聲道:“狐狸精,我是偷跑出來的,你千萬別告訴我爹……而且我很厲害的,那些小偷纔不是我的對手。吶,狐狸精,我給你吃我最愛的橙子,你可不許去告狀。”
一隻橙子塞到了他手裡,項清春不禁有些啼笑皆非,斜睨着小少年的哀求的臉,連那雙漂亮的眼睛裡也滿是懇求之色,與平時飛揚的神彩有些差距,不可否認,那顧盼神飛的神色是最動人的,瞬間的精彩鮮活,連他這般對容貌挑剔的人也有幾分失神。
“不告訴老師可以,不過……若你不聽話,我馬上將你偷跑的事情告訴老師!”又捏住她一個把柄,項清春心情極好。
“我聽話還不行麼?”
項清春這才滿意地放過她。
溫彥平嘴角撇了撇,細數這些年來與狐狸精過招,發現自己除了能在武力上打贏他,其他時候都是被他算計的多,果然是隻詭計多端的狐狸精!
項清春決定送她回溫府,省得這不聽話的小師弟又亂跑。路上,項清春問道:“你今天怎麼跑出來了?對了,你又做了什麼壞事讓你爹禁足了?”
聞言,溫彥平身體又僵硬了下,悄悄將手往袖子裡縮了縮。項清春心細如髮,如何沒有發覺她這小動作,將她的手扯了過來,就看到她手指頭上的傷,不由吃了一驚,問道:“你的手怎麼了?”
說着,改變了路程,先將她拖去醫館上藥。
溫彥平有些不自在,含含糊糊地不肯說,心中卻悲憤不已:難道她要告訴狐狸精這些天來其實並不是禁足,而是被關在家裡學女紅麼?想她堂堂男子漢,學這等東西不是笑死人麼?而且她可能真的沒有天賦,普通的縫補可以,但用繡架繡圖時,總會弄得一手的傷……
到了回春醫館,那坐堂的大夫正是溫府的常客,自是認得溫彥平,見她懨頭懨腦地跟着一名秀美的少年進來,不由得有些奇怪。
“大夫,他的手受傷了。”項清春將溫彥平受傷的手抓到大夫面前。
陳大夫有些詭異地看着面色如常的項清春,又瞅瞅根本沒自覺的某人,猜測着這位少年應該是不知道真相的吧,纔會這般自然地拉着人家小姑娘的爪子遞到他面前——話說若不是他常給這小姑娘把脈調理身體,看她的穿着打扮及那股精神勁兒,估計也會以爲這是個精氣十足的男孩子吧。
項清春注意到陳大夫詭異的視線,暗暗自審,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啊,再看坐在一旁有些蔫頭蔫腦的少年,心裡有些詫異,什麼事情讓她這般沒精神?真是太奇怪了。
可能是爲了讓她精神點兒,在上完藥後,項清春主動挑起她最感興趣的話題,“三天後,皇上要在西山舉辦秋獵,京中各家弟子皆可參與,你不是一直想到西山狩獵麼?老師可是皇上點明要隨行伴駕的官員之一,到時你應該可以跟去。”
然而誰知小姑娘並未因此而高興,反而含怒帶怨地瞪着他,瞪得他莫名其妙,覺得自己好心被當成了驢肝廢,不由也有些怒了,懶得理會她,直接拎着她離開了回春醫館。
“爹不讓我去……”溫彥平懨懨地說,她爹說,她是個女孩子,還是乖乖在家繡花就好了,都十三歲了,還不會繡小花,說出去太丟人了,至少讓她練到繡出朵小花才能出門。
“爲什麼?”項清春驚訝地問。
溫彥平不吱聲了。
將她送到溫府時,溫彥平並沒有走正門,反而扯着項清春往側門行去,然後並沒有敲門讓人開門,先將懷裡那袋子橙子拋到牆的另一頭,直接提氣蹬着牆壁跳到了牆頭,然後趴在牆頭上朝他笑。
“狐狸精,你可以走了,拜拜。”
項清春眼角抽搐,怨不得她可以隨意偷溜出來,連作案工具都不用,也特厲害了,怨不得溫良要將她拘起來,有這種不聽話的兒子,溫大人真是辛苦了。
“對了,狐狸精,你答應我的,不可以將我出門的事情告訴其他人哦!”
項清春擡頭看她悠然自在地趴着牆頭,有些擔心又有些好氣,瞪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見他離開了,溫彥平撓了撓臉,觀察了下週遭,然後偷偷溜回了自己的房間,看到擺在房裡那精緻的繡架,又苦了臉。心中不禁嘆了口氣,果然她最適合的是拿刀拿劍拿鞭,而不是憋屈地在這裡繡小花。
如果能去西山打獵就好了。
溫彥平如些想着,可是爲毛爹就是不答應呢?
*****
當然,就在溫彥平心心念念着西山狩獵時,帶着孩子進宮拜見皇后的如翠姑娘卻從皇后娘娘那兒得到了皇帝的旨意,欽點了溫家大公子隨駕去西山。
103
鳳翔宮內,宗室命婦坐在殿內與皇后敘話,等時間差不多時便拜別離開,只餘溫太師夫人溫夏氏攜着年幼的兒女陪伴左右。
離開的命婦自然瞧得出趙皇后對溫夏氏的另眼相待,聽聞皇后極喜愛太師府的三胞胎,時不時地召溫夫人帶三胞胎進宮陪伴。心裡多少有些羨慕嫉妒恨,不過大夥心知肚明,趙皇后此舉,不過是爲了四皇子拉攏當朝太師罷了,三胞胎現在只是個小孩兒,再喜歡也越不過自己兒子去。若是她們的丈夫也是當今備受帝寵的太師,背後還站着鎮國公府,她們的女兒也能得此殊榮。
皇后臉上的笑容端莊祥和,恰到好處的完美,增一分嫌多減一分嫌少,彷彿一張面具一樣凝固在臉上,讓人挑剔不出絲毫的錯處。
如翠藉着喝茶的姿勢飛快瞥了皇后一眼,心裡直泛嘀咕,總覺得皇后這樣笑着真是太累人了,看來皇后這工作不好做啊!上面有整天總想折騰些什麼的太后婆婆,旁邊有整天想撬她牆角(男人)的后妃,下面還有對她兒子虎視眈眈的皇子們,還要賢惠寬容大肚以身作則,受了氣也只能自個往肚裡吞,不得做錯一點事情不然全天下都要嚷着廢后……女人活到這份上,還真是累得慌。
想罷,更堅定了絕對不能讓四皇子叼走小女兒,女兒還是嫁個平平凡凡的男人過一生就好。
皇后不知道某人的想法,目光含笑地看着下面乖巧地坐成一排的三胞胎,除了最小的女孩,兩個男孩長得一模一樣,一沉穩一機靈,玉雪可愛,甭提有多招人疼。皇后的目光放在文靜秀氣的女孩兒身上,發現她的目光,小傢伙抿着嘴對她笑了笑,頰邊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真是甜死人了。皇后突然有些明白爲何兒子叨唸着這小女孩了,作爲中宮皇子,身份擺在那裡,兄弟姐妹都不與他親近,也只有這個小傢伙年紀太小,不懂其中的身份之差,最是赤程,加上還有皇上默許,自然將她放在心裡。
“琦琦,到本宮這裡來。”皇后朝小包子招手。
貴貴懵懵地看着她,爾後還記起自己還有個“琦琦”的小名兒,又望向母親。
這懵懵懂懂的模樣兒十分招人,如翠姑娘當場恨不得伸出爪子捏兩把,幸好心裡知道這是皇宮,不能放肆免得給溫大人丟臉。
見母親含笑點頭,小包子才慢吞吞地走到皇后那裡,然後被攬進一個泛着冷香的懷抱裡,沒有父母親和哥哥身上的氣息好聞,不過小包子是個聽話乖巧的孩子,即便感覺不舒服,只是蹙了蹙秀氣的眉,沒有反對。
兒子長大了,皇后已經很久沒有這般抱着個孩子了,小孩子軟綿綿的身體和散發着**味的氣息都足以讓任何人心軟。皇后也是做母親的女人,只要沒有利益衝突,對那些可愛的孩子也有幾分喜愛的,何況是這個將來可能會做自己兒媳婦的小傢伙。
“琦琦最近在做什麼啊?有沒有想本宮和四哥哥呢?”皇后逗她。
小包子板直小身板,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一根一根地點着,“貴貴很忙,爹爹教貴貴讀書,大哥哥教貴貴練身體,娘娘教貴貴描花花,小哥哥帶貴貴抓蟲蟲~~”
正說着,剛下學的四皇子走了進來,正好聽到小包子奶聲奶氣的說話聲,聽在耳裡,彷彿連呼吸間都能嗅到那種香香甜甜的奶味兒。
“母后,兒臣回來了。”四皇子說着,上前給皇后行禮,又與如翠見禮後,方噔噔噔地走到皇后面前,拉起小包子的小手,像個小大人一般嚴肅的小臉上露出了笑容,問道:“琦琦,想不想四哥哥?”
“……不、不想。”小包子有些羞恥地說,她真的沒有想他,只想爹孃和哥哥們。
誠實的小包子讓四皇子臉色有些僵,然後朝如翠身邊的兩隻小包子怒瞪一眼,臉上露出了不滿的表情。不過四皇子也知道小包子是個誠實的孩子,若是要她撒謊說想自己,他也不樂意,他最喜歡的便是她的實在。
如翠身邊的兩隻小包子一個板着小臉一個笑眯眯,皆用十分無辜純良的目光回視他。爹孃和大哥都說了,絕對不能讓四皇子和小妹妹在一起,更不能讓小妹妹對四皇子上心,現在看來,他們做得極好~~
皇后見兒子吃癟,不禁噗地笑起來,惹得四皇子不依地喚了聲“母后”,皇后給他理了理頭髮,說道:“你剛下學,肚子應該餓了,先帶幾個弟弟妹妹一起去偏殿吃些東西。123456789123456789”
四皇子聽罷,眼睛一亮,直接將小包子抱到懷裡,然後招呼另外兩隻小包子和宮人一起到偏殿去。
等孩子們離開後,皇后收斂起臉上的笑容,端莊完美,開始和如翠隨意地聊天說話。
“對了,溫夫人,今兒早皇上對本宮說,若今天你進宮的話,讓本宮傳達你一聲,西山秋獵,皇上希望到時能見到你們府裡的大公子。”皇后掩脣一笑,“聽說溫大公子文武雙全,在京中素有美名,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如翠呆了一呆,懷疑皇后口中這個“文武雙全”的人是不是自家的小彥平,要知道小彥平就是個不愛學習的,武功練得極好,但文彩平平,連溫良的丁點頭髮絲的文彩也沒學到,讓溫良十分傷腦筋。幸好溫彥平是女孩子,又不要去考狀元,以後遲早要嫁人的,也沒有苛求太多。也是這種放縱的心態,使得小姑娘更不愛進書房了,而且自從拜了季夫人爲師後,那武藝噌噌噌地漲,府裡的侍衛極少有是她對手。
“皇后娘娘謬讚了,彥平沒有那般好,而且她還小,不適合去秋獵,是以臣婦及夫君方沒有讓她隨行。”如翠姑娘能理解溫大人近來的暴躁,小姑娘越來越厲害了,也越來越像男人了,再放縱下去,真的就是個僞男人了,以後腫麼嫁得出去?所以這次西山秋獵,溫良下了死命令,若是沒有繡出朵能見人的小花出來,別想出門,西山秋獵更別想了。
皇后不以爲然道:“彥平那孩子本宮是見過的,挺精神的孩子,他的武藝連皇上也稱讚,而且聽說他十三歲了,也不算小了,你們作父母的也莫要總是拘着他。”
如翠瞅了皇后一眼,心知有皇帝橫插一杆,是無法拒絕了,只能應是。
不過,如翠有理由認爲,皇帝一定是想看笑話纔會欽點她家小彥平參與西山秋獵,她就不信以溫良那種習慣未雨綢繆的性子,會沒有將溫彥平的真實性別暗過與皇帝,畢竟以後溫彥平要說親時,應該是要恢復女兒身的,若有皇帝一句話,能省很多麻煩。
等四皇子帶着三胞胎從偏殿回來後,如翠便同皇后告辭。
如翠眼角抽搐地看着四皇子抓着自家女兒的嫩爪子不放,還叮囑她要想他——想你妹啊!她家貴貴只會想爹孃和姐姐哥哥,纔不會想個八杆子打不着的皇家哥哥。
貴貴是個聽話的好孩子,糯糯地應着,長長眉稍蹙起,阿雪這時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將自己妹妹的小手扯回來,然後將自己的小爪子塞到四皇子的手中,再將自己的另一隻爪子搭上去,看起來就像是雙手託着四皇子的手,用着十分無辜的星星眼看着他,說道:“四哥哥,阿雪很想你,真是太想你了,阿雪幫妹妹想你,好不好?”
“……”
四皇子臉色鐵青地將手抽回來,捏緊了小手,忍耐着將這隻小包子一腳踹出宮的衝動——真是太噁心了,他纔不要被個男人想!
鳳翔宮前的宮女太監擡頭望天,肩膀抖了抖,就給四皇子點面子吧。
如翠忍着笑,在頑皮的小兒子腦袋上拍了拍,牽着女兒的手,帶着三隻小包子一起出宮。
回到溫府,如翠讓人將三胞胎帶回主院去,然後去溫彥平所居住的平安院,問守院的侍衛,知曉大女兒一整天都安份地呆在房裡,不由有些驚訝,覺得這不科學,莫非小姑娘轉性了?轉眼一想,便知道可能她溜出去過了,但以她現在的武藝,侍衛沒有發覺罷了,以前也不是沒有這種例子。
來到院裡的小花廳,但看到明亮溫暖的花廳裡,穿着男裝的小姑娘一臉苦大仇深地坐在繡架前,手裡拿着一根銀色繡花針戳着繡架,這畫面怎麼看怎麼違和。
見到如翠,溫彥平馬上淚眼汪汪地瞅着她,身形躍起,撲到如翠懷裡,軟綿綿地叫了一聲“娘”。
如翠摸摸她的腦袋,拉着她一起坐到繡架前,看了看繡架上一團扭曲的東西,頓時慘不忍睹。
這繡的是神馬東西啊?這真的是花麼?而不是亂七八糟的塗鴉?
“這是小花?”如翠問道,溫良也不指望小姑娘能繡出朵富貴牡丹花,只要一朵能看得出來是花的小野花就行了,可是看這情況,真的很懸啊。
溫彥平不好意思地挪了挪腳,自己也不忍心看。
“算了,繼續努力吧。溫大人這樣也是爲你好,並不是想刁難你。”畢竟以後若是嫁人,新婚第一天夫婿身上佩戴的荷包之類的小東西可是要出自妻子之手。其他的,反正有繡娘,並不用她親手做。
溫彥平點頭,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然知道溫良已經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教導她了,就算知道自己不是這種料,心裡也不喜歡,但爲了他們,她也很努力去做。
看在她乖巧的份上,如翠也不忍刁難她,順便將西山秋獵的事情告訴她,讓她高興一下。
果然,當溫彥平聽說皇帝親口欽點她隨行西山秋獵,頓時喜出望外,在屋子裡轉圈圈,然後對如翠保證道:“娘,我一定會給你和弟弟妹妹們獵很多皮子做大衣,今年冬天需要做皮裘大衣的皮子就交給我了!”
如翠自然說好,心道讓她多獵點,做幾件好一點的大衣收好,以後添在她的嫁妝裡。若是溫彥平知道如翠姑娘竟然想到這方面去,絕對會淚奔的。
晚上,溫良回來後,聽說溫彥平被皇帝欽點參加西山秋獵,頓時那表情十分的微妙。
溫良心中憤怒,怨不得今天皇上看他的眼神這般怪,甚至在下朝後就直接將他踢到肅王那裡研究北越古老部落的文字,擺明着心裡有鬼嘛!
溫彥平察顏觀色,見他神色不好,有些可憐地問道:“爹,若是你真的不希望我去,我……我就不去了。”一副悲痛無比的表情。
溫良沒好氣地看着她,竟然敢和他裝可憐了,明知道皇帝都開口了,哪能不去?只是覺得自己一翻苦心就被皇帝一句話給打翻了,心裡着實不愉快。
如此溫彥平取得了西山秋獵的名額,溫良沒轍,只能將她拎過去細細叮囑了一頓,免得活潑好動的小姑娘到時被人當成靶子不自知。
104
西山位於京城西北方向,自古以來便是皇家狩獵場,從京城出發,需要一天時間才能抵達。西山圍場緊臨西北大營,圍場的範圍相當大,東西南北各相距約三四百里,其間根據不同的地形和獸類分佈,分別六七十個小型圍區,每次行圍若干區不等。
一大早隊伍就要出發了。
溫彥平穿着一身煙羅紫的騎裝,邊緣以玄色壓邊,樣式乾淨利索,襯得小姑娘英氣勃勃。
如翠和溫良凝視着晨曦中英姿煥發的少年,心中突然懷疑這真的是個小姑娘麼,這完完全全就是個英姿颯爽的少年郎,連那些真正的男人也極少比得上啊?溫良突然心裡有些不確定了,大女兒將來真的能嫁得出去麼?不會哪一天她突然帶個姑娘回來,告訴他這是她娶的媳婦兒吧?這真是太可怕了……==
陷入糾結中的溫大人心絃顫了顫,決定等秋獵回來,繼續將小彥平拘在家裡學習女孩家的功課,他就不信憑自己的本事,還有宮裡的教養嬤嬤,還教不出個淑女來。
三胞胎們可不知道父母的糾結,見到走進來的溫彥平,阿雪已經歡叫着衝了上去,被溫彥平一把抱起,然後開始拋高高,小孩子歡快的尖叫聲響徹寧靜的清晨。拋完了阿雪後,溫彥平挨個將長長和貴貴都抱了個遍,三隻小包子圍在她身邊,仰首看着他英氣的穿着,貴貴甚至伸出小手拉着她衣服下襬玄色邊紋。
“大哥,去哪裡?”長長問道。
阿雪是最奈不住的,渴望地叫道:“大哥,阿雪也去~~”
貴貴顯然比較喜歡這身衣裳,扯着不放,大眼睛撲閃撲閃的,表示要和哥哥們在一起。
“這可不行,你們太小了,不能去圍場狩獵。”溫彥平笑容可掬挨個將小包子們的腦袋摸了個遍,又道:“不過你們放心,哥哥一定會給長長阿雪獵很多小兔子回來的。”
誰知長長卻搖頭道:“不要,有大白和小白了,兔兔會吃它們的。”因爲肅王府的小郡主養了只吃肉的兔子,那兔子每次見到兩隻狐狸,就兇猛地撲過來叼住它們的肉,於是給了小包子不好的印象。
阿雪想了想,摟着她的一條腿,說道:“阿雪要和大哥一起去~~”
貴貴見狀,也摟住她另一條腿,眼巴巴地看着她,軟綿綿地說:“貴貴和大哥去~~”
長長看了會兒,跑到溫良那邊,摟住他的一條腿,小臉露出得意之色,“長長和爹爹一起去。”
顯然長長才是最聰明的,知道父親纔是決策者,大哥再厲害也要聽父親的話。只要搞定了父親,去哪裡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溫良自然知道大兒子的想法,心裡不禁好笑。三胞胎性格真是南轅北轍,大兒子聰明過頭,似乎太聰明瞭,所以平時總像個小老頭一樣板着臉做一臉穩重相,完全讓人忽視他的年齡。阿雪是個活潑過頭的,簡單地說就是唯恐天下不亂,有什麼好玩的事絕對不能少了他,惡作劇也是他帶頭去幹——大兒子作爲策劃者,隱在背後。小女兒是個乖巧誠實的,實誠得從來不會說謊,一是一,二是二,有時候連討人歡心的好話也不會說,真是愁人得緊。
最後,溫良拿出一家之主的風範,毫不客氣地駁了三隻小包子的要求,並且警告了大女兒讓她收斂一些,方帶着她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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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大部隊便到達了西山外圍,放眼放去,夕陽下,林木蔥鬱,水草茂盛,自有一翻意境。
到達了目的地,溫彥平從馬車蹦下,伸了個懶腰。
很快地,僕人們便支撐起帳蓬,小路子跟在溫彥平身後,好聲好氣地將她請進帳蓬內歇息。在馬車窩了一天,溫彥平只覺得骨頭都酸泛了,恨不得現在就跳到馬背上去暢遊一場,哪裡肯安安份份地進帳蓬內,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來轉去,看得小路子心驚肉跳。
這時,衛朝浥等人朝這兒走過來。
“小師弟!”莫潛高興地跳過來,說道:“現在天色未晚,咱們騎馬在附近溜躂一下。”
簡直是瞌睡就有人送來枕頭,溫彥平自是沒有異意,忙叫侍衛將她的馬牽來。
衛朝浥和周拯煦互看了一眼,然後暗暗搖頭嘆息,無論過了幾年,小胖也是個人傻簡單的傢伙,做事從來不會考慮太多,而溫彥平又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兩人十分合拍,常做出一些讓人氣得無力的事情來。
“天就要黑了,還是莫出去罷。”項清春直接反對,瞪着莫潛道:“老師剛纔怎麼說的,你忘記了?”
莫潛聽罷,撓了撓腦袋,嘿嘿地笑了下,忙道歉。
對於溫彥平這次能來西山秋獵,其他人並不意外,更不知道她能來完全是託了皇帝的福。而項清春知道溫良原本是不打算讓她來的,現在卻跑來了,心裡挺吃驚的,先前在馬車上看到她時,還一陣不敢置信,再一琢磨,便覺得其中有什麼內-幕。
剛纔他們安頓好時,溫良便匆匆忙忙地過來,帶了幾句話給他們,讓他們看好小師弟。其實他們覺得以溫彥平的武藝,根本不需要他們盯着,只是溫良神色不對,似乎很憂心的模樣,只能應下了。雖然他們也覺得溫良將這義子拘得太緊了,但想來溫良並不是無的放矢之人,必有自己的深意,所以幾個少年也沒往他處想。
溫彥平一聽是溫良的意思,頓時蔫了。
莫潛笑呵呵地過來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要不咱們到前面的樹林前逛逛,探探路,不進去就沒事了。”
三年過去,莫潛從一個大胖子變成了小胖子,雖然還是比平常人胖了點兒,但也不算得多胖,瘦下去後,臉上的五官不再被一團肉擠到一起,看起來還滿好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當初要娶孫俏俏的決心太過強烈,爲了孫俏俏一句不喜歡太胖的男人,竟然能在莫母的緊迫塞食中瘦了下來。兩年前娶了心愛的俏俏姑娘,小兩口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簡直是膩死個人了,就是孫俏俏的肚子還沒有消息傳來,讓莫母不免急了一點兒,可是小胖子一副不急的模樣,甚至爲此勸說莫母要過幾年再要孩子,氣得莫母好幾次跳腳。
溫彥平自然同意,拉着莫潛一溜煙地往營帳不遠的樹林竄去。
衛朝浥項清春等人對視一眼,只能無奈跟上。
從樹林轉了一圈出來,天色已經將暮,剛回到營帳前,便聽聞一陣馬蹄聲,而且那馬蹄聲似乎是朝這而奔來。幾人望去,但見到馬上的騎士是個英氣勃發的少年,腰間繫着明玉色的腰帶,上面繫着龍鳳雙佩。
是大皇子。
大皇子從馬上翻身下來,動作利索瀟灑,十分帥氣。
衛朝浥等人趕緊上前行禮請安。
大皇子站在溫彥平面前,笑容爽朗,說道:“彥平,怎麼不去逛逛?”
溫彥平瞅了瞅他的馬,臉上帶笑,說道:“天就要黑了,我爹讓我不要亂跑,還有幾位師兄陪着呢,反正明天就可以去狩獵了,不急一時。”說着,聳聳肩膀,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大皇子看向衛朝浥等人,眼睛略過項清春時冰冷的眸色方好了一點,笑道:“溫先生也將你看得太緊了,男孩子理應要多煅煉,拘在內闈裡是無法成長的。”
溫彥平一副找到知音的模樣,開始與大皇子你一言我一語地呱啦起來,看在旁人眼裡,兩人的關係似乎十分好。反觀一旁的衛朝浥等人,只能偶爾插上一兩句話。
項清春暗暗焦急,心裡很想將某個與大皇子相談甚歡的醜小子拎過來暴打一頓,明知道大皇子不懷好意,但這丫偏偏與大皇子一見如故似的,總是笑臉相對,圓滑極了,使的都是一些小聰明勁,怨不得溫良對他放心不下。
相比項清春的焦急,衛朝浥等人覺得項清春的圓滑老辣根本不是稚嫩的溫彥平能比的,瞧瞧項清春已經拜入溫良名下,明面上看來算是與大皇子不在同一陣營,可是大皇子不只沒有生他的氣,依然待他如初,有什麼大事找的都是他,果然是隻詭計多端的狐狸精,極會蠱惑人心。
與溫彥平相約了明日一起去狩獵後,大皇子方帶着隨從離開。
今年秋獵,皇上欽點了五位皇子伴駕,十七歲的大皇子、十六歲的二皇子、十四歲的三皇子、十歲的四皇子、九歲的五皇子。隨着皇子們的成長,幾位皇子之間波濤洶涌,暗地裡開始爲那位子展開爭鬥,如大皇子現在頻頻開始與朝臣接觸,得到一些大臣的暗中支持。
大皇子會盯上溫彥平並不奇怪,以溫良現在的地位名聲及才智,若是能得到溫良的支持,對他爭取那位子極爲有利。當然,幾年前大皇子算計了溫良的事情大皇子知道瞞不過溫良,但他自信只要爭取得溫彥平的支持,溫良爲了他定然會對自己將來的選擇站隊時會有所考慮的。
等大皇子離開後,溫彥平請了幾人進帳喝茶,讓小路子在外面守着。
“小師弟,你明天真的要和大皇子一起去打獵?”衛朝浥問道。
周拯煦看了眼老神在在的項清春,跟着說道:“是啊,小師弟,還是三思慎行吧。”因爲項清春在場,他也不好意思說大皇子心懷不詭。
溫彥平很豪爽地一口將茶飲盡,抹了把嘴笑道:“沒啥,大皇子約了我幾次,這回就給他個面子唄。”然後看向項清春,得意地翹起下巴,哼哼道:“決定了,這次我要獵很多很多的狐狸,紅狐狸、白狐狸、灰狐狸、青狐狸、花狐狸……”
衆人滿臉黑線,怎麼一下子又扯到狐狸上來了?
倒是項清春十分淡定,連個眼神也奉欠,喝了茶後便起身了。
他剛欲離開,溫彥平便躥了過來揪住他的衣袖,止住了他的動作。溫彥平一把將他拖到角落裡,瞪着他道:“狐狸精,你是大皇子的人吧?”
項清春瞪着他,斥道:“小孩子家家的別隨便亂猜測。”朝堂上的事情他並不想拿來與他說。
溫彥平朝他皺了皺鼻頭,滿不在乎地說,“你以爲我沒有發現大皇子每次看向你的眼神很有深意,咱倆都這麼熟了,就別否認了,不管你是誰的人,反正我爹是你的恩師這點是不會改變的,你可不能做出欺師滅祖的事情來啊!”
縮在衣袖中的手指顫了顫,項清春又有種將這討厭的小鬼拎起來暴打一頓的衝動。看她一副“我知道你一肚子壞水,所以我纔會這麼誠實地告訴你”的表情,項清春不禁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方道:“你的嘴巴就不能幹淨一點兒?我的事你不用管,至於大皇子那兒,你也少接近,免得給老師惹麻煩。”
溫彥平朝他扮了個鬼臉,蹦跳着跑到莫潛那裡。
看着那幾個少年相談甚歡,甚至小胖伸出胳膊勒住溫彥平的脖子,兩人笑成一團。項清春眸色微暗,忍住拉開兩人的衝動。
他覺得自己近來脾氣實在不太好,而造成他這般暴躁的對象,就是那個醜小子。
這感覺真是太糟糕了,一定要將它摒除!
作者有話要說:可憐的狐狸精,這種少年微妙的心思,難堪的糾結,嘖嘖嘖~~
而彥平小姑娘,現在擁有的是一顆粗焅的漢子心,所以表對她太過期待。
105
翌日,太陽初升,整個西山圍場熱鬧起來。
崇德皇帝站在高高搭起的高臺上,手上拿着簡陋的望眼鏡,從這裡可以將整個圍場盡收眼底。皇帝身邊站着幾位大臣,其中距離他最近的便是一襲寬袍廣袖的溫良,今日溫良不打算下場,所以穿着看起來十分的儒氣,讓旁邊幾名軍中將領多看了幾眼,不過衆人也習慣了這位軍師不羈的性格,倒沒什麼好奇怪的。
崇德皇帝看了一會兒,放下望眼鏡,轉首對溫良笑道,“子修,你家大公子戰績不錯,一出手就是隻火狐狸,大皇子才獵了只兔子,不過,都比你厲害多了。”明晃晃地嘲笑溫良是個書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溫良嘴角抽搐了會兒,心裡默唸着“忠君愛國”,方道:“皇上,臣一直不明白,你爲何要讓臣的義子參與秋獵,你明知道她不適合,臣近來可是爲她傷透了腦筋。”發覺小姑娘越來越像男人了,擔心她以後真的嫁不出去的溫良不得不開始打算起來,確實很是費腦筋。
聽出他話中的怨懟,崇德皇帝不以爲然道:“她還是個孩子,莫拘着了她,等她再大一點也不遲。而且以她現在的武藝,關在家裡未免埋沒了。”
溫良黑線了,提醒道:“皇上,她已經十三歲了。”還有兩年就及笄該說親了,哪裡小?
“哎?十三歲了?”皇帝這驚訝的表情並不算假,“朕以爲她只有十歲,看着確實是十歲。”
聞言,溫良默默地爲溫彥平的身高汗顏,都養了好幾年了,小姑娘爲毛不長肉也不長個子呢。他這作父親的也有些擔心她永遠這副小孩子樣嫁不出去啊。“回皇上,臣當年收養她時,她的身體虧損得厲害,又受了那般重的傷,大夫說她的成長速度較一般人遲了一點,再過兩年,估計就能追上平常人了。”
君臣二人隨意聊着,明明聊的是溫府的大公子,可是周圍傾聽的大臣將士卻一頭霧水,感覺他們在打着他們聽不懂的啞謎,頗具深意。
也因爲皇帝關注溫彥平,所以衆人也不由自主地用望眼鏡追蹤着在林子中手挽弓箭的騎士,雙腿夾着馬腹,微微直起上半身,手上的箭如疾風驟雨,如此急速的奔馳中,竟然射中了一匹狼,讓人不禁喝彩。無論是眼力和透察力還有動作,都十分高明,可以軍中的將士比拼,嬌小而柔韌的身姿,充滿了力量及張力,讓人無法忽視。
衆人的目光移到小少年那張燦爛的笑臉,漂亮的眼睛因笑意彎成月芽,彷彿點綴着細碎的陽光,漂亮極了。不過這孩子左看右看,都是個英氣勃勃的男孩子,沒什麼特別的啊。
“好!溫大公子果然厲害!”大皇子身邊的侍衛叫起來。
溫彥平一臉得意,駕馭着馬與大皇子並駕齊驅,十分享受這種自由自在奔跑的速度,大皇子也有心與她比拼,速度絲毫不弱,很快地,兩匹馬便躥得老遠。
然而,這便苦了後頭的侍衛及隨行的那些大家公子了,騎術沒有兩人精,又不能落後太遠免得讓人瞧不起,若是讓大皇子不待見那就更得不償失了。所以衆人只能咬緊牙關,努力地追上去,一天下來,真是苦不堪言。
秋獵時間是五天,前兩天出盡風頭的是大皇子和溫彥平,其他人皆沒有他們的好成績,雖然各種羨慕嫉妒恨,但卻無法擺出一副酸相。沒法子,大皇子貴爲皇子,現在身上又有軍功,誰敢對他不敬?而溫彥平小小年紀,確實靠的是她的真才實學,百步穿楊,和她這個小怪物比?得了吧,那會氣死凡人的。
面對各種羨慕嫉妒恨的眼神,溫大人內流滿面地表示:那真的是個女孩子啊喂,她不過是長得比較英氣一點罷了,表再稱讚她了!會讓她忘記自己其實是個女孩子的!
當然,還有一些看不清事實的,對出風頭的溫彥平那叫各種不順眼,決定要給她個教訓,至於結果被反教訓這種事情,他們雖然有心想去找皇帝告狀,但奈何還沒行動,所有的痕跡便被人抹去了,真是太特麼的受夠了。
而這兩天一直跟在大皇子和溫彥平身後爲某人擦屁股的項清春臉色也不咋好,銀牙暗咬,幾乎想將總是生事的小屁孩拖回來打屁股,莫怪老師會讓他幫襯着,溫彥平就是個拉仇恨的存在!
除了這兩人,今年的秋獵還有很多傑出的京中青年才俊,如兵部尙書之子馮景、衛國侯之子嚴恪、戶部尚書之子衛朝浥、丞相之子陸少庭……這批傑出的年輕人,都得到了皇帝的稱讚,一時風頭無兩。
晚上,侍衛們將皇帝今日所獵到的麋鹿烤了,衆人圍着篝火坐成一圈,最上首的是皇帝與幾位皇子,下來是以官職依次而坐。
溫彥平坐在溫良身邊,眼睛滴溜溜地轉着,然後朝桌上的酒瓶伸出爪子。
“啪”的一聲,爪子被打了,溫良平趕緊縮回手呼痛,委屈地看着打人的溫大人。
溫良面色如常地收回打人的手,氣定神閒地面對四周囧然的目光,然後十分溫和地對小姑娘道:“彥平,喝酒傷身誤事,你娘交待了不准你沾酒。而且你體質不好,會醉的。”兩杯醉指的就是這種人。
“可是爹你自己還不是貪好這杯中之物。”溫彥平不平衡地抗議。
溫良斜睨他,平靜地說道:“我是男人。”
“……我也是男子漢!”
溫良在心中嘆了口氣,然後摸摸“男子漢”的腦袋,說道:“乖,多吃肉少喝酒,呆會乖乖回去睡覺,男子漢要聽話。”
“……”
項清春走過來時,便聽到這父“子”倆的對話,心裡滑過些許異樣,彷彿抓住了什麼。不過未給他細想,看到他的溫彥平馬上朝他招手叫道:“狐狸精,我的烤兔腿~~”
項清春瞪了她一眼,將烤好的兔腿放到她面前,然後坐到溫良身邊,面色平淡略沉穩。
看到那被烤得金黃的兔腿,上面還冒着滋滋的油花,香味撲鼻,溫彥平歡呼一聲,擡頭朝少年露齒一笑,啊嗚一口就要咬上那兔腿,燙得她直跳腳,看得人好笑不已,最後還是溫良好心地遞了杯涼茶過去。
終於咬上香噴噴的兔腿,溫彥平一臉滿足,對項清春說道:“狐狸精,你去哪裡找來烤肉這般厲害的小廝?能不能將他送給我,我用小路子跟你換。”自從發現項清春的貼身小廝會烤一手好肉後,溫彥平只要想吃就會直接殺到項清春那裡點菜,而項清春每次都被她鬧得只能讓自己的小廝辛苦一點。
項清春未開口,溫良已經一巴掌按在小姑娘頭上,笑眯眯地問道:“彥平那麼不喜歡小路子麼?”眉眼間卻是一片威脅,將個太監安排在她身邊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敢不聽話,直接安排孔武有力的教養嬤嬤。
“……沒、沒有,小路子很好,我很喜歡。”扭頭,內流滿面:溫大人笑成這樣好可怕啊!!
解決了女兒後,溫良朝項清春笑道:“這些天辛苦你了。”
周遭的聲音很吵雜,喝酒聊天圍着篝火唱歌跳舞,顯得這聲音有些含糊。
項清春擡眸看了溫良一眼,目光幽黯,說道:“職責所在,並不辛苦。”
溫良點頭,淡淡地道:“還有兩天,你辛苦一些,莫讓……大皇子身邊的人不少,心思各異,並不好對付,你且小心。我瞧那兵部尚書之子,年紀輕輕,卻是個人才,不容小覷。”
火光在臉上忽閃忽閃着,少年秀美的臉上掛着得體溫文的微笑,看起來就是個斯文儒氣的少年人,但眉間偶爾的鋒芒破壞了那份纖細的美感,平添幾分銳敏和沉澱的狡猾。
溫彥平邊叼着烤得香噴噴的兔腿邊豎起耳朵傾聽兩人的對話,只可惜只是寥寥幾語,機鋒藏得太深,她反而聽得一頭霧水,果然她的智商是跟不上聰明人和狐狸精的麼?不過,好像聽她爹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對付狐狸精吧?
對於項清春這個人,平溫彥平對他還是挺有感情的,初見面時雖然有過不愉快,見面就要鬥得你死我活,但這些年來打打鬧鬧過去,原本的相看兩厭變成現在的兄弟之情(小姑娘自個認爲的)。而且因爲項清春這個人的性格比較偏執灰暗,不若那些正義之士或衛教徒口口聲聲的規矩及君子之道,是個極有見地的人,所以溫彥平有什麼話都喜歡同他說,幹壞事也喜歡尋他拿主意,一來二去的,感情自然好了。加上項清春這些年來雖然面上一副很討厭的神色,卻從來沒有拒絕過她的要求,讓她覺得自己和狐狸精果然是好兄弟,誰敢欺負她的兄弟打死他丫的。
正當她琢磨着有誰要對付項清春時,衛國侯之子嚴恪一陣風似地跑過來,叫道:“彥平弟,那邊有好玩的,咱們過去瞧瞧。”
“是什麼?”溫彥平果然心動了。
“那邊有侍衛正在舉辦摔角比賽,我知道你這小子喜歡。”嚴恪朝她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相比溫彥平的矮不伶丁,十四歲的嚴恪身形壯碩,遠看着就是個成年人一樣的身材,估計以後還會再長,再對比一下某人,確實是個悲劇。明明只是相差一歲,但這悲催的現實喲,實在是讓人掬一把傷心之淚。
而溫彥平與嚴恪的相識,也是由身高比較開始,初見面時,嚴恪一句“小矮子”於是兩人打了起來,當時只有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項清春在,根本無法制止,於是兩隻打得難分難捨,沒人能勸解,最後是溫彥平險險地將嚴恪打趴在地上告終。也可以說是不打不相識,打了一架後,兩人不只沒記恨,反而因爲欣賞對方的武藝而變成了好兄弟,時常見面時就要打一架切磋武功。
見兩人勾肩搭背地走遠,溫良和項清春的臉色都很不好,兩人牙齒都咬得咯吱作響。
半晌,溫良反應過來,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自己的學生,不知道他怎麼臉色突然不好了。發現他的疑惑,項清春很快恢復常態,倒是心裡奇怪老師先前臉色不好的原因,難道嚴恪礙到老師的眼了?
心思各異的兩男人皆沒有明着探究這事,很快便放開了。
接下來的兩天,溫彥平發覺自己莫名悲劇了,不僅被溫良派人寸步不離地跟着,而且項清春莫名其妙地不搭理她了,每次見面都是一副冷豔高貴的模樣,甚至十分兇殘地不准他的小廝給她做烤肉。沒了烤肉,簡直是要剜她的心肝啊!
溫彥平雖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啥,也覺得狐狸精真像個女人一樣愛鬧情緒,但心裡記掛着有人要找他的麻煩,所以這兩天來也盯得緊,不過這幾天來風平浪靜,讓她開始覺得應該是她理解錯誤了。
然而就在最後一天她決定不再關注這事與嚴恪去打獵時,突然發現就是這麼一錯眼,項清春人竟然不見了。
106
“小師弟,怎麼了,”衛朝浥拉着繮繩,側首看向突然收起弓箭的小少年?,br&g;
溫彥平皺了皺眉,對衛朝浥道:“狐狸精好像不見了?,?
“他此時應該陪在大皇子身邊,你知道的,大皇子十分信任他。”衛朝浥的臉上浮現嘲弄之色?,br&g;
“好像大皇子也不見了,”溫彥平又來了一句。
衛朝浥終於正視這個問題,頓時臉色有些不太好。琤r&g;
溫彥平直接調轉馬頭,對衛朝浥道:“你去找人幫忙,我先去瞧瞧。?說着,朝樹林深處奔去,身影一下子消失在密林間?,br&g;
某人跑得太快了,這彪悍的行動力讓衛朝浥少不得詛咒,心裡有些惱怒,更多的是擔心,趕緊朝那些侍衛喝道:“還不快跟上去?保護好溫少爺的安全!”
幾個侍衛忙策馬追上,衛朝浥在後頭看得直皺眉,雖然這些侍衛都是精英,但不知怎麼地,他就是覺得這速度也太慢了,沒看到那小屁孩一下子就躥得老遠麼?
衛朝浥招來一名侍衛耳語幾句,便朝營地的方向奔去,中途恰巧遇到來尋溫彥平一起去狩獵的嚴恪,眼睛一轉,便毫不猶豫地將這衛國侯之後給扯進這堆爛攤子來。
另一邊,溫彥平衝出了樹林後,看向遠方延綿的山脈,然後翻身站立在馬背上往遠方眺望,雙目半闔感受着風中傳遞來的氣息。半晌雙目睜開,又落坐回馬背上,往山林中行去。後頭的侍衛追得差點沒去掉半條命,再一次認識到某人的行動力,太特麼的彪悍了,連他們這些訓練有素的精英侍衛都幾次險些被她甩下,說出去誰相信啊。
“溫少爺,前面已經出了西山圍場的範圍了。”侍衛大聲提醒着。
前方的人朝後揮了揮手錶示知道了,速度並沒有減下,反而更快了。
再次進入樹林,溫彥平突然拉緊繮繩,馬蹄高高揚起,不待馬蹄停下,馬上的人已經翻身下馬,蹲下-身去撥弄地上的枯草,終於從下面的草葉中尋找出一些暗紅色的血漬,捻了一些放到鼻下嗅了嗅。
後頭的幾名侍衛終於趕到,見溫彥平的動作,不禁詫異問道:“溫少爺,這是……”
“人血。”溫彥平肯定地說,眉尖擰起,直覺項清春等人此時危險。“你們到附近找找,可能會有什麼線索。”
“是。”
幾名侍衛應了一聲,翻身下馬在附近搜尋起來,很快地,便有了發現,是幾具侍衛的屍體。溫彥平過去仔細瞧了下,肯定道:“是大皇子身邊的親衛。”這些天和大皇子混在一起,自然認得大皇子的親衛。
既然大皇子的親衛在這裡遇險,那麼大皇子估計情況也不好。溫彥平倒是不擔心大皇子,相比之下,她更擔心像個弱雞一樣只會搞陰謀詭計的項清春,就算是一肚子的壞水,但在絕對的武力上,只有挨宰的份兒。
想罷,溫彥平不再浪費時間,繼續翻身上馬往山上行去。
已經出了西山圍場的範圍,這處密林顯得原始而濃密,高大的樹幹密集的葉子遮擋了上頭的光線,整個森林顯得幽暗深沉。
“嘶——”
馬的嘶叫聲響起,溫彥平緊緊拉着繮繩,身體緊緊伏貼在馬背上,眼睛急切地注意着周遭,發現這是一處十分陡峭的斜坡,先前有密集的樹林作遮擋,根本難以察覺這裡另有乾坤。馬狠狠地摔向地面,溫彥平放開繮繩,雙腿往馬身一蹬,向前躍去,藉着慣性往前傾,在地面上滾了好幾圈,方停止下來。
溫彥平起身看向滾落在下面山澗裡的馬,腹部被尖利的石頭刺穿,看來是活不成了,心裡不禁有些難過,她還是很喜歡這匹陪伴了自己幾天的馬。
不過沒有給她更多時間傷感,眼看天色黑了下來,大皇子和項清春還未找到,不禁讓她心焦起來。
溫彥平站起身,站在迎風處閉目細細傾聽,風中有若有似無的血腥味——猛然睜眼,身形往前疾射而去,一路疾行,穿過山澗,朝對面的山林奔去。
很快地,便聽到了打鬥聲,還有狼叫。
溫彥平神色一凜,躬着身在密林中奔馳,遠遠地便看到陷於狼羣中的兩人。兩人依憑着一棵大樹,項清春靠着樹幹,臉色慘白,看起來倒是符合他弱書生的形象,大皇子站在他面前保護他不讓那些狼靠近,兩人身上的衣物混着血和泥巴,看起來實在是狼狽不堪。突然,一隻狼狡猾地潛藏在一旁的低矮灌木叢中,趁着兩人疲憊地對付狼羣時,突然從斜裡撲了過來,張開大口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咻!”
一記鞭聲響起,項清春看到一頭撲向自己的狼被一條長鞭圈住身體直接摔到一旁大樹的樹幹上,發出淒厲的嗥叫聲,然後是一個嬌小的人從對面的樹枝中跳了下來,落到他們身邊。
項清春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出現在這裡的小少年,然後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不禁怒瞪了她一眼,到底沒有說什麼,只是在心裡記下這件事情。至於記下後要做什麼,等以後想明白了再說吧。
“溫彥平!”大皇子又驚又喜地叫道,萎靡的神色頓時一振,不再保留力氣,奮力將撲來的狼斬殺。
溫彥平朝他露齒一笑,將那條鞭纏回了腰間,袖口一抖滑出一把半臂長的短劍,劍光閃過,一匹撲上來的狼被砍了腦袋,溫彥平微微偏首,狼血濺了大皇子一臉。
大皇子滿臉血地瞪着她。
“大皇子,咱們先殺了這些畜生吧。”
說着,一腳將撲向項清春的狼踹飛,又在撲向大皇子的狼脖子上扎一劍,左右兼顧,緩解了兩人的危機,也使兩人身上的壓力爲之一鬆。
有溫彥平的加入,狼羣的數目很快變少了。狼是一種很聰明的動物,發現溫彥平這個兇殘的殺胚不是它們能對付的,狼嘯一聲,放棄了獵物,很快便消失在密林中。
見剩下的狼都逃了,項清春和大皇子心裡一鬆,大皇子也顧不得皇子的身份,直接癱坐在地上。
溫彥平看了一眼,見周圍都是狼的屍體,空氣中彌散着濃郁的血腥味兒,容易引來其他兇獸,實在不是個休息的好場所,便道:“這裡的血腥味太濃容易引來其他兇獸,咱們先離開這裡再說。”
大皇子苦笑一聲,說道:“我身上有傷,先前遇到那些刺客,右手臂被傷着了,而清春的腳摔斷了。”
溫彥平恍然大悟,怨不得剛纔項清春一直靠着樹幹而立,大皇子用左手拿劍。溫彥平走向項清春,伸手到一半又縮了回來,沒有撩開他的衣袍查看他的腿傷。
大皇子微微詫異,不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項清春擰着眉宇,瞪着她。
被他瞪着,溫彥平也覺得自己矯情了,都是好兄弟,就算是個臭男人也忍了。溫彥平蹲□隔着衣服摸向項清春的右腿,確實是折了,幸運的是不算嚴重,不然若成了瘸子估計這輩子就毀了。
項清春的腿折了,大皇子身上有傷,走路都勉強了,根本沒法揹負項清春走路——況且他貴爲皇子,怎麼可能屈尊降貴揹負個臣子?就算這人是他的幕僚也不行。看看這兩個大男人,溫彥平大大地嘆了口氣,嘆得兩人臉色都很不好,覺得十分憋屈,竟然輪落到得讓個小孩來救的地步。
然後,項清春發現他這輩子還有更憋屈的事情。
因爲他一個大男人被一個身高不及他胸口的小孩子一把抱起——抱起什麼的,還是公主抱什麼的……項清春已經呆滯了。
大皇子同樣呆滯地看着輕鬆地抱着一個大男人行走的某人,直接風中凌亂了。然後前面走了幾步的人發覺他沒有跟上來,回頭叫道:“大皇子殿下,怎麼還不走?難道你也傷得走不了路了?”
聞言,大皇子趕緊跟上。就算是走不了路,他也不要讓一個小矮子用抱女人的姿勢抱着走,感覺實在是傷自尊,心裡不由得慶幸自己只是手臂傷着了,沒有摔斷腿。
而項清春反應過來後,臉上滑過幾分狼狽,甚至在聞到抱着自己的小少年身上那種淡淡的薰香時,臉上莫名發熱。
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溫彥平帶着他們回到先前的山澗,選了一處突起的大石頭作爲據點,將項清春放到大石下,讓兩人在這裡休息,然後麻利地到周圍拾了一些乾枯的樹枝升火。升起火後,溫彥平讓他們稍等,尋着原路回到先前自己摔下來的地方,馬的屍體還在,已經沒有了氣息。溫彥平解下掛在馬身上的袋子,又用劍割了一大塊肉,用溪澗邊的大葉子包好,返回了原處。
秋日的夜晚氣溫偏低,溫暖的火燃起來後,驅散了些冷意,讓兩人感覺好受一些。
大皇子和項清春看着忙忙碌碌的小少年,然後不由相視苦笑,他們堂堂大男人,竟然流落到讓個孩子來相救,怎麼想都憋悶。
天色已經暗下來,溫彥平坐在他們面前,就着火光打量他們的臉色,然後從袋子裡拿出一些傷藥,說道:“你們先上些藥吧。不用擔心,我來之前已經讓衛師兄去通知人了,後面還跟着幾個侍衛,很快就會找過來的。”
大皇子鬆了口氣,項清春卻有些懷疑地看她,擔心天黑那些侍衛找不到這裡來。
大皇子整條胳膊都是血,溫彥平用劍將他的衣袖割下來,便看清楚手臂上那條從肩膀蔓延到手肘的傷,查看了下,發現只是皮肉傷,沒有傷及筋骨,養些日子便好。給大皇子簡單地處理了傷勢,溫彥平蹲到項清春面前,瞅着他。
項清春回望他,秀美的臉上面無表情。
“咳,狐狸精,我不會接骨。”溫彥平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然後道:“不過我可以試試。”雙眼亮晶晶的。
項清春哼了一聲,說道:“我可不敢讓你隨便接骨。”
見他不買賬,溫彥平也不糾結,說道:“我去給你們弄些烤肉。”
溫彥平將樹枝一頭削尖,然後將處理乾淨的馬肉切成一塊一塊的,串到樹枝上,架到火上開始烤,等烤到半熟時,便從腰側的小荷包裡摸出香料灑上去。
項清春坐在篝火前,看着那烤焦的肉,嘴角有些抽搐,終於忍無可忍地接過烤肉,自己來弄。雖然他沒有自己的小廝弄的好吃,但也比溫彥平的水平強了不止一倍,最起碼不會將肉弄得外焦裡生。
溫彥平笑嘻嘻地讓他接過烤肉的活,然後蹲到一旁問他們情況。
大皇子眸色幽深,憤怒地說道:“那些刺客不像是中原人,精通暗殺之術,若不是我的親衛犧牲性命爲我們爭取了逃跑的時間,恐怕我們早已遭到不測。”不過倒黴的是逃離了刺客又陷入了狼窩,實在是夠倒黴。“清春,你有什麼看法?”
橘色的火光跳動在少年秀美的臉上,雖然此時髮絲凌亂,衣服破爛,但卻無損他的美麗,一雙幽深的眼眸折射着火光。項清春慢悠悠地說道:“他們的武器是一種扁平的彎刀,據聞這是海外某個島國特有的武器之一。我以前看過一本名爲《海外雜談》的遊記,倒是知道一些關於其中一個島國——倭國的特徵,他們的身高也與咱們大楚有區別,普遍不高,所使用的武器便是這種彎刀……”
項清春侃侃而談,從一些蛛絲馬跡中尋出了幾處疑點,很快便推測出那些刺客可能是倭國派來的潛伏在大楚的細作,讓大皇子聽得又驚又怒,不禁一拳捶向身旁的大石,頓時皮開肉綻,可見憤怒之極。
“大皇子,別爲了些不入流的東西自虐,太不值得了。”溫彥平勸道:“你瞧瞧,不知情的人還以爲你對他們放在心口難開,所以才這般憤怒。”
“……”
大皇子一口血含在喉嚨裡差點憋死自己。
項清春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你少說兩句。”惹惱大皇子對她可沒好處。
溫彥平無辜地看着他們,自己不是在安慰大皇子麼?哪裡錯了?
而這副無辜的模樣,讓大皇子再一次感覺到一種深沉的憋屈——果然溫子修的兒子不是什麼簡單的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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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感謝S君扔的地雷,謝謝,麼一個~~
S君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1-0519:3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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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一章的設定改了,在2014-01-0500:40:49之前看過的人請回頭再看一遍,免得看這章混亂了。
真抱歉。
吃完了烤肉,又等了近一個時辰,纔有人尋來。
尋來的人是嚴恪。
“彥平,你們怎麼樣了,大皇子安好,”嚴恪站在陡坡上方往下面喊,聲音伴隨着清涼的夜風而來,在山澗迴響。
“大皇子和項師兄受傷了,我沒事。”溫彥平喊道。
“知道了,你們稍等,我們馬上下去帶你們上來。”
大皇子聽着兩人對吼,臉上多了幾分笑意,只覺得這兩人率性的行爲還是孩子。不過,嚴恪能在這般短的時間比任何人還要早地尋到這裡,證明他的能力是不錯的。
過了一會兒,嚴恪和一個侍衛跳了下來,腰上分別繫着結實而柔韌的藤條,藤條的另一端被上面的侍衛拉着,呆會要上去的時候,只要拉一下藤條通知上方的人,然後便不用費太大的力氣藉着上面的拉扯上去。
嚴恪在周圍查看了會兒,知道溫彥平先前從這裡摔下來過,一臉同情地拍着她的肩膀說道:“彥平,你也特倒黴了,平時你不像是這麼不小心的人啊?不過你沒有像那匹馬一樣摔死,還算命大。”
聽聞她從陡坡上摔下來,項清春的臉色兀變,又氣又急,不過因爲有大皇子在,倒是不敢表露出太多異樣。倒是大皇子有些感動,慎重地對溫彥平說道:“溫彥平,你的救命之恩,本皇子記下了。”
溫彥平馬上笑嘻嘻地應下了,毫不客氣地索得大皇子的一個承諾。
很快地,衆人便回到陡坡上的樹林中。
嚴恪是最先找來的人,除了他帶來的一個侍衛外,還有兩個先前跟着溫彥平一起來的侍衛,見到他們,溫彥平一臉瞭然地問道:“你們怎麼來得這麼遲,不會跟丟了我後又迷路了吧?另外的兩個人呢?”
那兩個侍衛羞愧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回溫少爺,咱們確實是迷路了。另外兩個人中了埋伏死了。”
嚴恪走了過來,說道:“回去再說吧,這事由皇上來定奪。”然後看向他們帶來的馬匹,開始分配坐騎。
一共有七個人卻只有四匹馬,有三匹馬是需要兩個人共騎。不過大皇子和項清春身上都有傷,不宜自己騎馬。於是最後分配,大皇子和項清春分別與侍衛同騎一匹馬,另外溫彥平和侍衛一匹馬,嚴恪自個佔了一匹馬。
項清春一看這分配,整個人都不好了,暗暗地咬了下牙,方說道:“嚴公子,還是讓小師弟自個一匹馬吧,她馬術不錯,夜晚並不受影響。”
嚴恪瞪眼道:“我騎術也不錯啊!而且他一個小孩子,自己一匹馬走夜路多危險啊?”堅決不肯放棄獨享一匹馬的待遇。
溫彥平覺得自己被小瞧了,叫道:“嚴恪,咱們來打一架,誰贏了就自己騎馬。”
聞言,項清春整個人都不好了,心中糾結無比,他一面覺得溫彥平總是這般與人打架不好,一邊又想讓她獲得獨享一匹馬的資格。不知怎麼地,他總覺得讓溫彥平和男侍衛同坐一匹馬很不好,他心裡也不舒服。
最後大皇子看不過眼,覺得這兩個都是小孩子心性,虧他剛纔還覺得他們比那些侍衛還厲害,直接道:“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要打架定勝負。本皇子看吧,溫彥平和清春是師兄弟,讓他們同騎一匹馬行了。不準反對,就這麼說定了。”
項清春滿意地不說話了,溫彥平雖然有些埋怨,但相比其他臭男人,作爲好兄弟的項清春還是能接受的。
溫彥平個子矮小,坐在前面,項清春坐在他身後,圈着她的腰,迎面吹來的風彷彿將身前那個人的氣息體溫送入呼吸間。項清春不敢用力圈緊懷裡人的腰肢,那般嬌小的身子,坐在他面前彷彿嵌在懷裡一樣,人很小,腰也細細的,他的雙手竟然能直接合攏住——果然還是小孩子,根本沒長大嘛。項清春安慰自己,等這小子長大了,應該就和平常的男人一般粗壯了,所以他不能生起別的異心。
黑暗中的視力昏昏濛濛的,項清春只能依憑着聲音判斷周圍的人所在的位置,然後傾身湊到懷裡人的耳邊,如同絮語一般地說道:“回去後,無論別人問什麼,你一律說不知道,其他的交給我和老師就好。”
溫彥平只覺得耳朵癢癢的,對方的呼吸噴在耳廓上,白玉般的耳墜紅了,幸好現在夜色很黑,沒有人發現這點。理解了他的話後,溫彥平只當他又冒出一肚子壞水了,十分爽快地應一聲。她雖然有些心眼,但若是論權謀算計,自己是算計不過朝中那些老狐狸的,還不如現在乖乖當個孩子活得瀟灑一些。
行了一會兒,便遇到了來尋他們的侍衛,見他們平安無事後,侍衛放出了信號彈通知圍場中搜尋的人馬,順便護送他們回營地。
一個時辰後,他們平安回到西山圍場的營地。
許是已經從前頭先回來的侍衛那裡知道兩人受傷了,回來後便有御醫過來。大皇子被人簇擁着直接帶到了皇帳,項清春這裡可憐兮兮的只有幾個人圍過來關心,其中一個是他的小廝,三個是項家的人,不過看他們的神色,似乎頗不以爲然,根本不像是擔心親人的樣子。
溫彥平看他挺可憐的,便屁顛屁顛地跟上去。
剛到項家的帳蓬不久,衛朝浥等人也來了。
莫潛先是一巴掌蓋在溫彥平的後腦勺上,幸災樂禍地說道:“小師弟,你慘了,表哥知道你跑了的消息時,可是氣壞了。”然後又蹦到項清春那裡,看到御醫正爲他清洗扭傷的腿,上面有很多被石礫和樹枝製造出來的傷痕,鮮血淋漓,可以想像當時的驚險,有些被驚到了。
周拯煦見項清春泛白的臉,拳頭攥得死緊卻不吭一聲,倒有些敬佩。
溫良到來的時候,正好瞧見御醫正撕開了項清春的褲管露出雙腿,爲項清春接骨,而他家那沒有丁點姑娘家意識的義女大咧咧地站在那裡,頓時臉色很不好了。
見到他,溫彥平有些心虛,下意識地縮到莫潛身後。莫潛現在雖然不是胖子了,但塊頭還是挺大的,完全能將她擋住。莫潛也自覺地移了移身體,朝溫良傻笑着,討好地叫了一聲“表哥”。他與溫彥平的感情最好,溫彥平闖禍後他都會自覺地一起承擔責任。
溫良好笑地瞪了他們一眼,然後方去關心學生的身體。
因爲接骨,項清春的嘴脣咬得鮮血淋漓,臉色更是蒼白如紙,見到溫良過來,蹙緊的眉宇方鬆了幾分。
此時人多嘴雜,有再多的話也不好說,溫良拍拍他的手臂,寬慰道:“你好生歇息,有什麼事情交給我就好。”
項清春感激地點頭,妖異的丹鳳眼多了幾分暖意。心知此時是多事之秋,溫良作爲皇帝的御用軍師,分-身乏術,還能抽出時間來看他,這份心意他記在心中。
大皇子遇險,混入西山營地的他國細作,還有行刺大皇子的刺客……等等的事情都讓溫良忙得腳不沾地。看了學生的情況後,吩咐另外兩個學生照顧項清春,然後扯着義女走了。
溫彥平乖乖地被拎回自己的帳蓬,看了看帳蓬外守着的小路子,吐了吐舌,吩咐人送來熱水洗去身上的泥巴草屑,方晾着一頭長髮坐在帳中傾聽外面的聲音。
等了很久,一直沒有聽到隔壁的帳蓬傳來聲音,心知溫良現在應該忙着,溫彥平將半乾的頭髮束起,然後找了個藉口將小路子支走後,溜出帳蓬,往項家的帳蓬跑去。
到了項清春居住的帳蓬前不遠,溫彥平見門前有侍衛守着,眼珠子一轉,便轉到了後頭,將耳朵貼在帳蓬牆上。裡頭傳來細細的說話聲,憑她的耳力也只能聽了個隱約的大概,像是在談論這次大皇子遇險的事情,似乎是有人陷害,而那些刺客不過是將計就計。
帳蓬內,項清春面色平靜如水,說道:“老師,這次他們針對的人是我,大皇子不過是被我拖下水罷了。我以爲有了大皇子在,他們應該收斂一點,卻算漏了那些倭國的細作。”
溫良端着茶盞,眯着眼睛道:“這些年來倭國一直搔擾我國沿海一帶的城市,對大楚有虎狼之心,皇上早有對付他們的心思,想來應該是倭國那邊得到了消息,想先下手爲強,給咱們製造一些混亂。大皇子是皇上的長子,在倭國人看來,皇上百年之後,是最有繼承權的皇子,若是除了大皇子,倒是能打擊朝廷。”
項清春默然,這種事情是國家機密,不過憑他的聰明,也能猜測出幾分。
兩人又討論了一會兒,項清春猶豫了會兒,說道:“老師,說句羞愧的話,這次是學生大意了,沒想到我二叔和幾個兄弟會出手……”
溫良見他神色黯然,十分難過的模樣,伸手拍拍他的肩算作安慰,說道:“憑你的才智,在哪裡都會得到重用。站在大皇子那邊的人太多了,你又是大皇子最信任的人,他們自是容不下你。尋個時機,脫離了大皇子吧。”
項清春點頭,這事他早有計劃,這些年來在暗中步步設局,他要的是一個能全身而退的局面,並不想在脫離了大皇子後傷筋動脈。不管那個位置將來是哪個皇子坐,他都要爲自己掙一個輝煌體面的未來。
等溫良離開後,項清春面無表情地看着帳蓬裡的燭光,臉上哪裡有剛纔的黯然傷感,半晌對着在夜風中搖曳不止的燭光露出一個冷笑,上挑的丹鳳眼裡滑過一道妖詭的異芒。
“狐狸精,你笑得真醜!”
清脆的聲音響起,項清春吃驚地望去,便見到半支起的窗口探出一個腦袋,那人露出一個陽光的笑臉,然後輕巧地翻窗進來,落坐到他面前的位置上。
“你……”項清春吃驚不已。
溫彥平大大方方地說道:“不用害怕,我很小心的,沒有人發現。”
項清春扶着額頭,咬牙說道:“老師剛纔回去了,若是發現你不在,仔細他罰你。”
聽罷,溫彥平有些坐不住了,決定速戰速決,趕緊問道:“你的傷怎麼樣了?腿傷要多久才能好?真是對不起啊,剛纔我爹看起來太兇了,我沒膽留下來等結果。”
“就爲了這點事兒?”項清春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但是無疑的,一直討厭的醜小子這出奇不意的舉動卻讓他十分窩心,心裡有一種脈脈的溫情流動。“太醫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這一百天內,我得在家休養了。”
溫彥平聽罷,捂着嘴笑了起來,“哎呀,真可憐。放心吧,我會帶禮物去看你的。我記得你院子裡有好幾個美人丫環,應該還在吧?你記得給我留着她們啊。”
瞬間,什麼溫情感動窩心都是屁,項清春只覺得一股子的氣往胸口涌去,憋得他上上下下不得,難受極了,最後只能咬牙,恨道:“滾!”
被掃地出門的溫彥平摸不着頭腦,不知道他幹嘛這般生氣,難道是叛逆期到了?
108
本來第二天辰時就要拔營回京城的,但因大皇子遇刺一事,推辭了一個半時辰。此時,整個營地的氣氛顯得緊繃,戒備森嚴,巡邏的士兵增加了兩倍,使得那些愛串門子的世家公子也不敢隨意出帳蓬,乖乖地呆在自己的帳蓬裡貓着。
溫彥平正陪着溫良一起吃早膳時,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劉良甫過來告訴她,皇上召她去問話。
“劉公公吃早點了麼,”溫彥平問道,嘴裡還咬着一個蟹黃包。
劉公公經常送四皇子到溫府,與溫府的幾個孩子經常見面,一來二去的,也熟悉了。見她的包子還沒吃完,也不催促,笑道:“多謝溫大公子關心,雜家已經吃過了。”
皇帝召見,溫彥平也不敢耽擱,將咬到一半的包子囫圇吃完,又喝了半杯蜂蜜水,接過小路子遞來的帕子擦嘴,對溫良道:“爹,我去了。”
溫良放下筷子,叮囑道:“見了皇上別沒大沒小的,乖乖回話,知道麼?”
聽出他隱藏的話語,溫彥平極爲乖巧地回道:“知道了,我絕對不會給您丟臉的。”
跟着劉良甫一起來到皇帳前,溫彥平緊張地捏了捏手指,得到裡頭的宣傳後,方平靜地走進皇帳,規規矩矩地給坐在上方的人行禮請安,得了允許後,站起來肅手候在御案前,不敢多瞄。
這副拘謹的模樣倒是讓崇德皇帝笑了起來,低沉的聲音放輕了幾分,說道:“不用緊張,像平時在你爹面前時就行了。”他可是瞧過這小孩子怎麼將素來也是問題青年一個的溫子修氣得恨不得打她屁股,很有年輕人的朝氣,這般拘謹倒不像她。
溫彥平老實道:“回皇上,草民不敢,我爹知道後會生氣的,到時他要罰草民寫大字,草民就沒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了。”
一旁的劉良甫有些黑線,你也太老實了吧?
“哦,你平時喜歡做什麼事?”
溫彥平偷偷看了他一眼,覺得皇上與肅王長得挺像的,她平時常去肅王府玩,雖然與肅王常見面,但不知怎麼地心裡很咻肅王,相比之下,她還覺得皇上比較可親可近。不過她知道,作皇帝的,心思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這般簡單,所以她面對皇帝時,一般都會很老實,不敢做什麼小動作。
當下溫彥平便道:“我喜歡武藝,時常有時間就和師父一起學武。不過我爹不喜歡我這樣,給我安排了很多功課。”說到這個,溫彥平十分哀怨地瞅了皇帝一眼,她懷疑自家的那些從宮裡請來的教養嬤嬤都是皇帝給的,不然也不會厲害成那樣。
皇帝自然知道她說的功課是什麼,不由得眼露笑意。
一直提着心的劉良甫見皇帝和顏悅色便放下心來,看來繼溫子修後,這溫家的孩子同樣深得聖意,只要他們不犯什麼誅九族的大錯,相信他們以後的前途不會多差。
又問了一些很平常的事情後,崇德皇帝方道:“溫彥平,昨天你救了朕的皇子,立了大功,你想要朕怎麼獎勵你?”
溫彥平馬上跪下來,說道:“救大皇子是草民的職責所在,並不敢邀功。”而且她纔不是救大皇子,只是順手罷了。面上說得義正辭嚴,心裡卻腹誹着,只要你的大皇子別那麼小心眼尋我們家的人麻煩就謝天謝地了。
崇德皇帝笑了笑,說道:“你有功,不能不賞。這樣吧,朕封你爲御前蘭翎侍衛,即日開始入職,可行?”
溫彥平有些呆滯,傻傻地看着皇帝,她這是從一個平頭百姓變成京官了?
不過馬上溫彥平搖頭如撥浪鼓了,她若是敢答應,溫大人會罰她去繡牡丹花的,她一輩子都不能出門了。
於是,溫彥平只能忍着心痛拒絕這等好事,心都在滴血了。
崇德皇帝看了她許久,在她僵硬地垂下腦袋後,方收回成命,改由賞賜她金銀等物。對於金銀這些東西,溫彥平是極愛的,歡歡喜喜地收下了,連連謝恩,可比先前要賜她個官職還要高興。
賞了東西后,皇帝開始詢問昨天的事情,溫彥平不敢耍小心思,老老實實地將路上的見聞及自己如何救了大皇子等事情都說了一遍。
聽完後,崇德皇帝陷入深思。
等溫彥平離開了皇帳,方發現背後的衣服溼了一片,心裡越發地確定了以後絕對不能讓小妹妹貴貴嫁給四皇子。作皇帝的都是這麼可怕的人物,她家小貴貴那般實誠的性子,哪裡是對手,絕對會被啃得渣也不剩。
回到帳蓬時,溫良已經出去了,侍衛們在卸帳蓬。
見沒自己什麼事情,溫彥平又跑到項家那邊看看項清春的傷怎麼樣了。沒想到剛接近項清春的帳蓬,便聽到裡頭傳來一個囂張的聲音。
“……項清春,也不想想你父親是什麼德行,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也不過是個孬貨。嘖,這腿怎麼不直接摔斷算了,省得留着也是作孽,別以爲攀上了大皇子就有了靠山,你不過是大皇子身邊的一條狗——哎喲,什麼人?”
那人猛地轉身,一雙噴火的眼睛四處掃射,除了他帶來的僕人和侍衛,門前是一個長相平凡的小少年,手裡正上下拋着兩枚石子,一臉欠揍地看着他,恁地囂張。
“溫彥平!”
溫彥平也看清楚了這個滿嘴髒話的人,看起來與項清春同年,長相與項清春有幾分相似,不過比起項清春妖異的秀麗,這人骨骼高大,五官英俊。溫彥平對他沒什麼印象,依稀記得是項家的人,好像是項清春二叔家的堂弟,叫項清明。
“打的就是你,滿嘴髒話,學的聖人之道都學到狗屁股上去了!還有沒有人教過你怎麼做人?”溫彥平囂張地說,走進來後,伸腿一掃就將門旁的一個項家的侍衛給踢倒了。
項清明氣得狠了,沒想到這小子會突然冒出來。溫彥平這人他是知道的,溫太師的義子,這些天來出盡風頭,完全將他們這些世家弟子壓了一頭,對這個不知收斂的傢伙,他們心裡早就積了一肚子氣,幾次欲找她麻煩,只是很可惜,武力上他們絕對打不過,耍陰謀的話反而自己遭了殃,這仇便這麼結下了。而項清明比常人還要討厭她的原因之一,是因爲她是項清春的師弟,證明他們是一夥兒的。
溫彥平將手中的石子捏成小碎粒,猛地出手,帳蓬裡的人都遭了殃。別看那石子只是些小碎粒,但打在身上卻是生疼生疼的,痛得捂着被打的地方哎喲哎喲地叫起來。
“還不滾,要我在你們身上砸個窟窿不成?”溫彥平又將一人踢飛,囂張無比。
而那被踢飛的小廝剛好撲到項清明身上,將項清明壓在身下。
“咳,那啥,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然敢行這等苟且之事,實在有傷風化,我要去告訴大皇子……”說着就要轉身往大皇子行帳而去。
“閉嘴!”項清明勃然大怒,一把將身上的小廝推開,一躍而起,手指顫顫地指着溫彥平,怒瞪了眼坐在椅子上面色淡然的項清春,趕忙帶着自己的小廝和侍衛走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仇是記下了。
溫彥平朝項清明的背影扮了個鬼臉,然後蹦到項清春面前,說道:“狐狸精,人家都罵到你面子上了,你怎麼不陰死他?”
項清春一臉正義地說:“我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麼?他好歹是我堂弟,我這作哥哥的總要讓他一讓。”
“得了吧,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一肚子壞水麼?”溫彥平擺了擺手,她還不知道嘛,狐狸精面上越是雲淡風清,背後裡陰人越狠,不出幾日,那項清明準得遭殃。狐狸精就是個小氣到偏執的男人。
溫彥平坐到項清春旁邊的座位上,拿了個果子啃起來,說道:“我一直覺得有兄弟姐妹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可是你家的這些……我不敢苟同。”心裡突然很慶幸,自家的那三個弟弟妹妹都是可愛的好孩子。
項清春淡淡地說:“沒有人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不過卻能選擇自己要走的路。”
溫彥平細細品味一翻,突然覺得項清春這人其實挺豁達的,又看了剛纔的事情,頓時覺得項清春挺不容易的,這項家就是個污濁無比的臭水潭,身在那裡的人都會染上一身臭氣。若不是項清春是自己義父的學生,溫彥平還真懶得理他。
“對了,呆會要拔營回京了,你的腿不方便,要不要我抱你回去?”決定對他好點的溫彥平如此問道。
“滾!”項清春差點一臉血地瞪着她,爲毛這醜小子總有本事惹他生氣?
看他一臉暴怒,溫彥平擔心他身體出了什麼毛病,便拉過他的手腕爲他把脈,同時說道:“我師公是季太醫,醫術可好了,我和他學了點皮毛,給你瞧瞧。”按了按脈,又道:“果然,肝火太旺了,回去找大夫開幾帖清熱散火的藥啊,小心憋出病來。男人嘛,我懂的!”
你懂個屁!
項清春心裡大罵,臉色不太好的收回手,淡聲道:“多謝關心,我可不像你這幾天天天都抱着烤肉啃。”
啃了幾個果子後,溫彥平拍拍屁股走了,留下項清春神色不定地瞪着空蕩蕩的帳蓬門口,修長秀頎的手指顫了顫,然後按在右手的手腕上,彷彿上頭還彌留着那人指腹的溫度,頓時覺得肌膚一陣灼熱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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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稍暗,大部隊方回到了京城。
由於腿上有傷,項清春這次是坐馬車回去的,一路上聽着外頭溫彥平和小胖子、周拯煦等人的說話笑鬧聲,心裡徒添幾分失落。
終於進了城門後,所有人繃緊的神經總算鬆懈下來。
衛朝浥等人驅馬來到馬車前,對裡面的項清春道:“項師弟,你現在腿腳不方便,咱們送你回家。”
項清春看了眼坐在馬上的溫彥平,沉默地點頭。
很快地,便有人安排好轎子,衛朝浥和周拯煦等人扶項清春到轎子上,然後幾人騎馬隨行,一路護送他回項家。後頭的項家人看到,眼神閃爍了下,沒有說什麼。
幾人護送項清春回到項家後,便紛紛告辭離去。
項清春面沉如水,看着母親坐在面前用帕子捂着臉哭哭啼啼,幾位姨娘嬌聲嚦嚦地你一言我一語地插着話,心思不禁轉到了昨天傍晚的樹林中,那少年從天而降時燦爛的笑臉,揮劍時的乾脆利索,雖然很多時候很氣人,但卻沒有這些女人的纖細敏感的神經及斤斤計較。
幸好,很快地項清春的貼身小廝照光捧着煎好的藥進來,才制止了這羣女人的聲音。
項清春冷眼看着那些姨娘的表情,有禮地說道:“多謝幾位姨娘對清春的關心,只是夜深了,還請姨娘們回去歇息,若是累壞了姨娘,父親可會罵清春的。”
項清春的母親這時止了淚,也朝這些姨娘瞪眼道:“都在這裡幹什麼,還不下去?”
主母發話了,姨娘們雖然不情願,但還是得聽話退下,只是紛紛暗示這院子裡的心腹留意,有什麼壞情況趕緊回報予她們聽,好讓她們樂樂。
等人都下去後,項清春端了藥碗喝藥,而項母又開始哭了,將那嚶嚶的哭聲當成佐料,項清春面不改色地喝完了藥,連苦不苦都沒感覺。
風流無能的父親、柔弱愛哭的母親、心思各異的姨娘們、各有算計的庶出兄弟姐妹,這就是他現在的家。
“娘,我想要歇息了,您也回去歇息吧,莫要爲兒子累壞了身子。”項清春關切地說道。
項母對兒子的關心十分受用,又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叮囑他好生歇息,然後憶起了什麼,有些猶豫地說道:“春兒啊,你房裡的嫣紅翠柳年紀大了,你要不要……”收了她們。
不待她說完,項清春直接道:“娘你作主就好。”見他娘臉上帶着喜意,明顯是會錯他的意思了,補充道:“只要不留在我這裡就好,隨她們願意回家或是嫁給府裡的小廝都行。”
項母的臉色有些僵硬,心說她們最願意的是伺候你啊。不過這兒子一向強勢,既然這般說了,項母也不好干涉他的決定,叮囑他好好休息後,便帶着丫環嬤嬤離開了。
等人都走光後,項清春倚靠着牀柱吁了口氣,這個世界終於清淨了。半晌,叫人進來伺候他更衣,發現進來的是個陌生的美貌丫環,眉頭不禁擰起。
“你是誰,照光呢?”
那丫環福了福氣,低着頭說道:“回少爺,奴婢叫迎荷,是太太撥來代替紅嫣翠柳姐姐照顧少爺的,照光去給少爺催洗澡水了,還未回來。”
項清春看着她,道:“擡起頭來。”
迎荷擡起臉,是一張極美麗的臉,瓜子臉柳葉眉盈盈杏眼,透着一股惹人憐惜的柔弱。項清春垂眸,倒是明白母親爲何會將迎荷送來給他,與其便宜了父親,還不如塞給兒子享用,估計他那多情風流的爹也不好意思搶兒子的房裡人。
“以後沒事別到我房裡來。”
聽到這冷漠之極的聲音,迎荷心裡顫了顫,小聲地應了聲是。
109
西山秋獵回來不久,便是中秋了。
除了最後一天發出了些不愉快的事情,溫彥平覺得這次秋獵還是過得很愉快的。只是,愉快的秋獵過後,就是苦逼學習時間了。
等溫彥平花了幾天時間終於成功繡出一朵歪歪扭扭的小野花時,中秋到了。
溫彥平挨着窗口,雙手支在下巴看着窗外開得燦爛的菊花,那風中搖曳的細碎花瓣,帶來一種清麗之美,兩隻白色的狐狸在花前打滾撲花曬太陽,可愛得像兩條小狗一樣。
不知怎麼地,便聯想到了項清春那個人型狐狸精。叫他狐狸精也沒有誇大其詞,除了他眯眼睛的時候那眼神特別像狐狸外,還有他秀致到有些妖異的容顏,似乎五前年那時初見,十三歲的少年還是個清清爽爽的大男孩,誰知道隨着時間流逝,越長大那容貌越妖,叫他狐狸精都是稱讚了。
而且依狐狸精那種偏執的性格,再加上這種妖異的美貌,這輩子估計是難找到合心的老婆了。
想到項清春無法找到合心的老婆,不禁又是一陣幸災樂禍。
突然,溫彥平的眼神一凝,僵硬地看着那院子裡的一叢菊花前,四歲的小女孩和十歲的男孩一人抱起一隻狐狸,然後手牽着手相親相愛地走了……
“貴貴!”
聽到這聲叫喚,小包子停了下來,扭頭望來,看到花廳裡探出頭的人,抿嘴一笑,斯斯文文、秀秀氣氣的,十足的大家閨秀,奶奶糯糯地叫道:“大哥~~”
溫彥平從窗口翻了出來,先給四皇子行了禮,方挑眉道:“四皇子怎麼在這裡?今兒是中秋,不在宮裡陪皇后娘娘麼?”
“出來辦點事,稍會就回宮了。”四皇子矜持地答道,握緊了身旁小女孩的小手。
什麼出來辦事,辦事會辦到他們家裡來?這絕逼是來誘拐她家小妹妹的。看他一副防惡人棒打鴛鴦的警惕表情,溫彥平嘖了一聲,然後彎腰摸了摸小妹妹的腦袋,問道:“貴貴怎麼到大哥這裡玩了?要不要進來和大哥一起喝茶?”
小包子瞅了瞅她,又瞅向神色平靜,但微繃起的臉已經透露出緊張之意的大皇子,搖了搖頭說道:“大白小白跑進來了,貴貴過來找它們。貴貴要和四哥哥玩,明天再和大哥喝茶。”
四皇子鬆了口氣,又朝溫彥平矜持地說了聲,便趕緊帶着小包子離開了。
望了望那兩人,溫彥平突然想起自己曾答應過項清春要去探望他的,回來到現在還沒去看過他呢,便跳了起身,決定找莫潛一起去項府。
溫彥平先去主院那裡去尋找如翠說一聲。知道她去探病,如翠倒沒有阻攔,便讓人去庫房尋了合適探病的禮物讓她帶過去。
安排好一切後,溫彥平帶着小路子一起出了門,直奔莫府。
自從孫俏俏嫁到莫府後,溫彥平經常到莫府去探望她,一來二去的,莫府的門房也認得她了,也不需要通報便給她開了門。
“你們少爺在不在家?”溫彥平邊往裡頭走邊問道。
“自然是在的。”
溫彥平先去給莫母請安,莫母此時正忙着中秋節祭月索事,便沒留她喝茶敘話,讓她直接去了莫潛居住的院子。
剛到那裡,便見到小胖子和孫俏俏兩人正在池塘邊的涼亭裡一起餵魚呢,夫唱婦隨,濃情蜜意,真是羨煞旁人。
“俏俏姨,胖哥哥。”
兩人見她到來,忙讓人給她上茶,不過溫彥平倒是好那菊花酒,這菊花酒是莫府的廚子特別釀製的,喝來感覺比別家的菊花酒多了一種綿密清爽的口感,溫彥平極愛喝。所以每年中秋節時,都會到莫府這裡蹭幾壇菊花酒回去。
喝着菊花酒,溫彥平道:“俏俏姨,借小胖哥哥給我一個時辰,我和他一起去項府探望狐狸精。”
聽到她這不倫不類的稱呼,孫俏俏用手指戳了下她的腦袋,說道:“要叫姨父,仔細旁人聽到這亂七八糟的叫法笑話你。”
“小胖哥哥就像哥哥一樣親切,叫姨父我叫不出口。”溫彥平苦着臉,“而且小胖哥哥也一直叫我小師弟。”
莫潛撓撓腦袋,笑道:“叫習慣了,改不過來。”
孫俏俏有些好笑,不過心裡又嘆息起來,心說這小侄女怎麼越長越像男孩子了?表哥表嫂可有得操心了,只希望過兩年她及笄後有點兒姑娘家樣子。
孫俏俏親自去小庫房找了禮物讓莫潛帶去,將兩人送出了門。
溫彥平第一次來項府,好奇地瞅了瞅,總覺得項府的僕人實在是太多了,而且丫環們都好漂亮。那帶路的小廝先將他們帶到正廳,項父出來招待他們,聽聞他們來探望兒子,笑呵呵地寒暄幾句,便讓人帶他們到項清春所居住的院子。
項父是個眉目俊雅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襲藕荷色的長衫,看起來倒有一股子風流雯然之色。不過在溫彥平看來,項父一點也不像項清春,而且步履虛浮,身體有點兒虛,看來是女人多了,遲早有一天會被掏空身體。
項父不知道某人的想法,對於名滿京城的溫良義子倒是有些巴結,那過於熱情的笑容破壞了那一份俊雅之色,倒顯得平庸幾分。想到兒子是溫良的學生,心裡又不禁一陣得意,對溫彥平越發的熱情了。
溫彥平被他笑得心頭髮毛,很想一拳直接揍過去,不過想到這是項清春的父親,多少還是給點兒面子吧。
莫潛倒是來過項府幾次了,到了項清春的春華院後,便直接走了進去。
此時項清春坐在院子裡的葡萄架下賞菊看書,陽光明媚,秋菊開得正好,桌上擺着幾碟切成塊的各種餡的月餅和清茶,旁邊放着幾本書,悠閒又自在,兩個丫環遠遠站着伺候。
“狐狸精,我們來看你了。”
遠遠的,清脆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項清春猛地擡首,看着從院子前的長廊走來的小少年,那燦爛的笑臉讓陽光失格。
怔怔地看着那眉目格外漂亮的少年穿過燦爛的秋菊走來,項清春突然覺得今年的菊花開得極爲燦爛,陽光很溫暖,讓他的心情莫名飛揚起來。
看着兩人,項清春的眉宇有些溫軟,等兩人落座後,親自給他們倒了杯清茶,笑道:“今兒怎麼有空過來?”
莫潛指着溫彥平,說道:“是小師弟要來的。”
溫彥平大大方方地接道:“我不是說會帶禮物來探望你的麼?我很守信用吧。”然後曖昧地笑了笑,又問道:“對了,我發覺你家的丫環的質量普遍比其他府裡的高,一路走來都看到好些漂亮的了。快點叫你屋子裡的俏丫環過來給我瞧瞧,我聽說都是大美人兒呢。”一副興奮的模樣。
項清春的臉色馬上黑了,心中磨着牙,暗忖: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竟然敢學那些男人開始風流了,實在是欠打屁股……
莫潛一聽,便笑道:“小師弟你這般興奮做什麼?她們再漂亮也是狐狸精的人,與你無關。”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溫彥平啃着一塊芝麻餡的月餅搖頭晃腦,“我以後可要娶個漂亮的媳婦兒回去孝順我爹孃,現在多看一些漂亮的姐姐,有了對比,才知道誰是最漂亮的嘛。”
這話聽着怎麼那般像那些廝混在女人中的紈絝呢?
項清春和莫潛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很快地,這預感便成真了。
“我聽很多人說,胭脂紅衚衕裡有很多漂亮的姑娘,聽說極會伺候人,不知道有多會伺候人,我也想去瞧瞧,若是真那麼好,也買個回來讓她伺候我。”小姑娘一臉嚮往之色。
簡直是晴天霹靂!
項清春黑着臉瞪他,憋着一口氣道:“小孩子家家的別學壞,等你長大再說。”然後警告道:“你給我老實點,如果讓我知道你去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我會如實稟報老師聽。”
“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你是說胭脂紅衚衕麼?怎麼會是亂七八糟的地方,很多男人都去啊,爲什麼我就去不得?”溫彥平神色莫名。
兩人憋着氣看她,他們總不能告訴她,那裡一條衚衕一溜過去都是煙花之地,俗稱青樓,那些所謂的姑娘其實是窯姐兒吧?對於溫彥平,兩人還是瞭解的,溫良將她保護得極好,怕並不知道這胭脂紅衚衕是幹什麼的。
“我又沒要做什麼,只是去看看也不行麼?”溫彥平有些不開心地說。
莫潛和項清春異口同聲:“不行!”
“……”
見她氣得端着一盤子月餅背過身啃,兩人對視一眼,心中無奈。不管怎麼樣,絕對要打消她對胭脂紅衚衕的興趣,不然溫大人若是知道這事,絕對會將他們陰得褪去一層皮。
除此之外,項清春也莫名覺得不舒服,咬了咬牙,趕緊將那種莫名其妙的想法拍飛,絕對不能生出那種驚駭世俗的想法。
110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
項清春這傷是要安份地宅着一百天左右了,溫彥平和莫潛同時表示同情,對於這兩個閒不下來的傢伙來說,被拘在家裡一百天真是太鬧心了,所以離開時,兩人紛紛拍拍秀美的少年的肩膀以示安慰。
項清春容色淡然,目光淡淡地掠過兩人的臉,在那張平凡的小臉上多停留了幾秒,然後垂下眼瞼。他想,自己並不無聊,有些事情他需要好好想想,例如他的未來,例如……這個少年的笑臉爲何讓他開始變得在意起來……
對於項清春的傷,溫彥平探望過後,很快便拋在腦後了,又開始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苦逼的學習的日子。
中秋過後,她變得更忙了,很多事情一下子被提上了日常課程,例如管家理事、禮儀規矩、主持中饋……甚至是女紅!!萬惡的女紅啊!!
爲毛她必須得關在房裡拿這根沒有丁點重量的小鐵針戳塊布不可?她想拿刀拿劍來戳不知道行不行?
三個教養嬤嬤之一的桂嬤嬤很淡定地表示不行,然後義正辭嚴地告訴她,如果她能用刀和劍這等兇器繡出朵小野花,那她便沒有意見了。話還沒說話,就見穿着打扮都很精神氣的小少年袖子一抖,一把小短劍在手,然後對着繡架唰唰唰幾下,那塊布被戳了朵十分漂亮的花兒——還是鏤空的呢,都可以看到地面了。
看着小少年擡起下巴的得意勁兒,教養嬤嬤們沉默了。雖然說,這個無論是穿着打扮還是精神氣兒看起來都十分男孩子氣絲毫看不出“他”是“她”,但是,這是貨真價實的姑娘家啊!!當初被上面吩咐到溫府的時候,她們是聽說要來教導溫府的姑娘,初時以爲要教導的溫府姑娘是纔剛出生的三胞胎之一的女孩兒,哪知道來到後才知道溫府的姑娘是那傳聞中的“義子”。
好吧,接受現實後,看到這除了禮儀規矩外各種不合格的姑娘,她們確實覺得未來任重而道遠,決定要盡職將這不像姑娘的姑娘教導成一名各種兼優的合格優秀的貴女。
可是現在,嬤嬤們又有一種壓力山大的感覺。
幸好,這些嬤嬤都是宮裡有幾十年老資歷的深宮嬤嬤了,受到過太后和崇德皇帝肯定的,只不過沉默了下,很快便恢復正常,十分有職業精神地糾正某人這種拿刀拿劍不符合淑女的行爲,順便告訴她作爲一名合格的貴女該這樣那樣再這樣再那樣……喋喋不休幾個時辰後,溫彥平陣亡了。
果然,深宮老嬤這種東西,連女漢紙也不是對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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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幾載寒暑。
春日陽光明媚的院子裡,一名少年在舞劍。
少年的動作不算快,甚至一招一式宛若電影裡的慢鏡頭一般,可能連個眼睛不好使的老太太都能看清楚那招式。然而,那樣慢節拍中,似乎又蘊藏着無法估量的氣勢,劍氣掃過,院子裡的樹影翩飛,從中間被整齊削斷的葉子紛紛揚揚,在風中滑過,那一抹青翠更襯得院子裡的少年姿態優美,柔韌如竹。
一套劍法舞畢,少年收劍而立,緩緩擡頭望去,對上那雙烏黑如墨的靈眸時,整個畫面都鮮活起來,也讓旁觀的人憋着的一口氣舒散開來。
“大哥真厲害~~”
三名相長相似的孩子紛紛拍着小手叫着,漂亮可愛的小臉蛋上佈滿了激動的暈紅,其中一個看起來很精靈活潑的孩子興奮得直接蹦到院子裡,扯着少年的衣襬叫道:“大哥,阿雪也要學劍,大哥教阿雪好不好~~”
少年的身條兒瘦長,雖然在同齡人中算是比較矮小的個子,但對於三個孩子來說,大哥是十分高大威武厲害的。
溫彥平小心地將劍收好,方彎腰抱起小傢伙,在他漂亮的小臉蛋上親了會兒,笑道:“教你也可以,不過要等你長大一點才行,現在大哥教你們拳法好不好?”
長長和貴貴沒有意見,阿雪啜着小爪子有些依依不捨,見溫彥平實在不肯改變主意,方扁着嘴答應了。
當如翠來到大女兒的院子時,便看到依舊是一身颯爽男裝的大女兒帶着三個小娃娃正在打拳。身姿纖長的少年拳法利索,招招生風,看着威力剛猛,頗有風骨。反觀三隻小娃娃,哎喲喂,這歪歪扭扭的小身板,軟綿綿的拳頭,整就是個花拳繡腿啊。
如翠搖頭,也沒有出聲打擾,見幾個丫環站在廊前伺候着,便走了過去,招來伺候溫彥平的大丫環緋衣過來問話。
“彥平今天沒有功課?嬤嬤怎麼說?”
“夫人,公子今天休息。”緋衣抿着脣笑道,“嬤嬤說公子近段時間很努力,所以放她一天假。”
聞言,如翠明白了,定然是溫彥平好不容易有一個假期,誰知道三胞胎卻盯上了她,擺明着今天是要跟定她了。小孩子都有一個通性,喜歡跟比自己大的孩子玩,而他們的“大哥”便是他們喜歡跟的對象,特別喜歡讓溫彥平偷偷帶他們到街上玩兒。
看着院子裡四個孩子,如翠微微笑了會兒,然後又蹙起了眉頭,頗有些苦惱。
當了孃的人,要煩惱的事情多了,而她現在最煩惱的便是義女溫彥平。看着院子裡身姿纖長的少年,左看右看前看後看,都是個少年樣,拎出去說她是姑娘家,誰會相信?而且現在京城裡誰人不知道溫府的義子溫彥平的名號?若是突然說她是個就要及笄的姑娘家,絕對會讓人驚悚。
以前如翠姑娘覺得,反正她是個小孩兒,喜歡男裝打扮就男裝打扮吧,反正男裝也顯得精神勁兒十足,也帥氣多了,比打扮成女孩兒討喜。誰知道就是這麼一念之差,惹得小姑娘的思想走了岔路,現在想掰也掰不回來不說,活脫脫的以爲自己就是個男人了啊。
原本是想等着時間到了,種種現實擺出來她想要否認也不可能,到時她就會承認自己是個姑娘家,該收心了。可誰知——這小丫頭當年損了身子,比平常的姑娘長得慢,連胸部都沒腫起來呢!
說到這,如翠也憂心了一翻,連翻問了幾次大夫,大夫都說小姑娘這些年調養得很好,身體情況與平常人差不多,長得雖然慢了些,但也不是不長,只要耐心等待就行了。爲了讓她安心,大夫也舉了一些例子,很多身體不好的姑娘也要到十五六歲才發育,由此來證明小姑娘這情況是正常的,方安下心來。
不過想想自己當年滿十四歲後,胸前已經很有料了,再看看自家小姑娘那一眼平川的胸膛,如翠姑娘很想爲她掬一把辛酸淚。
大抵是某人的眼神太那啥了,溫彥平收拳時,就見廊下的如翠姑娘雙目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胸口看,頓時寒毛炸起,若不是此時衆目睽睽之下,她都要雙手環胸防備地躬起身體來了。
小包子們打了拳,雖然學得歪歪扭扭,但也十分歡快,皆撲過來抱着溫彥平的腿撒嬌,奶聲奶氣的聲音聽得人心都酥軟了。溫彥平蹲□來扶住他們,而其中也不知道是不是阿雪撲過來的力道太大了,溫彥平突然感覺到胸口一陣刺痛,臉色有些變化。
最近總感覺到胸口刺疼,甚至碰觸不得,稍稍用下力,都會傳來一股子的疼痛,害她穿衣服都變得小心翼翼的。她覺得自己生病了,這情況她沒敢告訴別人,連伺候她的緋衣也瞞着。至於隱瞞的原因,以她野性的直覺,覺得這會是一件會讓她十分崩潰的事情,難以啓齒,於是駝鳥地當作不知道吧。
“好了,你們都不要黏着你們大哥了,到娘這裡來。”如翠在一旁叫道。
溫彥平的臉色變化很細微,沒有人發覺到,帶着三個小包子一起向如翠走去。
“就會來煩你們大哥,阿雪,是不是又想讓你大哥帶你們出去玩?”如翠訓道,大兒子只要手裡有書,宅在屋子裡一個月不出門也沒問題,貴貴也乖巧得不像他們家的孩子(溫大人和如翠姑娘表示他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這麼乖過),就只有阿雪鬼點子多,常掇攛着哥哥妹妹做壞事。
阿雪忙摟住如翠,小嘴甜蜜蜜地在她臉上蓋香吻兒,表示自己是無辜的。
如翠好笑地拍拍他的小屁股,笑道:“好了,廚房剛做了些新鮮的點心,你們一起過來吃。”
待三隻小包子排排坐啃點心時,如翠拿出一封信來遞給溫彥平,說道:“彥平,這是你的信。”
溫彥平叼着一塊糯米糕,看了上面的字跡,不禁笑道:“是寄溪表叔寄來的。”等看了信後,又驚訝了,“娘,寄溪表叔說不日將到京城來看我們。”
聞言,如翠也挺驚訝的,算算時間,譚寄溪今年也有十三歲了,前些年他們帶三胞胎回平津探望老太太時,譚寄溪便一直叫嚷着要來京城玩,可惜身子骨不好,一直被譚家人拘着,生怕舟車勞頓,一個不慎病倒了怎麼辦,哪裡敢讓他隨便到外頭去。
“他的身體好了麼?可是祖母答應的?”如翠詢問道。
溫彥平看着信,回答道:“信上說已經沒有小時候那般弱了,他磨了很久才讓曾外祖母答應的呢。他還說,他來京城後,讓我有空就帶他去遊京城呢。”說着,心裡已經在琢磨着等譚寄溪來了,要帶他去哪裡玩好。哎呀,到時也要叫上小胖子他們,項清春和衛朝浥主意多,也叫他們來出個主意,一定要讓小表叔玩個痛快。
知道譚寄溪要來後,溫彥平再也坐不住,倏地起身,對如翠道:“娘,我去找胖哥哥拿個主意,今天就不在家裡吃飯了。”
見她就要跑,一個小身子撲了過來,小手抱住她的腿叫道:“大哥,大哥,阿雪也要去玩~~”
溫彥平居高臨下地看着小弟弟,對上那張像極了溫良的漂亮臉蛋,不禁有些心軟,用力揉了把他的小臉蛋,說道:“好吧,不過你得乖乖的,不準自己到處跑。”然後轉頭對剩下的兩個小包子道:“長長,貴貴,哥哥今天帶阿雪出去,下次再帶你們,好不好?”
長長伸出小手舉了五根肉乎乎的手指,奶奶糯糯的聲音很嚴肅:“大哥要給長長帶味然居的銅鑼燒,五個。”
味然居的銅鑼燒是三胞胎們的最愛,不過怕他們小小年紀吃壞牙齒,或者只吃零食不吃正餐,所以一直被嚴格限制數量。現在可以宰人,精明的長長小包子自是不客氣。
貴貴也有樣學樣地伸出五根手指比着,“大哥,五個銅鑼燒!”然後可以送兩個半給四哥哥~~笑得甜蜜蜜的小包子心裡已經着要送好吃的東西給經常上門來陪她玩兒的四皇子了,可喜可賀,四皇子這些年的功夫沒有白費。
“行!”溫彥平滿口答應,然後在如翠的叮囑聲中,拎着阿雪出了門。
出了門後,活潑的小包子就像放風的犯人一刻不得停,幸好溫彥平體力不錯,應付一隻精力充沛的小包子綽綽有餘,若是三個小孩子一起出來,她非累下趴下不可。
讓人給幾個府送了訊兒後,溫彥平帶着阿雪往城裡的鳳鳴樓行去。
鳳鳴樓是他們的據點之一,每回有啥事要商議,便給大夥兒傳遞消息,然後聚集到鳳鳴樓裡商議。
很快地,莫潛、衛朝浥、周拯煦都來了,只有項清春姍姍未來。
衛朝浥見坐在溫彥平身邊正用那雙漂亮的大眼睛骨碌碌地看着周遭的小孩兒,微挑起眉問道:“這是阿雪吧?怎麼帶阿雪來了?”雖然三胞胎中的兩個男孩長得極爲相似,但卻可以從神態中區分開來,長長沉穩淡然,阿雪活潑精靈,眼珠子一轉就知道是哪個了。
小傢伙朝他露齒一笑,笑得衛朝浥等人真心想捂臉。小包子乃表要用溫大人那張絕代風華的臉露出這種燦爛過頭的笑容啊!好傻氣!
“表姨父、衛師兄、周師兄。”阿雪乖巧地問候。
“阿雪,好久不見了,表姨父抱抱。”莫潛撲了過來,抱着小包子到一旁玩兒了。
溫彥平探頭往窗外瞧了瞧,仍是沒有看到項清春的身影,不禁詫異問道:“狐狸精呢?好像很久沒見到他了。”
聞言,所有人都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看得溫彥平有些莫明其妙,趕忙追問狐狸精發生了什麼事情。
周拯煦清咳一聲,說道:“咳,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最近清春的孃親正忙着給他選妻呢。”
“誒?”
見她瞪圓了眼睛,衛朝浥意有所指道:“其實並不奇怪,項清春也二十歲了,早該成親了。”
然後,項清春的小夥伴們開始眉來眼去地表示對狐狸精作爲一個正常的男人,卻沒有任何原因遲遲未婚表示各種猥瑣猜測,三個表面認真內心嚴重歡脫的男性得十分猥瑣,一種男人們都懂得的眼神。
男人們都懂了,只有一個僞少年正瞪着眼睛根本無法接收自家小夥伴們的腦線波,開始感覺到這個世界可能和她想像得不一樣,甚至對男人這種生物也是一知半解的小姑娘想起小時候混在強盜堆裡得到的經驗,不禁猥瑣了。
話說,狐狸精爲毛一直沒成親呢?不會是……那方面有問題吧?
111
項清春到來的時候,發現除了一個懵懵懂懂的小豆丁,其餘的人正用一種十分詭異的目光盯着他,讓他不禁想要低首自省是否自己今天的穿着不得體之類的。
項清春很快便剋制住自省的念頭,視線若無其事地在廂房裡的人身上溜了一圈,觸及那坐在窗邊的小少年時,眼神黯了黯,面上卻無絲毫異樣地走進來,低沉溫磁的聲音說道,“抱歉,我來遲了,剛纔有點事耽擱了。”
“沒事沒事,我們也沒有來多久。”莫潛哈哈笑着,怎麼看都有點心虛的樣子。
小包子阿雪揮着嫩嫩的小爪子,露出一個燦爛到傻氣的笑容,奶聲奶氣地說:“狐狸師兄,表姨父和師兄們正說狐狸師兄爲什麼這把年紀了還沒有成親哩。”
幾個少年木無表情地看着笑得純真無瑕的小包子,心中抽搐不能:溫大人的兒子不可能這麼蠢真,真是太不科學了啊有木有!
項清春的臉色有些僵硬,眯着眼睛一一看過去,連素來喜歡和他作對的衛朝浥都有些吃不住他那種狐狸似的眼神,眼神飄啊飄的,心裡已經將天然黑的小包子拎起來打屁屁了,哪管你是不是恩師的兒子。
項清春哼了一聲,施施然地坐到溫彥平旁邊的位置上,拉了拉衣服下襬將之撫平,端坐的模樣說不出的冷豔高貴,配上那副狐狸一般妖精似的美麗容顏,還真有幾分範兒。
旁人吃不住魅力四射的狐狸精,但溫彥平卻是個遲鈍的,饒有興趣地湊過來,興奮地問道:“狐狸精,你要成親了麼?你娘子是哪家的貴女?長得美麼?”
項清春睨向她,脣角翹起,似嘲非嘲,問道:“我的妻子,美不美與你何干?”
也不知道哪一句話踩到他的痛腳了,溫彥平只覺得這隻狐狸表面看起來平靜,但暗地裡卻是炸毛了,那眼神好恐怖哦。雖然猜不透,但小姑娘仍是興致勃勃地搓着手道:“當然與我關了,我想瞧瞧能讓狐狸精你這種眼毒嘴毒的人相中的姑娘是什麼樣的,以後我要娶娘子時,也可以做下借鑑嘛~~”
聽到這話,衛朝浥等人卻笑了出來:“喲,小師弟這是想姑娘了?”
周拯煦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項清春,也接着笑道:“你才十五歲,其實並不急。”他是在場所有人中心思最細膩之人,雖然心裡總有種怪異感,奈何項清春藏得實在深,也猜不出那怪異感是什麼,只讓他下意識地多關注罷了。
莫潛一胳膊過來勒住她的脖子,笑道:“小師弟,你毛都沒長齊,就想姑娘了,小心長不大啊。”
項清春見兩人膩到一起,手指微動,卻見溫彥平已經將脖子上勒着的胖胳膊甩下,生氣道:“誰說我毛沒長齊,不是已經很長了麼?你們的頭髮都沒我長呢!”說着,一臉氣憤地指着自己的用玉冠高高束着的頭髮。
“……”
四個剛過弱冠之年的男人囧囧有神地看着她,再一次佩服溫良,到底腫麼將他家“義子”保護得這般純潔的?都十五歲的少年了,竟然還這般不諳世事,害他們也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哎呀,小師弟腫麼能這般無知呢?怨不得一直想要買個胭脂紅衚衕的姑娘回家當丫環伺候她呢。
“對,大哥的毛好長~~”小包子阿雪攀到凳子上,摸摸溫彥平垂在背後的烏黑長髮,然後朝一干男人萌萌地笑着,“阿雪的毛也很長~~”
溫彥平挺了挺胸膛,驕傲地說道:“那是,我的頭髮可長了,哪是毛沒長齊。”
“阿雪的毛也長齊了~~”小包子奶聲奶氣地說。
於是一大一小的兩隻笑得特別歡脫,充滿了一種“我們已經長大了”的自豪感。
“……”
簡直不堪忍睹,表在他們這些成熟的大男人面前說這種笑死人的話啊好不好!!四個男人瞬間無力,反應不能,再一次對溫良拜服:溫大人您這般聰明絕頂的男人,爲何會有這般單蠢的義子和兒子呢?
項清春心中無力嘆息,生怕教壞了兩個小師弟讓溫良生氣,忙轉移了話題,問道:“好了,你們叫我出來做什麼?”
衆人也很識趣地跟着轉移話題,衛朝浥懶洋洋地端着茶杯喝了口茶,指着溫彥平說道:“是小師弟叫咱們出來的。”
溫彥平環視在場的人,周拯煦撫袖爲在場的人斟茶,臉上掛着文雅的微笑,通身氣派斯文優雅;衛朝浥手執茶杯,慵懶的模樣像一匹暫時蟄伏的狼,看起來就是一名意氣風發的世家清貴公子;項清春脣角含笑,氣質斯文如書生,越發妖美的面容幾乎模糊了性別,舉手投足間透着一種奇特的韻律格調,讓人一見難忘;身形微胖的莫潛一身錦衣如華,憨厚的笑容,透着一股憨實的氣息,也自有一翻氣度。
溫彥平暗暗點頭,對自家的小夥伴們的外在條件都挺滿意的,覺得他們拿得出手,可以將他們介紹給小表叔認識。
將一碟鹽水煮花生放到阿雪面前讓他自己剝着吃後,溫彥平方說道:“其實今天叫你們出來有兩件事,一是咱們師兄弟幾個好久沒有坐下來說話了,叫你們出來聚聚。二是我家表叔要來京城,想讓你們給我拿個主意,到時好好招待他在京城裡玩,讓他賓至如歸。”
雖然溫彥平在京城呆了好幾年了,不過溫良管得緊,她也沒有多少時間瞭解京城,自是比不得這些土生土長的京城世家子弟。
原來是表叔……項清春看着小少年明媚的笑臉,明明長相平凡,偏偏一雙眼睛格外漂亮,如一副山水墨畫的點晴之筆,讓整個五官都變得格外有味道,越發的耐看。或者這只是他自己生了妄想,纔會這般認爲罷了?明明只是個長相平平的醜小子罷了。
想罷,項清春心中有些僵硬,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
“小師弟,你說的表叔就是譚家的那個譚寄溪麼?”莫潛倒是聽說過這個人,畢竟譚家可是自家妻子的外祖母孃家,雖然這親戚關係扯得挺遠的,但也是門親戚不是,對譚寄溪這個譚家的寶貝疙瘩有些印象,忙問道:“聽說他與溫表哥長得十分相像,不知情的人還以爲他是溫表哥的兒子呢。”
“對~~”溫彥平有些自豪地說。譚寄溪名義上雖然是表叔,但年紀比自己小,又長得這般像溫大人,她在心裡是當弟弟看待的,與譚寄溪的感情十分好,所以纔會這般重視譚寄溪的京城之行,也想將他介紹給自己的這些師兄們認識。
見她這模樣,在場的幾個少年如何看不出她對譚寄溪的在意,索性近來無事,便答應了她到時會好好招待譚寄溪。
說了目的後,溫彥平又想起之前的話題,捂着嘴笑着湊到項清春那裡八卦,“狐狸精,你娘近來真的要給你選妻麼?”
項清春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確實如此。”不過他並沒有放在心上罷了。
溫彥平搓搓手,興奮道:“那你看中了哪家的小娘子?”
不知爲何,看到她這般興奮,心裡止不住地涌起一股怒意。心裡已經陰暗得不行,語氣卻沒什麼變化:“沒有。”
“誒?”溫彥平雙目圓瞪,“你都看不上眼?”
這時,衛朝浥哼笑一聲,說道:“以狐狸精苛刻的眼光,他能瞧得上眼纔怪。”然後將一手撐在項清春的肩膀上,又道:“狐狸精,我覺得你還是死心吧,隨便湊和着找個貴女娶了算了,這世界上能長得比你還要出衆的女子實在是太少了。”
聞言,在場的人看向項清春那張臉,不約而同地點頭同意此話。項清春這個人看起來斯斯文文,一副清雅的貴公子模樣,其實性格極爲偏執極端,追求美麗的皮相,皮相不出衆的人從來無法入他的眼。他在少年時期便說過,將來要娶的妻子絕對要比自己長得還要出色的女子。而少年時的項清春已經是個美少年,不過眉眼稚嫩,看起來只是讓人覺得漂亮罷了。等年紀漸長,那種奇特的風骨形成後,容貌也往妖異上發展,眯起眼睛的時候,活脫脫就是隻狐狸精在世,怨不得大夥都跟着改口叫他狐狸精了。
所以說,若真的要娶個比他長得還要美麗的姑娘,他們覺得項清春這輩子可能娶不到老婆了,若不能湊和着,還是打光棍吧。
莫潛點頭道:“衛少說得極是。而且……”已經稱不上胖子的莫潛鬼鬼祟祟地湊近他,小聲說:“狐狸精啊,我聽說你房裡挺多貌美的丫環的,不過都沒有留久,你……真的因爲她們沒你長得漂亮,所以不屑於碰她們麼?”
“閉嘴!”項清春直接一巴掌拍到那腦袋上去,玉面上浮現些許紅暈,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可是這模樣看在溫彥平眼裡,越發地肯定了狐狸精有難言之隱,頓時同情無比。她知道男人對自己不行的事情極度在意,所以難得好心地沒有拆穿他,甚至決定以後要顧着點他的面子,爲他掩飾一二吧。哎,誰讓狐狸精雖然一肚子壞水,但也幫了她很多忙呢,這點兒男人的面子,她還是很好心地不挑明,大家心裡知道就行了。
項清春剛修理完了胡言亂語的胖子,轉頭便瞧見某人同情的目光,頓時頭皮有些發麻,饒是他一向聰明,也不知道某人的腦洞腦補到哪裡去了。
難得的聚會就在衆人心思各異中結束了。
與他們告別後,溫彥平帶着小弟弟阿雪去味然居買銅鑼燒。
不過項清春詢問他們的目的後,眉頭微蹙了下,決定跟他們同行。對此,溫彥平一陣奇怪,不由問道:“狐狸精,你也喜歡味然居的銅鑼燒麼?”
項清春淡然道:“尚可。”
阿雪聽到自己喜歡的東西有人喜歡,整張小臉都亮了起來,一手拉着溫彥平的手,一隻手抓着項清春,在他們中間一蹦一跳地走着,奶奶糯糯的聲音叫道:“狐狸師兄,阿雪可喜歡銅鑼燒了,吃了銅鑼燒會有好運氣哦,狐狸師兄也和阿雪一起吃銅鑼燒增加運氣吧~~”
項清春用一種詭異的目光看着語調輕快的小包子,心中再一次懷疑,這般單蠢傻二的孩子,真的是溫大人的兒子麼?
溫彥平望天,心說阿雪調皮搗蛋時像溫大人,犯蠢賣二時就像如翠姑娘,沒啥好奇怪的。
剛買好了銅鑼燒,三人踏出味然居時,恰巧遇到大皇子帶着幾個隨從走過。
“溫彥平!”大皇子有些詫異地看着三人,牽着孩子買銅鑼燒什麼的,爲毛他會覺得這是一家三口的感覺呢?
“見過大殿下。”溫彥平和項清春忙過來行禮請安。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大皇子隨意問道,視線掃過項清春,見他恭敬地垂着眼,神色淡然,寵辱不驚,心頭不知怎麼地有些不是滋味。
項清春這個人是極爲聰明的,自從他跟在自己身邊起,他素來極滿意他的機智手腕,可是項清春這人的心思難測,又素有野心,稍不留意,被他反咬一口不自知。大皇子雖然一直對他信賴有加,但卻經不住身邊的人有心挑撥,在幾位謀士的暗示下,大皇子對他生出防備之心。所以前段時間,他尋了個由頭將他明斥了一頓,最後讓他回家反省。雖然沒有說明,但大夥心知肚明,他是要放棄項清春了。
大皇子知道自己與項清春生了間隙,這人自己以後是不能用了,心裡頗有些可惜,卻沒放在心上。現在看到他並不因爲自己的放棄他而沮喪難過,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不過想到自己身邊還有其他才華並不輸項清春的謀士,心裡的悶氣方去了幾分。
溫彥平有些詫異地看他,說道:“買銅鑼燒啊,大殿下的眼睛不好麼?”然後有些憂心地說,“眼睛不好使的話,還是趕緊看太醫吧,不然老了時會受罪的。”
大皇子心中一堵,努力壓住不快感,笑道:“我的眼睛自然很好,只是奇怪你們怎麼來買這種東西罷了,溫府沒有廚子會做麼?”
“買來自然是要吃的了。”溫彥平不以爲意,覺得大皇子腦子可能有病,連這點都不懂。而她這般想着,臉上便顯示出來,看得大皇子心中更堵了。他不過是隨意問一句罷了,爲毛這小子總是能讓人這般堵心呢?
就在大皇子覺得不能與這種人一般見識欲離去時,又見那長相平凡的少年笑嘻嘻地看着他,眼睛一轉,問道:“大殿下怎麼在這裡,聽說下個月大殿下就要大婚了,彥平可要恭喜大殿下了。不過大殿下也真是閒呢,不需要做些什麼準備麼?”
怎麼這人說話句句都不中聽呢?
大皇子實在憋得難受,努力撐起自己皇子的氣度,淡淡地說:“自有下人準備,本皇子不需要親力親爲。”憋得實在難受,大皇子也不想和她廢話,寒暄幾句後,便帶着他的隨從離開了。
溫彥平朝他的背影扮了個鬼臉,對項清春說道:“我實在不喜歡他,最愛喜歡裝模作樣,又心胸狹窄。狐狸精,在這種人身邊做事,會很難受的,你還是另擇明主吧。”
他早就脫離大皇子了,看大皇子的反應,與他計劃的差不多。
項清春淡淡地笑着,沒有說什麼,妖異的美顏在春日明媚的陽光中,彷彿發光一樣。
112
過了幾天,譚寄溪終於來京了。
城門口,當看到從馬車上從容而下的那名面容俊秀無瑕的少年,周遭的人瞪圓了眼睛,懷疑他們看到當今太師的私生子了,=O=這也長得特像了吧,,說不是私生子真沒人相信啊,
還未給衆人各種桃色YY的時間,然後是一個精神的少年騎馬而來,遠遠地就叫了起來,“小表叔,”
那與溫良長相相似的少年正好奇地打量進出城門的百姓,聽到這聲音擡頭望去,臉上露出高興的笑容,蹦跳着揮手叫道:“彥平哥~~”
觀衆們:=口=這是什麼稱呼,亂七八糟的!
溫彥平和譚寄溪這兩個相見歡的叔侄完全沒有理會旁人囧囧有神的目光,蹦到了一起說起話來,高興得忘乎所以,最後還是陪同小堂弟一起上京來的譚寄川清咳一聲,開口讓兩個少年收斂一點,這裡還是城門外呢。
譚寄溪與溫彥平擠眉弄眼,然後一本正經地端正表情,淡然穩重,頗具世家子弟風姿氣度。
溫彥平忙去向譚二叔行禮,“大表叔,一路辛苦了,我來接你們了。”
譚寄川看着笑得格外燦爛的少年,長相雖然平凡,但神彩飛揚,氣質灑然,怎麼看都是個正值風華正茂的少年。嘴角抽搐了下,心裡再一次懷疑,這真的是個姑娘家麼?其實當初說救下的是女孩兒的話纔是溫良拿來騙人的吧?
“可是子修讓你來接我們的?”譚寄川和藹可親地問道,心裡覺得表弟有心了,他都沒有讓人將他們準確抵達的時間告訴他們呢。
“當然不是了。”
“……”
“爹孃都忙,兩位表叔難得來京,我這作侄子的也應表下孝心嘛。”溫彥平一臉正氣凜然。
譚寄川瞬間無力,看看笑得燦爛的少年,還有自家一臉感動的小堂弟,心裡升起一種白瞎了這等好長相的感慨——若是小堂弟不傻乎乎的,也不會叫了這僞少年這麼多年的“彥平哥哥”了。不過算了吧,反正大夥都覺得沒必要說明白,就讓他當這個是哥哥好了。
說了幾句話,譚寄溪再次被塞回馬車裡,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溫彥平翻身上馬,帶領他們往溫府而去。
到了溫府時,溫府管家明叔得了溫彥平譴回來的下人的通知,已經在守候多時,忙將他們迎了進來。
很快地,如翠也帶着三胞胎也迎了出來。
衆人一一見禮入坐後,如翠笑道:“大表哥,怎麼不先使個人遞個消息給我們,也好派人去接你們。”雖然他們說了抵達的日期,但卻沒有明確的時辰。
譚寄川哂然一笑,指着與溫彥平坐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譚寄溪,說道:“彥平已經親自來接我們了,這孩子有心了,不必如此麻煩。”
見如翠懷疑地望向自己,溫彥平討好地笑着,說道:“娘,小表叔在信上說了明確的時辰了,我想去接他,所以纔沒有告訴你們。”
果然是這熊孩子自作主張,怕是趁機想跑出去放風吧。如翠無奈搖頭,見三胞胎好奇地瞅着譚寄溪,心知譚寄溪與溫良相似的容貌會引得三胞胎驚奇,便笑道:“長長、阿雪、貴貴,這是你們小表叔。”
三胞胎兩歲多的時候溫良帶過他們回平津探望譚老太太,那時候他們年紀還小,不曾記事,記不住人,所以現在見到小表叔時都對他那張臉挺稀奇的,這長得好像他們爹爹,和他們也好像哦。
長長很淡然地喚了一聲“小表叔”,貴貴眨巴着眼睛,也糯糯地叫着“小表叔”,阿雪目不轉睛地盯着少年,然後歪歪首,看着他孃親,一臉稚氣天真地問:“娘,這個纔不是小表叔,他和爹爹長得好像,和我們也長得像,是爹爹的私生子纔對!”說到這,阿雪肯定地點頭。
“噗!!”
正在喝茶的譚寄川噴了,將自己嗆個半死。
如翠張大嘴巴,溫彥平也驚呆了,錯愕地看着譚寄溪和三胞胎,然後有些傷心地想:難道溫大人真的瞞着她娘生了私生子?看來不應該是表叔,是弟弟纔對!真是讓她太傷心了。
穩重的長長聽到弟弟的話,再也維持不了穩重的表情,一臉崩潰地看着傻弟弟,說道:“你這笨蛋,家醜不外揚,就算是事實,也應該關起門來解決私生子,永遠將他踩到塵埃不能翻身才對!”
懵懂乖巧的小貴貴眨巴了下大眼睛,然後大驚失色,叫道:“爹爹要被野女人叼走了麼?娘,貴貴只要三個哥哥,不要再多一個哥哥可不可以?”眼中淚光閃爍,小嘴抖了抖,可憐兮兮的。
瀕臨崩潰的長長再次被傻乎乎的妹妹弄得完全崩潰了,叫道:“阿雪,貴貴,家醜不可外揚!書讀到哪裡去了?白教你們了!”
……問題是,經你一再提醒後,大家才知道這是家醜啊長長!=O=
在場的人被三隻不着調的小包子弄得一臉木然,風中凌亂了,淡定強大如管家明叔這一刻都被三隻小包子弄得覺得譚寄溪是他家少爺的私生子了……Orz……周圍伺候的下人們埋下臉,覺得他們似乎聽到了很可怕的東西,原來譚家的小少爺是他們家大人的私生子啊,這真是醜聞啊,二少爺說得對,家醜不可外揚啊……
這時,如翠等人終於反應過來了。
譚寄川額角的青筋突突地跳着,一口氣憋在胸口難受得緊,看着某三隻犯傻的小包子說不出話來。
如翠姑娘淡定道:“阿雪,貴貴,你們要淡定!就算面對殘酷的事實也要保有自己的理智!”
下人們再次一驚:( ⊙ o ⊙)!連夫人都承認了,難道真相是高華的溫大人真的有私生子?
譚寄川忍無可忍地瞪向這不着調的表弟妹,姑娘,要好好教孩子啊!
譚寄溪氣得蹦蹦跳:“不可能,我是我爹孃的孩子,纔不是溫表哥的私生子!!”
“……”
溫良進來的時候,便看到亂糟糟的客廳,一臉崩潰木然的下人,臉色鐵青的大表哥,三隻委屈的小包子,淡定的二翠姑娘,像顆跳豆一樣的小表弟,陰沉着臉的義女……這是怎麼了?
“這是怎麼了?”溫良一身朝服走了進來,見到大表哥挺高興的。
“溫大人,你回來啦。”如翠嘴快地說:“正在說你的私生子呢。”
溫良:=口=!!!他幾時有私生子了?腫麼自己都不知道?
這時,三隻小包子朝他撲了過來。阿雪和貴貴一人一邊抱住他的腿,長長板着臉扯着他的袖子,仰起小臉瞅他。
長長:“爹,聖人說,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您不修身,怎可齊家,怎可治國,怎可平天下?爹,您這樣會對不起天下人的!!”
溫良:=O=!!長長,這質疑太嚴重了,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了麼?
阿雪:“嚶嚶嚶……爹,不要生私生子,阿雪會很乖的……就算生個私生子,不要生這麼像咱們家的行不行?”
貴貴:“嗚嗚嗚……爹,貴貴有三個哥哥就好了,不想再多要一個了……”
看着三隻委屈兮兮的小包子,素來智明機智的溫大人差點也崩潰了,到底哪裡來的私生子?他從頭到尾只碰過一個女人,怎麼可能會蹦出個私生子來?
“閉嘴,你們這三個笨蛋!我纔不是私生子!!”譚寄溪繼續蹦蹦跳地叫囂着:“我是表叔,是表叔!!”
溫彥平蹙眉問道:“真的不是私生子?”不太相信的模樣。
如翠姑娘淡定道:“放心吧,溫大人這麼聰明的人,知道私生子的壞處,是不會弄出個私生子的。因爲——會斷子絕孫的!”
譚寄川:= =!姑娘,你不開口真的沒人當你是啞巴的。
於是譚寄川突然明白了,這些孩子之所以這般的二傻,絕對是與他們娘有關,而不是與他家英明機智的表弟有關。
等溫良終於弄明白這鬧的是哪出,頓時啼笑皆非,看着三個淚眼汪汪地瞅着自己的小包子,心道:長長,你不是素來很聰明的麼,怎麼關鍵時候也跟着弟弟妹妹們犯二了?
等終於將事情解釋清楚後,三隻小包子才放下了“私生子”的緊張,而溫良少不得將嘴巴總是快過腦子的阿雪揪過來打了下屁股,再訓斥了下大兒子不準總是被弟弟糊弄,至於乖巧的小女兒,算了,這是要嬌養的,乖得沒邊了,捨不得罵啊。
看着誤會解釋清楚,譚寄川壓下心中的無力感,語重心長道:“子修,孩子要好好教育。”
溫良正色道:“大表哥放心,子修省得。”
……你省得的話,還會將你家的孩子教得這般二?!譚寄川表示深深的懷疑。
這時,溫彥平見小表叔仍是氣乎乎的,瞪向三胞胎,擔心他們生了間隙,忙將三胞胎拉過來,嚴肅地問道:“阿雪,是誰教你說這種話的?長得像的不一定是私生子。”作爲大哥,她擔任着照顧教育弟弟妹妹的責任,絕對不能讓弟弟妹妹們誤入歧途。
小傢伙眨巴了下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同樣一臉嚴肅地說:“敏臣哥說的!”
敏臣?虞敏臣?
溫彥平很快便想起了隔壁定國侯府的長子虞敏臣,小名叫崽崽的孩子,不禁面色微變。虞敏臣無疑是個看起來很好乖巧可愛的孩子,長得那叫一個俊俏可愛,微笑的時候那叫一個風光霽月、高華出塵!可是——那是一個思想絕對詭異的傢伙啊!!怨不得阿雪會認爲長得像溫大人的譚寄溪是溫大人的私生子了,這種事情在虞敏臣那熊孩子看來,長得這般像絕對是有貓膩的。
長長板着臉說:“笨蛋,敏臣哥的話有八成不能信!”都是這兩個笨笨的弟弟妹妹,害他也跟着犯錯。
阿雪和貴貴都看着他,小嘴扁着,委屈地說道:“敏臣哥明明說得很對,大哥也說了。”
“誒?”溫彥平不知道怎麼又扯到她身上了,明明她思想端正,從來沒有教壞弟弟妹妹們。
長長看向溫彥平,蹙着小眉頭說:“大哥,要以身作則!”
溫彥平:=口=!!長長,我做了什麼不對的事情了麼?
阿雪樂顛顛地補充道:“大哥說過,只有咱們娘給爹生的孩子纔是兄弟,其他女人和爹生的孩子是敵人。不是同一母親所出的孩子,是犯了異心,男人要斷子絕孫的!”
衆人:=口=!!
這一刻,溫良突然覺得大表哥說得對,孩子要好好教育!
將幾個孩子都教育了一翻後,溫良開心地歡迎大表哥與小表弟的到來,寒暄幾句後,終於進入正題。
“子修,寄溪轉眼也有十三歲了,好不容易身子骨也養得像正常人一樣了,三叔決定讓他去參加今年的鄉試。”譚寄川作爲譚家這一輩最年長的大哥,對下面的堂弟妹們頗爲關心,“寄溪是三叔唯一的孩子,三叔對他的期望很大,希望他能考取個功名。”
溫良點頭,含笑道:“確實該如此。”
譚寄溪一臉悶悶不樂,張口想說什麼時,在大堂哥一個眼神過來時,只能閉上嘴。
譚寄川喝了口茶,繼續道:“只是,寄溪素來頑劣,祖母以前疼惜他身體弱,沒讓他跟着家族裡的兄弟一起去族學,爲他請了先生讓他在家裡學習。可是府裡特地爲他請的先生幾次三翻被他氣走了,三叔罵了幾次都沒用,所以便想將他送到你這兒來,等到了秋闈前再接他回去參加鄉試。你的學問是極好的,有你指點他,三叔也放心。”而且譚寄溪雖然頑劣,但卻極聽溫良的話,有溫良鎮着,他們都放心,這也是無耐之下才做的決定。
溫良聽罷,自然知道他們的打算了,自是沒有任何推辭地應下了這事。如翠也適時地作了安排,讓人特地收拾出個清淨的院子讓譚寄溪居住。
“小表叔,真是太好了~~”溫彥平高興地說,“真好啊,能參加鄉試。”
譚寄溪雖然覺得能和溫彥平住在一起很好,但對於自己以後可能要天天關在屋子裡讀書的事情又有些鬱悶,聽到溫彥平前一句話時以爲她很高興自己能住這裡和她玩,誰知道聽到她接下來的話,頓時有些氣悶地瞪着她,說道:“你是溫表哥的兒子,學問自然好,應該早就通過鄉試成爲秀才了吧?”
“沒有。”溫彥平鬱悶地扭頭。
“爲什麼?”輪到譚寄溪吃驚了。
“爹不讓我去考。”連莫潛這不愛學習的人都有個秀才之名,她卻什麼都沒體驗過,人生太不完美了。
一旁正聊着天的譚寄川與溫良聽到他們的對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若給你去參加鄉試,那纔是鬧大發了。還有,姑娘,你真的是女孩子啊,表總是忘記自己的真實性別以爲自己其實是個漢紙啊行不行?
113
在秋闈到來之前,譚寄溪要在溫府住上幾個月,而這幾個月期間,並不是來作客玩耍的,還有讀書的重任。當然,譚家人會如此放心地將譚寄溪踢給溫良,也因爲譚家人信任溫良的緣故。
可以說,在譚家人眼裡,幼年喪母的溫良已經歸爲他們譚家的孩子了,與無情無義逼死妻子的鎮國公沒丁點關係。譚家人也算是看着他長大的,知道他的品行,所以對他極爲放心,根本沒跟他客氣。而且譚寄溪被老太太寵壞了,確實只有溫良能管教一二,其他人還真奈這小子沒轍。
爲此,譚寄溪之父特地寫了封信來感謝溫良,然後讓順便來京城辦事的譚寄川將人送來。
小表弟雖然被譚老太太養得愁人了點兒,但對溫良而言卻不是個事兒,自然不作推辭地應下。這讓譚寄溪覺得自己的未來不太好過,不禁有些後悔以前不珍惜,常常氣跑那些先生,纔會被踢到京城裡來。又有些苦中作樂地想,至少他和自己最喜歡的彥平哥哥住在一起幾個月,以後兩個人能一起學習,也是美事一樁。
可是,無理取鬧的現實很快讓他感覺到了生活的殘酷!
當知道溫良並沒有像自家父親逼他學習一樣地逼迫溫彥平上進,甚至對溫彥平縱容無比,根本不需要溫彥平寒窗苦讀考取功名什麼的時候,譚寄溪鬱悴了。更讓他鬱悴的是,溫彥平她根本不會和他一起讀書學習啊喂,一個人好寂寞。
爲毛啊?
面對小表弟一臉不公平的表情,溫良自是不好告訴他,其實他心目中的彥平哥哥是個姑娘家,自然不需要努力讀書上進,只要她學好女子必備的各種技能就好了。不過鑑於說開了可能會讓譚寄溪生出什麼不該有的想法後,所以溫良決定和譚家人一樣,還是瞞着吧,反正也是幾個月的事情,等他回平津了,以後見面少了就沒什麼了。
於是譚寄溪的疑問輕易地被他家溫表哥忽悠跑題了,沒再糾結溫彥平的事情。
如此,譚寄溪便在溫府住下了。
雖然多了個表少爺,但對於溫府來說依然沒有什麼特別的,要說特別吧,就是一直霸佔着書房的二少爺溫彥晟——長長小朋友身邊,多了個同伴。
感情最好的彥平哥哥沒有陪他一起學習,反而是個五六歲的男孩每天陪他坐書房讀書的事情,譚寄溪有些接受不良,同時也佩服起這個小表侄來,覺得他不愧是溫表哥的孩子,小小年紀,就這般愛讀書,給他一本書,可以在書房坐個一整天不挪窩,根本不像個小孩子啊。
說來,三胞胎雖然長得像,但那性格真是相差十萬八千里。就說長長小朋友吧,是個喜歡板着臉講道理的小大人,只要沒有弟弟阿雪誤導,是個正直無比的好孩子,聽話懂事,只要給他一本書,他可以宅在屋子裡當宅男,甚至連飯也懶得吃,實在是讓如翠和溫良實在是無奈極了,少不得要讓人時刻盯着他,免得他總是忘記三餐落下病根。
而阿雪卻是個活潑調皮的二貨孩子,性子跳脫,讓他一整天呆在書房,非崩潰不可。他能很好很快地完成溫良佈置的作業,然後就像脫繮的野馬一樣跑了,根本沒想過要在書房裡陪自家小表叔和哥哥一起讀書。
於是貴貴,那是個女孩兒,每天忙着和大哥練武外,就是學習女紅及琴棋書畫,沒空到書房呢。
或許是因爲自己苦逼的時候有個比自己小了一倍年齡的孩子陪着,原本因爲“私生子的誤會”事件而有些討厭三胞胎的譚寄溪也覺得三胞胎還是不錯的,特別在阿雪這個小調皮經常跑過陪他解悶時,慢慢地解開心結,與他們玩得極好。
將譚寄溪送到京城後,譚寄川因爲還有事情要辦,只住了三天便告辭離開了。
譚寄川離開後,溫彥平見自家小表叔委實是可憐,便央着溫良,放譚寄溪一天假,讓他休息一翻,也邀請幾位師兄弟到家裡來,將譚寄溪介紹給他們認識。
衛朝浥、周拯煦、項清春作爲溫良的弟子,他們的學問是極好的,早在溫良將他們正式收入門下的次年,已成了舉人,而且名次皆在前茅,才華學問自不在話下。是以溫良也樂意譚寄溪與那幾人交往,或許在他忙碌的時候,還可以讓他們有空多教導一下譚寄溪。
陽光明媚的早晨,項清春、衛朝浥等人應邀上門拜訪。
當看到青草萋萋的院子里正在玩蹴鞠的兩個少年,有着十幾歲少年的朝氣,神彩飛揚,陽光相形失色。幾人忍不住怔愣了下,看陽光下笑容歡暢愉悅的錦衣少年,這也長得像太溫良了。
不過項清春很快便發現,那少年只是形似溫良,氣度舉止上卻相差個十萬八千里,沒有溫良那般朗月清風的高華氣度,沒有溫良從容淡斂的容姿,更沒有溫良那種舉手投足間皆是無雙風華的風姿。與溫良比起來,這只是個有些稚嫩嬌氣的少年。
目光轉向正對着那漂亮的少年微笑的平凡少年,寶石一般漂亮的眸子眯起,肆無忌憚的笑容彷彿小太陽一樣燦爛奪目,讓人忍不住側目凝望。
秀美的青年微微眯起眼睛,站在走廊下,半邊臉陷於陰影中。
“清春?”敏感的周拯煦側首看了他一看。
項清春神色漠然,回視一眼。
周拯煦有些吃不準,懷疑自己剛纔看錯了。
真的看錯了麼?那一瞬間的眼神,讓人心驚膽顫。
這時,院子里正在玩耍的溫彥平眼尖地看到他們,腳尖一挑,蹴鞠高高飛起,然後被她抱在懷裡,朝他們叫道:“胖哥哥、衛師兄、周師兄、狐狸精,你們來了~~”
見到他們到來,溫彥平少不得叫譚寄溪過來,給他們引見。
兩人玩了一陣,雙頰紅撲撲的,額頭泌出了汗水,晶瑩的汗珠沿着紅潤的臉頰往下掉,在陽光中彷彿要發光一樣。如此朝氣逢勃的少年,讓人不由自主微笑。
一翻引見後,兩個玩得熱汗淋漓的少年少不得要回房去換身清爽的衣物。而項清春等人被下人引到偏廳裡坐着等候。
譚寄溪很快便換了身衣服出來見客,來到偏廳時,並沒有見到溫彥平。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因爲有溫彥平提前告知彼此的性情,衆人對彼此都有一定的認識,所以也沒有初見面的拘束尷尬。
等溫彥平換好衣服過來時,譚寄溪已經與幾人寒暄完畢,改由聊起了其他的東西,例如譚寄溪的課程,例如這京城裡的書院及一些詩社之類的。譚寄溪皆是聽得興致勃勃,他並非不愛讀書,而是自幼體弱,祖母捨不得他傷神,未讓他同學族裡的同齡人一樣啓蒙讀書,一拖再拖,拖得他所有心思都憊懶下來。而現在,知道自己逃不過了,所以在溫良的忽悠下,很快便拾起了興趣。因他身體不好,小時候不僅沒有上過族學,連平津有名的書院也沒有去過,心裡十分好奇羨慕的,對書院也挺嚮往,所以此時聽他們講這些倒是挺開心的。
見到溫彥平過來,譚寄溪拍着自己身邊的位置叫道:“彥平哥,過來坐。”等溫彥平坐下後,又殷勤地給她端茶倒水,然後挨着她,一臉開心的表情,彷彿只要呆在這個人身邊,他就很滿足了。
衛朝浥等人看得好笑,兩人的容貌上相差個天差地遠,但坐在一起又讓人覺得很和諧。
項清春脣角邊的微笑有瞬間的停頓,很快便恢復了自然,只是眼神有些不經意地掃過那挨在一起的身高相防的少年。十五歲的溫彥平個子終於有所見長了,但也只是勉強與個十三歲的病弱少年個頭相防,男人若真的是這等身高,實在是悲催一把。
“哎呀,京城的詩社好像也挺有趣的呢。”譚寄溪一臉嚮往,笑道:“我也想去見識一下。項大哥,你若有空的話,也帶小弟去見識一翻。”
項清春笑容文雅清淡,“這是自然。”
看他們相談甚歡,溫彥平詫異看了一眼,心道狐狸精果然會收買人心,這麼快就讓她家傲嬌的小表叔對他另眼相待了,連素來有親和力的莫潛都被排到後頭去。
看着如此好天氣,窩在家裡挺沒勁的,溫彥平突然提議去踏春。莫潛和譚寄溪是第一個贊同的,衛朝浥不置可否,周拯煦一慣好脾氣,項清春慢吞吞地看着面容平凡的少年晶亮的雙眸,沒有反對。
見大夥都頗有興致,溫彥平馬上行動起來,親自跑到主院找如翠告訴她這事情,希望她能答應。
“娘,天氣這麼好,你就答應了吧?不會有什麼危險的,我很厲害,會保護幾個師兄的~~”
如翠被小姑娘像只小狗一樣左蹭蹭右蹭蹭,蹭得心頭髮軟,好笑地點了下她的鼻子,便放行了。如翠答應了,問題又來了,阿雪早就瞅準了時機,虎視耽耽地看着他們,等如翠鬆口,馬上撲到如翠懷裡擰麻花,表示自己也想要去。
“娘,阿雪好可憐,阿雪已經很久沒有和大哥一起出門了~~”甜蜜蜜地叫着,阿雪趕緊給坐在一旁拿着繡帕繡花的妹妹和端着本書的哥哥使眼色,讓他們一起對付他們孃親。
見狀,貴貴細聲細氣地問:“娘,貴貴可以去麼?”
長長板着臉:“娘,放心吧,我會看住弟弟妹妹,不讓他們調皮的!”
如翠:=__=!我還沒答應呢,長長你不要擅自作主啊?這是強迫中獎有木有?!
等溫彥平終於從主院出來去找他的小夥伴們時,身後跟着三個小尾巴。看着三胞胎,衛朝浥等人有些頭疼,只希望三胞胎別又犯二了。
114
由於多了三胞胎,所以如翠讓人精心準備了一輛馬車,由幾個小的坐。
於是在譚寄溪各種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他和三胞胎一起被塞進了馬車。
“爲什麼我要坐馬車,我也想騎馬。”譚寄溪抱怨了下,見他們都不答應,眼睛一亮,提議道,“彥平哥,我和你同騎一匹馬吧,”
正欲上馬的幾個青年聞言望向從車窗探出腦袋的少年,陽光下,那張漂亮無瑕的臉蛋格外地迷人,而少年那期盼的眼神也教人難以拒絕。
溫彥平想了想,便笑道:“可以啊。”她的騎術很好,多帶一個人也沒問題。
“咳,據聞譚公子從小到大身子骨似乎不太好。”項清春清淡的聲音傳來,“現在雖然氣候溫和,但風仍是有些大,爲了譚公子好,不宜騎馬而行。”
“項師兄說得對!”溫彥平馬上點頭,在外時,偶爾也會給項清春面子稱他一聲“項師兄”的,然後又安撫道:“小表叔,大表叔說了,你的身子看着雖好,但經不得折騰,爲了你好,還是和長長他們一起坐馬車去吧。”
聽到溫彥平的話,馬車裡的三胞胎都探出頭來,保證道:“大哥放心,我們一定會照顧好表叔,不會讓他生病的!”
“誰要你們幾個小屁孩照顧!”譚寄溪嘔得要死,沒想到離開了平津,連個小不點也敢將他是小孩子照顧。
溫彥平被三胞胎逗得樂不可支,然後又轉頭對旁邊坐在馬上的青年比了個手勢,笑道:“狐狸精,多虧你提醒,謝謝了。”
“不客氣。”項清春面上雲淡風清,不客氣地收下了某人的感激。
譚寄溪看着坐在馬上的兩人,一個笑容燦爛一個輕淺微笑,兩人容貌雖然不搭配,但在溫熙的陽光中,畫面很和諧,不知怎麼地,心頭有些不舒服,哼了一聲便縮回腦袋。
馬車裡的三胞胎卻顯得很興奮,一路上阿雪和貴貴嘰嘰喳喳地說着,童言童語、奇思妙想,長長偶爾插上幾句,不過很快就會被自家無知的弟弟妹妹弄得崩潰了,幾次維持不住正經的模樣,表情往=口=發展。
譚寄溪突然明白了爲何長長總要板着張臉做深沉狀,有這兩個總是犯二的弟弟妹妹,長長若不讓自己穩重一點兒,會崩潰的。
終於出城後,一隊人往城郊二十里外的大明山而去,然後在大明山腳下停下。
大明山腳下有一片小樹林,樹林前是一片豐茂柔軟的草地,不遠處有一條清澈的小溪蜿蜒而過,溪水清澈,陽光下波光粼粼,遠遠望去,青山秀水,讓人心胸爲之開闊。
衆人下了馬,莫潛、衛朝浥、周拯煦很自主地一人照看一個小朋友,溫彥平和譚寄溪彷彿放風的犯人四處撤歡,從草地跑到溪邊再跑到樹林裡。譚寄溪這隻土包子甚至看到一朵野花也要大呼小叫一翻,然後被溫彥平嘲笑。
等他們踩點完畢,侍衛也整理出一片休息的空地,鋪上了餐布之類的東西,擺放上各種精緻的點心和乾糧及清水。
溫彥平一看那些乾糧,嘴巴就撇了起來。不同於譚寄溪這個被嬌養在城市裡的貴公子,也不同於項清春這些書生,她自小生活在山中,後來又在強盜窩裡呆了兩年,對野外是極其熟悉的,也知道春天的野味是極爲美味的。
當下溫彥平背上弓箭,對衆人說道:“我去給你們打些野味過來,你們誰會烤野味?”說着,眼睛已經瞟向項清春的方向。
項清春淡然處之,寵辱不驚,任她看到眼角抽搐。
見項清春始終不吭聲,溫彥平有些哀怨,雖然有兩個侍衛說他們會,但是他們絕對沒有項清春做的烤肉好吃。其實原本項清春做的烤肉也不咋樣的,做得好吃的是他的貼身小廝照光,然而不知道何時開時,溫彥平突然發現項清春的手藝比他的小廝還要好了,去年冬天他們一起去天香樓吃烤肉時,項清春露了一手,讓她驚爲天人,念念不忘。
只可惜,項清春小氣得緊,在她眼巴巴地看着時,很正氣凜然地說:君子遠皰廚!
遠你妹啊!若是要遠皰廚的話,當初就不應該請她去天香樓吃烤肉啊!勾引了她後,就金盆洗手了,有這麼過份的麼?
“彥平哥,我和你一起去~~”譚寄溪一臉興奮地叫着,他從來沒有打獵的經歷呢。
溫彥平打量了他一下,摸摸他的腦袋說:“小表叔乖,好孩子不要進樹林,很危險呢。”
譚寄溪頓時被噎得不行,轉頭一瞧,看到衛朝浥幾人臉上都浮現笑容,不禁乾瞪眼睛,怒道:“阿雪也是小孩子!”指着不遠處的地方。
溫彥平忙轉頭,就見到活潑又鬼主意多的小弟弟竟然蹲在草叢中,長相茂盛的草幾乎遮住了他的身影,而且看他的動作似乎打算偷溜。衛朝浥等人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不過他們想要看看小傢伙能蠢萌到什麼程度,所以沒有管,卻未想到會被譚寄溪揭穿了。
“阿雪!”長長板着臉,“別蹲在那裡,沒形沒象的。”像蹲坑一樣,真沒形象。
“二哥,阿雪沒有蹲在這裡嗯嗯!”阿雪嚴重抗議。
長長又有崩潰的趨勢,爲毛這個弟弟總是這般傻呢?“也不準別將自己弄得像只花貓一樣髒兮兮的!”
“二哥,花貓很可愛的,貴貴也很喜歡呢,是不是貴貴?”阿雪忙將妹妹拉下水。
貴貴此時被周拯煦牽着,見三哥又拿她作伐子,皺了皺小眉頭,細細軟軟地說道:“三哥,我不喜歡花貓,四哥哥說花貓很髒~~”
阿雪一聽,飛撲過去抱住妹妹,大叫道:“貴貴你不聽哥哥的話了,太不乖了!貴貴乖,除了咱們家的男人,天底下的男人都愛騙小孩子的,特別是像你這種容易上當的女孩兒,男人最喜歡騙了。所以你不能聽四殿下的話,他是騙你的,你不是被騙很多次了麼?不能聽他的,只能聽哥哥們的啊……”
小貴貴被他壓着肩膀抖來抖去,腦袋有些暈,下意識道:“嗯,我聽哥哥們的……”
解決了妹妹後,小阿雪也開心了,覺得自己特別偉大,又一次將覬覦他們家妹妹的四皇子打倒了,揮舞着拳頭道:“二哥,阿雪很厲害吧?阿雪也一起去打獵~~”
“不可以!”溫彥平代爲回答,大步過去將不着調的小傢伙提溜起來交給衛朝浥,“衛師兄,你幫我盯緊阿雪,我給你們打獵去。”說着,帶上兩個侍衛大步走了。以溫彥平的武功,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幫忙,帶上兩個人是爲了幫自己拿獵物。
某人行動太快,衛朝浥原本想提議一起去的話被憋在喉嚨中,連譚寄溪也只能乾瞪眼睛。
見他們不放心,項清春道:“你們不用擔心,我跟去看看。”
對項清春的話衆人紛紛表示同意,因爲項清春雖然與溫彥平見面多是拌嘴吵架,但奇特的是,素來不服管教的溫彥平卻莫名的聽項清春的話。所以有時候行動總比腦子快的小師弟若衝動時,都是由項清春出馬制服的。
“不行,我也要去!”譚寄溪叫道,然後一臉驕傲地說:“就算樹林危險也不要緊,彥平哥會保護我的~~”
項清春走過來,臉上的笑容分外柔和,低磁的聲音十分好聽,“譚公子,彥平雖然很厲害,但也有鞭長莫及的時候,外一你在樹林裡遇到什麼危險,他又無法及時趕到的時候,不是讓彥平自責難受麼?”
譚寄溪鼓起腮幫子,心說你也不是一介書生,爲毛你能去我不能去?不過對上那雙眯起的眼睛,不知爲何拒絕的話嚥到喉嚨裡,只能不情不願道:“好吧,我在這裡等着就是了。”
等項清春跟進樹林後,那邊的阿雪又有主意了,興奮地叫道:“表叔、二哥、妹妹,咱們去釣魚~~”
聽罷,譚寄溪再無任何不開心,興奮地蹦了過去,沒有再關注溫彥平的事情。
*****
項清春找到溫彥平的時候,她正拉弓射中了一隻兔子,而兩個侍衛的手裡已經有兩隻兔子和一頭鹿了,皆是箭矢穿眼而過,沒有傷到皮毛,可見她箭術高超。雖然早就知道了,不過看到清風綠影間那彎弓射箭的少年,神彩飛揚,活力四射,心中仍是不免怦然心動。
“狐狸精,你怎麼來了?”溫彥平收弓,笑問道。
“自然是看着你,免得你一個興奮跑遠了。”項清春隨意地答道。
溫彥平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她確實是這般想的,這些日子她被拘得狠了,今天是好不容易纔借了他們的光出來玩的,自然要玩個盡興。不過對於項清春能摸到她的想法,也有些詫異,說道:“狐狸精,你是不是有讀心術?爲什麼每次我想幹什麼,你總會一言即中?”這樣的話,她都不敢在他面前打什麼壞主意了,感覺被吃得死死的,真不爽。
——那是因爲,我的視線從未曾離開過你!
項清春眼神微黯,不能表露分毫異樣,只是平靜道:“你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蠢得要命,眼瞎的人也能看出來。”沒有旁人在,他素說話毒得很。
“你也不用說這麼白吧?”溫彥平瞪了他一眼,這嘴巴也特毒了,就不能委婉一些麼?果然是個嘴壞心更壞的狐狸精!
很快地,溫彥平便拋開了這件事情,見侍衛手裡的獵物夠了,便讓他們先將之送回去處理,而她還要繼續活動一下,免得總是窩在屋子裡學這學那人都學傻了。
兩個侍衛聽令離開後,項清春沒有離開,說是要看着她,不能讓她隨便跑,省得他們呆會找不到人。雖然有些鬱悶,不過不知不覺被他管習慣了,且項清春的脾氣還是很合自己的口味,溫彥平不介意留下他。
“走,狐狸精,咱們到那邊去。”溫彥平揹着弓箭,扯着項清春往樹林中行去。
項清春偏首看着她興奮的臉蛋,漂亮的雙眸亮晶晶的,彷彿碎落了漫天星光,精彩璀璨,教人怦然心動。
項清春被動地任他拉着自己的衣袖前進,丹鳳眼微微眯着,感受着心臟的劇烈跳動,那越來越快的心跳,幾乎讓他覺得無法負荷。而讓他產生這種異樣的人,就在身邊。
她就在旁邊,氣息如此的近,伸手就可以碰到了……可是,他不能伸手,甚至連表情也不能透露出丁點異樣,讓人察覺這種畸形的感情!!
這種感覺實在不好,讓他有種窒息的崩潰。
是什麼時候有這種感覺的呢?好像初見面時,他還很討厭這個少年,後來更是氣得忍不住動手想揍她一頓讓她安份一些。可是,好像自然而然的,視線越來越多地放到了她身上了,等他回過神來時,發現這個人莫名其妙地駐進了心裡,沒有任何反抗地接受了。
他素來心竅玲瓏,聰明伶俐,一點兒蛛絲馬跡便能推測出個大概。所以覺察不對勁時,也掙扎一翻。用他挑剔的目光將這個人從頭到尾挑剔一遍,明明這個少年長相平凡,性格又不安份,大大咧咧,偶爾還會做出一些讓人暴怒的事情來,與他從小所設想的優雅完美的理想女性相差十萬八千里遠,完全不是他會心儀的類型,甚至還不是個女人!他真的是變態麼?
一個男人……能愛上男人麼?
若是不能,爲何他無論做什麼事情,腦袋總會第一時間浮現這傢伙的笑臉呢?
而讓他難受的是,這個人偏偏完全沒有任何感覺,呆蠢遲鈍得要命不說,時常做出一些讓他難受的事情。他素來不是個能委屈自己的人,又是個偏執小心眼的,溫彥平敢讓他難受,他就讓她不好過!!
想去胭脂紅衚衕找女人?想娶個漂亮的女人?呵呵!
溫彥平在清風綠影的樹林中躥來躥去,每有獵物出現,她會第一時間先護住身邊手無縛雞之力的項清春,然後才搭弓射箭,完全不知道讓她護在身邊的男人已經黑化得只剩一肚子的墨汁,那眯起的丹鳳眼裡惡光湛湛,彷彿一隻蟄伏在暗處的兇獸,窺準時機隨時撲來咬人一口。
突然,溫彥平一把攬住身旁人的腰,帶着他倏然後退,警惕地瞪着不遠處的樹下那叢濃密的灌木叢。
錦衣玉帶的青年低頭望向單手扶在他腰間的一臉警惕的少年,然後輕輕地將手搭在她肩膀上。
115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一隻白色的東西從樹叢中探出腦袋。
“誒,”
兩人瞪向那從灌木叢中探出腦袋的白色小狗,小巧迷你,毛茸茸的,看起來就像是那些貴女養在閨中玩耍的寵物狗兒。溫彥平囧了一下,她先前還以爲是什麼危的動物潛伏在那裡,卻沒想到是一隻溫馴的小狗崽?br>
那小白狗也不怕生,見到兩人時,搖擺着尾巴跑過到兩人腳下轉圈圈,汪汪地叫着。
“野狗,”溫彥平驚奇地叫了一聲,腳尖一挑,那隻小白狗飛到半空中,然後被她拎在手裡。吊在半空中的小狗汪汪地叫了兩聲,尾巴擺得十分歡快,不過它的毛髮雖然蹭了點兒泥巴,但卻很乾淨,脖子上還掛了一條項圈。
“看來是有主人的。”項清春伸手扯了下那條項圈說道,眼尖地發現項圈的銀牌上有個“西”字。
溫彥平認同這話,不過頭點到一半時,突然瞄見某人不知何時擱在她肩膀上的手,這姿勢讓她頗感怪異,不由得轉過臉看他。而這時候,項清春恰巧俯身,於是狗血的事情發生了。
溫彥平眨了眨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雙眼睛,眼瞳漆黑如墨,彷彿沒有星月的天幕,黑得不見底,長長的眼睫微微地輕顫着,刷過她的眼瞼,讓她的心彷彿也跟着顫動起來,脣上傳來一陣溫軟的感覺……
時間彷彿定格了,誰也沒有動作。
大眼瞪小眼一會兒後,是俊美的青年若無其事地直起身來,長長的袖子掩過脣,看不清是抹去脣上的味道還是在回味什麼。
溫彥平又眨了下眼睛,然後舔了舔下脣,一臉恍然大悟:原來人的嘴脣是這麼軟的啊!然後又瞄了眼身旁青年如桃花般玫紅漂亮的脣形,不經意見到他黯沉的雙瞳,彷彿有什麼東西滑過,似乎又與先前的有些不一樣……
還未給她瞧清楚時,那人已經撇過臉,一副很厭惡的模樣。
“哎,男子漢大丈夫,不必在意這種意外啦!”完全忘記自己真實性別的某人大咧咧地說道,既然是個意外,根本沒啥好糾結的,就當被阿雪他們親了一下。
原本撇過臉想要隱藏住自己快要隱忍不住的心緒的項清春聽到這話,忍不住回頭瞪她,心裡莫名地搓了一把火,再看向她一副絲毫不在意的模樣,反而顯得自己蠢得要死,竟然因爲那短暫的親密接觸而心跳加速,腦袋發暈,恨不得加深那一吻——越想那把火不知道怎麼地越搓越旺,然後撕的一聲響起,面無表情地低首一看,才發覺盛怒之下,修剪整齊的指甲直接將捏緊的袖口撕裂了。
溫彥平也吃驚了,“誒誒,你這般生氣做什麼?是男人就放寬點心啦,我都沒在意,你比我年長又讀書那麼多,根本不必在意。”
“汪汪~~”小白狗也搖着尾巴叫了一聲。
見小白狗支持自己,溫彥平忍不住笑起來,將它舉動面前。小白狗確實不是個認生的,見抱着自己的人湊過臉來,汪汪叫着直接用鼻子蹭向她的鼻子。
“哈哈,真可愛~~”
溫彥平忍不住笑起來,小白狗實在是太可愛了,她有些想要帶回去送給妹妹貴貴玩兒,至於它的主人——反正小白狗現在走散了,這荒山野嶺的,誰知道它的主人在哪裡?就當作無主的好了。
“啊哈哈,別舔啦,我會帶你回去的……”
“……”
突然,手中的小白狗被一隻修白如玉的手拎開,溫彥平愣了下,擡頭看向一臉平靜地看着自己的青年,正欲問他幹什麼時,他突然低首,柔軟的脣又一次印在脣上。
“……”這次好像不是意外了。
感覺到脣上被溫熱的舌頭舔了下,不禁心中一慌,倏然後退,腳下莫名被絆了下差點跌倒,最後忙忙穩住,然後直接躥到了一旁的樹上,一臉警戒地瞪着樹下的俊美如狐狸的男人,從來沒有這麼清楚地感覺到,狐狸精不只是一隻肚子壞水的狐狸精,還是個長得十分好看的男人,讓她嫉妒得要死。
項清春仰頭看向他,蹙了下眉道:“下來!”
溫彥平遲疑了下,方小心地說道:“狐狸精,你是不是……有龍陽之好啊?”難道因爲不行了,所以遲遲不婚,心靈扭曲,轉而喜歡上男人?或者是原本就是因爲喜歡男人,所以才遲遲不婚?
瞬間青筋迸裂,項清春怒瞪她,心中差點咆哮:你妹的龍陽之好!
“給我下來!”
見他臉色鐵青,一副氣炸了的樣子,溫彥平只能乖乖地從樹上跳下來,落在項清春面前時,又忍不住看了看他桃花一樣色澤的脣瓣,心跳漏了一拍,心說狐狸精果然是狐狸精,連嘴巴都長得比女人好看呢。
“我沒有龍陽之好!”項清春強調道,他不過是被個醜小子坑了,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他罷了。瞪向手中的小白狗,一臉厭惡地說:“不要隨便給個畜生親臉,太髒了。”
你親我的臉也很髒啊!
鑑於他在氣頭上,溫彥平吞下那句話老老實實地應了聲,然後又不怕死地說道:“若你沒有龍陽之好,怎麼會親我?”別以爲她不懂這種玩親親的事情,那是一男一女才能做,兩個男人做的話算什麼?
項清春若無其事道:“是男人就不必在意!”他拿她先前的話堵她。
“……哦,確實。”完全不知道被自己坑了的小姑娘愣愣地答道,等回答過後,又覺得不對,不禁滿臉糾結。
可是項清春根本不想再解釋自己剛纔所做的衝動之事,拎着那隻小狗,平靜地說道:“好了,咱們該回去了。”
不得不說,項清春十分了解溫彥平,連她一些細微的情緒都瞭解得透透徹徹,那種瞭解已經到了一種恐怖的程度。只可惜某隻小姑娘現在完全沒這種感覺,輕易就被轉移了注意力,並且也覺得都是男人嘛,男子漢大丈夫就不必在意這點小事啦。
真的是這樣麼?
******
等他們一起回到小溪邊,除了正在釣魚的三胞胎和譚寄溪、莫潛,周拯煦和衛朝浥第一時間察覺到兩人之間有些詭異的氣氛,不禁詫異道:“你們怎麼了?”
項清春搶先答道:“沒什麼,發生一些意外罷了。”
見兩人看過來,溫彥平想了想,也點頭表示只是些意外。既然是意外的話,兩人便沒有深究,反正只要扯上溫彥平這貨,意外總會往一個十分囧脫的方向發展,他們不深究是對的,免得最後自己受罪。
那邊的莫潛等人見到他們回來,揮舞着着叫他們過來一起釣魚,溫彥平將手中的獵物交給侍衛們處理,也跑了過來。
“咦,狐狸精,這隻小白狗哪裡來的?”莫潛驚訝地問道。
“在樹林裡撿到的。”說着,項清春招來一名侍衛,問道:“這附近是不是也有人來踏青?”
侍衛提前來踩點的時候,已經將附近的情形摸了一遍,自然也知道不遠處還有幾撥人在此踏青,便說道:“離這兒不遠處,確實有些公子小姐也來此踏青。”
聽罷,項清春點頭,倒沒有詢問那些人是何人。
小狗還被項清春拎在手中,在半空中吊着,對圍觀他們的人汪汪叫着,十足萌樣,三胞胎的心瞬間被收伏了。項清春很大方地將小狗遞給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貴貴,溫和地說道:“它是有主人的,可能稍會它的主人就要找來了。”
聽到有主人的時候,三胞胎都有些失望,不過趁主人還沒來的時候,他們還可能將小狗玩一遍~~
項清春將小狗給三胞胎後,轉眼看到溫彥平失望的神色,心中冷笑,看她有沒有那個臉跟自己弟弟妹妹搶小狗玩,而且還是隻沒節操的色狗。【喂!
果然,過了一刻鐘時間,便有兩個侍衛與一個丫環打扮的俏姑娘過來了,看到溪邊正在追着三胞胎玩的小狗,眼睛一亮,馬上叫道:“白羽,快到姐姐這裡來~~”
見是主人找來了,三胞胎極度不捨。不過比起他們來,小狗兒似乎更不捨,圍在貴貴腳邊蹭來蹭去,一副捨不得離開的模樣。
那丫環眉稍微蹙,見在場的幾名主事都皆是氣度不凡的公子,衣飾華麗,便知道應該是京裡的那些世家公子到這兒來踏青,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什麼身份,但那容貌氣度擺在那兒,讓她不敢放肆,忙帶着兩個侍衛一起過來見禮。
據那丫環自我介紹所知,他們是西郡王府的人,這隻小狗是他們家小姐的寵物白羽,先前不慎走丟了,讓他們家小姐十分擔憂,派了幾個侍衛去尋找,便找到了這裡來。
項清春與衛朝浥等人互視一眼,看來這小狗的主人來頭不小。只是,西郡王府家的小姐在這裡,就不知道幾位皇子在不在了。
“多謝幾位公子找到白羽,奴婢替我家小姐道聲謝了。”那丫環知禮地說。
幾人自是拱手說不客氣,項清春親自拎着那隻蹭在貴貴懷裡的小狗過來交給丫環,朝她露出一抹抱歉的笑容,不意外地讓丫環羞紅了臉。
等丫環帶着小狗和侍衛離開後,衛朝浥和周拯煦皆若有所思。
“你們說,那裡會有幾位皇子?”衛朝浥笑問道。
“大皇子就要成親了,這檔口不會來。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估計會在吧。”項清春淡然分析。
“西郡王府的老太妃是皇上的嫡親姑母,王妃是先帝的三公主,皇子們與西郡王府親近也無可厚非。”周拯煦溫雅地回答,可以說,西郡王府靠着兩位公主入嫁,顯赫無比,也形成了親皇派。
幾人說完便不在關注了。
溫彥平見小妹妹一臉失望的神色,憐惜地摸摸她的腦袋道:“貴貴乖,咱們家有大白和小白了,大白小白比那隻小狗還好玩呢,咱們回家玩大白小白。”
可是大白小白不像這隻小狗那麼好玩,而且它們現在老了,無法陪他們玩了,現在一副老人的樣子在府裡養老。小貴貴到底是乖巧聽話的好孩子,失落了會兒後,便放開了。
河裡的魚很肥美,蝦也多,譚寄溪和幾個孩子很快便釣了小半桶的大蝦上來,魚倒是沒有釣得多少。溫彥平見他們慢吞吞的,直接撩起衣襬,拿她隨身攜帶的那柄短劍站在溪中的大石上,一紮一條魚,未有失手,惹得三胞胎和譚寄溪歡呼地叫着“大哥/彥平哥好厲害”之類的。
魚拿去處理烤了,蝦放着準備拿回府去給廚房的人處理用來晚上做蝦餃和蝦皮餅,都是無比的美味。
“狐狸精,我想吃烤魚~~”溫彥平蹲到項清春身邊,眼巴巴地看着他。
項清春坐在樹下的一塊大石頭上,手裡端着一盞清茶,一副貴公主的派頭,淡定道:“君子遠皰廚,小師弟就莫要爲難我了。”
“可是你上次在天香酒樓時,不是自已動手烤肉麼?你說嫌棄他們烤得不好吃呢。”
“嗯,有麼?不記得了。”
“放屁,難道你老年癡呆了?”
“不準說髒話,教壞阿雪他們。”
“……”
………………
衛朝浥等人望天,心說狐狸精你就別玩小師弟了,小心她掀桌搬起石頭砸死你啊。有個武力值破錶的師弟,他們這些文弱師兄也很悲催啊。
就在溫彥平磨着要吃狐狸精牌的烤肉烤魚時,又有人來了。
而且是熟人!
“貴貴!”
“四哥哥~~”
俊俏的少年原本漠然的臉龐上露出了微笑,正準備將可愛的小姑娘摟進懷裡時,一個小正太已經快一步撲了過來,摟着他的腰說:“四殿下,阿雪真是太想你了,比妹妹更想你~~”
“……”
衆人望天,不忍看四皇子那張瞬間鐵青的臉,連二皇子和三皇子也一副慘不忍睹的表情,心說四弟啊,你保重吧。
溫彥平笑眯眯地當沒看見,示意長長去牽住小妹妹,不能讓四皇子接近,然後和來人寒暄。
此時來的有三男兩女,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和西郡王府家的兩名小姐,一名是嫡出的三小姐唐佳麗,一名是庶出的五小姐唐佳音。他們這會過來,一是爲了表示感謝,二是來結識一翻。
西郡王府的三小姐唐佳麗懷裡抱着那隻叫白羽的小狗,一臉笑吟吟地看着這羣風華正茂的公子,這些公子中最出色的莫過於衛府、周府、項府的三名公子,只可惜衛朝浥和周拯煦已經成親,只有項清春還未娶。視線一移,移到正與幾位皇子交談的溫府大公子,雖然長相略平凡,但那種飛揚的神彩,極少有人能及得上,使得她看起來頗爲生動明亮。雖只是個溫府的義子,但冠上溫子修義子的身份,也算得是位良人,配予西郡王府的庶女倒也相宜。
想罷,西郡王府的三小姐偏首看向身邊的五妹,見她一雙美目偷偷地望着溫彥平,不由抿脣一笑。
西郡王府的小姐長得極美麗,淺淺一笑,傾城動人,溫彥平一瞬間看呆了,臉蛋有些發紅。
原與二皇子說話的項清春突然眸色一沉,很快便又露出笑容來,只是面對他的二皇子略有些不自在,怎麼感覺冷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此文的“他”和“她”的用法略爲混亂,因爲咱們都知道溫彥平的性別,可是他們不知道,所以有時候稱呼上難免混亂,就表在意了。
嗯,狐狸精心理歷程太艱難了,所以絕對要被咱玩到黑化變態的,摸摸可憐的狐狸精。
等他徹底的變態黑化後,溫彥平就倒黴了,各種重口味OOXX不解釋,乃們懂的,是吧?^O^【嘿嘿,說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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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溫彥平臉紅了時,衛朝浥等人忍不住心裡好笑,正是少年慕艾的時候,倒也不覺得奇怪,心裡還略有些感慨,沒想到一轉眼間,小師弟也長大了,到了喜歡姑娘的年齡了,想來溫大人應該也要開始考慮小師弟的親事了吧?br>
嗯,想想他們家有沒有適齡的女孩子,都是知根知底的,還有溫良在上頭鎮着,將家族裡的姑娘嫁給小師弟也放心。這麼一想,周拯煦和衛朝浥不免也開始關心起溫彥平的親事來。琤r>
相比之下,西郡王府的兩位姑娘心頭略有些不爽快,唐佳麗看中項清春,可是項清春從頭到尾沒給她一個眼神,連她素來引以爲豪的容貌與他相比也遜色幾分,男人長得這般妖美,怪讓人難受的。而唐佳音看中溫彥平的溫子修義子的身份,可偏偏她卻對着自己嫡姐臉紅,讓她心裡有些難受。
其實比起唐佳麗來,唐佳音的容貌更勝一疇,不過唐佳麗此時年芳十三,身段臉形還未長開,多了團稚氣,自然比不上已經十六歲的唐佳麗。且唐佳麗是西王府嫡女,那規矩氣度皆擺在那裡,容雍華貴,舉手投足皆見風華,也不是個庶女能比的。
因都是認識的,在衛朝浥提出一起踏青吃烤肉時,幾人便順勢應下了。不過因男女之防,所以西王府的兩個小姐是遠遠避坐於不遠處的樹下整理出來的空地,幾個丫環嬤嬤守在她們身邊伺候。
溫彥平看了看,爲了隔離居心叵測的四皇子,親自牽着自家小妹妹貴貴送到西王府兩位小姐那兒,表示她們女孩子在一起比較好說話。
遺傳了溫良長相的小貴貴無疑是個漂亮可愛的小姑娘,乖乖軟軟、白白嫩嫩的,自有一翻懵懂的稚氣天真,極容易挑起女性氾濫的母愛,讓兩個少女恨不得將她摟到懷裡惜惜。
四皇子再一次氣得臉色鐵青,瞪着兩個表姐的爪子——摸哪裡呢?貴貴的屁股是你們能摸的麼?
與四皇子一樣氣得肝疼的是項清春,看着某個醜小子爲了獻殷勤,竟然捨得將可愛的小妹妹送給那兩個女人玩兒,實在是可惡極了!雖然很快反應過了溫彥平這是爲了防四皇子,可是你也不要對着人家姑娘笑得那般殷勤燦爛啊。
所以等溫彥平又湊過來示意要吃狐狸精牌的烤肉時,卻見少年笑得極爲溫柔親切,出口的話卻恁地惡毒,“真是抱歉呢,師母說過小師弟近來肝火上升,不宜多吃燒烤類的東西,今天還是吃些清淡的吧。我相信小師弟應該不是那種會爲了吃而不顧自己身體的人,是吧?回去後,老師若問起,我會告訴他,小師弟今天一天都很乖。”
說完,項清春隨手將烤好的兔腿遞給了早就蹲在一旁嗷嗷待哺的小阿雪了。
“謝謝狐狸師兄~~”阿雪燦爛地笑着,然後啊嗚一口咬了口烤得外焦裡嫩的兔肉,漂亮的雙眼眯起了月芽。
真好吃~
長長斯斯文文地坐在弟弟旁邊,見弟弟抓着那油滋滋的兔子腿啃,小臉都沾上油花,就像只小花貓一樣,不由又嘆了口氣。不過阿雪也是個好孩子,見自家大哥眼巴巴地看着,將咬了一口的烤兔腿遞過去,脆脆地說:“大哥,給~~咱們一起吃~~”
“阿雪!”項清春喚了一聲。
阿雪只能縮回手,雖然很敬愛大哥,但狐狸師兄也惹不得,特別是在父親忙的時候,狐狸師兄偶爾會到府上來給他們兄弟倆講課時,狐狸師兄絕對能將他們辯暈。於是阿雪只能在心裡默默地爲不知怎麼惹到狐狸師兄的大哥點根蠟燭,大哥一路好走啊~~
溫彥平:QAQ狐狸精欺負人,太可怕了!
莫潛見她拿着冷掉的點心啃的模樣實在是可憐,偷偷將侍衛烤好的烤肉遞過來給她,小聲道:“小師弟,吃吧。”
溫彥平雖然很感激莫潛的義舉,可是她想吃的是狐狸精牌的烤肉,很有骨氣地拒絕了。嘴裡啃着點心,視線頻頻望向項清春手上正在烤的魚,那撲鼻而來的香味讓她猛地吸鼻子,雙眼快移不開了。
溫彥平生平最愛的兩種食物,一樣是橙子,一樣是烤肉,吃過項清春料理的烤肉後,她覺得其他人做的都是垃圾,食不下咽。可是這會兒,狐狸精不僅拿溫良壓她,還拿烤肉來威脅她,實在是太兇殘了。
當然,難得兇殘的狐狸精也讓溫彥平意識到,自己可能惹到他了,可是攪盡腦汁回想,她實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惹到他。
這副得不到主人投食的模樣實在是可憐,不過又無形中添了種可愛之相,讓一直關注她的唐佳音忍不住笑起來,覺得溫彥平倒是真性情,然後使了丫環將一盤還冒着熱氣的豌豆黃送過來。
“幾位公子,這是我們家小姐讓奴婢送過來的,給你們嚐嚐。”丫環笑盈盈地說。
在場的人大半都是人精,如何沒有發現唐佳音的動作,明面上是送過來給他們,其實只是給因爲項清春說肝火上升不宜吃烤肉的溫彥平的,不禁曖昧地笑了笑,意思地拿了一塊後,剩餘的都留給了溫彥平。
項清春再一次感覺到肝疼,眸色微沉,那捏在手中的豌豆黃瞬間被掐得粉碎。沒人發現他的小動作,項清春隨意地將那塊碎掉的豌豆黃丟在腳下用鞋子踩了踩壓入泥中,再也看不出顏色後,用帕子擦了擦手,繼續烤肉。
雖然沒能吃到烤肉,不過美人送來的豌豆黃也極爲香甜,溫彥平吃得極歡,而更讓她驚喜的是,原本一直不理她的項清春將片好的小碟肉裝盤子遞給她,淡淡地說道:“燒烤類的東西雖然不宜多吃,但吃一點也無妨。”
“狐狸精你最好了~~”溫彥平不吝嗇地稱讚他,說了一堆好話,就着盤子用筷子夾肉吃得歡快,感覺味道不錯時,還會拿一雙新筷子夾了一塊遞給項清春。
對於餵食這種事情,衛朝浥等人坦然無比,沒有絲毫異樣——只要攤上溫彥平,他們都覺得沒啥。項清春十分自然地吃下了她喂到面前的烤肉,然後眼角瞄向不遠處的西郡王府家的兩名少女,眸中流光微轉,美麗不可方物,讓兩名少女有些臉紅,不敢再望過來。
見狀,項清春心情更好了。
吃完了烤肉,衆人肚子也撐得不行,然後將現場丟給下人打理,衆人去爬山消食。
一直遊玩到下午,眼看太陽要西沉,衆人方打道回京。
回到京城後,衆人紛紛道別。
項清春邊與三位皇子拱手道別,眼角餘光瞄見溫彥平坐在馬背上,正朝西郡王府馬車的方向微笑,心裡再一次油煎火烹一般難受。
“貴貴,該下來了。”溫彥平朝被唐佳麗抱着的妹妹說。
貴貴朝她點頭,然後轉頭乖巧地與兩名少女道別,又乖又軟的小姑娘實在讓人無法抗拒,萌得兩名少女又忍不住撲上去親親臉揉揉屁股,看得四皇子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若不是在大庭廣衆之下,絕對要將心愛的小包子救出來了。
溫彥平將終於被兩名少女放行的妹妹抱過來,噙着笑客氣地朝她們致謝,感覺她們照顧妹妹,言辭真摯,謙遜有禮,風度翩翩,讓人心生好感。西郡王府的兩名少女對她的印象十分好,心裡不禁讚歎,果然是溫子修親自教養大的義子,這份氣度就是不一樣,也讓唐佳音對她好感更甚。
於是,唐佳麗又溫言軟語地表示極爲喜愛小貴貴,有空讓溫夫人帶貴貴到西王府去賞花聽戲。溫彥平客氣地一一應了,心裡也有幾分喜悅,她家小妹妹果然可愛乖萌天下無敵,連郡王府的郡主也喜歡,對於貴貴以後的交際人脈也有幾分益處~~
客氣寒暄完後,終於各種離開了。
三名陪同表妹出行踏青的皇子少不得要將表妹們送回西郡王府,這讓四皇子的臉色越發的難看,最後只能打馬過來與貴貴說了幾句話後,方行離去。
溫彥平和呆在馬車上的阿雪一起朝四皇子的背影扮了個鬼臉,兩人樂不可支,連同長長也難得笑了下,只有貴貴有些莫明其妙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們,那懵懂的萌樣又得到溫彥平一個胸埋【小心正在發育中的胸啊親~~
“好了,咱們也該回去了。”衛朝浥笑道。
將幾個小師弟送回溫府後,衛朝浥等人各自散去。
項清春回到府裡,先去正房給母親請安,打算請安完後,馬上回自己的院子去洗淨一身煙塵油膩。
他果然不夠狠心,纔會在那醜小子一個可憐兮兮的眼神中,動手給她烤東西。
說來,項清春自己也不得不感慨自己的蠢,知道溫彥平對肉食有種莫名其妙的執着後,特別喜歡他的小廝照光所做的烤肉,甚至想要和他換小廝後,明明那時還不曉得什麼原因,心裡就憋着一股氣,然後跑到天香酒樓去,無視君子遠皰廚的規矩,竟然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同照光學習烤肉。他悟性不錯,做事追求完美,小小的烤肉也難不到他,最後竟然做得比照光還要好。
等他的手藝噌噌噌地往上漲後,他自己也有些懵,發覺自己幹了件蠢事,臉色實在不好。或許說,只要和溫彥平扯上的事情,他都會很容易打破自己的原則,輕易犯了蠢。
雖然做了蠢事,不過每次見到溫彥平湊到他身邊一副小狗求食的模樣,心裡很快平衡了。
想罷,不由得摸摸脣角,彷彿上面還殘留着那等溫軟柔潤的感覺,心臟激烈跳動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不受控制,難道那人已經能影響他到如廝境地了?
然後又想起今日溫彥平對西郡王府家的兩位姑娘殷勤的態度,脣角挑起一抹冷笑:溫彥平,你最好不要做出讓我不高興的事情啊,不然……
“少爺……”照光小心地喚了一聲,目光觸及他脣上那抹冷笑,打了個冷顫,不知道是誰惹着他家少年了。
照光跟在他身邊十幾年,自然知道自家少爺文雅斯文的表相下有一顆兇殘的心,得罪他的人從來沒好下場,例如府裡的二少爺項清夏、三少爺項清秋,這兩個庶出的少年雖然得老爺的寵愛,可不是被大少爺壓得死死的嘛。
項清春不再多想,收斂住心神,進了上房。
剛到上房的院落,遠遠地便聽到了一陣歡笑聲,細細聽罷,有母親的笑聲,還夾着生嫩的女音。項清春眸色微黯,若無其事地繼續前行,很快便到花廳。
花廳裡,幾個嬌俏的少女圍在項母身邊說笑,特別是被項母親切地拉坐在身邊的少女,生得花容月貌,嘴巴又甜,逗得項母開懷不已。
項清春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便笑道:“娘,我回來了。”
項母身邊幾個少女紛紛起身與項清春見禮,除了被項母拉着的那少女外,其他的都是他那些未出閨的庶妹,項清春年紀比她們都大很多,平時請安後極少呆在後院,與庶妹們也不親近,勉強能認個臉。至於母親拉着的那少女,項清春神色有些漠然,不過又是個表妹罷了。
“清春回來啦,來,這是你表妹芳草,近來要在咱們家小客幾日,清春可要好好招待人家。”項母說道,一席話便道出了她的目的。
曲芳草落落大方地與項清春見禮,含笑道:“聽說表哥的老師是名滿天下的智士溫子修,表哥的學問做得極好,詩詞歌賦皆精通,還請表哥指點一二。”
“不敢,略知一二罷了。”
寒喧幾句後,項清便告辭了,從容離去,看得項母直瞪眼睛,然後有些憐惜地拉着曲芳草的小手說道:“我這兒子就是這德行,不過心地卻是極好的,芳草莫放在心上。”
曲芳草婉然道:“怎麼會呢,表哥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應該好生歇息纔是。”
聽到她體貼的話,項母感動不已,如此好的姑娘,如果她這兒子再看不上眼,她真的不知道他還能看上誰,難道真的要打一輩子光棍不成?
回到春華院,下人已經準備好了洗沐的水,迎荷將乾淨的衣物放在一旁的架子上,便退出去了,與照光一同守在門外。
裡頭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脫衣聲,然後有水聲響起,迎荷神色平靜,已不像兩年前初分配到春華院時,對俊美的大少爺擁有幻想,一點兒小事也能弄得滿臉羞紅,心存期盼。不過兩年時間,大少爺完全將她所有少女的幻想打入塵埃,再也不出絲毫臆想。
等裡頭傳來叫喚的聲音,迎荷和照光忙推門進去,迎荷見他穿着中衣披散着長髮溼漉漉的,忙拿了乾淨的大毛巾爲他擦試那頭鴉羽般烏黑柔滑的頭髮。
回到房裡,見到外門堆着一些錦盒,項清春看向迎荷道:“這是什麼?”
迎荷說道:“這是今日曲家舅爺送來給少爺的一些禮物,都是些精奇物什。”
項清春的母親出身曲陽大族曲家,曲家也是地方上的大族,族裡的兄弟也掙氣,雖然官職不大,但也都是實缺。曲家對項父這妹婿不太看得上眼,但對這外甥卻是頗爲看重的,時常會讓人捎些禮物過來,使得項清春與母族的關係頗爲容洽。當然,對於母族那邊的表妹,他卻是不感冒的。
項清春打開一看,確實都是些精巧的飾物,拿出一個用珊瑚珠編成的扇墜子,項清春撫摸片刻,又挑了些最精緻昂貴的東西出來,叫來照光吩咐道:“將這些東西送到溫府給彥平,就說我看不上,送給他了。”
照光沒有絲毫意外,反正只要有什麼精奇的好東西,他家少爺第一個總會想到溫少爺,可是嘴巴又欠妥,總要刺上幾句。照光慶幸地想,幸好溫少爺是個男人,幸好他家少爺也不是在追姑娘。若是追姑娘,被他家少爺這般諷刺,一百年也無法贏得人家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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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子捧着一個錦盒進來,見緋衣站在門前,便笑道,“緋衣姐姐,這是項公子讓人送來給大少爺的禮物,您瞧要不要送進去,”
緋衣微蹙眉,含笑說道,“少爺在裡面忙呢,你先給我吧。”接過錦盒後,又拿了些小錢給他,說道,“這些拿去喝茶吧。”
小路子歡喜地道了謝,明白接下來少爺不會喚自己去伺候了,便笑着下去了。
緋衣瞧了瞧外頭明媚的天氣,又瞅向室內,心裡有些擔憂。
話說,這幾天少爺似乎有些不對勁,以前還讓她伺候她的衣食起居,可近來連她都不給近身了,一切事情都自己親自動手,這讓緋衣越發的覺得有貓膩。可是溫彥平不說,她作下人的自然不能隨便過問,特別是她伺候的這位並不是真的少爺,而是位姑娘,這姑娘又是個沒自覺的,平時很難揣摩她的心思,也讓她頗爲苦惱。
而某個讓人擔憂的毛孩子此時正躲在牀裡頭,層層牀幔放下,遮掩了外頭的光線,弄出一片昏昧幽暗。然後將身上的衣服解到腰間,露出線條纖細柔膩的上半身,肌膚光澤有彈性,未發育的身材線條卻極優美,烏壓壓的長髮披散而下,髮絲凌亂,更添幾分風情。最後用有些顫抖的手摸上胸前微微的隆起,很快又被那小尖尖處傳來的疼痛驚得躬起身體。
胸疼神馬的好可怕啊啊啊!!!
更可怕的是它開始腫了啊啊啊啊!!!
被這兇殘的現實弄得心力交猝的僞少年眼裡透着驚恐之色,然後眼不見爲淨一般胡亂地將衣服大套上,安慰自己道,只是有點小突起罷了,應該過段日子就會消腫的,不急不急。
花了兩刻鐘時間安慰自己後,溫彥平終於撩開牀幔下牀,將緋衣叫進來。
“少爺,這是項公子讓人送來的東西。”緋衣將錦盒放在桌上,然後狐疑地看了眼凌亂的牀,毛孩子在上面打架了麼,絲綢面料的被子都起摺子和毛線了,誰氣她了?
溫彥平聽罷,心知項清春送來的東西一般精奇有趣,當下心情更是好了幾分。而不知不覺中被狐狸精寵壞的僞少年興致勃勃地蹦過去打開一看,都是些江南那邊的精緻玩意兒,雖然並不是不能見到,但是江南的東西在京城裡賣的話,價格總會高出幾層,讓人覺得得不償失,而且也沒有當地人自個去淘的精奇。
溫彥平將一條珊瑚墜子拿出來對比了下,問道:“緋衣,你瞧這條墜子是不是和我的劍很相配?”說着,將那把短劍抽出來對比。
暗紅色的珊瑚珠與樸實的劍身極爲相配,透着一種低調的穩重之感。緋衣雖然很贊成她的話,但心裡覺得,小姑娘還是表玩刀玩劍的,會嫁不出去的啊。
得到緋衣贊同,溫彥平興致勃勃地將珊瑚墜子換上,然後又挑了幾樣東西出來,讓緋衣送去給妹妹玩兒。雖然東西都是精奇的,但溫彥平覺得她一個糙漢紙也不玩這些飾物,送給妹妹比較相宜。
擺弄了會兒劍後,便有丫環過來稟報,如翠找她。
等溫彥平到了上房的花廳時,便見到如翠坐在炕上,正拿着一張帖子皺眉,貴貴安靜地坐在一旁看着花樣子,阿雪和長長此時正在書房和譚寄溪一起讀書,倒沒有湊到這裡來。
“娘,你找我?”溫彥平請安後,便自在地坐在如翠身邊,抓了把桌上的瓜子磕了起來。
如翠姑娘先是看了眼她的胸——溫彥平直接炸毛,抱着胸道:“娘你瞧什麼?我這裡是平的!”叫囂完了才發現這話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不禁有些內流滿面。
“你這麼激動作什麼?就像被人戳中了痛腳。不會是……”詭異的目光盯着那平平的小胸膛,如翠姑娘有些激動,“終於腫了麼?”
“沒有!還是平的!”
見她反應激烈,如翠姑娘淡定了,可以肯定,小姑娘應該是發生很兇殘的事情了,所以纔會這般激烈。怕她反應過度,所以如翠姑娘體貼地沒有再問,決定稍會傳緋衣過來細問一翻。
“對了,這是西郡王府給咱們府裡下的帖子,西郡王府今年的桃花開得極妍,請我們後天過去賞桃花。”如翠姑娘揚了揚手中的帖子說,“西郡王府行事一向低調,極少會結交命婦,往年這桃花宴請的也是些親近的宗婦,怎麼突然會給咱們府下帖子?而且那送帖子的嬤嬤特地問起你們,你們是何時認識西郡王府的人?”
“昨天我們去踏青時,遇到西郡王府的兩位姑娘。”溫彥平解釋道,然後有些羞澀地說:“西郡王府的三姑娘笑起來很好看,五姑娘也不錯。”
“……”
如翠姑娘瞬間=口=臉,心說姑娘啊,你是不是忘記自己也是個妹紙啦?表對着人家姑娘臉紅啊!而且她們再美能美得過溫大人和狐狸精咩?難道你天天看溫大人和狐狸精,眼光不是應該更上檔次麼?
雖然覺得義女的反應不對,如翠只是擔憂了下便放下了,細細地問了一遍昨天踏青的事情,知道西郡王府的兩位姑娘極喜愛他們家小女兒,如翠便放下心來。不過仍是感覺有點兒怪異,覺得西郡王府的目標不僅如此。
等晚上溫良回來休息的時候,夫妻倆躺在牀上夜話,如翠和他說了這件事情,然後一臉期盼地看着他。
已過而立之年的溫大人依然貌美如花,歲月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痕跡,美男人不解釋。看着這般妖孽一般從來不顯老的俊臉,如翠姑娘糾結了下很快便淡定了,看多了這張臉,她發現自己竟然嫉妒不起來,甚至比起溫大人,她自己看起來也挺年輕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人比較二想得少,日子過得太簡單了的原因。
溫良將她拉到懷裡親了下,細細摸着她的臉,說道:“確實奇怪,照理說,西郡王府尚了兩個公主,勢力不弱,爲了避閒,行事低調,可看這架勢,似乎要大辦個賞花宴一樣。嗯……不過聽說西郡王府裡有幾位姑娘已經到了該成親的年齡了……”
“哦,那可不關我們的事情,長長和阿雪都還小呢。”如翠姑娘毫不在意地說。
溫良捏了捏她的臉,提醒道:“你忘記咱們還有一個已經滿十五歲的義子了麼?”
如翠姑娘:(⊙⊙)!
說到“義子”這兩個字,溫大人也是滿心無耐的,爲毛自家的小孩越大越像男孩子呢?而且比起那些舉止斯文或雍容或進退有度的世家公子,自家小孩的那等瀟灑如風的氣質、率性利索的舉止,卻是教人難忘的,如此坦坦蕩蕩、朝氣蓬勃的少年郎,誰會知道她原來是個應該嬌養在閨閣裡的姑娘呢?
其實爲了溫彥平的未來,溫良已經在儘量地嬌養教導她了,旁的貴女身邊有個出自宮廷的教養嬤嬤已經頂天了,而溫彥平身邊可是有三個,該教的禮儀規矩一絲不落,她自己也學得完美,可是一到外頭就妄了形,沒有絲毫女子該有的嬌軟文秀之態,整就是個神采飛揚的可愛少年郎,眉眼顧盼間的風彩,不知令多少姑娘心生好感,忽視了她平凡的樣貌。
在未遇到他們之前,溫彥平命運坎坷,溫良憐惜她遭遇,加之她性子之真,待如翠至誠至孝,愛護幼弟幼妹,便也爲她幾翻打算。是以在知道她的心結時,溫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逼迫她,只等她自己想明白,慢慢誘導她正視自己的身份。她愛男裝打扮就讓她自由自在,她總是忘記自己女兒身的身份,他們也不去提醒,惟願她活得自在快活一些,以彌補坎坷的幼年經歷。
而溫良也是個驕傲的人,他的義女想要做什麼由得旁人置喙?就算溫彥平以後恢復女兒身時,他也有自信護得她一生無憂無慮,不教人輕辱了去。
“彥平雖然只是義子,自然配不上郡王府的嫡女,不過配個庶女也是綽綽有餘,而且也能搭上咱們的線,不管以後那個位子是誰坐,對他們都沒損失。”
“……”
半晌,如翠姑娘說道:“那是不可能的,咱們家彥平很快就要恢復女孩子的身份了。”見他驚奇的模樣,得意道:“再過些日子,她想要隱瞞也瞞不住時,咱們就不用再擔心她不肯正視自己的身份了。”
溫良何等聰明,很快便明白她的言意之下,不禁玉面微紅,清咳了幾聲。
“哎呀,溫大人你竟然臉紅了~~”如翠十分吃驚地說,趴在他懷裡捏了捏他如玉般精緻的耳朵,耳尖也紅紅的,讓她忍不住咬了一口:“我以爲你的臉皮已經厚到連針也扎不穿的地步了。”
那輕輕的啃噬一路酥麻到心尖上,讓他一個哆嗦直接摟緊了懷裡的人,將她緊緊地嵌在懷中,忍不住斥道:“胡說!不信你拿針來扎一下,保證馬上流血。”
“溫大人,那只是個比喻!”
感覺到抵在腹部間的那炙熱的東西,已經生了三個孩子的如翠姑娘自然知道是什麼,雖然心跳快了一點,可是好像習慣了這等事後臉紅不起來了腫麼辦?而且她都還木有反應呢,溫大人就臉紅得滴血了,讓她更淡定了。
如翠姑娘太淡定的結果真是教男人沒面子,平時在親近的人眼裡,溫大人可以沒臉沒皮沒個正形,可是不知道怎麼地,夫妻生活越久,這廝就越純情,讓如翠姑娘覺得每天起牀時都有一種新奇的體會。
於是不等他惱羞成怒,如翠直接壓了上去,跨到他腰腹間直接坐到了他的男性驕傲上,俯首親了親他完美的脣瓣,很自然地啓脣任他長舌直入,掠取自己嘴裡的津液,屁股下面同樣也無意識地蹭着,蹭得下面似乎永遠不老的美男玉面泛起桃紅,越發的精緻誘人了,簡直是讓人想犯罪。
這下子,如翠姑娘也激動了,壓下-身來努力地啃。
一吻結束後,溫良直接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反客爲主。
就在氣氛正好時,突然如翠姑娘曲起腿頂在他光滑的胸前,面對噴火的美男,十分不解風情地說:“那西郡王府的賞花宴,還帶彥平去麼?外一西郡王府真的看中了彥平怎麼辦?”
這種時候你這二貨就不能先辦了事再說麼?!!!
溫良幾乎抓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會憋死男人的啊!!
努力地將理智拉回來,溫良分析道:“放心吧,西郡王府的姑娘清貴得很,與彥平年齡相符的只有五姑娘,要定下也需要兩年時間,兩年內咱們彥平也應該嫁給哪個臭小子去禍害別人了。”
知道他有安排後,二貨終於安心地躺下來任他蹂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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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郡王府賞花宴這天,也是個晴天。
如翠攜着溫彥平和三胞胎,一起到西郡王府撲宴。
當在西郡王府的桃花苑中遇到項清春時,溫彥平正要露出個笑臉和他打招呼,可是卻對上一雙黯沉沉的眼睛,那雙眼睛看她的眼神彷彿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似的怒焰滔天,讓她感覺到有些莫名其妙。
感覺到他心情不好,溫彥平沒有傻得撞上去找罵,一開始就溜開了。
桃花開得正妍,一羣美麗可人的少女坐在桃花林中的亭子中談天說笑,穿着光鮮的少年公子在不遠處評論桃花,彼此隔着一方小小的碧池,卻無法阻隔對方的視線,皆偷偷地往對岸相望,觀察對方的言談舉止,不意外的話,他們未來的媳婦/夫君可能就在這些人中產生了。
所以這次桃花宴在人們心中又有一個別名:相親宴。
這時代雖然在某些地方男女之防嚴重,但也有寬容的一面,例如女子可以打扮中性帶着僕人出門逛街,偶爾一些世家貴族舉辦的賞花論詩會上,年輕的少年少女們在衆目睽睽中,還是可以隔着段距離接觸的,端看是什麼名頭了。
項清春尋到溫彥平的時候,她正站在一株高大的桃樹下仰望,然後用一種十分瀟灑帥手的姿勢騰地飛起折了枝頭那株開得最妍的桃花,身姿翩然地落地,最後含笑地將那枝桃花遞給了不遠處的姿容秀色的少女。
繽紛的桃花樹下,少年少女的笑容最是純粹無瑕,不帶任何曖昧之色。
咔嚓一聲,項清春在照光驚駭的目光中,發現自己摳掉了身旁一株老桃樹的樹皮。抿了抿脣,臉上掛着虛假的笑意,俊美的青年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用帕子擦去手上的木屑,往前方桃樹下的兩人行去。
照光驚疑不定,他第一次如此明顯地感覺到自家少爺的怒氣,而怒氣來源……照光看着桃樹下一男一女,心裡明白了,他家少爺看上西郡王府的五小姐,所以對於溫彥平竟然和他搶女人的行爲十分生氣。
很快地,照光又嘆息起來,以他家少爺的身份,不可能會隨便娶個庶女的,不說老爺夫人,就是老太爺老太太都不答應,少爺恐怕要經歷一翻煎熬了。不過以他家少爺的手段才智,可能會如願也說不定。
就在照光各種猜測中,項清春在距離那兩人十步遠的距離前停下,優美紅潤的脣上保持着一個十分完美的笑容,充滿男性的低磁聲音如桃林深處的清風絮語,教人酥了心。
“小師弟。”
兩人同時回首,便見到那容顏妖美異常的男子款款行來,清風吹落了一地的桃花,悠然緩慢地滑過那人的容顏,微微一笑,那一刻的風華,讓人屏息難忘。
顯然兩個定力不夠的僞少年和少女都被驚豔了。
丹鳳眼中流光微轉,桃色的脣瓣微翹,那撲面而來的豔色教人不敢直視。
唐佳音面紅耳赤地低下腦袋,心臟怦怦地跳動着。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好看的男子,上回見面時,一心放在溫彥平身上,也不敢多注意成年的男子,自然沒有發現,這會兒距離比較近,視線所至,更是教人震撼極了。
溫彥平驚豔過後,卻覺得毛骨悚然,心說這麼豔色的男人絕對不是狐狸精,是個桃花妖纔是。見唐佳音明顯受不住,基於憐香惜玉的心態,溫彥平趕緊同她告辭,然後扯着項清春走了。
見她選擇了自己,項清春陰暗的心情終於清明幾分,倒也配合地跟上她的腳步,不過離開之前,倒是看了眼那西郡王府的小姑娘,將她從頭到尾挑剔了一遍,長得沒他好看,又一副幹扁四季豆的身材,憑什麼和他搶人?
兩人拐到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後,溫彥平忍不住說道:“狐狸精,你今天真是不對勁。”
項清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擡手摺下一株桃花,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喜歡她?”
“誰?”
“自然是西郡王府的五小姐。”聲音很清淡,但那折下的桃花卻被那隻如玉般修長完美的手一把抓爛了,桃紅色的汁液塗上了那隻玉色的手,“你不會不知道西郡王府今日舉辦這個賞花宴的目的吧?京城中各家未婚的姑娘及男丁都被邀請過來了。”
“誒?”溫彥平雙目圓瞪,爾後在項清春瞪視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說道:“是、是這樣的麼?西郡王府的小姐們都是極漂亮的……”說着,越發的不好意思。
……他可以直接將她殺了麼?
項清春閉了閉眼睛,默默地讓自己冷靜下來,嘴巴很毒地說道:“別妄想了,人家不一定看得上你,也不瞧瞧自己的長相,醜小子。”
溫彥平馬上炸毛,“我只是長得平凡一點兒,卻很耐看的,我娘說的!”
“師母是安慰你的。你不知道善意的謊言麼?”
她瞪着他妖美的臉,氣得眼角都發紅了,胸膛起伏不定。項清春的視線不可避免地落在那平坦的胸膛上,感覺很單薄,可是卻覺得很好看——他果然是變態,竟然覺得一個男人平坦的胸部好看!
“狐狸精,你真是太討厭了!”
溫彥平轉身就走。
好像打擊過頭了!
項清春自是不能讓她就這般離開,省得她又跑去找西郡王府的那五小姐。雖然溫彥平還懵懵懂懂的,可是他明顯感覺到那唐佳音可是相中了她,西郡王府若是能搭上溫良這條線,搭上一個庶女根本算不得什麼。可以說,西郡王府巴不得唐佳音和溫彥平看對眼,然後馬上議定兩家親事。
呵呵,這卻要看他允不允許!
溫彥平正在氣頭上,感覺到有人抓住自己的手,反應過來時手臂緊繃,內勁暗發,將膽敢抓住她的人甩飛出去。
感覺到不對,溫彥平迅速轉身,就見到穿着紫袍的青年狠狠地撞飛到一株老桃樹杆上的情景,枝頭上的花枝亂顫,灑下漫天桃紅。腦子一熱,在那人就要摔落在地上時,溫彥平疾步飛過去,攬住他的腰,而那人也順勢軟綿綿地倚到她單薄的懷裡。
“狐、狐狸精,你沒事吧?”溫彥平結結巴巴地問,心頭髮虛。
項清春一臉虛弱地蹙着眉,彷彿在忍受極大的痛苦,困難地說:“背很疼……”
難道剛纔她氣勁太大了,將他撞傷了?溫彥平搭上他的手腕,感覺到脈相還算平穩時,方鬆了口氣。可是見他痛得原本桃色的脣都有些泛白了,又心虛起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溫彥平開始自責起來,她明知道這男人是個嘴毒心壞的狐狸精,根本不值得生氣的,卻氣得昏了頭對他動手。
見他似乎很難受的樣子,溫彥平扶着他起身,便要叫人去找大夫,不過卻被項清春制止了,理由是他們現在是到人家家裡作客,若是現在讓主人去找大夫,不是敗了主人的興致麼?人家西郡王府還要給幾個未出閣的閨女挑選對象呢,哪能因爲他們打攪了主人。
溫彥平聽罷,也覺得有理,最後在項清春的提議下,決定私底下告知主人,帶着他先行離開去找大夫。
等西郡王妃聽下人來說項清春在桃林中不慎摔傷了,溫府大少爺要帶他去找大夫時,不禁懵了下。她可是爲自己的女兒唐佳麗和庶女唐佳音分別相中了項清春和溫彥平,今兒辦這賞花宴雖然請了京中各家公子小姐,可是最重要的是這兩個人啊!這下子兩個人都要離開了,怎麼行?
可是儘管心裡極不樂意,但她現在現在接待各府的女眷,也不能強留人家在府,兩人是師兄弟,溫彥平去照顧受傷的師兄也是應該的。
罷了,看來今日是不行了。西郡王妃只能作罷,不過溫夫人和項夫人都在,還是有機會的。
如翠知曉項清春身體有恙時,心裡難免有些驚訝,懷疑是不是自家毛孩子不分清重傷着人了,溫彥平的武力值自是不用說的,那可是槓槓的,連府裡的侍衛一齊上都不是她的對手。項清春和她在一起,以她的身手若出些什麼事情,她完全可以搭把手救下,可是項清春卻出意外,讓她不想歪都難。
相比已經真相帝的如翠姑娘,項夫人就複雜多了,心裡又急又氣,絞着帕子無可奈何,兒子可以早退,可是她卻不行,這次西郡王府賞花宴,她可是還帶了幾個適齡庶女來見世面的。雖說她現在將孃家的侄女請來府裡小住已經有了打算,但是西郡王府的嫡女也是她中意的,不管一直推拒婚事的兒子瞧上哪個,只要他肯點頭成親,完全沒問題。
溫彥平讓人去知會過如翠和項夫人後,便帶着項清春離開了。
上了馬車後,項清春臉色蒼白地斜靠着車壁,又讓她升起一種愧疚感,不禁湊過去,搓搓手說道:“真的很疼麼?不然你靠着我吧,別碰到背後的傷口了。”
項清春看了她一眼,然後毫不客氣地將身體壓了過去。
曉是溫彥平平常煅煉有素,也被那瞬間壓來的男體弄得傾斜了下,很快便直起身板,讓他靠着自己的肩頭。只是,那似有若無的噴拂在脖頸間的熱氣教她極度不自在,加上他爲了穩住身形環在她腰上的手,形成一種無形的佔有動作,鼻息間盡是他侵略的氣息。可是轉頭望去,卻見脣角淺白的男子半閉着眼睛,一副忍受痛苦的模樣。
應該是想多了。
到了回春醫館,小路子將馬車駕去停放,照光先進去找大夫,溫彥平小心地扶了項清春下車。
溫彥平是回春醫館的常客了,陳大夫雖然在回春醫館坐堂,但卻是溫府的常駐大夫,所以項清春受傷,溫彥平找的自然是陳大夫。
陳大夫原本正在醫館裡稍作歇息,便被人叫出來,一眼便見到揣扶着一名俊美的男子進來的平凡少年,眼角忍不住又抽了抽,再一次懷疑這個應該是少年郎纔對,瞧她小小的個子,揣着個男人絲毫不吃力,從容地走來。
“大夫,我師兄他不小心背後撞傷了,你幫忙瞧瞧吧,我看了下脈,應該沒有撞出內傷。”
陳大夫讓他們進醫館中的供病人休息的內室,打算查看一下撞傷,正準備讓病人解下衣服時,猛然想起旁邊還有一個僞少年——即便這個讓人絲毫感覺不出是雌的,但也是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家,哪裡能讓她呆在這裡看個男人寬衣解帶?
陳大夫:“溫少爺,你先下去吧。”
溫彥平:“爲什麼?我擔心師兄的傷,而且我留在這裡還能搭把手呢。”然後見項清春和陳大夫的臉色有些不對,摸摸腦袋道:“哎,大家都是男人,就別在意了。”說着,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項清春瞬間陰暗了:雖然說都是男人不必在意,可是……總感覺哪裡不對?
陳大夫好生無奈:小姑娘你這麼呆溫大人知道麼?表忘記你其實是個姑娘家啊?
陳大夫對這個從來沒有絲毫女性自覺的僞少年絕望了,生怕她若真的留下來讓溫大人知道,他這個大夫就做到盡頭了,當下板着臉道:“溫少爺站在這裡老夫不自在。”
溫彥平一臉詫異,然後點頭道:“陳大夫不必緊張,只不過一點撞傷罷了,你要相信自己的醫術,不用怯場,連我的身體你也能調理得這般好,一個小小的撞傷罷了,你一定行的!”
陳大夫再次內流滿面:溫大人,這姑娘太呆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最後溫彥平還是被陳大夫轟了出去,只得在醫館裡四處閒逛看那些藥物,醫館裡的童子曾隨陳大夫到溫府看診過,自然認得她,在沒活幹的時候,同她聊天打發時間。
過了一刻鐘,陳大夫等人出來了。
溫彥平跳了過去,察看項清春的臉色,脣角仍是有些白,急問道:“怎麼樣?沒有撞到哪裡吧?”
陳大夫板着臉說:“項公子撞傷了腰椎骨,整個背部都青了。一個人就算自個跌倒磕傷也不會磕得這般嚴重,真是太不愛惜自己了。”
溫彥平瞬間被這話罵成了個小人,躬着身駝着背垂着臉不敢看人。
陳大夫和項清春對視一眼,眼神很快便錯開,倒是一旁的照光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用一種同情憐憫的眼神看向擡不起頭來的某人,心說溫少爺你既然敢和我家少爺搶女人讓他不痛快,你也跟着不痛快吧。
等陳大夫開了藥,又吩咐了些注意的事項後,終於將他們放行了。
犯了錯的呆姑娘殷勤無比地揣扶着項清春上馬車,親自護送他回項府,看着他妖美的臉上蒼白的臉色襯得那雙墨眸越發的漆黑深邃,心炫悸動了下,暗暗握緊拳頭髮下誓言:
狐狸精這麼脆弱,她以後絕對不再對他動手了!一定會好好憐惜他的!【到底哪裡不對?
119
溫彥平不是第一次來項府了,但是每次來,她都發現項清春的春華院裡住着不重複的美人丫環,花團錦簇,是個男人都會各種羨慕妒嫉恨,看向項清春的目光不免多了些異樣。
項清春初時不知道她爲何這般哀怨地看着自己,等眼睛一掃,看到那些涌過來的美麗丫環,便知道這小子又開始看其他女人了,原本有些明朗的心情又瞬間陰暗了,看向溫彥平與那些丫環的目光不免帶了幾分陰暗。
這些美丫環們都是項母爲了激起兒子成親念頭塞過來的,同時也爲絕了風流不忌的丈夫的念頭,自個也省心,可謂是一舉兩得。而作爲丫環,不爬主子的牀的丫環不是個好丫環,所以這些美丫環早早就定下了目標,絕對要爬上貌美如花的少爺的牀,趁着少奶奶進門之前,懷上個包子將來好有個倚仗。
只是,少爺乃是不是太坐懷不亂了,從來都沒有向她們伸過狼爪子,潔身自好也不是這等潔法啊!少爺,乃這樣是犯規的,會讓人以爲有問題的QAQ
正在努力在少爺面前好儘量露臉的丫環及忙着看美人的溫彥平都沒有發現異樣,只有時刻關注自家少爺的照光發現了少爺瞬間陰暗的心情,照光默默地爲作死的溫少爺及丫環們點一排蠟燭。
項清春三言兩語便將丫環們都打發下去,又讓照光和迎荷去廚房裡煎藥,最後只留下了溫彥平一人。
看着溫彥平那惋惜的目光,項清春額頭的青筋突突地跳着,第一次覺得母親塞丫環到他院子裡避免父親偷吃的舉動真是太討厭了。臉色微微變化了下,很快便倚靠着鋪着軟枕的長榻,小心地不讓被撞傷的腰椎被碰到。
溫彥平也是真心實意地感覺到愧疚,見他脣色蒼白乾躁,忙去倒了杯茶過來餵給他喝,然後坐在長榻前的小凳子上,打算等項清春喝完藥再回家。
“狐狸精,你是不是太弱了?男子漢就應該每天堅持煅煉身體!”溫彥平小心地建議道,彷彿極爲害怕傷了他男人自尊心一樣。
果然,原本還神色平和的青年馬上破功怒瞪着她,心說並不是他太弱,而是某人武力值太高了。
“哎,你現在是病人,要好好養病,不宜生氣。”
“既然知道我是病人,何苦還來氣我?”
“對不起嘛。”
對於她爽快的道歉,項清春又噎了一下,然後嘆了口氣,說道:“過來,與我坐一會兒。”
溫彥平想了想,乖乖過去,坐在他身邊的位置上,然後不當自己是外人一樣抓起長榻裡的小桌子上的點心丟進嘴裡。
照光和迎荷端着煎好的藥碗進來的時候,便見到要閃瞎他狗眼的一幕:平凡的少年雙腿盤坐在榻上,正拿着一塊點心餵給他家臉色難看的少爺。不過臉色雖然難看了點兒,但那雙漂亮的丹鳳眼裡卻是不容錯辯的柔情如水……只是一瞬間,在他們出現時,所有的柔情收斂而盡,雙眸漆黑一片,再無情緒。
照光心中一個恍惚,頓覺晴天霹靂,終於發現自己一直想錯了,他家少爺根本不是和溫少爺搶女人,而是看上了溫少爺纔對!除了溫少爺,還有誰能讓他家少爺流露過這樣的目光?
……少爺看上男人了?所以才一直沒有想過成親?
再次晴天霹靂,因爲溫少爺這個不解風情的呆小子,使得他家原本就性子偏執的少爺完全黑化了。
照光再次默默地在心裡爲溫彥平點了一屋子的蠟燭。
迎荷端着托盤低首走進來,將那碗藥放到小桌子上,說道:“少爺,藥煎好了。”
項清春淡淡地應了一聲,便讓他們下去,不必在這裡伺候。
迎荷福了福身,恭敬地下去了,只有照光還忤在屋子裡,使得走到門邊的迎荷詫異地回頭看着他,不知道平時十分醒覺利索的照光怎麼突然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
項清春也發現了,皺着眉,喚道:“照光?”
恍惚中的照光打了個寒顫,對上自家少爺那雙烏沉沉的雙瞳,想起他往常的手段,心中微凜,不管此時有什麼想法,也不敢表露在臉上,甚至已經在第一時間想着,可能以後他要爲了他家少爺這種驚駭世俗的感情而努力遮掩。
照光心事重重地離開了。
溫彥平將藥碗端起來,摸了摸碗身,還有些燙,便捧過來吹了吹,同時問道:“照光怎麼了?好像很受打擊一樣?”
“嗯……可能遇到不好的事情了吧。”
……是,我真的遇到不好的事情了,有比這更殘酷的真相麼?我倒希望溫少爺你和我家少爺搶女人讓他陰暗了,也不要他因爲愛上個男人而陰暗啊啊啊!!
守在門外的照光內流滿面地想着。
等項清春喝完了藥後,溫彥平便告辭離開了,作爲補嘗,在項清春別有用心的誘導中,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有空會拿禮物過來探病的——真好騙呢。
照光聽着屋子裡自家少爺如何將溫府的呆少爺哄騙得團團轉,再次爲她點了排蠟燭。不過等溫彥平離開,聽到裡頭冷淡的聲音喚他進去後,照光覺得現在需要爲自己點一排蠟燭了。
照光沉默跪在長榻前,頭埋下,不敢擡頭望向倚在榻上的男子。
“照光,你跟在我身邊也有十五年了吧?”
“是。”
“知道怎麼做了麼?”
“知道。”
“嗯,下去吧,別讓人來打擾。”
“是。”
寥寥幾句話,照光發現自己就上了自家少爺的賊船了,心裡十分悲悽,已經可以預測自己未來會如何昧着良心將無知無辜的溫府大少爺親自送到他家少爺的魔爪百般蹂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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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如翠帶着三胞胎回來了。
甫一回來,便叫來溫彥平詢問項清春的傷勢及他受傷的原因。
“娘……我不是故意的。”溫彥平耷拉着腦袋,懨懨地說道。
因爲早有猜測,如翠倒沒有多少驚訝,只是說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過項公子是個文弱的書生,可比不得你常年練武,以後切莫再衝動了。”安撫了小姑娘後,如翠姑娘眼睛一轉,又問道:“不過項公子做了什麼事讓你如此生氣呢?”
果然是做孃的,一言即中。
溫彥平還是有些小孩子脾氣的,當下忍不住跟如翠姑娘抱怨起狐狸精的嘴毒心壞,如何惹她生氣。如翠臉上帶笑,反正兩人從第一次見面時就不對盤了,項清春時常醜小子地叫着,可見對溫彥平平凡的容顏是看不上眼的,所以她一直以爲兩人是很正常的師兄弟關係。可是聽着聽着,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總覺得哪裡不對。
至於哪裡不對,溫彥平帶着太多感情-色彩的解釋,根本沒有丁點曖昧成份,如翠姑娘分析不出來,決定交給才華洋溢的溫大人好了。
晚上,一家子兼譚寄溪一起用膳,如翠將今天西郡王府的賞花宴上的事情簡略提了下,然後又說起了項清春受傷的事情。項清春受傷之事,溫良在出宮的路上便聽下人說了,還順路去項府探望,知道只是撞傷了後背沒受什麼大的傷,歇息幾日就好,倒沒放在心上,沒想到還有內-幕。
比起簡單的如翠姑娘和遲鈍的呆姑娘,溫良顯然想得比較多,然後看向溫彥平的神色頓時有些不對了。
溫彥平捧着碗湯正在喝着,見他神色微妙地盯着自己,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期期艾艾地問:“爹,你做什麼這麼看我?”
見她一副要炸毛的表現,溫大人心裡即便千迴百轉,已有無數個計劃將義女銷售出去禍害別人,面上卻不顯,笑盈盈地看着她,說道;“沒事,只是感慨一轉眼的時間,彥平長大了。”
如翠的目光又定在小姑娘平坦的胸脯上,笑着點頭,“確實長大了。”
三胞胎不明所以,譚寄溪卻說道:“彥平哥還很矮,我都比他高一點,不算長大啦。”
“喂!”溫彥平差點用筷子敲他的腦袋。
阿雪起鬨道:“大哥大哥,長大了是不是要娶媳婦兒了?阿雪是不是要有嫂嫂了?”
這下子,所有人都看向屁都不懂一個的小破孩子,那破孩子一臉亮晶晶地看着溫彥平,漂亮的小臉染上了激動的紅暈。
譚寄溪聽到這話頓時不開心了,“我都沒娶媳婦兒呢,彥平哥怎麼能娶?”
長長沉穩地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貴貴秀氣地問:“大哥,你要娶佳音姐姐麼?”
聽到這裡,溫良和如翠不用問也知道今日在西郡王府,三胞胎顯然被唐家小姐身邊的人洗腦過了。雖然有些啼笑皆非,不過溫良還是制止了阿雪的起鬨,又教育了大兒子和小女兒。
不過從這裡也可以看出西郡王府的打算,藉着小孩子的口暗示他們與溫府結親的意願。只是,莫說溫彥平是個貨真價實的姑娘,就算真的是男子,西郡王府的女兒也不是好人選,雖然西郡王府素來低調行事,不貪戀權利,但仔細一想,撤的網也夠大,遲早有一天會成爲帝王的心腹之患。
教育了三胞胎後,溫良方對溫彥平說道:“彥平,清春既然因爲你受傷,這些日子你多去探望他。”
聞言,如翠瞪大眼睛看他,卻見溫良朝她笑了笑。
溫彥平瞬間雙眼發亮,這還是第一次溫大人沒有限制她出門,雖然目地是去探望項清春,但對於難得能自由出門的她而言,都是件好事。
於是沒有往深處想的呆姑娘高興地說道:“爹,我知道了。”
溫良笑得非常和藹可親,一副好父親的模樣。
120
項清春看着窩在他家院子裡啃草莓啃得不亦樂乎的傢伙,再一次懷疑她是來幹什麼的?
草莓是莊子裡送來的新鮮疏果,知道項清春身體抱恙,項母心疼得不行,恰好莊子送來了新鮮的草莓。直接將一半的量送到了兒子院子裡,於是便宜了某個天天上門的人。
這年頭草莓還是個稀罕物,懂種植的人家不多,產量也小,都是些有權有勢的人家才能吃到,而且過了季就沒了。而天天跑項府的溫彥平也撿了個大便宜,項清春總是一副嫌棄討厭的模樣,嘴巴總要刺上幾句,但是每當溫彥平不將自己當外人隨意吃喝玩樂時,又會笑盈盈地凝視着她,那雙漂亮的丹鳳眼一片溫柔,讓溫彥平越發的不拿自己當外人。
“狐狸精,你的傷怎麼樣了?應該沒事了吧?真是對不起,我昨天才從胡爺爺那裡知道,原來男人的腰是很重要的,傷了腰的話,會影響很多事情的……”原本就已經有隱疾了,這傷了腰的話,是不是永遠不行了呢?
想罷,溫彥平瞬間被愧疚感淹沒,看向坐在窗邊捧書的青年的眼神惋惜又可憐。
雖然不知道她腦補了什麼,但項清春仍是直筋直跳,忍了忍還是忍不住直接將她扯了過來狠狠地捏向她的臉蛋,咬牙切齒道:“不管你在想什麼,都給我統統刪掉!”
溫彥平從善如流,男人嘛,誰願意別人知道自己有那種傷自尊的隱疾?她懂,都懂的。
臥糟!你到底懂什麼啊!!!
項清春有種深沉的無力感,惱恨自己腦袋太好使,竟然看明白了她的眼神,活脫脫氣死自己。
“彆氣彆氣,氣壞身體不值當!”溫彥平拍拍他起伏的胸膛,然後拿了個草莓塞到他嘴裡,看到那張妖美的臉變了形,咬着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照光已經不忍看自家少爺那悲催相了,也對豪邁過頭的溫府少爺敬佩之極,敢在他家少爺頭上撤野,可不是個慘字了得。
笑鬧了會兒後,項清春看她那雙沾上草莓汁的髒爪子,又是一陣嫌棄,叫人打了盆乾淨的水,親自爲她洗爪子。
屋子裡只有照光伺候着,照光木然地看着他家少爺給人洗爪子,他幾時做過這種事情了,偏偏溫少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任他家少爺給她洗手——果然少爺早就有預謀,步步蠶食,讓某人習慣他的存在,習慣他對他做的所有親密之事,以後要更進一步時不是理所當然麼?
手上溼嗒嗒的,項清春又拿來條幹淨的手帕爲她擦試手指。
溫彥平看着執着自己的手的那雙漂亮如玉的大手,腦袋有些懵懵的,然後忍不住說道:“狐狸精,大皇子還在打壓你麼?”
項清春看她一眼,平靜地說道:“無須擔心,大皇子總歸只是皇子,皇上還在呢。”雖然不知道溫良怎麼想的,但項清春隱約知道溫良對溫彥平有所安排,溫彥平未來不可能會出仕,所以很多事情不必要告訴她。
自從年前他藉機脫離了大皇子後,項清春便閒賦在家,當然,這只是暫時的蟄伏,有項家和曲家作後路,加上溫良的從中周旋,過段日子未嘗不是他起復之時。當然,這些事情他心知便好,並不需要告訴她。而且看她爲自己打抱不平,每每聽罷,心花怒放,欲罷不能,更不會多嘴了。
吃完東西,見天氣正好,項清春又不捨得讓人這般快離開,於是適當地刺激了下,惹得溫彥平炸毛,然後要在棋盤上決一勝負後,項清春笑眯眯地讓人將棋盤拿過來,兩人便在陽光明媚的偏廳裡擺上棋盤,下棋消磨時間。
正當兩人悠閒自在地享受兩人時光時,很快便有人上門了。
項清春神色清淡地看着稟報的丫環,手裡還執着一枚黑子,彷彿漫不經心地問:“誰來了?”
“是二少爺、三少爺和三小姐、四小姐、表小姐。”丫環小心地稟報道,總感覺現在的少爺很可怕,讓她大氣也不敢喘一個。
“啪”的一聲,棋子落在棋盤上,那清脆的聲音像悶雷一樣重重地砸在丫環心頭。
“哎,你的兄弟姐妹要過來?那我……”
溫彥平的話還沒說完,項清春便止住了她欲告辭的話,只道:“無妨,讓他們進來吧。”
丫環躬身下去了,只有照光顫顫巍巍地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心裡無比羨慕溫彥平的遲鈍二呆,明明他家少爺那眼神凌利猙獰得讓人心肝發顫,一副“敢來打擾我的好事弄死你們”的陰狠樣,但在某人眼裡,卻認爲他只是因爲自己在場不好讓兄弟姐妹進來,面露爲難之色。
……摔,溫少爺你的眼睛有多不好使啊?
等那些膽敢來打擾的人被下人引領進來時,項清春已經恢復了平時斯文優雅的模樣,一身紫色錦衣,面如冠玉,妖美異常,一副清貴的貴公子模樣。而他旁邊位置上的少年雖然長相平凡,但面上帶笑,眼神清亮,眉宇間顧盼神飛,好一個伶俐少年。
項清夏和項清秋是項家的庶子,從小到大一直被項清春這嫡子打壓,對這位大哥是又敬又怕的,恨不得離他遠遠的,此時硬着頭皮來探望他,不過是想在曲芳草面前露個臉,好獲得她的好感。兩個庶妹項清歌、項清雅也同樣是曲芳草的陪襯,可有可無。
所以,此次的主角是曲芳草。
曲芳草是曲家的嫡女,姿容顏色自是不差,舉手投足間也頗有儀態,讓溫彥平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而這多看的幾眼,落在項清春眼裡,不禁又爐火中燒,恨不得直接弄死曲芳草。
項清春是個極會隱藏的人,即便心裡氣得要死,面上卻無絲毫顯露,笑着讓下人上茶點,然後親切地與幾人交談起來。
“表哥,你的身體好些了麼?”曲芳草關心地詢問道。
“多謝表妹關心,自是好很多了。”項清春面上帶笑,疏離又客氣,但卻不讓人覺得受冷落。
關心了項清春的身體情況後,曲芳草的目光便落在溫彥平身上,溫婉一笑,說道:“這位是溫公子吧?初次見面,溫公子果然如傳聞一樣。”
漂亮的皮相素來比較吃香,讓人往往忽略了其他。而溫彥平也是個愛看美女的人,雖然懵懵懂懂的,但對美女示好從來皆是和顏悅色,但說要她生出什麼心思來——抱歉,這姑娘太遲鈍了,又有些呆,生嫩得很。
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交談起來,一個言語溫婉得體,一個言笑晏晏,其他人都成了陪襯,又讓項清春心裡再一次生出弄死曲芳草的陰暗心思來。
難得和項家的人打照面,溫彥平自不會做出失禮的事情,項清夏、項清秋和項清歌、項清雅等人皆是知道溫彥平的身份,溫子修之子這名頭擺出來,自然多得是人樂意巴結她,項清歌和項清雅甚至生出些許念頭,覺得嫁去溫府也是不錯的,一時間氣氛和樂融融。
項清春趁着喝茶的空隙,將在場人的表情掃了一遍,心裡已經想好了怎麼折磨膽敢對提議帶曲芳草來探望他的兩個庶弟,還有膽敢打溫彥平主意的兩個庶妹,然後又望向溫彥平,見她一反在自己面前的蠢樣,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無比的自然大方,從容有度,讓他心裡有些異樣。
項清春突然懷疑起溫良的用心,也懷疑溫良到底出於什麼目的纔將溫彥平養成這樣,甚至允許她天天往自己家裡跑。
饒是項清春聰明絕頂,也不會猜測到身旁完完全全就是個少年樣的少年其實是個妹紙,而溫良在揣摩出他的心意時,已經打算將這個不像妹紙的禍害直接丟給他去頭疼了,也是俗稱的嫁禍,再加上用心險惡的溫大人打算看戲,自然不會親自告訴他妹紙的性別,想讓他自己尋出真相,是以不再反對他們往來,甚至巴不得智商情商都頗高的弟子給拿下這個禍害。
*****
如此休息了半個月,大夫才宣佈項清春痊癒了。
而這半個月來,溫彥平有時間就往項府裡跑,項清春作爲項家長房嫡子,頗受寵愛,屋子裡什麼精奇物什沒有,吃食也花樣極多,溫彥平雖然不是吃貨,在她有個吃貨的便宜爹,使得她有時候也頗好口腹之慾,再加上項清春有心留她在身邊陪伴培養感情,自然不吝嗇地使出各種手段誘拐。
這天,項清春從早上等到中午,都沒見溫彥平到來。
項清春面無表情地看着窗外在風中搖曳的迎春花,手上攤開的那捲書已有一個時辰未翻過,安靜地坐在那裡,彷彿一副極美的畫卷,讓人不敢輕易出聲破壞。
照光頭皮發麻,但還是走進來,叫了聲“少爺”,在他看過來時,趕緊說道:“少爺,去打探的人回來說,溫少爺兩個時辰前就出門了,不過沒人知道他去哪裡了。”
項清春皺眉,這段時間,溫彥平若是出門,除了到街上買些她喜歡的零食果脯當禮物送來給他外,大半不會去其他的地方,可這會兒,就算爬也爬到了,難道又發現什麼好玩的地方跑去玩兒了?
半晌,項清春突然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後,說道:“難得天氣這麼好,咱們出門走走。”
“……”少爺,這藉口真是遜斃了!
去上房探望了項母,在項母又要嘮叨他的終身大事時,項清春果斷地告辭離開,帶着照光出門。
方出府時,便有一個長相平凡的僕人過來,稟報道:“少爺,溫少爺在回春醫館。”
項清春目光微凜,凝聲道:“生病了?”
“屬下不知,陳大夫攔着,不讓任何人進去探望,不過聽藥童說,溫少爺來時,似乎是受傷了。”
眉頭不自覺蹙起,眼裡多了抹擔憂,讓那僕人下去後,項清春彈了彈衣袖,說道:“走,去回春醫館。”
來到回春醫館,項清春直接走進去,尋了個藥童問道:“陳大夫呢?”
正問着,陳大夫剛好從醫館後院出來,見到他時,愣了下,不過想起這人是溫良的弟子,裡頭某位蠢姑娘的師兄,心裡也沒有多奇怪。
“大夫,我師弟他怎麼樣了?”項清春問道。
這些天頻繁接觸下來,陳大夫也知道這青年面上無論多雲淡風清,心裡對自己名義上的師弟那是實打實關心的。只是,他現在有些難以啓齒,只能含糊道:“溫公子有些不太好,需得好好休息。”
“怎麼個不好法?”項清春眯起眼睛問道,明明看起來很平常的語氣,可是陳大夫卻感覺到其中的壓力。
陳大夫實在不知道怎麼同個大男人說小姑娘那些兇殘的事情,只能說了一堆專業術語。項清春本就是聰明人,如何不知道陳大夫並不想說,心裡微緊,以爲溫彥平情況很不好,忍耐着聽完陳大夫的話,便提步進了後院的一間供病人休息的廂房。
陳大夫手舉在半空,最終只能嘆了口氣,沒再阻止他。
屋子裡靜悄悄的,項清春一眼便看到牀上那縮成一團的被子,裹成個蠶一樣。眉頭又蹙起,項清春走到牀前,伸手扯了下被子,喚道:“小師弟,你怎麼了?”
“……”
拉扯半晌,終於被他扯開了被子,露出一張蒼白的小臉,還有眼裡不容錯辯的驚恐之色。
看到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蠢小子變成這副模樣,項清春心疼極了,伸手搭在她額頭上,摸到上面一片冰涼的汗漬,心裡發緊。原本想說些什麼,可是看她一副驚恐之色,那些習慣性的刻薄的話語吞回肚子裡,難得柔聲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可能是他難得如此溫柔,溫彥平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扯住他的衣袖,張口想說什麼,又撇開臉,悶悶地道:“你怎麼在這裡?”
項清春看着她蒼白的臉色,有些嫌棄地坐在牀前的小凳子上,目不轉睛地看着她,說道:“陳大夫讓我有空過來複檢,免得落了什麼後遺症。”心裡卻哼道:打爛嘴也不告訴她,他是擔心她纔會巴巴地過來的。
“……”
照光再次內流滿面,心說少爺您就別找藉口了,老實說出來自己擔心不就行了?不然以溫少爺的遲鈍,他一輩子也不會明白您的心意的!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大家看了**上的訃告沒有,昨天一天心情都不好,感覺生命如此無常,希望所有的人都保重自己,珍惜身邊的人。
121
口不對心地回答了她的問題後,項清春終究是難忍心疼憐惜,又問道:“你到底怎麼了?聽說你受傷了?哪裡傷着了?”
聞言,溫彥平本就慘白的臉蛋又灰敗幾分,臉龐都有些扭曲猙獰,很快又被下腹一**的疼痛疼得躬起身體,驚得項清春再也無法維持淡定,倏地起身直接坐到牀邊,將她躬成蝦米的身體抱到懷裡,用袖子擦去她臉上的冷汗,迭聲追問道:“你到底怎麼了?你……”
臉色倏然大變,這般湊得近了,他竟然能嗅聞到她身上若有似無的血腥味,方知道她確實是受傷了。不過心底仍是存了疑惑,若僅是受傷了,陳大夫不至於用一堆亂七八糟的話來堵他,一副不願意他知道的模樣。
不過沒給他細想,懷裡傳來了細如蚊蛻的聲音,悲悲悽悽的,委實是可憐極了:“我確實受傷了……”
項清春低首,就見她一臉悲悽,眼淚在眼眶裡滾來滾去,卻倔強地不肯讓它們滑落。
即使現在正遭受巨大的打擊及痛楚,溫彥平還是不讓自己哭出來,這點兒痛比起八歲以前的那兩年掙扎求生來說,輕多了,甚至比親眼目睹父親慘死、母親受辱而死時的那種痛還要微不足道。她只是……只是不願意正視自己身爲女子的事實,不願意正視當年雙親慘死的事情,更不願意正視母親受辱至死前說的話,告訴她,女人這一生太苦了,若有下輩子,絕對不做女人……
“乖,若是想哭的話,就哭吧。”項清春像安撫一個受傷的孩子一樣,抱着她,輕撫她的背。她的表情,已經難過到想要哭了,卻一直倔強地不肯露出任何脆弱的模樣。
心臟彷彿被人捏住一樣,難受得幾乎無法呼吸。
“我纔沒有哭……”她將臉埋入他懷裡,聞到他身上的春息香,表明自己沒有哭。
被她這麼一打岔,項清春只得放下所有的疑問,拍着她的背安撫。從來沒有像這樣肆無顧忌地抱着她,碰觸她,這般親近,讓他甚至生出妄忘,欣喜於她此時的脆弱給了他機會。而懷裡的人,又是如此的纖細瘦弱,柔軟嬌小,根本不像個正常的十五歲少年,讓他心裡生出一種憐惜之意。
這時,守在門外的照光見到藥童端了一碗藥過來,心知是溫少爺的藥,只是……瞄了眼屋子裡,見到他家少爺這般肆無忌憚、沒有丁點避嫺地抱着人家,怕教人看出什麼異樣,趕緊接過來將藥童打發了,自己端着藥進去。
“少爺,這是溫少爺的藥,大夫說是止痛的,讓溫少爺儘快喝了。”
項清春接過來,看了看那碗黑漆漆的藥汁,讓照光去藥店裡要幾粒蜜餞過來,然後直接抱着她溫柔地喂她喝藥。
照光再一次覺得自己要被閃瞎眼睛了,果然這種事情應該眼不見爲淨麼?
等到緋衣匆匆忙忙地被小路子拽過來時,便看到閃瞎她眼睛的一幕:O__o爲毛她家少爺(小姐)會被項公子抱在懷裡啊啊啊?少爺難道真的病重得要死了麼?小路子呢?小路子你這不護主的奴才,竟然讓少爺落到這種境地!!!
項清春淡淡地看着她,絲毫沒有將人放下來的意思,說道:“小師弟剛喝完藥不久,現在睡着了,不要吵醒她。”
聞言,緋衣皺起眉頭,她被小路子匆匆忙忙地拽來,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呢。再看像只小狗一樣縮在青年懷裡睡着的少年,臉色慘白,可能不舒服,眉頭緊皺着,發紅的眼角還有些溼潤,時不時地發出不舒服的嗯嗯抗議聲,簡直就像一隻被拋棄的小奶狗一樣……
緋衣被萌住了。
同樣被萌住的還有項清春,所以他明知道自己這行爲給人瞧見十分怪異,卻一直不肯放手,覺得懷裡的這隻可憐兮兮的小動物完全戳中了他心中最柔軟的那根弦,根本捨不得放手。既然捨不得放手,那麼便要對付這些旁觀者了。
緋衣和照光、小路子心中徒然一驚,那種“誰敢有意見就弄死誰”的陰狠眼神鬧哪樣啊啊?他們巴不得這事不傳出去呢!!
緋衣只覺得心力交猝,原本就被小路子突然跑回來告訴她少爺突然流血生病了嚇得心驚膽顫,匆匆忙忙地稟報夫人就跑出來了,現下又被素來斯文有禮的項公子這陰狠的眼神一嚇,理智倒是回來了。
查看了下溫彥平的情況,緋衣嚴厲地看向小路子,問道:“少爺怎麼會受傷的?大夫怎麼說?”
小路子擔心自己會受到懲罰,只能哭喪着臉道:“緋衣姐姐,奴才也不知道少爺是怎麼受傷的。今天早上出門時,少爺還好好的,後來見到街上有人強劫,少爺就追去了,奴才好不容易纔追上少爺,發現少爺一個人蹲在巷子裡,說肚子很疼,衣服上還有血漬,奴才擔心就將少爺送到這裡了……陳大夫只說少爺沒事,要好好休養。”
緋衣越聽越疑,然後有些驚疑不定地看着臉色蒼白的少年,心裡有個大膽的想法,不過這得去尋陳大夫求證才行。不過嘛,這種事情是絕對不能讓這些男人知道的。
打定了主意,緋衣便道:“項公子,少爺留在這裡無法安心歇息,奴婢這就去找陳大夫,麻煩您……”
“我會看着她的。”項清春接道。
緋衣噎了下,又狐疑地看了眼俊美的青年臉上理所當然的表情,有些懷疑他是不是知道某人的性別了。還是,只是心疼小師弟纔會這般抱着人家不放呢?不管怎麼樣,這舉動都讓人想歪。
緋衣帶着滿懷的疑問下去了,等回來時,眉宇間是止不住的喜色,看得項清春心中納悶不已,眼神微利。
緋衣此時覺得世界是如此美好,根本是喜得有些妄形了,覺得自家少爺得快點回府,她要告訴夫人這個好消息,然後儘量多做些補血養氣的東西給可憐的小姑娘補補,讓她少遭點兒罪。
溫彥平小時候的經歷讓她的身體虧損嚴重,即便有這幾年的努力調養,但傷了的根本還是受到了影響,越是長大,這影響越明顯,例如發育緩慢,用如翠姑娘的話來說都十五歲了,胸前還沒腫下面還沒流血可真是急死個人了。現在呢,好不容易女子的初潮千呼萬喚終於來了,可是卻讓她頗受罪,疼痛難當,幾欲昏死過去。
對於這個小姑娘,緋衣陪在她身邊七年多,簡直像是看着她長大的,心裡對她又憐又愛,當成女兒一樣細心照顧,雖然小姑娘有時候總弄得人無語,但也是個可愛的孩子,帶給她頗多的歡樂。這會兒見她痛苦,如何不心疼。
“項公子,陳大夫說可以將我家少爺帶回府裡。”緋衣和顏悅色地說:“奴婢已經讓人通知夫人了,這會兒應該有人來接少爺了。”
正說着,小路子引了兩個粗壯的嬤嬤進來。這兩個嬤嬤自然是負責抱不宜行動的小姑娘上轎子回府的。
項清春眼神犀利地看着緋衣,觀察了遍她臉上的喜色,然後淡淡地說道:“我送小師弟回去。”然後不理會在場人的神色,直接抱了人起身。
他的動作很穩很輕,甚至沒有驚動住懷裡睡得不安穩的人。緋衣張了張嘴,最後只能嚥下反對,讓小路子去拿了藥,然後一行人離開了醫館。
回到溫府時,如翠已經帶着小女兒匆匆忙忙地迎出來,看到項清春親自抱着人,吃了一驚,趕緊給緋衣使臉色,緋衣上前一步,小聲道:“夫人,少爺她……是葵水來了。”
“……”
這是天大的好事啊!
如翠姑娘簡直是喜出望外,喜得都沒在意自家小姑娘給個男人抱回來的,免了項清春的禮,讓他將小姑娘抱回她的院子,然後拽着女兒跟上去。
等溫彥平被安置好後,項清春站了會兒,自知自己留在這裡不妥當,會教人看出什麼,只得告辭,打算明日再過來探望。
項清春剛離開,又有三個熊孩子衝了進來,見面就迭聲問:“彥平哥(大哥)沒事吧?”
三個熊孩子都是一臉汗漬,想來是聽說了這事情時就從書房一路跑過來了。譚寄溪和阿雪還好,反正這兩個平時丁點的事兒都能一驚一乍的,可是長長你怎麼也被他們同化了,跟着驚驚乍乍的?
如翠姑娘噓了聲,說道:“你們小聲點,會鬧醒她的。”等熊孩子們安靜下來,方笑道:“你們大哥沒事,好好休息就行了。好了,你們都回去吧,不要留在這裡打擾她休息。”
譚寄溪鬆了口氣,阿雪的眼睛紅紅的,又問道:“真的沒事麼?大哥不是病得像老爺爺一樣麼?”
聽到如翠說沒事後,原本緊張的長長瞬間恢復了那副小古板的模樣,小臉板着,轉頭朝弟弟小聲地訓斥道:“笨阿雪,又隨便臆測,還說大哥病得快不行了……”說着,臉蛋有些紅,還想起剛纔自己差點哭出來的模樣,丟臉得要命。
如翠笑眯眯地看着三個熊孩子,自然瞧出三人的眼眶都有些發紅,再聽大兒子的話,便知道這估計又是衝動的阿雪惹出來的事情,竟然還讓像個小大人一樣沉穩的長長也失態了,真不知說什麼纔好。而且長長你腫麼又被弟弟給繞進去了呢?
將三個熊孩子打發走後,如翠看向乖巧地坐在一旁的小女兒,親親她可愛的小臉蛋,說:“貴貴累不累,要在這裡陪大哥麼?”
小貴貴點頭,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眼裡還是有些擔憂。
如翠摸摸她的腦袋,然後叫來青衣藍衣她們,吩咐廚房去做些補血養氣的膳食過來。
溫彥平只睡了一個時辰就醒來了,睜開眼睛看到守在旁邊的如翠,腦子還懵着,臨睡前記得是被項清春溫暖的體溫烘着身體,才讓她好受點,在藥性的安撫下睡着了。
“娘,狐狸精呢?”
如翠臉上的笑容微頓,說道:“他將你送回來後就離開了。現在感覺怎麼樣?肚子還疼麼?”
聽她問起,溫彥平才發覺肚子已經沒有初時那種痛得眼前發黑的巨痛,感覺確實好多了,但仍是身體無力,小腹墜脹難受,而且下面也溼漉漉的,讓她臉色瞬間灰暗無比。
如翠忍着笑,讓緋衣拿來準備好的月事帶,幫助她換上,而她則在旁爲她解說女人每個月都要光臨家門的兇殘事情,說得原本臉色就不好的小姑娘越發的灰暗,整個人都不好了。
每個月都要流血,每個月都要痛上一回——真是太兇殘了太兇殘了太兇殘了!!!
如翠本意是要寬慰她的心,但發現小姑娘不僅沒有被寬慰到,反而越發的驚懼,只得閉嘴,決定改另一個法子。待她吃了流食墊胃又窩回牀上時,如翠坐在牀邊,溫柔地用手指梳理着她披散的長髮,開始打起溫情牌來。
溫情牌果然有用,溫彥平將腦袋拱進如翠姑娘的懷裡,有些哽咽地說:“娘,做女人一點也不好……我娘說,女人太苦了,她在我面前……生生受辱而死,連自盡也不被允許,直到發瘋了,才被殺死……”
如翠心中微驚,她以爲溫彥平當時年紀太小,只有六歲,應該不會記得太清楚,隨着年紀越長,會將那些悲傷的不好的事情忘記,所以她也從來不想逼她太緊,她要當男人就給她當。可是現在看來,她不僅沒有忘記,反而將之埋在心裡深處,時常在關鍵時候影響她。
直到懷裡的小姑娘哭着入睡,如翠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122
晚上,溫良回來時,聽說溫彥平生病了,腳步一轉,便要去平安院看小姑娘。
如翠將他拉住,笑道:“你今天回來得晚了,她現在已歇下,就別去打擾她了,明日再看也行。”
溫良想了想,便同意了,不過仍是問道:“生什麼病了?嚴不嚴重?”說着,瞥見她眉眼間俱是喜色,不禁一愣,琢磨着小彥平若是生病,如翠姑娘應該是第一個急的,可瞧她現在滿臉止不住的喜意,不像是生病,反而是發生了什麼好事一樣。
自然是好事了,如翠姑娘巴不得和他分享,掂起腳在他俊臉上親了一下,說道:“彥平終於是大姑娘了,咱們可以給她找門好親事了。”
“……”
見他有些不解,如翠姑娘心說溫大人雖然腦子好使,不過仍是個大男人,不懂女兒家的事情便說道:“咱們彥平的初潮來了,可不是個大姑娘了。”
聞言,溫良鬧了個大臉紅。
如翠難得沒有打趣他,在伺候他寬衣洗漱時,忍不住說道:“彥平的生辰是在七月中元節,咱們要不要給她辦個隆重的及笄禮?不過……我覺得她不會太喜歡,甚至巴不得咱們都不提吧?”說着,嘆了口氣。
“怎麼了?”
如翠便將今日溫彥平哭泣的事情說出來,還有她的心結。溫良聽罷,心裡也嘆氣,心知這心結是難解了,如果她自己不走出來,說不定這一輩子都不會快活,即便嫁人了,也會抗拒夫妻生活,根本不會幸福。
他們收養溫彥平的這些年來,從來沒爲她慶祝過生辰,倒不是他們疏忽,而是溫彥平不肯。因爲她的生辰日,正是父母親的忌日,每年的這天,她心情都很不好,他們自然也不會多事地提醒她,她的生辰之日父母爲了保護她而亡的事情。
溫良摸着下巴沉思,說道:“先問問她的意見吧,若是她答應,便給她舉辦及笄禮。若是她不想面對,便罷了,等她出嫁前再補辦回來即可。雖說女子的及笄禮關係重大,可是人活着總不能受這受那束縛,彥平是個特別的孩子,咱們辛苦一點兒護着她便是。”說着,微微一笑,又說道:“雖說關係女子的體面,但咱們彥平想來是不會介意這種事情的,若是讓她選擇,她寧願自由自在地在鄉野過完一生,若不是咱們那時帶走了她,她或許也有一翻境遇罷。”
對於這話,如翠倒是信的,溫彥平巴不得自己是個男人,就算現在她不得不正視,估計也不會想過嫁人的事情,若不是捨不得他們,恐怕在她拜季夫人爲師後,早就跑了,有武功在身,也不懼什麼危險。
“也許,咱們可以給她找個她心甘情願想要嫁的男人。”溫良突然說道。
“有這種人麼?”如翠姑娘詫異地說:“不是我亂說,我覺得彥平寧願去娶個漂亮的姑娘回來孝順咱們。”
“……”溫大人頓時囧得不行,然後按按額頭道:“若真是讓她娶了,不是耽擱人家姑娘麼?還是算了吧,直接找個能鎮得住她且讓她想要嫁的男人就行了。”
“有這個人麼?”如翠姑娘再一次懷疑。
溫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笑得萬分迷人,肯定道:“自是有的!你且看罷,那人很快就會出手了!”
*******
不說夫妻倆如何商量,第二天一早,項清春便過來探望了。
聽聞項清春來後,如翠沉默了下,心裡總覺得他近來是不是太關心小姑娘了?這種行爲感覺和他的性格不符啊。完全無法將這種關心人的舉動放在那個俊美的青年身上,感覺他應該像個清俊的貴公子一樣,漠然而清冷,不爲任何異性駐留目光。
如翠在大廳裡招待了他後,便讓人去平安院通知溫彥平,然後方將他放行。
項清春微微蹙眉,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如翠和那幾個丫環的臉色,欠身行禮後,便往平安院而去。
雖然說溫彥平自幼便與他們玩在一起,但說真的,他們卻從來沒有進過後院,連與溫彥平感情最好的莫潛也幾乎是沒有機會到溫彥平居住的院子,在這方面,溫良明顯防範得極好。昨日有幸進去,還是託了溫彥平生病的福。
到了院子前,便有一位嚴肅的嬤嬤迎出來,請他進去。
這個嬤嬤……看起來並不像尋常的嬤嬤,倒是像宮裡所出的那種受過專門而嚴格的調-教,一舉一動頗具威嚴,看起來,簡直就像宮裡出來的教養嬤嬤。不過是個義子罷了,卻享受這種貴女一般的僕人照顧……
心中徒然一驚,越想越多的疑問積在心裡,項清春面上不顯,隨着嬤嬤一起進院,來到一間暖室。
暖室佈置得很溫馨,有些像女女的閨閣情調,想來是溫夫人的手筆吧。臉色蒼白的少年有些萎靡地窩坐在暖炕上,一臉苦色地喝着丫環端來的藥。那愁眉苦臉的模樣,活脫脫就像個逃避吃藥的少年,哪有丁點姑娘家的模樣?
項清春難以說服自己,心裡止不住地失望。
見到項清春到來,溫彥平眼睛一亮,藉機將湊到脣邊的藥碗挪開,就叫道:“狐狸精,你什麼時候來的?快過來坐。”
引客人進來的嬤嬤咳嗽一聲,一臉嚴肅的表情。
溫彥平頓時懨了,只得朝項清春使眼色,讓他自個看着辦。
項清春將一切看在眼裡,不露聲色地走進來,在嬤嬤們似有若無的隔離中,坐在距離暖坑最遠距離的位置上。眸色微沉,項清春極度不滿意這個距離,不過見嬤嬤們一臉嚴肅的表情,到底沒有說什麼。
“你的身體好些了麼?今天有什麼感覺?”溫聲詢問道。
“好多了,不過腹中仍是感覺到有些疼。”溫彥平忍不住抱怨道,她除了肚子疼外,腰痠背疼,手腳無力,這種虛弱的感覺讓她極度難受,感覺若是自己弱了,就會發生不好的事情一樣。
項清春盯着她,問道:“爲何腹疼?”
“吃壞肚子了!”溫彥平一臉正氣凜然,然後雙目在屋內的下人身上看了一遍,一臉“絕對是這樣沒錯,不準亂想”的表情。
知道真相的嬤嬤們:“……”
項清春看着她,慢吞吞地說:“你當我腦子和你一樣的水平麼?”
“什麼意思?”溫彥平不滿了,擁着蓋在腰間的那條毛毯,怒道:“你的嘴巴就不能別這麼壞麼?我可是病人,你應該多說些好話讓我開心纔是。”
“沒辦法,我一向誠實。”俊美的青年輕描淡寫地說。
“壞狐狸精!!”
見她被氣得蹦蹦跳,蒼白的臉蛋浮現兩朵紅雲,看起來有精神多了,比那副蒼白的病懨懨的模樣好看多了。項清春心中滿意,嘴上卻十分刻薄地諷刺,看她一臉委屈的表情,心裡奇特地升起一種滿足感——他果然是個變態,竟然覺得欺負她感覺到很快樂!
即便項清春想要拉近距離,但有三個嬤嬤在旁虎視耽耽地看着,多少有些不舒服,見她面露疲色,便識趣地告辭離開。
溫彥平倒是有些不捨,特別是看到緋衣將一直溫着的藥端過來時,溫彥平簡直希望項清春永遠不要走,留在這裡讓她躲過喝藥的痛苦。項清春雖然理解她的痛苦,不過想來這藥對她的身體有好處,硬生生撇過腦袋不理會。
就在這時,三個熊孩子和個小蘿莉闖了進來。
“彥平哥,我們來看你了~~”
漂亮的少年一臉笑容地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三個小正太和小蘿莉。
項清春冷眼看着,突然覺得那湊到溫彥平身邊的少年是如此的討厭,連快活地爬上暖坑挨坐在溫彥平身邊的小正太也討厭極了,特別是被溫彥平抱到懷裡親的小蘿莉,心裡竟然生起一種弄死這羣熊孩子的念頭。
“項大哥也是來看彥平哥的麼?”譚寄溪問道。
兩人對視一眼,項清春眼中有光芒微閃,含笑應了一聲,說道:“是啊,我正打算告辭呢。不過突然想起老師說譚公子要參加今年的鄉試,讓我有空給你抓下功課。今天也沒什麼事情,譚公子若無事,便與我一起去書房吧。還有長長和阿雪,你們年紀雖然小,但是功課也不能落下。”
譚寄溪和阿雪這一大一小的兩張相似的臉皺成了包子,倒是長長贊成項清春的話,板着臉說道:“項師兄說得對,小表叔和阿雪都應該努力學習,切不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譚寄溪:QAQ爲毛我有種面對老爹的感覺?壓力山大啊!
阿雪:QAQ爲毛我有種面對爺爺的感覺?同壓力山大啊!
看到這一大一小的兩個熊孩子被一個六歲的男孩訓得擡不起頭來,項清春抿嘴一笑,溫彥平早就不客氣地哈哈大笑起來,看得兩個熊孩子越發的哀怨了。
這回,項清春是真的告辭了,拎走了三個熊孩子,回頭朝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少年溫和地笑着說道:“我帶他們去書房上課,好好休息,下午再來看你。”
“誒?啊,好的……”
溫彥平有些愣愣的地看着他們離開,然後摸摸臉,發現臉蛋熱乎乎的。剛纔……狐狸精笑得真好看,好像他從來沒有對她笑得這麼溫柔吧?絕對是她現在生病了,看錯了!狐狸精這般壞,纔不會這麼笑呢。
123
果然,說狐狸精溫柔什麼的,絕對是她眼睛被糊住了,纔會看差眼!
溫彥平抿着脣,瞪着將她抱住的青年,怒道:“明知道我現在身體不舒服,還來嚇我,狐狸精你果然好壞的心腸!!”
項清春恍若沒有聽見一般,難得摟在懷裡自然不放手了。前日抱着她時,她腹疼難忍,身體僵硬如木頭,動都不敢動一下,雖然心猿意馬,但怕加重她的疼痛,他也是小心翼翼的,哪比得上現在,香香軟軟的,還會像小動物一樣撲騰撲騰,卻因有所顧忌,手段無法使出,根本撲騰不開他的懷抱。
見她掙扎,原本託着她臀部的手竟然不輕不重地在她屁股上拍打了兩下,上頭傳來了青年低沉好聽的聲音:“別鬧,你想摔下去麼?”
溫彥平整個人都不好了。
又……又打她的屁股!QAQ討厭的狐狸精又打她的屁股了!
“身體未好,就跑出來撒野爬樹,你以爲自己是猴子麼?打你是輕的,免得你不長記性!”項清春罵道。
溫彥平憋屈地看着他,的槽牙磨了磨,最終解釋道:“我是見小鳥從樹上掉下來,將它送回樹上罷了。”然後怒瞪着他道:“若不是你出聲嚇我,我怎麼會差點從樹上摔下來?”憑她的本事,就算爬屋頂都能平平安安地跳下來,何況這丁點兒的高度。
項清春冷眼看她,到底心緒難平。原本以爲這人難得生病,估計會乖乖地在屋子裡窩上個幾天,可是不過三天,她倒是敢跑出來撒野了。剛進到院子裡,便看到她趴在樹上,那樹枝又細又韌,彷彿下一刻就會折斷將那人從樹上摔下來。
想起先前那種驚懼感,項清春再次恨不得打她屁股,讓她知道厲害,行事動動腦子三思而行。
項清春抱到她到附近的涼亭裡,不見一直守在她身邊防他像防狼一樣的嬤嬤,有些奇怪道:“你的那些嬤嬤們呢?”
“我嫌她們煩,打發她們下去了。”溫彥平滿不在乎地說:“嬤嬤們年紀大了,我也得體諒她們不是?”說着有些得意洋洋,深宮老嬤雖然厲害,但被壓榨那般久後,她也不是吃素的。
溫彥平小心地從他身上跳下,坐到涼亭的石凳上。雖然過了三天,但她的動作仍是不敢過大,怕一個激動,下面就彷彿一股子的水噴出來——當然這些是她的錯覺,可是前兩天確實洪水滔滔,將她嚇得不行。若不是所有人都告訴她這是正常的,她都要以爲自己會失血過多而死。想罷,臉色又有些灰敗。
“怎麼了?”
隨着這話響起,是一隻溫熱的手撫上她的額頭。看着那湊近來的青年放大的臉龐,還有眼裡深邃得無法辯認的情緒,不禁往後縮了縮,很快地,腰間多了一條手臂,讓她動彈不得。
狐狸精的力氣有這麼大麼?她有些吃驚,隨後很快將這歸於她現在體弱,力氣也不大,纔沒法掙扎開來。
“我沒事啦,只是想到不好的事情。”溫彥平略略避開臉,然後瞅了瞅他,說道:“你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晚,不用給小表叔輔導功課了麼?”
說到這裡,項清春臉色有些沉,然後淡淡地說,“我要離京三個月,六月底方回來。”
“哎呀,真的?太好了!”她眉眼飛揚,快活地說。
“怎麼個好法?”他皮笑肉不笑地問,寬袖中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
小動物的直覺讓她知道他生氣了,趕緊討好地說道:“沒有沒有,只是覺得你能離開京城到外頭去玩,真是好極了,我也好想去啊。”狐狸精不在京城的話,雖然去哪裡玩沒人陪了,但少了個總是管束她的人,空氣都清新許多。
項清春雖然覺得她口不對心,但也懶得理會,又抱了她會兒,方將她放開。
他眸光一轉,又說道:“既然想去,不若和我一起走?”
“真的?”笑臉才起,很快又跨下了,說道:“狐狸精你素來不愛出門,宅得要死,能讓你出京必是要去辦正事的,我纔不要跟去。”而且他爹肯定也不會讓她跟着去的。
聽到她的話,項清春倒是有些驚訝她的敏感,知道她平常雖然蠢得要命,但某些時候又敏感得教人吃驚,心眼兒頗多,心思也轉得快,但奈何仍是掩飾不住她蠢萌的本質。
這樣的少年,到底有什麼秘密呢?
這些日子以來,項清春在溫彥平身上及周圍的人事中處處發現違和疑點,原本是想要耐心地尋找出真相的,可是突如其來的命令打斷了他的計劃,只能將之擱在心裡,先去完成皇命再回來繼續與她糾纏。不過等回來後,他應該會恢復先前的職位,倒沒有那麼多時間陪她了,有得必有失,心裡不免嘆息幾分。
知道他可能一去幾個月,溫彥平心裡的不捨多於高興,忙叫來下人端上茶點,與他坐在一塊聊天,培養點兒離情別緒。直到聽說溫良回來後,項清春方揉了揉她的腦袋,離開去尋找溫良。
溫彥平手中捧着一杯熱茶,看着陽光明媚的院子,突然心裡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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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時,溫彥平穿上一身柳綠色的春衫,細柔烏黑的長髮用玉冠束住,腰懸玉佩,纏着暗色鞭子,短劍習慣性地藏在袖筒裡,又恢復了那瀟灑颯爽的少年英姿,生氣勃勃,讓人側目。
阿雪和貴貴撲過來,問道:“大哥你好了麼?”
這三天來,溫彥平足不出戶,三餐都是在自己的院子裡解決的,自然讓無知的熊孩子們覺得她病得不輕。
“對,都好了~~”兇殘的親戚就要走了,溫彥平又恢復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溫良和如翠含笑看着被三胞胎和譚寄溪圍在中間詢問的少年,不禁相視一笑。
晚膳過後,溫彥平屁顛屁顛地蹭到溫良身邊,搓着手嘿嘿笑着。
溫良忍着笑,看着小姑娘一副小狗討食的討好模樣,讓人心癢癢的很想逗弄逗弄。
“爹,狐狸精……”猶猶豫豫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問道:“他是不是要出京辦事?”
溫良端着茶杯,點頭道:“對。”
“那……我可不可以和他一起出京?我不會打擾他的,只是想出京城去瞧瞧。”最後一句話說得有些急,表示自己只是想出京瞧瞧,不會做什麼。
溫良凝視她半晌,垂下眼瞼道:“父母在,不遠遊。彥平,難道你想讓咱們擔心麼?”
“不是有狐……項師兄麼?”溫彥平反駁道。
“清春他有自己的事情做,無法顧及你。”想了想,又說道:“若是你想和他玩,等他回來就行了,他又不是不回來。”俊美的臉上露出調侃的笑容。
溫彥平臉色一黑,爾後又有些紅——惱羞成怒,叫道:“誰要和他玩,我只是想和他一起出京罷了。”
“和項師兄一起出京就是和他玩啊。”阿雪插嘴道,“爹,阿雪也想和項師兄、大哥一起玩!”一起出門遊玩,好激動喲~~\(≧▽≦)/~
“阿雪!”長長和如翠皆喚了一聲。
阿雪不怕自家孃親,但卻受不了和他一樣大的二哥說教,只能撅着嘴不語了。
等孩子們被打發各自離開後,溫良將已經冷掉的茶放到一旁,對如翠說道:“有空你和彥平聊聊心事,別讓她什麼事都悶在心裡。”
“怎麼了?”
溫良想了會兒,說道:“可能是我想多了,我總覺得她正準備出京踩點,然後遠走高飛。”
“誒!”如翠吃了一驚,抓着他的手道:“爲什麼?難道我們對她不好麼?”
“不是,是她過了不自己心理那關。”溫良嘆了口氣,他幼時也經歷過些悲傷的事情,心裡明白那些事情若自己想不開,旁人說得再多也是沒有用的,他們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邊,只希望小姑娘是個重感情的,別真的狠心離開。
******
因爲溫良的話,如翠心裡積了事情,一個晚上睡不好,第二天時終於忍不住到平安院裡找小姑娘了。
如翠來的時候,溫彥平正坐在靠窗的長榻上,曬着暖陽,像只小狗一樣懶洋洋的。
如翠自然不會突兀地問她心理的想法,先是隨意地問一些話,然後才說起她的生日,笑着告訴她,他們想爲她舉辦及笄禮。
溫彥平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我是男人,舉辦什麼及笄禮?”爾後很快後應過來,想起下面某個地方還在流血,臉蛋微微扭曲了下。
“……”如翠嘴角抽搐,這姑娘還真是不將自己當女人看了麼?
溫彥平低下頭,看着手中被摩挲得陳舊不堪的木簪,心裡是無邊無際的壓仰難過,好像眼睛一眨就會掉下眼淚一樣。
如翠嘆了口氣,將她攬到懷裡,摸着她披散的發,說道:“你不願意的話,就別勉強了,就算你要當老閨女,我們也養得起你。”
溫彥平將臉埋入她懷裡,眨去眼裡的淚意,悶悶地說道:“我不要舉行及笄禮,也不要嫁人,我……娘,對不起,等弟弟妹妹長大一點兒,我就離開,好不好?只要我不在,就算永遠嫁不出去,旁人也不會笑話咱們家的。”
“你要去哪裡?”如翠吃驚地問道,果然溫大人猜測是對的麼?
“去哪裡都好,反正我現在很厲害,沒有人能欺負我,到哪裡都沒事的,我已經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頓了下,她又道:“我若是一輩子留在爹孃身邊的話,爹孃會被別人笑的,我不想讓爹孃因爲我不開心,我……”
“啊呸,你這不孝的孩子,你若跑了我更不開心!”如翠姑娘罵道,“我就只有兩個女兒,一直想好好過個挑女婿的癮。可是貴貴顯然是不可能了,將來估計是要嫁到皇家的,只剩下你了……”
“娘再生個妹妹就行了!”
如翠姑娘直接一巴掌拍在她後腦勺上,說道:“我這般大的年紀了,你還想讓我受罪麼?”
溫彥平摸摸根本沒任何痛感的後腦勺,看着如翠姑娘那張從初見起就沒啥變化過的美人臉,小聲地嘟嚷道:“你和爹兩個人不愧是夫妻,看起來從來沒有變化過,再過幾年,人家就要叫你們老妖怪了。”
如翠姑娘氣定神閒,“沒事,那是他們嫉妒咱們心放得寬,所以人就年輕了。”
那也放得特寬了,完全沒有煩惱似的,所以纔來關心她的及笄及終身。想到這,溫彥平還是一陣不舒服,手裡拽着那根木簪,直到感覺手心傳來的痛苦方好受一些。這木簪是她親生的母親留給她的,這些年一直帶在身上,以前家裡窮,根本沒有多餘的錢去買首飾,孃親的髮飾多是木製的,而且是父親親手爲母親雕的,母親每每珍重愛惜非常。
若是沒有目睹雙親慘死,她現在應該會快快樂樂地接受他們的安排,然後嫁予人婦。可是若如此,她也只是個山中獵戶之女,這一生最多會嫁給山下的村裡人,平平淡淡過一輩子,而不是像現在,成爲當朝太醫義子,榮華富貴都體驗過了。
124
過了幾日,到了項清春離京的日子。
項清春此次雖是奉了皇命下江南辦事,但卻是輕車簡行,只帶了一個小廝兩個護衛,直接騎馬南下。
項清春剛到城門,便見到燦爛的朝霞下,城門前坐在駿馬背上的少年,燦爛的朝霞襯得那一抹神韻越發的吸引人,心絃微悸,臉上不由露出笑意。然而那笑容只是曇花一現,很快便斂下,目光帶着探詢地看着她。不過幾日未見,竟然感覺她有些不一樣了,讓他心中微感不安。
他們一行到來的時候,溫彥平早已眼尖地看見他們了,從馬上翻身而下,跑到他們面前。
“你在這裡做什麼?身子可是好了?”
溫彥平臉色有些僵硬,心裡暗罵狐狸精真是沒眼色,總在提醒她那些兇殘的事情。不過想來他只是關心自己,故作不在意地說:“早就好啦。狐狸精,我來給你送行了,高興吧?”
自然是高興的!若是能帶着她一起下江南將她綁在身邊時時看着,他會更高興。不過這種話打爛嘴也不說,免得她又得意過頭。
“狐狸精,一路順風,若是看到什麼好的風景吃到什麼好吃的東西,記得寫信回來告訴我啊,還有路線要說得清楚一點啊……”
“我想你是不是搞錯了,我不是去遊玩的。”項清春慢吞吞地打斷了她的話,總覺得她此舉頗有深意,她又不是路癡,做什麼要連路線也要說清楚?難道……“好了,我要走了,希望回來的時候,你還是乖乖的,別做出什麼傻事。”
溫彥平很快被他刻薄的語氣氣得蹦蹦跳,“我怎麼會做傻事?我又不傻!”
項清春擡起下巴,呵呵兩聲作迴應,呵得溫彥平很想打腫他那張狐狸臉。
雖然心裡極度不捨,項清春也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帶她一起出門的,撓了撓手心,最終忍耐下碰觸她的**,拍拍她的腦袋,帶着僕人離開了。
一直到項清春的身影消失在城門外的官道上,溫彥平才收回視線,牽着馬慢慢往回走。
*****
項清春離開的幾天,溫彥平十分不習慣,特別是沒有理由往外跑了,被拘在房裡摸針線時,感覺十分苦逼,懷念起項清春來,至少有項清春在,溫良不會拘着她在房裡,只要她想要出門表明是找項清春,一般不會攔着。
用針在繡架上戳了下,溫彥平最後爆發了,將針直接掰斷,繡架一掀,在嬤嬤們反應之前,從窗口跳下跑了。
嬤嬤們:╰_╯溫大人,這姑娘需要重新教育!!
溫彥平先是跑到正房,在書房裡找到正在處理府中事務的如翠姑娘,還有乖巧安靜地坐在如翠姑娘身邊的小蘿莉,看着小小的姑娘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秀秀氣氣地捏着針在繡架上繡着一副蝶戲牡丹花,溫彥平備受打擊。
她連個六歲的小姑娘都比不過……
不過很快又振作起來,不愧是她的妹妹,就是厲害~o(≧v≦)o~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盪漾了,小姑娘擡頭看向她,歪了歪腦袋,軟綿綿地叫了一聲:“大哥~~”
哎呀,不行了,真是太討人愛了!
溫彥平承受不住,一個跨步上前將小妹妹摟到懷裡親了又親,直到小姑娘的臉蛋泛紅,眼睛泛着水汽,方坐到如翠身邊,將小妹妹放坐在膝蓋上。
如翠姑娘笑眯眯地看着她們玩,將帳本放下喝了口茶,方問道:“怎麼來了?繡好小花了麼?”
溫彥平心虛地看着她,自然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捏斷了針掀了繡架丟下嬤嬤們跳窗跑了——會被笑的,絕對會的!
看她這模樣,不用問也知道這小姑娘定然做出暴躁的事情了。如翠倒沒有責罵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問道:“怎麼了?是不是項公子不在,沒人陪你玩不開心?”
若不是懷裡還抱着妹妹,溫彥平簡直要跳起身來抗議,“纔沒有,狐狸精不在,我才高興呢!”然後有些鬱悶地看着她說道:“你們怎地一個兩個地都說到狐狸精身上?狐狸精那麼大的人了,又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纔不稀罕他陪我玩呢,我也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人陪玩兒。”
如翠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嘴上卻應道:“好吧,你不稀罕他,是他自己稀罕我們家彥平。”
“那是!”挺了挺胸脯,不自覺驕傲道。等驕傲完了,溫彥平不禁糾結起來,她到底在做什麼啊?怎麼感覺那麼奇怪呢?
將她的表情盡收眼裡,如翠姑娘突然放心了。
原本她還擔心小姑娘因爲幼年經歷了不好的事情,對未來產生心裡陰影,遲早有一天會離開他們流浪天涯不歸,蹉跎終身。而現在嘛,終於有那麼個人出現,雖然現在還不知道他心裡的想法,但回想他們從小到大的相處,如翠姑娘終於琢磨出點兒曖昧來,用某位肅王妃的話來說,這處處透着奸-情啊。
其實如翠姑娘也沒這般敏感,完全是溫大人見她自尋煩惱,才忍不住提點的。在知道溫大人有意將溫彥平許配給項清春時,如翠目瞪口呆,完全沒有將這兩人聯繫起來過,爾後回想起往事,有些詭異地發現,溫彥平雖然與項清春鬥得最兇,但其實兩人的感情是最好的,而且項清春無論表面上有多嘴毒刻薄,但似乎只要事關小姑娘的事情,絕對會有他的蹤跡在。然後……項清春知道小姑娘的真實性別麼?
對於這個疑問,溫大人自然笑得春暖花開地表示,看情況苦逼的某人是不知道真相的,所以心裡一直苦逼地糾結着自己竟然愛上個男人卻不死也肯放手。如翠當時聽到這個回答時,簡直是一臉雷劈的表情,爾後看向言笑晏晏的溫大人,發現溫大人果然是最腹黑的那個,看戲看得十分歡樂,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弟子那苦逼到陰暗的心理歷程。
然後,如翠姑娘也淡定了,決定和溫大人一起圍觀看戲。
看這些日子,因爲項清春的離開,小姑娘的頹廢,如翠心裡突然有些欣慰,雖然這不一定是男女之情,但至少項清春能做到讓她習慣自己的存在,這對於一直對男性抱着防備之心的小姑娘而言,是十分難得的事情了。
若是以挑女婿的眼光來看,項清春在如翠姑娘眼裡是合格的,家世好長相好腦子好有能力,稱得上是乘龍快婿。以前不知道時,也聽人說過他年近弱冠還未有娶妻之意,若不是名聲不好就是有隱疾,現在看來嘛,不是他不想娶,而是他想娶的人一直是個“男人”,他無法娶。
既然人沒有問題,看在他等了彥平這麼多年的份上,如翠姑娘覺得,怎麼都得推上一把。如翠姑娘暗搓搓地想着,只等項清春回來,快快促成這事吧,當然,真相還是由他自己去摸索吧。
只糾結了會兒,神經大條的小姑娘很快便將之放開了,扒着如翠姑娘說,“娘,我好無聊啊,我不想再拿針了,讓妹妹拿就行了,讓嬤嬤們教別的東西行不行?”
如翠看着坐在一旁又開始拿針的小女兒,小傢伙看起來秀氣貞靜,活脫脫就是個乖巧的好寶寶,腦袋瓜子遺傳了溫良,無論是女紅還是琴棋書畫等六藝皆是一學就通,比兩個兒子讓她省心多了,也讓她愛得不行。當然,小姑娘聰明可愛,但卻是個實誠的性子,偶爾犯起傻來也蠢萌蠢萌的,如翠心裡甭提多擔憂,這樣的小女兒若是被四皇子叼走,能當得了皇家媳婦麼?還有,這麼乖巧可愛的小女兒,卻被大女兒教得一手好功夫,一手鞭子耍得威風極了,四皇子以後會不會被抽殘啊……
這麼一想,如翠姑娘突然發覺她需要操心的東西原來還很多的,頓時覺得圓滿了,自己也不是真的腦子空白啥都不想的廢物。
“貴貴是貴貴,你是你,哪裡能相提並論?乖啊,只要你繡出朵能看得過去的小花,嬤嬤們就不會說什麼了。”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有兩天就是大皇子的婚禮,到時你也可以去瞧瞧熱鬧。”
瞧熱鬧=可以出門=可以去玩……
雖然是討厭的大皇子的婚禮,但溫彥平仍是滿意不已。
心裡有了盼頭,溫彥平很快便將遠在千里之外的狐狸精給拋下了,見妹妹繡好了那副蝶戲牡丹圖,一把將小姑娘抱起,笑道:“貴貴,別再繡了,大哥教你另一套鞭法。”然後低眉陰測測地笑着,“鞭子練好了,以後誰敢欺負你,甭客氣,一鞭子抽過去。”
小貴貴擰起秀眉,秀氣地說:“大哥,四哥哥說抽人是不對的!”
啊啊啊!!可愛的妹妹果然被四皇子教壞了教壞了教壞了!!!
溫彥平心中吶喊,面上卻一副嚴肅的表情:“貴貴別聽四殿下亂說,與其被人欺負,還不如咱們去欺負人。貴貴你要記住啊,男人的話是不能信的,特別是對你有企圖的男人,而且是那種以後會有很多小老婆的男人,更不可信了,這種男人就是欺負女人的東西,必須要好好調-教。吶,所謂調-教呢,就要學得一手好鞭法,不聽話就抽一頓……”
“喂,你這熊孩子說什麼啊,貴貴會當真的!”如翠哭笑不得,若是貴貴真的當真了……如翠姑娘心裡默默地爲可憐的四皇子點一排蠟燭。
溫彥平哼哼道:“娘,妹妹這麼實誠的性子,咱們得提前作準備!”
125
有些人,大概就是天生不合,也是俗稱的八字相沖。
大皇子自己也想不通,明明溫彥平甚至救過自己,也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讓人真正厭惡的事情來,爲何自己就是打從心裡地不喜歡這個人呢?雖說他少年時爲了一已私心設計過溫夫人,但卻不殃及溫彥平,若是爲了大局考慮,他甚至應該拉攏溫彥平纔對。
可是,不知道爲何,一看到那精神活潑的少年,他就有種想要將對方打壓到塵埃永遠不能翻身的衝動,那是一種無法舒緩的衝動及暴戾,彷彿只有將溫彥平永遠打壓讓她悲慘萬分才能讓自己好受一點兒。
大皇子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大紅新郎服飾迎面走來,可能人逢喜事精神爽,原本俊朗的眉眼越發的英俊,對誰都笑臉迎人,只是看到前來賀禮的溫府一家,眼角不禁跳了幾下。
大皇子由於是宮中最年長的皇子,又已出宮建府,所以他的婚禮是在宮外舉辦的,這也省了很多麻煩。
禮部官員叫到太師到來時,作爲溫良名義上的掛名學生,大皇子就算是新郎官也必須親自去迎的,面上的禮數要做足,也給人一種禮賢下士的好印象,一舉多得,大皇子不介意給對方面子。
“大殿下,恭喜了。”溫彥平笑得一臉燦爛。
“謝謝。”大皇子這話說得有些言不由衷,看着她的笑臉,眼色微深。
衆人說了祝賀的話後,便由禮官迎進了府裡。
“貴貴。”少年清潤的聲音響起。
原本乖巧地跟在如翠身邊的幾個孩子聽到,紛紛望去,就見不遠處,幾名穿着皇子服飾的少年走來,其中最年長的四皇子面容俊雅,氣度非凡,原本有些漠然清冷的神色在看到那個小女孩時,露出一抹笑容,彷彿大地回春,整個世界都明亮了。
“四哥哥~~”貴貴抿着脣朝他笑了笑,卻沒有如以往般迎了上去。
四皇子心中不悅,不過也知道有溫府的人在,特別是溫府的那幾個討厭的熊孩子,小貴貴就不聽他的話了,果然這些都是他未來要對付的對象。
溫良迎過來,笑道:“見過幾位殿下。”
幾位皇子趕緊叫免禮,若是其他的官員,他們可以懶得理會,但溫良佔了他們名義上的師傅之名,還是皇帝信任的智士,這個人是絕對不能得罪的,即便是中宮皇子面對他時也須客氣幾分。
寒暄過後,四皇子趁機拉着自己心愛的小女孩,柔聲問道:“貴貴這些天在做什麼呢?”其實他最想問的是,有沒有想他。不過現在人太多,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問,只難含畜地如此問道。
小貴貴是個誠實的好孩子,眨巴着眼睛,抿脣一笑,脣邊泛起兩個可愛的梨渦,說道:“和大哥學習鞭法呢。”然後袖子一抖,露出纏在手腕間那根細細的紅鞭子,“這是大哥送給我的鞭子,很好用哦,我還用它抽斷樹木呢。”
看着一臉天真又實誠的小姑娘,皇子們有些消受不住,同時用一種十分偉大的眼神看着四皇子,這麼天真又暴力的小姑娘,四皇子以後真要的娶她作王妃麼?真是辛苦了。
四皇子的臉色確實不好了,瞪向溫彥平,覺得一定是她教壞了小姑娘,原本那麼乖那麼軟又那麼萌的小姑娘,被她教得越來越暴力越來越怪力。幸好小姑娘本性是個可愛又乖巧的孩子,沒有被教歪。
溫彥平當沒瞧見,阿雪和長長手牽着手,一隻對着四皇子笑得歡,一隻板着嚴肅臉,然後兩人牽起自家小妹妹,說道:“貴貴,咱們去看新娘子~~”
“誒,新娘子好像還沒來……”五皇子叫道。
三個小朋友已經跑遠了,溫彥平以照顧弟弟妹妹爲由,也跑了。
大皇子是崇德皇帝的第一位皇子,雖然不是中宮所出的皇子,但也是極受重視的,所以婚禮也辦得極爲隆重,而今天的新娘子也是出衛國侯的嫡女,身份尊貴,備受寵愛。
雖然衆人很想去鬧一鬧洞房,不過皇家的媳婦可不允許他們隨便鬧,衆人簇擁着喝得醉薰薰的大皇子到新房前,就被太監嬤嬤們攔下了。
大皇子雖然醉了,但仍維持着應有的風度,與這羣人拱手道謝,感謝他們今日前來觀禮,目光掠過在場的諸人,最後定在一旁的少年身上,眼角不禁又跳了跳,可能是醉得狠了,竟然覺得這個平凡的少年嫣紅的眉眼間有幾分嫵媚之意,亮晶晶的眼神看着自己,讓他止不住心跳加速。
“溫彥平!”
聽到大皇子帶着怒意的聲音,衆人的目光忍不住投到一旁跟着衆人一起看熱鬧的少年身上,不明白前一刻還喜氣洋洋,後一刻大皇子怎地一臉怒意。衛朝浥和周拯煦只覺得心中微跳,下意識就要將溫彥平擋在身後。
可是大皇子哪裡給他們機會,竟然直接伸手一扯,醉酒後他的力氣大得驚人,竟然直接將人拽了過來,雙眼有醉意,也有狠利,用一種侵略性的目光盯着她。
“大殿下,有什麼事?”溫彥平被他抓住時,原本是想直接將他給一拳拍飛的,不過想到他是大皇子,又是今天的新郎,不好做得太過,笑嘻嘻地道:“我知道了,我還沒有對大殿下賀喜呢,祝大皇子殿下與大皇子妃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衆人聽罷,也跟着笑起來,無論真心假意,此時都是端着張笑臉。
大皇子只覺得耳邊一陣嗡嗡聲,聽得他極度不耐煩,幸好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在人前失態,沒有直接出口喝斥。只是,當目光移到面前的少年身上,離得近了,彷彿能嗅聞到她身上傳來的香息,腦子開始暈眩起來。
他看着她,直直地看向那雙明亮的眼睛……就是這雙眼睛,每每午夜夢迴時,都會夢到,也讓他越發的厭惡這雙眼睛的主人。
“溫彥平,本皇子記得,二十年秋獵時你救了本皇子一條命,本皇子欠你一個救命之恩……”
“大皇兄,喜時到了,可不要讓大皇嫂久等。”四皇子突然插聲道。
聞言,那種莫名凝滯的氣氛一泄,現場又恢復了熱鬧。
大皇子被這麼一打斷也意識到自己差點做了什麼,臉色微變,發現掐着那人的手腕的手心火辣辣地燙着,原是想直接甩開了她的手,但又怕做得太過火,而他還未行動呢,對方竟然敢直接在他手腕上一按,疼得他眼淚都差點飆出來,手也不由自主地鬆開了。大皇子用一種吃人的眼神瞪着那面容平凡的少年,眼裡劃過厭惡之色,轉眼間臉上又露出了笑容,說道:“今日是本皇子的大喜之日,本皇子太高興了,有些失態了。”
在場的人紛紛附和着打趣,衛朝浥等人見大皇子恢復正常,心裡鬆了口氣,趕緊將扔有些莫名其妙之色的小姑娘給拖了回來,心裡同時嘆息,無比地懷念起項清春,若是有項清春在,絕對能製得住這個總是惹事的少年,他們也能少操點兒心。
溫彥平原本是想湊熱鬧看大皇子出醜的,好爲狐狸精報仇,可誰知道大皇子是出醜了,但那語氣怎麼聽都像是皮笑肉不笑,聽得她雞皮疙瘩都出來了,也懶得理會大皇子發什麼酒瘋,在大皇子被宮女嬤嬤們迎進新房後,趕緊溜了。
離開了後院,衛朝浥和四皇子等人尋到溫彥平,幾個人的臉色都有些沉,而離開了討厭的大皇子,某人又恢復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看得原本爲她擔心的四皇子等人心頭莫名的火大。
“溫大哥,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麼得罪我大皇兄的事情了?”四皇子嚴肅地問道。
“怎麼可能,我最近都在家裡窩着,沒出門呢。”溫彥平滿不在乎地說。
周拯煦琢磨道:“大殿下爲何會提起二十年秋獵的事情?”
“就是嘛,我那時還在狼羣中救了大殿下,他不感激我不說,這幾年還時不時持針對我,真是莫名其妙。”溫彥平也抱怨道。
聽到她的話,衛朝浥和四皇子同時瞪向她,心知這傢伙惹怒人的本事,定然是做了什麼事情不自覺。
“哎,你們看我做什麼?我人這麼好,怎麼可能會得罪人呢,我覺得啊……”溫彥平神神秘秘地湊到四皇子那裡,小聲道:“一定是你這大哥心性不好,一點兒小事也值得惦記這麼久,這也特小氣了。你應該也不會吧?我家貴貴可不喜歡小氣的男人。”
四皇子氣絕,怒瞪着她,覺得自己白操心了。若不是這人是貴貴的大哥,他連眼神都懶得施捨一個,更何況剛纔爲她解圍,感覺自己白費勁了。
幾人見溫彥平根本沒將剛纔大皇子藉着酒意故意刁難她的事情放在心上,心裡忍不住一嘆,果然是個肆無忌憚又單純的少年郎,啥都不用操心,反而顯得他們這些爲她操心的人蠢透了!
衛朝浥和周拯煦突然爲遠在江南的項清春拘一把同情之淚,原來這些年他是這般苦過來的。
******
月色如水,當朝大皇子妃嚴氏擁着被起身,嬌美的臉上仍殘留着些許初承歡後的春-意,就着帳幔外的紅色雙燭的光線打量着枕邊的夫婿,看着枕邊尊貴俊朗的男子的眼神複雜無比。
“溫彥平……”
半晌,嚴氏捏緊了紅絲綢的錦被,那個名字在喉嚨滾了幾滾,最終無法訴出口。
雖然知道嫁入皇家的媳婦要端莊賢惠,不嫉不妒。可是,新婚之夜,與新婚夫婿親熱時,聽到醉酒的丈夫在情濃時口中喚着一個男人的名字,仍是讓她心生涼意。她寧願丈夫叫的是另一個女人的名字,也不要叫一個男人。
溫彥平,當朝太師義子,雖然未見過這個人,但這個名字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嚴氏忍了很久,最終於閉了閉眼睛,當作不知道這事情,絕對不能讓世人知道自己的丈夫竟然對一個男人有幻想。
想罷,嚴氏低首,看向大皇子壓在被褥上的手腕,那裡有兩個深紫色的手指印,這人是皇子之尊,尊貴無比,誰敢傷他?這傷痕不言而喻,定然是那時他在新房門前失態時拽着人不放時,被對方所傷了。傳聞中,溫彥平雖然文不成,但聽說武功是極好的,連宮裡的大內侍衛也不是她的對手。
嚴氏抿了抿脣,從牀頭摸來一瓶膏藥,這原本是嬤嬤爲她的新婚之夜所準備的,去瘀化血所用,此時恰好派上用場。
大皇子雖然睡得熟,但這些年的皇子生涯讓他即便睡夢中也不會睡得太死,感覺到手上的清涼時馬上醒了,手已探出抓住身旁的人,聽到一聲嬌呼,睜眼一瞧,便見到一張嬌美的臉蛋。
是他的新婚妻子嚴氏。
看到嚴氏手裡還拿着一盒膏藥,如何不明白她在做什麼,不禁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同時將那受傷的手也掩回裡衣的衣袖中。
“你怎麼還不睡?”大皇子不經意地問道。
嚴氏溫順地答道:“妾身瞧夫君手上有傷,便想塗些藥,明天也不至於受罪。”
大皇子聞言,臉色柔和,伸手將她擁到懷裡,親暱地吻了下她的額頭,說道:“你有心了。”
“這是妾身應該做的。”
126
大皇子的婚禮上的事情不大不小,雖然在心思深的人看來可以拿來當話題,但是因當時大皇子喝醉了,神色也有些猙獰,看在旁人眼裡,卻是覺得大皇子厭惡溫彥平的一種表現,根本不會有人如大皇子妃一般能發現大皇子厭惡溫彥平表相下的真相。
溫良自然也很快便知道了新房前發生的衝突,不由看了小姑娘很久,看得小姑娘心生納悶時,方微笑着說道:“彥平是不是很討厭京城?”
此時他們正坐在回府的馬車上,聽到溫良的話,溫彥平想了想,說道:“也不是討厭,這裡有爹孃有弟弟妹妹們,我還是很喜歡的。只是……一輩子這樣的話,心裡不太樂意。”
一輩子太長了,溫彥平的一輩子不願拘束在小小的皇城,不願意像個真正的閨閣小姐一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甚至不願意將一生託負給一個男人,讓男人主宰自己的人生和喜怒哀樂。溫彥平崇尚武力,崇尚力量,因爲太過明白世間女子的悲哀,所以知道一切只能靠自己。不過有如翠和溫良作榜樣,她知道自己不能以偏概全,不能太過偏激,這個世界還是有好男人的。依附一個男人不是不行,但若是所託非人呢?那時怎麼辦?
從六歲那年,她的人生被顛覆後,經歷了太多看了太多,明白了很多事情,也知道了這個世界之大,年幼的自己只看到這個世界的一角。因爲知道了自己的渺小,知道了無能爲力的痛苦,心裡慢慢地捨棄了身爲女子的眼界及羈絆。
憑什麼女人就要一輩子被困在一方小小的後院相夫教子,成爲男人的附庸?憑什麼女人要受太多束縛,被世間名聲束縛?她也想好好地認識一下這個世界,用自己的腳去丈量世界的尺度,看遍那些讓人震撼的美景,聽那些讓人感動的故事,鮮衣怒馬,快意江湖。
一輩子這麼過去,未償不可。
當然,這些想法太過驚駭世俗了,她一直只能在心裡偷偷想着。雖然她知道若自己說出來,溫良和如翠會理解,可是卻不代表他們會允許她這麼做,允許她一輩子孤獨一人,老無所依。是以在她無意間透露想要離開京城時,馬上被如翠打的溫情牌給拿下了,不敢再輕言提起。
溫良自是知道她的想法,見她言語中多了些小心翼翼,微微一笑,說道:“今年的夏天可能會很熱。”
聞言,馬車裡所有的人都望着他,眼裡透着疑問,不知道話題怎麼轉到夏天熱不熱上來。每年京城的夏天都像蒸籠一樣,熱得不行,今年應該也沒什麼變化。不過想到聰明人有時候說話喜歡拐個彎,衆人也不輕率打擾。
“到時候,咱們一家一起到鄉下的別莊去避暑吧。”
溫彥平瞪大了眼睛,不覺又驚又喜,還未表示一下自己的高興,阿雪已經歡呼地叫起來,直接蹦到溫良懷裡摟着他嘟起小豬在他臉上蓋口水印兒,嘴甜蜜蜜地叫着:“爹爹最好了,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阿雪太愛你了,比娘還要愛你,麼麼~~~”
溫良被這小馬屁精弄得哭笑不得,拍拍他軟軟的小屁股,將牛皮糖一樣的小傢伙扒下。就算是兒子,也不給這麼親,糊得他一臉口水,太沒形象了。
而這時,輪到女兒貴貴窩到他懷裡,摟着他也親了親他的臉,軟糯糯地說了句:“貴貴最喜歡爹爹了~~”在溫良的心被小兒女弄得都軟成一團時,卻見一直像個小大人一般嚴肅的大兒子也湊了過來在他臉上輕輕碰了下,馬上坐回原位,紅着臉卻一臉嚴肅地說:“爹爹這主意極好,我認爲可行~”
“……”
溫彥平和如翠看着被三胞胞鬧得臉紅又手忙腳亂的男子,皆忍不住笑起來。明明就是個能說會道又促狹愛捉弄人的男人,但是面對家裡的二貨娘子和幾個熊孩子的熱情攻勢,又莫名其妙地消受不住,每每鬧了個大臉紅,這也成爲幾個孩子樂意纏他的原因。這種兩極變化,讓如翠姑娘每每看得欲罷不能。
而溫良也被自家幾個熊孩子弄得心糊成一片,窩心極了,覺得自己突然的臨時起意,是正確不過了。
回到溫府,熊孩子們被打發回自己的房裡去歇息了,如翠姑娘在將自己洗白白後,便直接撲上牀,纏住牀裡頭正在假寐想事情的溫大人。
她伸出兩條腕白的胳膊摟住他的脖子,甜膩膩地說:“溫大人,你今天爲什麼突然決定夏天在莊子裡過?你來回跑不累麼?”這語氣就跟阿雪犯二噁心人時一模一樣。
溫良原本雙手枕在腦袋下面,一條長腿曲起擱在被子上,一條腿搭在曲起的長腿上一晃一晃的,悠然自得,看起來實在是沒形沒相,簡直就像個流氓在翹二郎腿一樣,偏偏他那張臉如玉般無瑕又高華,這種違和感看得如翠姑娘噴笑不已,也讓她忍不住想要撲到他身上搞下破壞。
軟香溫玉在懷,迫得溫良不得不躺平,一隻手橫到她腰間,將她往懷裡摟抱。
溫良低首親了下她的額頭,說道:“不是夏天太熱了麼?”
“溫大人!”如翠姑娘叫了聲,一口叼住他美玉般的耳墜,又吸又咬的,含糊地說:“哪年夏天不是這麼熱過來的,都沒見你提過。你突然做這個決定,不會是爲了彥平吧?好像也不對……”擰着眉想了會兒,實在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如翠姑娘決定不虐待自己的腦袋。
有一個太過聰明的丈夫,她早早地就決定放寬心,耍陰謀詭計這種事情交給他,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其他的不用太糾結,這樣才能活得更年輕一些,不然早生華髮,讓自己看起來更老,豈不是與他更不相配了?兩人一起出門,外人別人說是老母親帶着兒子,她多虧啊。
溫良想了想,方道:“自然是爲了彥平,近來的事情她似乎很受打擊,讓她去放鬆放鬆心情也是好的,莊子裡沒有那麼多拘束。”自然也不會再遇到大皇子。溫良微垂的眼睫掩住了眼裡的冷芒,不管大皇子有什麼心思,溫彥平都不是他能動的。
如翠姑娘很快便接受了這個說法,掰着手指頭數了下日子,說道:“要不然,咱們五月就去別莊吧。咱們家離京最近的別莊是在花溪村,不過壞處是離皇莊太近了,要不要挑個遠一點的?可是,這樣的話,你是不是不能和我們一起到別莊住了?”雖然是爲了女兒好,但她也不太想和溫大人分開,溫良每天要進宮的,要不能像個閒人一起陪他們一起窩在別莊裡作個悠閒自在的富家翁。
溫良心裡早有主意,說道:“不用了,就花溪村的莊子吧。近來事情不多,我會提前和皇上捎個假,不需要天天到宮裡去。相信只是個小小的請求,皇上不會這麼不給人情面的。”
如翠姑娘聽罷,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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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皇上的意見可大了,溫子修你丫的未免太閒了,竟然敢爲了丁點兒的小事就找他捎假到莊子去避暑,現在纔是春末,夏天還沒到呢,你丫的別這麼不務正業行麼?
對於崇德皇帝的指控,溫良早有腹稿,接下來便開始陳述他到別莊去住的理由,然後是君臣兩人的打擂臺,劉良甫淡定地站在一旁望着大殿上方的天花板,心裡等着最後是誰退一步,不管是誰退一步,對他這個大內總管沒啥影響。
誰知最後崇德皇帝被說服了,等溫良離開後,崇德皇帝決定也要膈應一下某人,於是大筆一揮,決定今年的夏天,皇帝他老人家也要帶着老孃老婆小老婆和孩子一起到皇莊去避暑,與溫大人作鄰居。
因爲皇帝這個臨時決定,除了溫良誰也不知道,也打得那些大臣們一個措手不及,使得今年皇莊附近的地皮價格又被翻了幾倍,想着可能以後每年夏天皇帝都要去住上一住,又有很多大臣紛紛讓門人將皇莊附近的土地買下建莊子,而原本在皇莊附近有莊子有土地的人也趁機高價出售已有的土地。
當然,臣子們的土地再多,也多不過皇帝。崇德皇帝冷眼看着皇莊附近的土地價格噌噌噌地往上漲,漲到一定的高度時,又大筆一揮,讓下面的人將皇莊附近的土地高價賣給那些富得流油的大臣官員,將得到的銀子充盈他的私庫。
所以說,原本只不過是爲了義女一時心血來潮的決定,最後竟然演變成了皇帝摟錢的目的,溫良頓時又生出一股子憋屈感,這種憋屈感就跟以前三胞胎出生時,皇帝拿三胞胎下注贏得滿盆鉢一樣,而且這種憋屈感是明明知道皇帝的計劃,卻沒法爲了自己的私心去破壞,太難受了,好想做點啥衝動的事情將皇帝膈應一下啊。
不管溫大人心裡如何被膈應到了,夏天到來之時,一家人歡歡喜喜地搬到了鄉下別莊裡去住。譚寄溪自然也被捎帶過來了,鄉下地方比較靜,別莊又建在半山腰間,山風吹來,比城裡涼爽多了,適合讀書。
雖然說溫府的別莊距離皇莊比較近,但也是有一段距離,只要小心點兒,應該不會碰到皇莊裡的人。不過當聽聞大皇子及大皇子妃深得帝心,被皇帝一同捎帶到皇莊時,溫良第一時間便將溫彥平叫到面前,叮囑她出門小心,這附近住了很多貴人,別衝撞了。
“爹,這貴人有多貴呢?”溫彥平睜着那雙漂亮的眼睛問。
“值幾萬兩黃金吧。”溫良計算了下,如此道。
對於一直在默默地攢着私房錢爲將來可能會有的跑路的小姑娘來說,萬兩黃金差點閃瞎了她的狗眼,第一時間便知道那些貴人定然是宮裡出來的了。於是拍着胸脯保證,自己一定會很小心,不會衝撞了貴人。
小姑娘雖然有時候很調皮又喜歡惡作劇,但本質上還是個討人喜歡的姑娘,能分得輕重,某些時候很聽話,作了保證絕對不會違背。溫良心中欣慰,看着她日漸開朗的笑容,再一次覺得自己做這個決定是對的。
然而,溫良還未欣慰幾天,溫彥平竟然帶着全家最乖巧最純良最軟萌的小貴貴一起闖禍了。
不說溫良知道後作何感想,四皇子聽說這事後,第一個想掐死帶壞了貴貴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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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夏天已經逼近了,整個京城都像被燒了把火一樣,熱浪撲面,即便躲在屋子裡,仍是感覺到一陣陣熱意,很快便汗流浹背。
如此酷夏,宮裡的貴人們也坐不住了,特別是聽說今年皇帝已下旨打算到皇莊避暑,於是年紀大了熱得受不住的太后娘娘將皇帝招到重華宮,表達了她希望提前到皇莊避暑的意願,作爲天下人眼中的孝子,崇德皇帝自然要滿足自己母后這麼個微小的願望,下了旨意提早半個月出發。
宮裡的貴人中,太后、皇后及幾名受寵的妃嬪也儼然在例,皇子公子們也一併跟隨,一羣人浩浩蕩蕩。
四皇子原本是留在皇后在鳳攆中陪她說話,即便是面對親生的母親,一張俊秀的臉蛋上卻並無多少表情,淡然從容,少年稚嫩的眉宇間還有些許的冷肅,在說話的時候,偶爾的言談舉止間可見風雅。
皇后看着兒子,溫柔地笑了笑。自從六歲起,兒子明白了自己作爲中宮皇子所要面臨的一切困難後,開始學會控制自己的脾氣及情緒表情,對外表現出中宮皇子該有的氣度禮儀,除了面對親近的人,情緒極少外露。可能還因爲兒子與肅王一家人比較親近,不知不覺中,將肅王的冷與肅也學了幾分,小小年紀就習慣性地繃着張臉,可愛又讓人好笑。
在全天下的母親心目中,無論兒子長得什麼模樣做什麼事情,都是最可愛的。皇后也不例外,自然認爲學會了肅王的冷肅與溫良的風雅的兒子是最可愛的,沒有哪一個皇子能有自己兒子的好。
只是……兒子今年十二歲了,是不是應該要找個宮人教導一下他人事了?而且若真的要等溫府的姑娘長大成婚,還有近十年的時間,她總不能委屈自己的兒子,堂堂一個皇子,哪能如此委屈?雖然說在正妃進門之前,不好納側妃,但安排些通房女官卻是可以的。
四皇子不知道母親雖然面帶微笑起他說話,但心裡已經神展開了,見時間差不多了,便恪守規矩同母親告辭,離開了皇后的鳳攆。
雖然是早上出發,但由於皇帝出行的儀仗隊伍太多而複雜,原本兩個時辰的路程硬生生被拖到四個時辰。這兒會太陽才升至半中天,竟然已熱得讓人受不了。
四皇子抿脣看了眼遠方的炎火夏日,視線下移,很快看到坐在馬上的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看他們明明熱得受不了,卻爲了在皇帝面前表現好,硬是直挺着背坐在馬背上曬太陽,不禁翹了翹脣角。
這種表現方式簡直蠢得要死。
四皇子只看了一眼,便帶着隨從坐到專門爲皇子所設的馬車中,馬車裡放着冰塊,掀開車簾進去,撲面而來的涼爽讓人打從心裡發出舒服的嘆息聲,所有的煩躁都退去了。
四皇子坐在馬車中,喝着下人端來的檸檬茶,想着已經去了溫府別莊的小女孩,清冷的眉宇一片溫軟,想到很快就能見面了,眼裡透着遮掩不住的喜色。
然而,外面響起的聲音讓他很快收斂起全部的表情,淡淡地說道:“進來。”
一個侍衛走進來,馬車有限的空間讓他不方便行禮,四皇子揮手免了他的行禮,說道:“有何事?”
“殿下,屬下得到消息,溫府的大公子和三小姐將武川侯家的公子給打了。”
“什麼?”
乍然聽聞之下,四皇子吃驚得失手打翻了手中的檸檬茶,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的乖巧可愛又軟萌的小女孩不可能這麼兇殘地打人的,定然是溫彥平那兇殘貨的錯,帶壞了他的小女孩。
“是不是溫彥平先出手?”四皇子忙問道。
侍衛有些汗顏,自然也知道四皇子這下意識地一問,抱着幻想,認爲一定是溫彥平那不安生的主兒動手打人,溫府年幼又貞靜的三小姐只是被連累罷了。想罷,侍衛不得不打破四皇子的幻想。
“殿下,動手的是三小姐,溫大公子只教訓了武川侯府的下人。”
然後侍衛盡職地將他得到的消息告訴主子,“武川侯之子是爲了他府裡的一個小妾來討公道的,卻沒想到衝撞了溫府的幾位公子小姐,於是三小姐當時剛好手中有鞭子,就動手了。”
其實這還是侍衛知道自家主子偏心而故意用“衝撞”這些字眼爲主子心中的人開脫的,至於當時的情況,侍衛覺得自己還是不說那麼清楚比較好,真是太兇殘又狗血了。而且堂堂的武川侯之子,先祖在開國時可是以軍功封爵,怎麼後代卻落到這水平,連個區區六歲小女孩也打不過,反而被鞭子抽得嗷嗷叫。
“……”
四皇子沉默了下,揮手讓侍衛退下。
等侍衛離開後,什麼淡然清冷的表情全都沒了,手指狠狠地撓着車壁,只剩下滔滔怒火,還有對溫彥平的怨念,認定了一定是她教壞了他的乖巧的女孩兒,真是恨不得將這個未來的大舅子直接丟到侍衛營中去狠狠地操練一翻。還有武川侯之子,竟然作死到讓貴貴親自動手,一定是他不好!!
同時,大皇子等人也很快收到了消息,不禁脣露嘲笑,同時還有些興奮,覺得這是個機會,就端看怎麼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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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有些事情確實是巧合得讓人感覺到來自生活的狗血。
溫彥平並不是個惹是生非的人,她只是偶爾時候倚仗着武力仗勢欺人罷了,雖說是兇殘了點兒,但卻也從來不過份。
這次的事情是這樣的,溫彥平自從到來別莊後,嬤嬤們不再整天盯着她學這學那,簡直像放風的犯人一樣自由自在,沒了拘束。而且鄉間野趣極多,這對於在城裡長大的孩子而言,絕對是無比的新奇有趣,讓這些正處於貪玩年紀的熊孩子們哪裡能坐得住?
所以每天在夕陽西下那段時間,溫彥平都會帶着自家的幾個弟弟妹妹出門放風去,連一心想宅在屋子裡讀聖賢書的長長也在如翠姑娘笑眯眯的勸說中,被兄長和弟弟給拽了出去強迫性放風。當然,事後長長小朋友板着張正值臉玩得比阿雪還瘋的事情,如翠姑娘表示我家長長實在是太可愛了,這種彆扭之極的性子以後要給他娶個什麼性格的媳婦好呢?哎呀真是好忙啊,還是先去篩選一下京城及附近六歲以下的小姑娘的性格愛好之類的吧~~o(≧v≦)o
這放風多了,難免會遇到很多人。而且這一帶因爲建了皇莊的緣故,連帶的地皮上漲,很多貴人也在附近建了別莊,加之聽聞皇帝即將要帶老孃和老婆孩子們住到皇莊避暑,所以近來皇莊附近的別莊入住了很多達官貴人家的女眷。
於是就這麼陰錯陽差之下,玩瘋了的熊孩子阿雪一個不小心將在林間散步的一名年輕的小婦人撞了下,兩人同時都摔了個狗啃泥。
那時阿雪身邊只有小妹妹跟着,妹妹見哥哥摔倒了,趕緊過去揣扶,細聲細氣地問哥哥有沒有受傷,真是呵護備至,乖萌軟綿討人喜歡,讓摔得屁股疼得好像成了四瓣的阿雪眼淚在眼眶裡滾來滾去,卻只能強忍着逼回去,不好意思叫疼,只好抽着氣安慰妹妹,他不疼。
阿雪爲了在妹妹面前逞男子漢氣概沒叫疼,可是同樣被撞得跌跟頭的女人可沒這個顧忌,當下嬌呼連連,再看到撞飛她的竟然是兩個泥猴子一樣的小屁孩子,臉上身上都是泥巴,也看不清楚長什麼模樣,只以爲是桃花溪附近的村民小孩子,自然不將之放在眼裡,直接叫跟來的嬤嬤將他們拎起來教訓一頓。
原本哥哥摔着已經很讓貴貴心疼了,這個長得還沒自己爹爹一半美的女人不僅不體量哥哥年紀比她小,身板比她弱,竟然說要打哥哥一頓讓哥哥跪下給她道歉,小貴貴當場發飆了。
軟萌發飆很可怕,氣得腦子發暈,袖子一抖,那根一米長的小鞭子唰的一下便抽開強硬按着阿雪跪下的嬤嬤,然後再將那些欺來的丫環同樣用鞭子捲住她們的腿將她們抽開,獨自擋在了小哥哥面前。明明一副小英雄的模樣,可是眼裡面的委屈很明顯,黑葡萄一樣的眼睛水潤潤的,彷彿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一樣。
“貴貴……”
阿雪看到挺身而出的妹妹,特別是看到明明妹妹已經怕得快要哭出來了,還要保護自己,頓時感動得眼淚汪汪。
阿雪平時雖然調皮搗蛋是個小二貨,但是原則性的問題從來沒有避讓過,他跪天跪地跪父母和皇上,可從來不會跪個不認識的女人,看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恨不得將整個梳妝匣都插到頭上,就覺得這女人實在是俗不可耐,而且先前聽那嬤嬤喝斥說她是什麼武川侯之子的四姨娘,姨娘這種東西不是小老婆麼?大哥說,有小老婆的男人絕對要斷子絕孫的,武川侯一定會斷子絕孫,更不用在意了。
小貴貴雖然乖巧聽話得不像溫良的孩子,但有那麼兇殘的大哥(大姐)教她習武,武力值比兩個哥哥還厲害,小鞭子耍得武武生風,丫環嬤嬤們都被抽到地上,卻沒有傷着她們分毫,只是讓她們不能再欺負自己的小哥哥。
於是兩個小朋友和武川侯之子的小老婆就這麼結下了仇恨,小傢伙們都有些懵懵懂懂呢,那羣被鞭子抽飛在地上的丫環嬤嬤們是沒有被鞭子抽傷,但是摔在地上也很疼啊,骨頭都散架了有木有。
放了狠話後,武川侯之子的小老婆哭着跑了,想來是找家長告狀去了。
所以,第二天,他們出來玩時,就被來給愛妾報仇的武川侯之子給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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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武川侯之子爲了愛妾來堵他們,而溫彥平也早就拎着劍站在那兒堵他了。
昨天一個不留神,小弟弟和小妹妹不知道跑哪兒野去了,讓她擔心得不行,趕緊帶着長長一起去找,當然,很快地像只泥猴子一樣的弟弟妹妹們回來了,可是弟弟眼眶紅紅的——屁股摔得太疼了,這是生理反應——妹妹一臉泫然欲泣,可將她嚇壞了,以爲他們遇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見到她,貴貴撲到她懷裡,軟萌又帶着哭腔說:“大哥,貴貴打架了,小哥哥被欺負了……”
溫彥平頓時心疼得不行,也不管素來乖巧的妹妹怎麼打架了,眉毛一豎,兇殘地說,“誰敢欺負我們家貴貴和阿雪了?說出來,大哥幫你們打他。”
阿雪也撲過來,撅着屁股說:“大哥,阿雪的屁屁疼,那個梳妝匣子的大嬸好壞,要打阿雪,還硬着阿雪給她跪下……”
這下子,可不是點着了火藥桶,連原本想責備弟弟妹妹不乖到處亂跑的長長也擰起眉頭,板着的小臉越發的嚴肅了,走過來摸摸弟弟撅起的小屁屁,拍了下,見他疼得趕緊縮回撅得老高的屁股,軟聲道:“乖,不疼,回去哥哥給你擦藥。”
阿雪一聽長長這話,就知道這個刻板的二哥心軟不責罵自己了,趕緊可憐兮兮地應了一聲,伸手過去摟和自己一樣高的小正太,軟呼呼地說:“二哥最好了,阿雪現在很疼……”
長長抱住弟弟安慰,溫彥平也過來摸摸受傷的小屁屁,心裡怒氣沖天,決定這事絕對沒完!若是讓她知道哪個人敢欺負她的弟弟妹妹們,絕對不讓他們好過!
回去後,熊孩子們基於自己的考量自然不會向家長告狀,只是阿雪那一摔,不僅屁股摔青了,小胳膊小腿上也有很多瘀痕,哪裡能瞞得過伺候他們的丫環,自然將這事上報如翠姑娘了,如翠姑娘趕緊過來探望,看到小兒子白嫩嫩的肌膚上刺目心驚的青青紫紫,頓時心疼得不得了,同時也問清楚了事情的經過,只是熊孩子們在溫彥平的叮囑中,沒有告訴她那個哭着跑了的女人是武川侯的愛妾,讓如翠以爲只是與住在附近的貴人相撞。
“娘,您別擔心,這事就交給我來處理吧。”溫彥平一臉信誓旦旦,保證自己能做得好。
見她一副小狗求食的表情,如翠姑娘原本要說的話嚥了回去,覺得她也長大了,有自己的考量,便同意了,回頭再將這事偷偷與溫良說了。既便想要煅煉小姑娘,不過爲了防止發生什麼意外,也要先作好準備不是。
溫彥平確實有自己的考量,敢打她的弟弟讓弟弟下跪的女人一定不是什麼好鳥,她會放過纔有鬼。而這種女人還是小老婆,一個小老婆罷了還能當得這般囂張,一定是有人授意的,溫彥平已經盯了上囂張的小老婆背後的那個男人!
對於女人,溫彥平天生有一種憐惜之意,能避免與之爲難就儘量避免,但對男人就沒有了,兇殘得不行。
於是當天溫彥平便將小路子招來,這樣那樣如此交待了一翻。
第二天,阿雪那一摔的後遺症終於出來了,整個小身子都青青紫紫的,看起來頗爲恐怖。昨天那一摔,確實是摔得狠了,不然阿雪也不會疼得想要掉眼淚,對方也不會氣得全然不顧身份來刁難個小孩子。阿雪這模樣看到幾個孩子眼裡,真是覺得可憐極了,小貴貴甚至哭了起來。
溫彥平見狀,趕緊將貴貴拉過來,將她再教育一翻:“貴貴啊,你瞧阿雪是不是很可憐?”見小傢伙含着淚點頭,溫彥平在心裡陰險地笑了下,又道:“所以啊,被寵壞的小老婆最討厭了,而且讓她們這麼討厭的,還是因爲男人搞出來的。你以後絕對不能嫁有小老婆的男人哦,若是他敢納小老婆,貴貴就直接讓他斷子絕孫,知道麼?”
“……”
長長聽得快崩潰了,叫道:“大哥,不能這麼教妹妹!”然後轉了個圈,又道:“以後若是妹夫敢對不起妹妹,最多最多……每天三餐抽他一頓就好了。”
“……”
到底哪種做法比較惡毒?還有長長你不是一直讀聖賢書麼?怎麼也出餿主意了?
好吧,不管熊孩子們如何教育乖巧軟萌過頭的妹妹,這一天孩子們都被拘在家裡不準亂跑,等到太陽快要落山時,溫彥平特地換了一身較爲樸素的衣物,偷偷地抱着小妹妹一起翻牆跑了。
時間是傍晚,地點是昨天的樹林,人物是兩撥人。
武川侯之子是個長相頗爲英俊的男人,父輩的基因不錯,聯姻都是強強聯合,很難生出歪瓜劣棗的後代。當然,這只是止於外表,事實上有個好的容貌若沒有好的氣質搭配,也是白搭。至少在溫彥平眼裡,這武川侯之子橫看豎看都讓她不舒服,眼神飄忽,這眼袋也特大重了些,膚色也特慘白了一些,一身綾羅綢緞也撐不出翩翩貴公子的形象。
溫彥平眼露笑意,很好,小路子的情報不錯,武川侯果然爲他的愛妾跑來出頭的,她正等着他呢。
當然,在武川侯眼裡,溫彥平也是個平凡得讓他傷眼的貨色,倒是躲在少年身後的那個小女孩兒玉雪可愛,怯生生地瞅人時的模樣,就算是個兇惡的大男人也忍不住想要放柔表情免得嚇着了她。已經可以看出,她長大後會是個如何絕色的佳人,這種鄉下地方,竟然能養出這般漂亮的小女孩,真是祖宗燒了好香了。
而且武川侯看來,這兩個傢伙敢跑到這兒來,也是膽兒夠肥。看來他的愛妾說得不錯,這鄉下的野孩子已經兇殘到不將他們這些有身份的貴人放在眼裡了,必須好生教訓一頓。
原本這種事情不需要他親自出面的,不過自家這小妾是他年前剛納的,她也有些手段,將武川侯之子迷得暈頭轉向,連正妻也拋在一旁,獨獨帶了她到別莊渡假。也因爲他的盛寵,將個小戶之家出來的女人寵得以爲自己就是天了,在武川侯府裡囂張無忌,這會兒被個鄉下孩子衝撞又落了她面子,如何咽得下這口氣,晚上回去一翻哭拆,便讓武川侯之子腦袋發熱,決定親自帶人過來給愛妾報仇。
“看什麼?再看挖了你的眼睛!”溫彥兇狠地叫着,極爲討厭他看向自己妹妹那種不正經的眼神,簡單地說,就是意淫。
“臭小子,你知道小爺是誰麼?”
“不知道!”
“……”
武川侯之子氣得腦袋發暈,指着她道:“昨天就是你們傷了我的愛妾?”
“誰知道那是哪裡來的女人,那大嬸也傷了我弟弟,害得他今天臥牀不起,身體都青了,我還沒找你們尋個公道呢。”溫彥平也同樣怒目而視。
“大嬸”兩個字殺傷力更是無窮,武川侯之子氣得哆嗦,他的愛妾今年才十六歲,正值花樣年華,哪裡是“大嬸”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開打吧。
武川侯之子原本以爲衝撞了自己愛妾的是鄉下野孩子,所以帶的家丁不多,就是四個,連帶自己五個大男人,就不信無法將一個少年一個小女孩教訓一頓。可誰知這兩個簡直不是常理可言的,那個小女孩明明可愛得緊,哪知道一手鞭子卻耍得如此好。
溫彥平一下子便放倒了兩個家丁,另外兩個一個踩在腿下,一個用劍柄敲了一下背後,整個人軟倒在地上。輕而易舉地撂倒了礙事的家丁後,溫彥平對有些不知所措的妹妹道:“貴貴,就是這個壞老頭家的大嬸昨天要打阿雪,快點動手!”
這種藐視的語氣算什麼?武川侯之子原本覺得自己四個家丁沒用特落面子,這會兒聽到溫彥平這麼一說,更是氣得半死。幸好他也有些腦袋,見溫彥平騰不開手來,便想去抓住唯一的小姑娘威脅。反正這小姑娘昨天還傷了自己的愛妾,抓了她回去給愛妾出氣。
小貴貴不喜歡動刀動劍與人打架了,她學鞭子不過是聽大哥的話,大哥說學鞭子好就學了,學武能煅煉身體,也每天堅持蹲馬步,但她可從來沒有想過要仗着這些東西去欺負人。可是這會兒,她就算不想動手,大哥也在逼着她動手,再加上武川侯之子一臉猙獰地朝自己撲來,小傢伙嚇壞了,袖口一抖,鞭子在手就抽了過去。
“嚶嚶嚶……不要過來……”
溫彥平雙眼發亮,聽着武川侯之子嗷嗷叫聲,還有心情指點自家妹妹的鞭法,該怎麼抽、抽哪裡比較疼之類的,弄得小貴貴原本還有些膽怯的心最後成了一場心無旁焉的學術指導。
武川侯之子:QAQ嚶嚶嚶,這兩個傢伙太過份了,我又不是木樁子,爲毛一邊抽我一邊還要糾正姿勢?
將人抽了一頓後,溫彥平走了過來,用手掩住小妹妹的眼睛,一腳踩上他的胸膛,在對方恐懼又驚怒的眼神中,說道:“聽說你府裡的四姨娘不小心打壞了你妻子心愛的花瓶,你卻去將你妻子罵一頓,說她不應該將花瓶擺在那裡讓四姨娘打壞讓她受了驚。呵,男人做到你這程度,也夠渣了。”
小路子很有用,連這些東西都去打聽出來了,越是知道這武川侯府的事情,溫彥平越是感慨這奇葩真多,所以這會兒來堵人也毫不心虛。
武川侯呼吸一窒,腦子發熱道:“你、你是那個賤人派來的——啊啊啊,快放腳!!”
溫彥平大怒,又使勁兒地踩了踩他的胸膛,怒道:“啊呸,別胡亂污辱人了,若不是你的小老婆竟然膽大包天地想要打我弟弟更讓他跪下陪罪,我才懶得理你!”
將人踩得半死不活後,溫彥平才抱着被掩着眼睛的妹妹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武川侯之子堵人報仇不成,反而被人教訓一頓,雖然只是受了些皮肉傷,但這消息傳回武川侯府後,仍是讓武川侯夫妻震怒不已,武川侯夫人愛子心切,當場黑着臉怒聲道要徹查這事情。比起爲了個女人變得沒腦子的兒子,他們可不相信那些賤民有這個膽量敢對他們兒子出手,或許是有人特地針對他們兒子也說不定。
陰謀論的武川侯夫人發下誓言要將事情查清楚,將膽敢傷她兒子的歹人糾出來教訓一頓。
也因爲武川侯夫人冒然插手,這件事情原本可以私了的,最後卻鬧得皇莊附近的人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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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心調查,事情自然很快就能真相大白,沒有絲毫難度。事實上溫府別莊與武川侯別莊距離十分近,稍微調查一下就知道溫府的孩子每天晚上都要到別莊附近的小河及樹林中玩耍,加上下人的描述,兇手是誰不言而喻。
當武川侯夫人聽到去調查的下人回來稟報時,當場氣得直接砸了手邊的茶杯,咬着牙齒喘着氣,哆嗦着說:“好啊、好啊,一個丫環胚子出身的女人,一個不知道哪裡來的野路子小子,竟然有膽量欺負我兒……”
旁邊的人瞧見她氣得厲害,紛紛上前勸慰,半晌那股怒氣才壓了下來。怒氣壓下來後,武川侯夫人含怒的目光看向像個木頭一樣木然地立在一旁的大兒媳婦溫氏,怒道:“大兒媳婦,你就是這般照顧你夫君的?他教人打成這般,你竟然不知情,還得讓下人不得不回來稟報,才知曉此事!”
面對婆婆不滿的目光,溫氏仍像個木頭一般,蒼白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說道:“夫君帶了四姨娘去別莊避暑,不樂意兒媳跟隨去,兒媳自然不知……”心裡卻想着,真是打得太好了,溫府的大公子和三小姐爲何不將他直接打死算了?
武川侯夫人看向她的目光越發的不滿了,哼道:“你一個大家之女出身,竟然讓個玩意兒爬到頭上,還怨怪自己夫君不敬重你帶你去別莊,生不出蛋的女人,還要累得我兒名聲受罪,我當初怎麼就被昧了心,挑了你們溫家的女人……”
聽着婆婆指桑罵槐的數落,溫氏低垂下頭,以一種無聲的看似逆來順受實則抗議的態度面對,心裡卻越發的悲涼。是非不分的刻薄婆婆、耽於美色偏聽偏信的夫婿、明爭暗鬥的妯娌,一家子的烏煙瘴氣,這一輩子,就要被困在這種地方,還有什麼希望可言?
爲什麼他不被人打死算了呢?
數落了兒媳婦後,武川侯夫人心裡的氣勻了很多,心裡也開始琢磨着該怎麼給兒子討個公道。武川侯夫人活了大半輩子,雖然性格實在不怎麼好,但看得多了,也明白現在的溫府可不是他們武川侯府能得罪的,溫府身後不只有帝寵還有鎮國公府撐腰,都是現在的武川侯難以企及,可是讓她就這麼放過傷了他兒子的兇手,她心裡又咽不下那口氣。她強硬了一輩子,連丈夫也把得死死的,整個武川侯府裡只能聽她的,已經養成了唯我獨尊的脾氣,如何肯咽得下這口氣?
就在武川侯夫人拿不定主意時,突然心腹嬤嬤過來,與她耳語幾句,武川侯夫人雙目一凜,囑咐了心腹嬤嬤幾句,然後將身邊的晚輩都譴了出去,整了整裝坐在偏廳裡侯着。
溫氏是最後一個離開的,看到婆婆的神態,心中微驚,隱隱地有些不安。
果然,過了半個時辰,溫氏又被婆婆叫了過去,說是要去花溪村的別莊,找溫府討個公道。
溫氏心中一驚,頓時一股子冷氣從腳底往心頭躥,整個人都僵硬了。就算她只是個深閨婦人,也知道溫府現在得罪不得。雖然她姓溫,也算是溫家的女兒,但她只是溫家的旁支所出,並不是正宗的嫡系,在溫家的族譜中,她算是溫良的族妹,只是當年她嫁入武川侯時,溫子修遠在邊疆,並不像現在這般風光無限,父母貪了武川侯的聘禮,方將她嫁過來,使得武川侯的人一直瞧她不起。後來溫良與靖遠將軍凱旋歸來,被授太師,成爲皇帝身邊的智士,風頭無二,武川侯的人才高看她幾眼。
只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武川侯府發現溫良與溫氏一脈並不親近,更與她這個族姐沒有絲毫交情,態度又恢復了先前的輕慢,加上這些年來,她一直無所出,在夫家擡不起頭來,婆婆的刻薄、丈夫的風流輕賤皆讓她處境艱難。
溫氏嘆了口氣,命苦怨不得別人,只得攏了攏髮髻,溫馴乖巧地扶着婆婆一起出門。
馬車緊趕慢趕,終於在午時抵達了武川侯府在花溪村的別莊。
聽聞了老孃和媳婦到來的武川侯之子沈仁大咧咧地躺在牀上一副受傷嚴重的模樣,絲毫沒有起來迎接的意思,倒是惹出這一系列事情的四姨娘王氏膽顫心驚,顫巍巍地過來請安,大氣也不敢喘一個。
溫氏冷眼看着婆婆撲到牀前摟着丈夫心肝肉地叫着,然後掃了一眼王氏,眼露諷刺。婆婆強硬又刻薄的性子,簡直就是專門刁難兒媳婦的戰鬥機,只要是兒子身邊的女人,都看不順眼,現在備受沈仁寵愛的王氏能讓她看得順眼纔怪,所以也是百般刁難,也因爲如此,王氏纔會掇攛着沈仁將她帶到別莊避暑避開刻薄的婆婆,並且以武川侯夫人年事大了不方便爲由將她留在京裡。
一旁顫顫候着的王氏心中暗恨,這老虔婆竟然也過來了,早知道她就忍一口氣,別將事情搞大了。
王氏現在心裡也暗暗後悔,她哪裡知道那天撞到她的小孩是溫太師府裡的,若是知道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讓下人打他們甚至讓他們給自己跪下贈罪。王氏知道這事情鬧大了,她絕對會被推出去頂罪,現在只期盼着沈仁是個值得託負的,將她保下。
王氏心中千迴百轉,擡眼看到木然地站在一旁的溫氏,眼裡露出些許輕蔑,一個抓不住丈夫的心也生不出個蛋來的女人,若不是佔着正妻的名頭,武川侯夫人也要保她,她早就將她拉下這位子,憑她的手段,讓沈仁寵妾滅妻不是問題,唯一的麻煩是武川侯夫人。
想罷,王氏心中暗恨,這老太婆真是個變態,哪有母親當得像她那樣子的,兒子都三十歲了,還將之當成小孩子一樣恨不得晚上都和兒子拱一個被窩,兒子若是寵哪個女人,就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簡直是不可理喻!
武川似夫人哭了一陣,冷冷看了一眼王氏,方讓兒子好生歇息,然後去梳洗一翻將自己弄清爽,便帶着兒媳婦,耀武揚威地往溫府別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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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後的蟬鳴聲聲,偶爾微風徐來,拂過柳梢頭,帶來些許涼意。
緋衣走進來的時候,便見到穿着青衫的少年窩坐在靠牆邊的美人榻上,手裡抓着一本書昏昏欲睡。明晃晃的日光中,膚如白玉,那平凡的眉眼顯得柔美,這個少年並非如衆人所說的那般平凡,看得久了,多了一種說不出的韻味,讓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或者說,該稱爲少女纔對。
緋衣的視線落在那寬鬆的衣袍下胸前微微的起伏,心裡有些許的安慰,總算是腫起來了,雖然現在還小,不過沒事,她天天給她做木瓜牛奶茶,就不信將來不波濤胸涌。
可能是聽到她的腳步聲,少年瞬間睜開眼睛,發現是她後,又閉上眼睛繼續昏睡。
緋衣不以爲意,她知道她自小的警覺心就強,開始到溫府時,甚至一點兒風吹草動皆能讓她驚醒,然後是整晚都睡不安穩。她也知道這是與小姑娘小時候的遭遇有關,那樣環境下整整兩年的掙扎求生,一個小孩子沒有瘋掉已經算好了。幸好這些年安穩富足的生活漸漸安撫了她心底的惶惑,現在已不會像小時候那般一點風吹草動也驚起害怕的程度。
“少爺,武川侯夫人上門了。”緋衣說道。
原本打算繼續睡覺消磨時間的溫彥平瞬間睜眼,眼裡一片清明,看向緋衣說道:“她來興師問罪?”
緋衣點頭,“看武川侯夫人的意思,確實是這樣。她看起來很生氣。”
溫彥平及幾個熊孩子做的事情緋衣也是知道的,畢竟小路子去打探的事兒,也經了緋衣之手,甚至將武川侯誘到樹林裡,也是她讓人悄悄到武川侯別莊遞的消息。可以說,將武川侯之子暴打一頓給阿雪報仇的事情都是他們一手計劃的。
溫彥平一聽,便一躍起身,抓起桌上的短劍束到手臂上,然後換了一身正裝,使出了門。緋衣看她風風火火地出門,有些無奈。
溫彥平來到偏廳,並沒有冒然進去,反而躲到窗邊,探着腦袋張望。
偏廳裡,如翠笑眯眯地坐在主位上,一副溫良好說話的模樣。一個滿頭珠寶翠玉的四旬婦人怒氣衝衝地坐在客坐上,看她一臉刻薄相,應該就是厲害無比的武川侯夫人了。武川侯夫人身旁站着一個氣色不好的婦人,身條似柳,柔弱纖細,應該就是不得婆婆和丈夫待見的溫氏。
溫彥平看了會兒,發現那武川侯夫人說話就像連珠炮一樣,讓人插不上嘴,指桑罵槐的本事極強,口口聲聲要爲被打的兒子討個公道。如翠姑娘坐着喝茶,面上笑眯眯的,其實已經不知道神遊到哪裡去了,不過每次被質問時,她卻能口齒清晰地回答,回擊得乾淨利索,每每將武川侯夫人氣得差點一個仰倒。
武川侯夫人喘了很久的氣才喘勻,心中暗恨果然是個丫環胚子,如此難纏才能爬上溫良的牀,被聘爲正妻,出身卻連武川侯府裡的一個妾也比不過,不過是上輩子燒了個好香罷了。
溫彥平原本拎了劍過來,打算若是老太婆不講理,不介意煞煞她的威風,可現在看來,她家孃親果然是個本質氣人的二貨,絲毫不落下風,她出不出去都不要緊了。
只是,這老太婆真的好討厭啊,這嘴巴也特不乾淨了,什麼髒的臭的都能說,有什麼方式能讓她閉上嘴呢?
溫彥平想了想,低頭看向腰間掛着的佩飾,將上頭用瓔珞穗子解下,拾起其中一顆小珠子,捏在手中,內勁暗發,打向武川侯夫人的啞穴。
“……”
原本刺耳的聲音嘎然而止,這突如其來的靜寂讓如翠和溫氏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武川侯夫人,只見她嘴巴張張合合,就像表演啞劇一樣,沒有絲毫聲音。
武川侯夫人很快反應過來,頓時大驚失色,雙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滿臉驚恐,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盞。
“武川侯夫人,您沒事吧?”如翠姑娘關心地問了一聲。
“娘……”溫氏忙拍着她的胸口,木然的臉適時表現出關心的模樣。
因爲武川侯夫人突然的失語症,此次興師問罪只能鎩羽而歸,整個人像被嚇壞一樣,匆匆忙忙地走了。
溫府別莊的下人們幸災樂禍地將武川侯夫人送走了,不明真相的下人們覺得一定是上天看不過武川侯夫人這種強硬又討人厭的嘴臉,才讓她得了失語症。當然,他們不知道,武川侯夫人的失語症在出了溫府別莊不遠後,又好了。
見人走了,如翠低首盯着角落裡一顆紅色的珠子,然後叫道:“彥平,還不出來。”
話剛落,就見一個身影從窗口翻進來,朝她討好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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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朝自己笑得諂媚討好的少年,如翠忍不住笑起來。她本就不是個循規蹈矩之人,知道武川侯夫人剛纔莫名的失語症是她乾的,卻也不責備,只是道:“小心點兒,別給你爹知道你搗蛋,不然又要讓教養嬤嬤們教導你規矩了。”
溫彥平厚着臉皮道:“到時娘你就幫我求求情,轉移爹的注意力就行了。”
“別想得太美好,溫大人心兒裡明着,只是不願意計較罷了,不然若要罰你,你也跑不掉。”
溫彥平鼓了鼓腮幫子,惱道:“明明就是他們家的小妾先欺負阿雪,現在卻來討公道,好生沒理,果然是些不講理的主兒。”心裡惱怒不已,原本是想放過武川侯之子的,現在小姑娘決定今晚就要去將他揍一頓。
“恐怕他們是有所倚仗纔會這般放肆。”如翠也不是個傻的,自然聽得出先前武川侯夫人透露出來的意思,雖然不知道誰給她那麼大的膽子,但他們也不怕,敢同他們耍心眼兒,讓溫大人去玩死他們。
溫彥平聽罷,有些忐忑,絞着手指,問道:“娘,我們闖禍了麼?會不會讓你們爲難?”
見她面露不安,不由得心軟。如翠將她招過來摟住她嬌小的身子,她本就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哪裡會生氣?況且就算小姑娘闖了禍,恐怕溫大人不僅不會覺得爲難,反而覺得是個挑戰,說不定直接挽起袖子帶着自家的熊孩子們一起去揍人。
晚上溫良回來的時候,將武川侯夫人今兒上門的事情告訴他。
溫良聽罷,不禁淡淡一哂,笑道:“武川侯夫妻雖然都不是傻的,不過卻老眼昏花看不清現實。沒事,她若再上門,你直接讓人將她轟出去,其他的由我處理。”
“哎,武川侯會不會去參你一本啊?”如翠決定先問明白再說。
溫良見她擔心自己,心裡熱呼呼的,忍不住捏了捏她的下巴尖兒,吮吻了下,方道:“沒事,他沒膽敢彈劾我。不然也不會明知道兒子被咱們家孩子打傷,卻只讓自己的夫人出面,想來是試探吧。”將她吻得暈暈乎乎的後,又分析道:“今兒皇上的儀仗剛到皇莊,有什麼天大的事兒,也沒人敢在這種時候去勞煩皇上。咱們只要安心地等着得了。”
沒有說的是,這事雖然只是件小事,但卻因爲幾個皇子插手,變成了皇子們的博奕,只是最後能脫穎而出就另當別論了。
溫良淡淡一笑,這幾年來他常爲皇上做事,腦子動多了,偶爾也想要點簡單點的事情來娛樂一下。說實在的,溫彥平帶着小女兒親自去堵人打架的事情,他不僅沒有覺得不妥,反而認爲她們幹得好,他的女兒,不需要太軟弱,有仇必報,暴力也是一種簡單的解決方式。
不過,他倒要瞧瞧哪個皇子先忍不住出手。
“武川侯夫人是個強勢的,我倒是覺得他們府裡的大少夫人挺可憐的,聽說她是你的族妹呢。”如翠瞧着他,說出自己的看法,“這些天來,我也聽說了武川侯府的大少爺寵妾滅妻的傳聞,今兒看到大少夫人,才知道她過得挺不好的。”果然自古以來,都是女人受罪,明明女人如此苦了,偏偏有時候女人還要爲難女人,看到武川侯夫人將溫氏呼來喝去的,如翠心裡極不舒服。
溫氏嫁入武川侯府的時候,他還在桐城,與溫氏一脈的族人也不親近,更不會關注一個族妹了。是以對溫氏沒什麼感覺,不過到底是族人,被武川侯府如此輕賤,心裡多少有些不高興。
溫良眼神微冷,不屑地說道:“天家最忌寵妾滅妻,皇上早就看不慣武川侯行事了。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這武川侯府的爵位皇上遲早會尋個由頭收回去。”
如翠姑娘的政治感雖然不強,但也聽得出武川侯府已名存實亡,大抵也只有當事人看不清這個現實了。
夫妻倆在房裡說着夫妻夜話,天上的星辰閃爍,夜風拂來,驅散了白天的躁熱。
一條嬌小的人影在院落間疾馳,利用周圍的陰影隱藏身形,悄然翻牆而出,身形融入夜色中,悄然無聲,無一人察覺。
緋衣睡得有些不安穩,總覺得會發生不好的事情,披衣而起,走到內室,往房裡瞧去,看到放下的輕紗牀幔裡微微的起伏,覺得自己多心了,可是很快又被那大開的窗戶起了疑心,忙走進去,掀開牀幔一看,裡頭哪有被子?
緋衣憂慮了,心道不安生的小姑娘不會真的跑去夜襲武川侯之子了吧?這、這……若是傳出去,小姑娘的名聲沒了,以後還能嫁人麼?
很快地,緋衣又想起小姑娘現在活脫脫就是個少年,就算想將她嫁出去也得待一段時間,現在擔憂這種不免早了一些,她要擔心的是,外一她被武川侯府的侍衛發現捉住怎麼辦?
跑路中的某人壓根不知道自己的丫環的擔心,身影在林間穿梭。雖然從未去過武川侯府的別莊,不過這段日子到處玩耍早就將附近的地形摸清了,很快地便到了武川侯府別莊,直接挑了處偏僻的院子翻牆進去。
溫彥平原本以爲的偏僻院子,進了才發現裡頭的動靜十分大,可是奇怪的卻沒有下人的痕跡,原本以爲侍衛隱藏在暗處,可是留心觀察發現,這院子連個守院的下人也沒有,只有房裡傳來暴怒的呼喝聲。
聽那呼喝聲,隱隱感覺聽過,想了想,恍然大悟,不是那武川侯之子沈仁的聲音麼?
溫彥平湊到其中一間廂房,趴着窗縫往裡頭偷看,卻見今日見到的那個溫氏倒在地上,一個男人邊打她邊罵着,一口一個賤人地罵着,將他受傷的原因及今日母親在溫府鎩羽而歸的挫折都怪到了溫氏身上,完全是在發泄,看得心頭火起,恨不得將這施暴的男人暴打一頓。
黑暗中,小姑娘的眼睛隱隱發紅,這一幕讓她想起了小時候,那些粗暴的山賊將擄來的女人施虐的情景,還有她孃親,也是這樣被強-暴施虐而死。
牙齒咬得緊緊的,卻十分平靜地看着,直到男人氣呼呼地離開,她也飄離了原處,躲到院子裡的一棵樹上。不久後,一個丫環畏畏縮縮地跑來,發現男人不在後,方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看到地上生死不知的溫氏,嗚咽一聲,趕緊過去查看。
丫環將溫氏扶上牀,拿來乾淨的毛巾和水爲她處理身上的傷,可是溫氏卻像個木頭人一樣,完全沒有反應。
溫彥平皺了皺眉,然後抿着脣,離開了原處。
很快地,溫彥平就將整個別莊都逛了一遍,摸清了別莊的格局及裡頭住着什麼人,最後尋到了那個四姨娘居住的院子。不過一個姨娘住的院子,竟然比自己老孃住的還要好,而正妻所住的不過是個偏僻又狹小的院子,可見這沈仁真是渣到天了。
溫彥平咧嘴笑了笑,渣男這種東西,她最喜歡對付了。
扯來一塊黑布掩着臉,溫彥平避開了巡邏的侍衛,到了院子裡最大的一間廂房,從半開的窗口翻了進去,身形如一陣風般躥到了房中的屏風前,屏風後面是牀,裡頭傳來了男女興奮的喘息聲,還有渣男向自己小妾炫耀剛纔怎麼修理正妻的話。
忍無可忍不需要再忍,捏起一枚珠子,盯着屏風後的虛影,那疊在一起的男女,竟然玩的是女上男下乘騎士,自然知道這是在做什麼,奪的一聲珠子打進去,響起了女子嬌呼的聲音,然後軟綿綿地趴在男人身上,讓男人興奮的以爲自己太厲害了,將人弄暈了,動作越發的大。
突然,夜風呼的一下將桌上的燈火吹滅了,整個室內昏暗一片,沈仁原本還不以爲意,很快地發現身上的女人似乎撐起了身,然後——一巴掌呼了過來,又啪啪幾下,整個人都被打懵了,同時下面也軟了。
“王氏,你、你做什麼?”
黑暗中,他完全看不見情況,只知道身上的女人爬了起來,然後又是一陣巴掌聲,幾十下的巴掌聲,打得他兩頰紅腫,口中冒了血泡,聲音也含糊不清。
很快地,便開始了一場單方面的施虐,沈仁昏昏沉沉的,心裡恨死了“愛妾”,想着明天天亮後,絕對要讓這個膽敢打她的賤女人不得好死。
不過,在此之前,能不能別再打了?真的要打壞了嗷!!!QAQ
…………
………………
甩了甩手,溫彥平將兩個光溜溜的男女往牀上拋去,雖然從此至終,都是用王氏的手往武川侯身上施虐,可是還是覺得好惡心。
果然看渣男不好,她心裡就快活了。
抱着快活的心情,溫彥平又跑回溫氏的院子裡去,瞧見她已經歇下了,丫環守在牀邊,打着盹兒,便輕巧地翻窗而入,湊到牀前看了看,心裡頭不知爲何悶悶的。大概是,這個女人的氣息和孃親很像,卻有不同的不幸吧。
不過,她也算是爲她報仇了,心裡也有一種爲孃親報仇的愉悅感覺。
又默默地站了會兒,方翻窗而去。
在她離開後不久,溫氏睜開眼睛,看着大開的窗戶,木然的眼神多了種驚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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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皇莊裡的皇子們開始到附近的官員的別莊拜訪。
四皇子第一個來到了溫府的別莊。
男主人不在,女主人帶着孩子到附近爬山去了,四皇子少不得又調轉馬頭,往溫府下人指示的山頭而去。
這時候,他們已經在半山腰的一塊平地中歇息了,溫彥平帶着譚寄溪和兩個弟弟在樹林中玩耍,順便教他們打獵技巧,如翠和小女兒坐在樹蔭下納涼。
馬嘶鳴聲響起,兩人同時望去,卻見四皇子騎着馬而來。
“四哥哥~~”小貴貴抿着脣笑朝他叫着。
四皇子跳下馬,先是與如翠見禮,然後一把抱起小姑娘,清俊的臉露出一個笑容:“貴貴,有沒有想四哥哥?”
小貴貴看了母親一眼,遲疑了下,還是搖頭,在四皇子的失落中,吶吶道:“只是偶爾想了一下……”
四皇子嘆了口氣,小姑娘真是誠實得太不討喜了,不過他卻很稀罕她的實誠,於他們這種人而言,難能可貴。
四皇子今日來,自然不是隻爲來見小姑娘,還要了解一下打架的事情的,至今仍是想起聽到小姑娘竟然將人打了時的不敢置信,覺得一定是他聽錯了。
聽到四皇子提起這事情,小姑娘縮了縮身體,原本想縮到母親身邊的,但四皇子冷着臉站在那裡,不敢跑到母親那裡,只能怯怯地看着他,可憐兮兮的。
四皇子摸摸小姑娘的頭髮,見她可憐極了,忍不住將她摟進懷裡,說道:“貴貴以後做事莫要那般衝動,而且彥晞是男孩子又是貴貴的哥哥,應該由哥哥保護貴貴纔是。”
小貴貴有些不解,“可是哥哥摔疼了,被壞人捉着要哥哥下跪呢。”見他臉色微變,想了想,又說道:“如果四哥哥被人欺負,我也一樣會保護四哥哥的。”
四皇子被這席話說得整顆心都軟成一團,小姑娘怎麼可以這麼可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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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彥平帶着幾個孩子回來,所有的熊孩子們看到四皇子儼然竟在,都不高興了。
嗷嗷嗷,那隻皇子,離我妹妹遠點兒!
四皇子當作沒看到他們的表情,將馬丟給了下屬,淡然自若地加入了他們爬山的行例。
阿雪眼睛轉了轉,然後強行擠到妹妹和四皇子中間,將自己的小肉手塞到四皇子的手裡,笑嘻嘻地說:“四殿下,阿雪前些天受傷了,屁屁現在還很疼,你牽着阿雪走好不好?”
四皇子:“……”臥槽,爲毛他要牽着個雄性生物不可?他只想牽軟萌的小姑娘!
等看到軟萌天真的小姑娘聽到哥哥的話,自動跑去牽她哥哥另一邊手時,四皇子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這種來自世界的大惡意算神馬啊?
於是清晨天氣好爬山煅煉身體這種事情就在四皇子的怨念、及熊孩子們的折騰中結束了,太陽升至半空時,氣溫已經炎熱了,衆人只好下山回別莊。
回到別莊,剛坐下來喝涼茶消暑,就聽到武川侯之子受傷的事情。
腫麼又受傷了?
四皇子和如翠姑娘直覺望向溫彥平,三個小的也懵懵懂懂的,等聽說武川侯之子這次受傷是被他的愛妾直接甩巴掌呼傷的,大夥方知道冤枉小姑娘了。不過陰謀論了的四皇子心中卻冷笑連連,一個不安份的女人,竟然也寵得不知天高地厚,怕是這次惹得兩府交惡也是那小妾搞的鬼,一個小妾既然能有這能力打傷個大男人,自然有能力對付兩個小孩子。而沈仁也是個挫蛋,不只爲了個小妾連查也不查一下就冒然出手,惹了不該惹的人不說,竟然還讓個女人打傷了。
想罷,四皇子憐惜地看向心愛的小姑娘,覺得她受委屈了。倒是小姑娘忘事快,完全理解不了他的心情,正和兩個小哥哥玩得高興,完全將他給拋在一旁了,使得四皇子心情又開始不好了。
到底還是少年,即便能隱藏情緒,但心情不快時也不免會流露幾分,冷着臉看了會兒玩在一起的熊孩子們,覺得他們一定是故意的。
因爲溫良不在,四皇子也不好停留太久,很快便告辭了。
見到他離開,溫彥平咧了咧嘴笑,阿雪興奮地舉起雙手,然後與板着臉的哥哥在半空中擊掌,只有小貴貴懵懵地看着他們,見他們高興,也抿脣秀氣地笑起來。
哦耶,終於趕走覬覦妹妹的邪惡生物了~~\^o^/
如翠笑眯眯地看着熊孩子們鬧騰,見天色差不多了,將阿雪和長長趕去書房與譚寄溪一起學習,順便吩咐廚子送上做好的點心讓他們墊墊胃。
溫彥平原本正捏着一塊做好的紫米糕放進嘴裡,見如翠姑娘瞅着自己,心絃一震,趕緊笑道:“娘看我做什麼?”
“自然想知道我家彥平昨晚不睡覺去了哪裡玩了?”如翠姑娘淡定地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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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川侯之子被自己的小妾打得內腑重創,必須臥牀養傷之事迅速地傳遍了皇莊附近的莊子,然後以一種風速傳回了京城,這下子,連武川侯本人也坐不住了。
沈仁是武川侯唯一的嫡子,也是他們這一脈唯一的嫡系孩子,雖然庶子庶女也有,不過這些年在武川侯夫人的有意放縱下,已經養歪了,懦弱無能,根本拿不出手來,相比之下,也是唯一的嫡子能見人了。況且嫡子與庶子身份天差地別,一般人自然都會看重嫡子,可誰知這嫡子卻是這般不省心。
當武川侯聽聞兒子被個六歲的小姑娘打傷時,直覺不信,覺得這是有人故意針對武川侯府的陰謀,想讓武川侯府丟臉,所以他坐得住。等接着又聽說了兒子被自己的小妾打傷臥牀不起,再也坐不住了,這簡直就是個全京城的笑柄。
事實上,沈仁受傷這事,估計唯一會憤怒的就只有武川侯夫人,京裡誰不笑話沈仁一個大男人竟然被自己的愛妾呼巴掌抽傷的事情。而唯一有疑惑的,大概就是溫氏了。
溫氏昨兒剛到別莊,晚上就被丈夫安了罪名暴打一頓,雖然身上有傷,但這些年來也習慣了,反正婆婆只要一不高興,丈夫就認爲是她不賢不孝順惹怒了婆婆,將她打一頓。剛開始還會回孃家哭訴一頓,可是父親漠視母親軟弱,根本無人能爲她出頭,漸漸地死了心,學會保護自己。是以雖然受傷,但也不是抗不過來。
而讓她疑惑的是,昨晚睡得昏昏沉沉之際,跑到她牀前看她的人,她只看到背影,依稀像個少年。那少年什麼也沒做就這麼走了,雖然驚訝,但也沒敢說出來,免得爲已經處境艱難的自己招來禍端。
然而,誰知早上一醒來去伺候婆婆洗漱時,竟然就聽說丈夫在四姨娘那兒受了傷。婆婆當場慌得失手打翻了她最愛的翡翠流雲步瑤,然後抓着她一起去了四姨娘的院子。
溫氏心裡對這個丈夫完全沒感情,甚至恨不得他馬上去死,所以當看到他一身被打出來的手掌印時,還有腫得像豬頭的臉時,心裡十分解恨。而作爲近來風頭正盛的寵妾王氏,雙手紅腫,一看就是拍人太久了。
看到屋子裡丈夫一臉頹廢又憤怒地躺在牀上,王氏披着件衣服躲在角落驚恐地啜泣,兩人皆沒有平時的囂張跋扈,看得她一陣解恨。
武川侯夫人自然爲了兒子這一身傷哭天搶地,發誓一定要將王氏弄死給兒子報仇。不過沈仁在看到王氏哭得梨花帶雨,嬌弱無依的模樣,到底心軟了,攔下了他孃親,只讓人將王氏關到柴房去,等他好了再親自處置。
恐怕等他好了後,看到王氏的美色,又好了傷疤忘了痛,完全捨不得送走愛妾了。
溫氏冷眼看着這一屋子混亂,不由又想到了昨晚那個背影,心跳快了幾拍,竟然生出一種沈仁的傷是他所爲的猜測。也因爲沈仁的傷,吸引了婆婆所有的注意力,接下來溫氏有了一段相當平靜的日子。
第二日武川侯也來到了別莊,親自見着兒子腫成豬頭的臉,真是慘不忍睹,而兒子竟然被個小妾家暴成這樣,將武川侯府的名聲都丟盡了,讓他既是心疼又是恨鐵不成鋼,看着他的眼神十分危險,也讓感覺到危險的沈仁臉色發白地看向母親求救。
見丈夫一臉恨不得吃了兒子的表情,武川侯夫人心驚地喚了一聲:“老爺……”
武川侯夫人之所以如此強勢,也是丈夫懦弱之故,往日只要她叫上一聲,丈夫從來不敢怫逆她。可是這會兒,竟然敢給她臉色看,讓她心裡十分不舒服。
“蠢婦,你生出來的蠢物!”武川侯破口大罵一聲。
“……”
沈仁見父母開始吵起來,直接將被子蓋到腦袋裝死。溫氏見兩人就這麼吵起來,也縮到角落當背景。
吵着吵着,便吵到了沈仁前些天被溫府的兇殘孩子打了的事情,武川侯更是氣得七竅生煙,指着妻子的鼻子破口大罵:“你這蠢婦,難道不知道堂堂一個大男人竟然被個六歲的小姑娘打了這種事情遮掩還來不及,竟然還要鬧得天下皆知,我武川侯府的面子都被你們丟光了。你們還有什麼臉面敢到溫府鬧,讓他們給這蠢貨賠禮道歉?瞧瞧這會兒,這蠢貨又被小妾打傷了,你竟然又鬧得人盡皆知,是不是想讓我武川侯府成爲天下笑柄才甘心?他怎麼不讓個小妾直接打死算了?”
大概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就是這樣,你強我弱,你弱我就強,武川侯夫人強勢了一輩子,突然面對強勢起來的丈夫,竟然只能像個小媳婦一樣唯唯諾諾,小聲地插嘴,“仁兒先前被打,我也沒想要鬧到溫府,可是有貴人說,願意給我們撐腰……”
武川侯聽罷,面色兀變,當下也夠不得吵架,直接喝了一聲打斷她的話,然後沉着臉,將妻子帶到一個隱秘處瞭解情況。
這話雖然說得有些曖昧,但也透露了武川侯夫人先前敢鬧上溫府的行爲確實是有人在背後掇攛的。
等武川侯從妻子那裡瞭解到這事竟然有大皇子的手筆時,頓時心生絕望,更讓他絕望的是,他今兒來這裡,也是被四皇子逼過來的,比起大皇子暗中操作的曖昧不清,四皇子直接派了人過來明明確確地警告他,若是溫府的三小姐有一個不好,武川侯府整個玩完。
********
溫彥平手裡捏着一個醜到斃的荷包,這是她剛做好的,雖然醜得不堪入目,但好歹也是她第一個作品,心裡挺樂呵的,想罷,就直接系在了自己腰間,當作一個想念。
她的那裡樂呵,小路子卻想嘆氣,說道:“少爺,您有沒有聽小的說?武川侯府近來被打壓得嚴重,聽說御使收集了他們的罪名,皇上就要奪了武川侯的爵位,還聽說武川侯之子仍是臥病在牀,近來正亂着呢……”
對於武川侯府的事情,溫彥平不感興趣,問道:“他們府裡的大少夫人呢?”
見她這般關心那溫氏,小路子瞬間腦洞大開,懷疑他家少爺是不是瞧上有夫之婦了,所以纔會三翻兩次讓他去打探溫氏的情況,心裡悚得不行,趕緊道:“少爺,武川侯的大少夫人自然是好好的,您……是不是太關心人家了?”小心項公子回來要生氣啊啊!
“那也是個可憐人。”溫彥平嘆了一聲。
小路子卻當成了她陷入情網的憂鬱,越發的驚悚了,心想着,少爺您就等着項公子回來收拾你吧。至於爲什麼他家少爺要給個男人修理,小路子表示,項公子一向將少爺管束得像兒子,完全沒啥。
就在這時,緋衣拿了張做工精緻的帖子進來,用一種詭異的目光看着她,說道:“少爺,這是西王府的請帖,西王府請您去西王府別莊看戲,聽說是幾位小姐的意思。”
“……”
作者有話要說:咳,這個二更主要是想將這事情儘快解決,好讓狐狸精在明天出場的節奏~~
咱也知道你們煩這個劇情在拖,所以決定快快結束它,處理得比較粗糙。主線還是小姑娘的成長史,都是些比較歡樂的生活調子,所以文挺無聊的,背景格局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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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彥平接過那張請帖,帖子裡的字眼中規中矩,沒什麼特別的,下面落款也是西郡王府的印鑑,根本看不出丁點兒姑娘家的筆跡,心頭不由得有些失望。
大概是看出她的失望,緋衣暗暗磨了下牙,皮笑肉不笑地說:“少爺,西郡王府請您明日去看戲,他們府中的下人還在外頭候着,夫人讓奴婢來問您一聲,您可要去?不管去不去,皆要給個回覆纔好。”
溫彥平摸着請帖上的那朵花,臉上有些發熱,又問了一遍道:“真的是五小姐的意思麼?”
“……”
小路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某人臉蛋微紅的模樣,頓時覺得他家少爺真是個爛情花心大蘿蔔,前一刻還對着武川侯府大少夫人深情款款,下一刻又對着西郡王府的五小姑娘羞澀極了,真是太讓人不恥了,男人做到這程度,已經渣了。
不過,爲毛總覺得某人這反應不對呢?
確實不對啊!
緋衣簡直要暴躁了,這姑娘到底有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個女孩子,該注意的不是美麗的姑娘,而是英俊的公子纔對吧?不過與西郡王府的五小姐見了幾次面,看人家姑娘長得好,竟然就心悅上了,每次聽到五姑娘唐佳音的名字,都要盪漾一翻,這樣真的是女人麼?
緋衣自然不會讓小姑娘誤入歧途,冷靜地說道:“西郡王府來送帖子的嬤嬤只說了是他們府中請來了藝術大家姬流芳唱戲,所以幾位小姐作主請咱們府裡的少爺小姐一起去,也特地請少爺您去。”
溫彥平心中一動,正想開口說要去,誰知緋衣話語一轉,又道:“天氣太熱了,三小姐有些中暑不好出門,是以夫人婉拒了,若是少爺自個想去,奴婢這就去告訴夫人寫回帖。”
聞言,覺得自己作爲一個好哥哥怎麼可以在妹妹生病時跑去和女人看戲呢?溫彥平馬上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順便詢問了妹妹的情況。
緋衣脣角翹了翹,果然只要擡出幾個小的,天大的事兒少爺也會放下,這也是如翠姑娘特意讓緋衣透露出來的,小貴貴只是有些不舒服罷了,倒沒什麼大礙。明知道西郡王府打的主意,就算他們家的五姑娘年紀還小,也不敢輕率應允。莫說溫彥平就是個姑娘家,就算是個男子,要找媳婦也絕對不找西郡王府的。所以還是遠着點是非,免得被人算計了不自知。
緋衣得到了回答,便出去回話了。
溫彥平也隨之跟着出門,往三胞胎所住的院子而去。
院子裡一片蔥綠,隱隱有亭臺樓閣從綠意中露出,遠遠望去,爲了炎夏添了說不出的清涼之意。來到房裡後,溫彥平發現長長和阿雪都在,兩個小朋友坐在牀邊的小凳子上,一個板着張臉,手裡捧着本書,看情況是要爲妹妹讀書的,另一個趴在牀上,像只小青蛙一樣,嘴裡嘀嘀咕咕地陪妹妹說話。
幾個丫環和嬤嬤被趕到邊門站着,看起來可憐巴巴的,問了才知道是阿雪嫌棄她們人多又高大,搶了妹妹的空氣,弄得房裡更熱了,將她們趕到門邊候着。可憐的丫環和嬤嬤們內流滿面,心說她們其實一點也不高大,更沒有要搶三小姐空氣的意思。
“大哥!”
見到她過來,小朋友們都高興地叫了一聲。
溫彥平挨個摸腦袋,然後湊到牀裡,見臉色顯得有些蒼白的小姑娘沒精神地躺在牀上,不由得有些心疼,摸摸小額頭,溫度略高,還一手汗漬,忙拿來帕子爲她擦去臉上的汗。
“貴貴怎麼了?看大夫了麼?有沒有吃藥。”
小貴貴坐起身來,抿脣朝她笑了笑,阿雪忙答道:“看大夫了,大夫說妹妹有些中暑,開了藥讓姐姐們正去煎藥呢。”眨巴了下眼睛,又道:“剛纔有人送帖子過來要請大哥去看戲,娘去前面見客了。大哥,你要找媳婦兒了麼?”
“誒?什麼?”溫彥平發現三個小朋友都一臉認真地瞅着自己,小手握緊,彷彿很緊張似的,弄得她也有些莫名其妙。“我才十五歲,不急。”然後將阿雪抱起自己坐到阿雪位置上,將他摟到自己膝蓋上抱着,說道:“放心吧,若要娶媳婦兒,我會和你們說的。”
然後溫彥平發現三個小朋友都大大地鬆了口氣,若是隻有貴貴和阿雪沒什麼,可是連素來沉穩的長長都露出這麼明顯的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不免讓她有幾分奇怪了。
阿雪拍拍自己的小胸脯,然後口齒個人伶俐地說,“太好了,原來大哥沒有這麼快給咱們找大嫂。大哥,爲了家宅安寧,你若要挑大嫂的時候,一定要仔細挑,而且還要讓我和二哥、貴貴一起看順眼了才能娶進門。”
“好啊~~”溫彥平笑眯眯地應道,然後問:“你們爲何這般緊張?”然後伸手摸了摸小貴貴的臉,小姑娘湊了過來,讓她抱到懷裡,乖巧地倚在她懷裡。
“當然緊張了,若是大哥你娶了個脾氣不好的女人,不孝順父母不友愛兄弟小姑子還每天三餐打你,咱們不是很慘?娘說,長嫂如母,我們第二個孃親可要個找自己喜歡的才行。”
溫彥平:“……”爲毛以後她娶的媳婦兒要每天三餐打她?
溫彥平很快就覺得不對,小朋友們怎麼會突然這麼想,忙道:“你們怎麼會這麼想?姑娘家都是溫柔可愛的,哪裡會有這麼兇惡的女人?哦,當然,那些被寵壞的小老婆不算,她們已經稱不上姑娘家了。但是平常家裡的女孩子都是很溫柔善良的,纔不會這麼兇惡呢。”
長長放下手中的書,認真道:“我們只是預防外一,大哥你現在也十五歲了,很快就會給我們娶嫂子的。爲了家宅安寧,娶妻須慎重!”
貴貴秀氣地說道:“大哥,大嫂要脾氣好的,要長得漂亮又孝順父母,對我們很好,對大哥更好的才行。”
阿雪猛點頭,“對對對,大哥這麼厲害,一定要娶一個漂亮的大嫂纔對。”
“……”
“話說,你們今兒怎麼了?”溫彥平覺得自己可能無法理解小孩子的世界,不禁有些憂鬱。
長長板着臉不說話,貴貴也沒吱聲,又是阿雪這個話筒開口:“因爲我們聽敏臣哥哥說了,他爹要給他找媳婦兒,敏臣哥哥的妹妹被嚇哭了,敏臣哥哥就說要找個脾氣好的,這是一輩子的大事,不然以後被媳婦兒虐待就不好了。”
“……”
話說,爲毛總要說被媳婦兒虐待啊?現在不是一般都是男人虐待媳婦兒麼?虞敏臣你的腦袋到底在想些什麼?!
阿雪仍在繼續:“敏臣哥哥說,媳婦兒自然要娶個自己想要疼的,這樣纔會家宅安寧。若是自己不想疼的,就輪到對方疼自己了,一定每日三餐被打的。所以,我們不想大哥被打……”說着,可憐巴巴地看向溫彥平。
“……”
如翠姑娘剛走進門,就聽到幾個孩子的童言童語,差點腳底打滑,還是藍衣眼明手快地扶住她。不過相比如翠姑娘的失態,藍衣和青衣已經木然無語了,整個人好像都空白了一樣。這到底要有多強大的腦補能力纔會腦補出這麼多歪理來?偏偏某個沒有自覺的姑娘卻覺得她是可以娶媳婦一樣,聽了小朋友們一席話,笑眯眯地應着她以後會娶個又美麗又溫柔又孝順的媳婦兒的。
一瞬間,如翠姑娘腦洞大開,又美麗又溫柔又孝順……哎呀,好像項公子完全符合這些條件了,項公子可是十分孝順老師和師母的,逢年過節的節禮從來沒落下,還時常上門請安,讓人挑不出丁點不滿。
於是滿意了的如翠姑娘也沒再糾結小朋友們的歪理,將已經煎好的藥端進來,哄着小女兒喝藥。等小姑娘開始眼困打盹時,便將兩個小兒子趕回書房去讀書,吩咐丫環們伺候好小姐,然後拎着沒自覺的小姑娘走了。
溫彥平十分無辜地跟在如翠姑娘身後,聽着她提起西郡王府,問自己的意見時,自然毫不猶豫地道:“五小姐很美麗!”
“……項公子不是比她更美麗?”如翠姑娘現在也有點想掰開小姑娘的腦子看看她在想什麼?
“那是一隻狐狸精,哪裡能和女孩子比?”溫彥平理直氣壯地說。
所以說,在你心裡,項清春連人也稱不上了麼?呵呵,可憐的狐狸精,這到底要有多苦逼才能混到這地步?
如翠姑娘第一次感覺到無語了,心裡默默地爲可憐的項公子默哀。
溫彥平對家人極爲隨意,所以絲毫不知道如翠姑娘的暗示,忙向如翠姑娘展示自己今日完工的荷包,雖然真的醜得不堪入目,但也是小姑娘第一個作品,如翠姑娘自然給予了大大的鼓勵,讓她再接再厲。
可能是今日的事情挑動了某根神經,溫彥平離開正院後,慢吞吞地走在下午炎熱的樹萌下,雙手揹着,心裡想着西郡王府的五姑娘,然後將她和狐狸精排在一起對比,無法昧着良心說五姑娘更漂亮。
項清春雖是個男人,但他容貌之美多了一種震撼人心的妖異,美得蠱惑人心,讓人難以自持。
心裡不由得有些可惜,若是狐狸精是個姑娘就好了,都是知根知底的,又有隱疾,老大不小都娶不到老婆,她倒是不介意娶了他【喂
天氣實在是熱得讓人受不住,溫彥平抹了把臉上的汗,然後在侍衛們木然的目光中,直接翻牆溜到別莊後山的山坡上吹涼風,留下緋衣和小路子瞪着那高高的牆直瞪眼睛,恨得咬牙切齒:這樣子的小姑娘真的能嫁出去麼?
山風徐徐吹來,溫彥平站在山坡上瞭望遠方一會兒,視野開闊,連胸中鬱氣也去了幾分。然後挑了株樹蔭濃密的松樹,直接躺在樹下的草叢中睡午覺。這裡是溫府的地盤,平常極少有人會過來,加上自持武藝,是以她睡得很安心。
睡得半夢半醒間,突然脣上傳來了一種刺痛,好像被小蟲子叮了下,不過沒有多疼,然後脣上被一種力量輾壓着,好像有一隻大蟲子對着她的嘴又咬又啃又吮的,甚至還貪心地往她嘴裡鑽……
溫彥平嚇得馬上清醒過來,睜眼時頭頂投下的一片陰影遮擋了刺眼的光線,使得眼睛不那麼酸澀,等視線漸漸清明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美麗無雙的容顏,美得讓人怦然心動,特別是那雙背光的丹鳳眼,宛若如夏夜中的星空,點綴着寶石一樣的亮光。
傻傻地看着對方,甚至忽視了那人雙手撐在自己身體兩側,兩人的身體極爲貼近,氣息交融在一起,涼爽的山風吹散了熱氣,使得被這樣包圍着時心裡有幾分薰薰然,有種喝醉了酒時的微醺感覺。
“狐、狐狸精……”她結結巴巴地喚了一聲,不由覺咬了咬紅腫的脣,懵懵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顏,似乎有些想像不出這人怎麼會突然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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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太驚訝了,所以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等反應過來後,直覺地一腦袋猛地磕過去,想要試一下鐵頭功的功力。
可惜俊美的青年早有準備,偏首一避,反而某人像是主動投懷送抱,他也不客氣地將之摟了個滿懷,甚至過份地將手圈在她纖細的腰肢,兩人的身體密密地貼在一起,氣息交融。
這下子,不傻也得傻了,甚至下意識地想挺腹縮……胸。
苦逼的、正在發育中的少女傷不起,即便多想遺忘自己是個女孩子的事情,但胸前腫起來的東西實在是忽略不得,若是想忽略,它還時不時地還刺痛一下來提醒主人它們的存在。爲此,最近小姑娘傷透了腦筋,在緋衣不注意的時候,找了一些最柔軟的布稍稍束了起來,至於會不會因爲束縛了它們的成長,小姑娘表示不腫纔好呢。╭(╯^╰)╮
當然,忙着天天做木瓜牛奶給小姑娘豐胸的緋衣是不知道作死的小姑娘現在竟然敢拿布來束胸,若是知道,估計會河東獅吼吧。不過,如此也能瞞過人,只是心裡總覺得會被人發現,下意識地有些抗拒。
“狐、狐狸精,放開我,兩個男人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理直氣壯地吼着,絲毫沒有虧心感。若是不覺得狐狸精一介弱書生,不然早就一拳揍飛了。
“是男人就別在意。”低沉的男聲淡淡地說。
一句話,將她噎得半死。
溫彥平發現狐狸精離京一趟,似乎又變得討厭了,總會戳她痛腳。
項清春摟了一會兒,摸着她的忍耐力,在她炸毛之前,終於將她放開。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心頭又有些發熱,發現幾個月不見,不僅感情沒有冷卻,反而更瘋狂了,想着即便這是個男人,也不能放手,就算爲天下所不恥,也不放!
雖然心裡有些惱,但相聚的時光更讓人開心,溫彥平完全將對方當成了自己的小夥伴,而且是那種可以一起幹壞事、還能幫你收拾爛攤子的好夥伴,自然開心無比,拍着他的肩膀說:“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昨晚回來。剛纔去了別莊,問了小路子,知道你近來喜歡往後山跑,便過來了。”說着,眸光微轉,玉白俊美的臉龐多了些漫不經心的誘惑,“怎麼,我回來了你不高興?”他可是在第一時間就跑來尋她了,若是她敢說些不討喜的話,絕對弄死她。
“當然高興了。”狐狸精回來了,以後有什麼事也有個人商量了。
山坡上的風很涼爽,兩人坐在樹下吹着涼風互相說着彼此的近況,氣氛愉悅極了。相比而言,溫彥平更喜歡聽項清春沿途的見聞,默默地在心裡預算着,以後若離開京城,到哪個地方去比較好。
天下之大,雄奇壯麗,有一天,她希望能用自己的雙腳,丈量這個世界。
說了會兒,溫彥平突然道:“對了,剛纔我睡着時,被只大蟲子咬了。”舔了舔脣,還能感覺到有些疼呢。
“……”
青年可疑地僵硬了下,然後掃了眼她還有些紅腫的脣瓣,淡淡地說:“是男人就不必在意。”
溫彥平又噎了下,再也蹦不住了,跳腳道:“臥糟!就算是男人能做這種事情麼?會被人笑的吧?我可不能見過男人之間做這種事情!”
不,不只被人笑,估計還被世人唾棄,甚至不容於世。
心裡淡淡一嘆,很快又堅定了自我,只道:“有麼?我倒是見過有男人做這種事情。”
可以說,爲了這個人,他做了很多準備,不管是心理準備還是現實的準備。他知道自古以來,有男人相愛的例子在,甚至那還是一國之君。甚至爲了瞭解兩個男人該怎麼相愛,相愛後怎麼做都尋查了一遍,然後知道了很多原來男人之間也可以這麼做啊……
想罷,看向某人的目光有些火熱。明明以前覺得這是個醜小子,不屑一顧,可是不知何時起,醜小子變得順眼起來,就算現在她的容貌不符合自己的審美,也覺得這樣就很好了,是獨一無二的。而且少年纖細青澀的身體,也蘊含某種力量,帶着一種微甜膩的誘惑,誘使他心猿意馬,哪天將她直接剝光吃了……
溫彥平不知道對方心裡那些齷齪又黑暗的想法,雙目圓瞪,一臉驚訝,“真的有?沒騙我?”原諒小姑娘的純樸,雖然知道斷袖這種事情,但感謝溫大人防範得好,不該讓姑娘家知道的,她從來不知道,自然也不知道原來男人之間也能做這種事情。當然,純樸的小姑娘也完全沒想到,狐狸精有目的地誘拐她。
“當然,我何時騙過你。”
項清春信誓旦旦,趁着她糾結時,又湊過來在她脣角碰了下,問道:“噁心麼?”
小姑娘老老實實地搖頭,“沒有。”根本就是沒感覺啊,這混得太熟了,與這個人一起長大,兩人有時候親密得就像兄弟一樣,他落在脣邊的碰觸,感覺就像是自己的左手握着右手一樣。或許也有可能是以前那個意外發生過,有了心裡準備後,再也沒有當初那種心絃悸動的感覺,反而覺得理所當然。
目光微黯,心裡卻快活得緊,要很努力才能剋制那種直接將她壓在草地上的衝動,臉上卻露出一抹極爲愉悅的笑容,說道:“所以說,男人之間也可以這麼做的,不奇怪。”
“哦……”可是總覺得哪裡不對。
沒有給她糾結太久的機會,項清春的目光移到了她掛在腰間的一個醜荷包上,原本還透着些亮光的雙眸微黯,伸手扯下那隻荷包,問道:“這是……”
溫彥平見到自己的第一個作品被人拿了,大驚失色,同時也覺得丟臉,趕緊搶了回來,又不好意思說是自己做的,哪有男人會拿針線做荷包?感覺失了自己女漢紙的氣概不說,而且還會暴露出自己笨拙的一面,打死也不說。
誰知卻聽到對方用那張十分美麗的脣吐出分外刻薄的話:“真醜,送你東西的人一定是個手腳不勤快腦袋不好使的,才能做出這種醜到傷眼的東西。”
剎時間,溫彥平只希望今日沒有見到這男人,恨不得直接踹他兩腳解氣。偏偏小姑娘氣得恨不得發飆的模樣,也讓項清春誤會了,以爲這個醜到不得的荷包真的是哪個女人送給她的,一下子陰暗了。
不怪兩人都如此誤會,在項清春眼裡,這是個貨真假實的少年,男人自然不會碰針線這種東西,且以溫府的勢力,府中自然有針線上人,就算是小貴貴,小朋友做出來的荷包雖然比不上大人,但也是似模似樣的,哪裡有這麼醜得見不得人的?自然想歪了,以爲是哪個女人送給她的,而且那個女人一定於她而言是特殊的,纔會這般寶貝。
於是完全誤會了對方意思的兩人,在重逢的第一天,就不歡而散。
溫彥平直接甩了身後的青年,自己往山下奔去,看到停在山腳下的馬,自然知道是項清春的,氣得差點想將它當成它的主人踹去一腳。幸好知道馬是無辜的,沒有遷怒它。不過仍是將系在樹杆中的繮繩給扯斷了,在馬屁股後甩了一鞭,將馬給趕走了。
做完這一切,才恨恨地回別莊。
山坡上,項清春慢悠悠地往下走,自然也看清楚了山下某人的動作,抿了抿脣,冷眼看着。
溫彥平氣哼哼地回到別莊,已經是傍晚了,先是回房沐浴換了一身乾淨衣服,然後連晚飯也不吃,直接鑽牀上躺着了。
緋衣不知道她在氣什麼,見她臉色不好,也沒敢叫她。不過,很快地,她就知道小姑娘在氣什麼了,因爲項清春又到了別莊來拜訪老師,若是平時,也會找小師弟,可今天下人過來稟報時,小姑娘直接哼了一聲,說不見。
看來是被項公子氣着了。
前廳裡,項清春喝了口茶,聽到回稟的下人說小師弟不見人時,只是挑了挑眉,面色平靜。倒是如翠有些詫異,然後琢磨起小姑娘怎麼了,以往聽到項清春到來時,還巴巴地跑來跟他一起出門,這會兒倒是不見人。若是不見人,怎麼讓兩人培養感情,怎麼讓小姑娘多點姑娘家的心思,以後心甘情願嫁給這個人呢?
雖然愁了點兒,不過如翠也沒有再讓人去叫,倒是阿雪和譚寄溪等人對於項清春的迴歸可是高興極了,都巴巴地過來詢問他去了什麼地方,好不好玩,當場勾着小朋友們心癢癢的,恨不得馬上長大,以後也有機會出京去玩。
一直到溫良回來,項清春又與溫良聚了會兒,同老師說了些自己此次的任務,方離去。
晚上,沒什麼睡意的小姑娘又出門了,至於去的地方,自然是武川侯府了。可憐的武川侯之子,今晚又免不了一頓皮肉痛了,只能可憐兮兮地咬着被角,恨恨地想着,爲毛每次他打了溫氏後,到小妾房裡發泄時,就要挨小妾打呢?難道真的是溫氏那個賤人攏絡了他的小妾來報復他?
這天晚上,項清春也住到了項家位於皇莊附近的別莊裡,因爲崇德皇帝在皇莊避暑,很多官員也住到了這邊來,方便文件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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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微涼,黑髮齊臀的青年穿着寬鬆的長衫,髮尾還帶着些許水氣,懶洋洋地倚在美人榻中,看着手中的文件,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皆是敘述了一個人的日常,也不知道看到哪裡了,原本懶洋洋的臉色變了,瞬間陰暗。
照光擡頭望向窗外高懸的圓月,心裡再一次爲惹着他家少爺的溫府少爺點一排蠟。
希望明天是個好天氣,溫少爺能跑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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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光希望是個好天氣,某位溫少爺能跑遠一點,但他不知道,就算不是個好天氣,歡脫的某人照樣能跑遠。
第二天,在豔陽了一個早上後,午時突然來了一場雷陣雨。
溫彥平很激動,扒着窗戶看着雨幕。漂潑大雨嘩啦啦下個不停,將天地染成一片水色世界,連遠方的假山花木也是一片虛影,偶爾還會來幾聲怒雷,在耳邊炸開。大雨打在窗櫺上,啪啪的聲音彷彿敲在心頭。
雖然這雨勢顯得很兇猛,但也是難得的一場雨,不僅爲乾枯的農田帶來賴以生存的水,也驅散了近日來悶熱的天氣,絲絲涼爽的風吹來,感覺很舒服。
“大、大哥……”
聽到這聲軟軟糯糯的叫喚,溫彥平擡頭,看到擠在一塊的三胞胎,頓時心軟成一團。
小貴貴是女孩子,早在打雷的時候,就縮成一團。阿雪和長長雖然鎮得住,但年紀還小,在每次雷聲響時,就縮了一下,偏偏自詡是男孩子,要在妹妹面前表現,不能怕,硬生生地挨着。
溫彥平走過去,和三胞胎們一起擠到坑上,將妹妹抱在懷裡,一邊挨着一個小朋友。
“大哥,打雷好可怕。”貴貴縮在溫彥平的懷裡,揪着她的衣襬說。不過被人抱在懷裡,害怕的情緒倒是少了很多。
阿雪緊緊地挨着她,接着道:“大哥,雷公會不會將大牛小牛大黃小黃都劈了?”
長長有些無語地看着蠢弟弟,說道:“它們都在屋子裡,哪裡會被劈?”
阿雪不服氣,“騙人,它們一定在田裡或者草地上吃草。我還見到大黃小黃經常跟着主人一起下地種菜呢。”
既然來到鄉下,孩子們自然也去圍觀農民種田,對牛這種生物驚奇不已,而大黃小黃也是住在附近的佃農家養的一對母子狗。
長長又被弟弟搞得崩潰了,“笨蛋,狗怎麼會下地種菜?明明是在吃地裡的蟲子。”
“騙人,大黃又不是雞,怎麼會吃蟲子……”
溫彥平聽着兄弟倆各自堅持已見,皆認爲自己是對的,雖然她覺得長長說得對,可是阿雪這小二貨太多歪理了,長長就要被二貨弟弟弄得崩潰了挺可憐的,忍不住插嘴道:“好了好了,呆會雨停了,大哥帶你們去附近的地裡瞧瞧,看看大牛小牛有沒有被劈,順便問問主人家,大黃和小黃吃不吃蟲子。”
兩個小朋友驚喜了,哪裡還管狗吃不吃蟲子這事,馬上興奮地歡呼起來,出去放風纔是最重要的。
貴貴捂着嘴笑,伸手拉了拉長長的手,軟軟地說:“二哥辛苦了,貴貴覺得二哥是對的。”
“爲什麼?”阿雪不高興了,爲毛妹妹要偏心二哥。
“因爲二哥讀書多,比三哥有見識。”
阿雪馬上蔫了,他家二哥是個書呆,才六歲呢,父親屋子裡壘到屋檐高的書都被他看了十分之二了,而且還來了個倒背如流,特生猛了。阿雪雖然不討厭讀書,但也不喜歡整天窩在書房裡看書,所以一母同胞的二哥一直是他仰望的對象,不過絕對不學他當宅男書呆。
氣氛很快便熱鬧起來,三胞胎嘰嘰喳喳地討論着自己見聞的農事,連偶爾的打雷也不怕了。
很快地,如翠和溫良頂着雨過來看幾個孩子,孩子們還小,他們也擔心小孩子被雷嚇着,現在見三胞胎三顆腦袋湊到一起活潑地說話,忍不住微笑起來。
於是一家子人就窩在三胞胎的房裡,丫環們沏上熱茶和熱騰騰的點炒好的香瓜子,邊吃邊聊天,童言童語聽得人噴笑不已。
夏日的雷陣雨一般去得快,很快地,天便放晴了,雨後的空氣清新,綠得發翠的樹葉上有水珠滑落。
小朋友們探頭看看藍得如洗的天空,又熱切地看向溫彥平。
溫彥平看向大家長。
溫良自然也知道先前下雨時小朋友們的辯論,還有溫彥平說雨停後要帶他們出門去鄉間的事情,笑了笑,自然允了,然後吩咐兩個侍衛跟着,自然不是當保鏢,而是去當跑腿的,有武力值爆表的小姑娘在,安全完全不是問題。
幾個小朋友們歡樂地出門了。
侍衛手裡拎着兩個籃子,像採蘑菇的小姑娘。
出了野外,便能看到遠方的青山綠水,經過一場大雨的洗禮,彷彿將所有的塵囂洗淨,滿眼青翠欲滴。遠處的小河、農田皆積滿了水,縱橫的阡陌間有頑皮的孩子舉着碩大的荷葉跑來跑去,留下一片歡聲笑語。
一路上,三胞胎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歡快極了。阿雪和長長手牽着手,預防地溼打滑,溫彥平抱着小妹妹,走過樹林,到了田邊。
不遠處的田邊有幾個花溪村的孩子擼高了褲腿在田裡捉泥鰍。
三胞胎沒有見過捉泥鰍這玩意兒,三隻齊刷刷地蹲在田梗邊不挪步了。
小時候玩過捉泥鰍的彥平姑娘也很有興致地蹲在一旁看。
兩個侍衛看着他們家齊齊一起蹲坑的少爺小姐們,深深嘆了口氣。
看了會兒,小朋友們都有些心動,齊刷刷地看向溫彥平,不過溫彥平默默看了混濁泥濘的田後,搖頭,堅決不能讓弟弟妹妹們下田去摸泥鰍。
那些在田中摸泥鰍的孩子們早就發現他們一行人了,見他們衣着華麗,小朋友們都長得像仙童玉女,心知是附近那些大官家的孩子,又好奇又敬畏,連打鬧也不敢了,默默地捉泥鰍,然後將捉住的泥鰍放到一旁的竹簍裡。
溫彥平看了會兒,招來其中一個最大的男孩子,在他的猶疑中,說道:“你們這些泥鰍賣不賣?”
那男孩看了看他們,猶豫了下,說道:“自然賣的,十文一斤。”
現在的肥豬肉二十文一斤,魚十五文一斤,這男孩看來是低價賣了。
“二十文一斤,我和你買兩斤。”溫彥平從荷包裡倒出四十個銅板,反正也不差那幾個錢,倒覺得高價買兩斤泥鰍回去也沒什麼。而且這野生的泥鰍有營養,無論是蒸還是油炸椒鹽都很好吃。
那男孩興奮地和同伴一起繼續捉泥鰍湊夠兩斤,溫彥平將也興奮地跑過去的阿雪拎住,對他們說道:“今晚讓廚子做椒鹽泥鰍,可香了,讓爹孃都嚐嚐。”
貴貴和長長點頭,阿雪可憐巴巴地瞅着彥平姑娘,叫道:“大哥,我想去……”
“不可以哦。”溫彥平笑眯眯的,手指勾住小朋友的腰帶,小朋友邁着小短腿,卻怎麼也走不出一步。
最後,阿雪鬧騰得厲害,溫彥平只好道:“等會兒咱們去看了大黃小黃後,大哥帶你們去捉螃蟹。”
阿雪馬上乖了。
等兩斤泥鰍捉好,溫彥平便叫其中一個侍衛將那簍泥鰍先送回別莊,然後帶着三個小朋友和一個拎着兩個籃子的侍衛到附近的佃農家,去看那兩隻因爲下雨呆在家裡的狗兒。
被小朋友們稱呼大黃和小黃的母子狗是一對黃毛的農村土狗,長得自然比較具有鄉村氣息,不若京城裡那些貴夫人們養的寵物狗兒,對吃的更是隨便了,所以不意外的,這兩隻土狗也是吃蟲子的。
阿雪懨了,對着那母子狗說:“你怎麼可以不做狗反而學雞呢?這是不對的,你們不能本末倒置。”
長長又要崩潰了,說道:“笨阿雪,回去以後好好讀書,不準再貪玩了。”
看了狗了,又去人家的牛棚去看了那兩隻牛,小朋友們欣慰地表示,大牛小牛都沒有挨雷劈,真是太好了~\(≧▽≦)/~
侍衛:=__=!爲毛人家的牛一定要給雷劈不可?果然小孩子的世界大人不懂。
等他們來到河邊的時候,送泥鰍回別莊的侍衛回來了,順便帶來了如翠姑娘的話,聽說他們要去捉螃蟹,她想吃螃蟹了,孩子要好好努力。
阿雪嚴肅地表示,作爲個孝子,他一定會給孃親捉好多大螃蟹,所以大哥給咱下河玩水吧~~\(^o^)/
一場大雨,讓乾枯的河牀被漲上來的河水淹沒了,以往在酷熱中j□j的沙灘也被水淹了大半,不過還留下一些混着碎土和碎沙的河灘,溼嗒嗒的河灘上,不僅有螃蟹四處橫行,還有一個一個的小水洞,一摳就是一隻大大小小不一的河蚌。
因爲還不到螃蟹的季節,所以螃蟹都普遍不大,肉也不多。不過這些小河蚌雖然小,但是吐了沙後用開水燙開,挖出裡面的蚌肉再配上鮮蝦一起煮粥,倒是無比的美味。
“你們小心點兒,別被螃蟹夾住手,還有河蚌也是,別見它張開嘴就將手塞過去……”
話還沒完,那邊就響起了阿雪嗚啦啦的叫聲:“大哥,它咬我TOT……”
溫彥平嚇了一跳,趕緊跑過去,就見小朋友蹲着,可憐巴巴地看着他,白嫩嫩的手上吊着只小螃蟹。兇殘的小姑娘直接將小螃蟹扭斷,鉗子捏碎,然後查看小朋友的手,幸好那是一隻小螃蟹,力氣不大,只被夾紅了,沒有流血。
看着可憐兮兮的小朋友,溫彥平心軟了,哪裡捨得罵,趕緊將他拎到長長和貴貴身邊。小貴貴忙過來捧起小哥哥的小手呼呼,長長摸着傻瓜弟弟的腦袋,板着臉安慰說不疼。
四皇子和項清春到來的時候,就看到三個小朋友相親相愛,溫彥平那貨袖子擼到手肘間,露出細白的手腕。
兩人同時臉黑了。
果然溫府的熊孩子們都是喜歡作死的!
135
項清春和四皇子穿着常服,看起來就像是微服出巡,不願意讓人知道身份的模樣。兩人身後也只是跟着自己的小廝,侍衛只是隱藏的暗處,沒有擺明着跟來。
見是四皇子,幾人忙過來見禮。
“你們在做什麼?”項清春率先問道,走到溫彥平身邊,狀似不經意間,將她的袖子給弄了下來。
溫彥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因爲四皇子在,所以沒有吭聲。不過想起昨天這人惡毒地鄙視她的荷包醜的話,心裡仍是餘怒未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過小姑娘這副放任的行爲,倒教青年心裡好受多了,再看她腰間已無那隻醜荷包,心情更是明朗了。
當然,只是暫時的明朗,項清春可是記掛着這醜小子趁他不在的時候,做過的好事。
“項師兄、四殿下~”
“項哥哥、四哥哥~”
三胞胎紛紛同他們打招呼,然後由阿雪活潑地答道:“我們準備捉螃蟹呢。”
“捉螃蟹?”四皇子瞧了一眼小朋友的爪子,“剛纔我好像聽到阿雪被螃蟹夾住手了。”
“大哥捏碎螃蟹了,哥哥沒事。”貴貴秀氣地笑着。
四皇子臉色僵了僵,心說這麼兇殘的事情小姑娘你怎麼還笑得出來?不是應該害怕纔對麼?四皇子心中有些鬱悶,覺得心愛的軟萌姑娘在幾個兇殘的兄長的影響下,越來越兇殘了。
打了招呼後,阿雪就忍不住拉着兄長和妹妹一起去捉螃蟹了,怕他們不小心又被夾到手,溫彥平忙跟過去,邊問那兩個站在河灘上貌似悠閒的兩人。
“你們怎麼也在這裡?”
四皇子矜持道:“雨後新晴,見空氣清新,便出來隨便走走。”
項清春微笑道:“難得下場雨去了燥熱,天色如此好,自然要出來吹吹風。”
溫彥平狐疑地看着他們,總覺得都是藉口,心裡又有些不快,決定呆會一定要看緊小妹妹。至於討厭的狐狸精,她決定無視他。
小傢伙們最終沒能去玩水,只在河灘上玩耍了會兒,拾了些河蚌和形狀好看的鵝卵石,見夕陽已至,便回去了。
走在鄉間的小路上,精力充沛的阿雪拉着自家板着臉的二哥在前面跑着,看到體力不如自己的兄弟氣喘吁吁的,笑得十分歡快,叫嚷着自己終於有一項比哥哥強了。四皇子抱着小姑娘悠然走在其後,脣角含笑,輕聲細語地與她說話,最後是溫彥平和項清春齊行。
溫彥平讓自己努力忽視身邊的人,視線落在遠方的青山中,偶爾看看前頭的弟弟妹妹,雖然對四皇子抱着妹妹的行爲不高興,但妹妹現在還小,願意讓他抱,也不能說什麼。
項清春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看着那張臉上朝氣的笑臉,不禁心情也跟着飛揚起來,含笑道:“小師弟,還生我的氣啊?”
“……”
“聽說你近來過得挺豐富的,不僅常去參加西郡王府舉辦的各種宴會,還將武川侯家的大公子打了。”
溫彥平終於轉頭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總覺得他說起西郡王府時,似乎帶了種咬牙切齒的味道,不禁道:“狐狸精,別總是磨牙,小心磨壞了牙。”見他面色微變,一副好像憋了那啥的表情,以爲自己說對了,忙又道:“狐狸精,你不在真是太可惜了,你不知道那沈仁真是個渣,不僅打老婆,寵小妾,還敢放任小妾出來隨便咬人,簡直渣到掉渣。若是你在的話,憑你的一肚子壞水,一定更容易將他直接廢了。”
項清春臉皮抽搐了下,他覺得依她的武力值就算他不在,她也能將人廢得差不多。而且沈仁現在還臥病在牀,他就不信沈仁天天都會被小妾打,裡面定然有她的手筆,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三更半夜爬人家的屋頂去打人了。
項清春微垂下眼簾,思索着那個荷包到底是那個女人送她的,排除來排除去,竟然沒個人選。原本是懷疑是西郡王府的五小姐,可聽說五小姐的女紅是極好的,根本不可能做出那種傷眼睛的醜荷包。還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這小子又勾搭上哪個野女人了?
小動物的第六感感覺到身旁男人的不對勁,溫彥平往旁挪了挪,見他望過來,那雙丹鳳眼眯起狐狸樣,好像要對你使壞一樣,心肝兒顫了顫,明明是自己正在生氣,怎麼感覺到面對他時底氣不足呢?
“對了,狐狸精,我聽說……”她瞅着他,好小聲地八卦着:“西郡王府的三小姐看上你呢,高興吧?這可是很準確的消息來源,是我從五小姐那裡親口聽來的呢,若是兩府有意向,就能結秦晉之好了……”
越說越小聲了,因爲身旁的青年好像臉色發黑了,正用一種危險之極的目光看着她。
就在溫彥平滿身不自在的時候,項清春突然捉起她一條胳膊,然後將她往一旁扯去。
“大哥,項師兄,你們去哪裡?”純良的小朋友們回頭看到兩人沒跟過來,忙叫道。
項清春臉上帶笑,溫和地說:“你們先在樹林那兒等一下我們,我們有些事要說。”說着,用眼神制止了那想跟來的侍衛。
基於對師兄的信任,小朋友們很乖巧地應了一聲,倒是四皇子有些詫異地望過來,項清春這人總是將自己隱藏得太好了,以他的敏銳觀察,竟然沒能察覺到有什麼不對,這樣反而讓他覺得不對勁。
“狐狸精,放手,不然你被揍飛可不關我的事情!”溫彥平怒道,心裡有些恨恨的,明明只是個文弱書生,力氣怎麼會這麼大?可是若是再讓他受傷了,會不會被罵?
項清春回頭諷刺地說:“你若這般沒腦,我也沒辦法。”
“什麼意思?”
“自己想!”
思維輕易被拉走的小姑娘想明白時,他們已經到了一片葡萄園中,蔥蔥郁郁的葡萄藤蓋了一個大棚,淡紫色的葡萄從綠色的葉子間探出,微風吹來,枝葉簇動,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溫彥平伸手摘了一串葡萄,甩開上面的雨水,直接放進嘴裡,又酸又甜的味道讓她皺起了臉,說道:“沒有我院子裡的那棵葡萄樹結的葡萄好吃。”說着,摘了一粒葡萄,遞到青年美麗的脣前,想讓他也跟着酸一酸。
“……”
項清春心裡直想嘆氣,明明剛纔還氣咻咻的,爲毛看到葡萄後反而有興致摘起葡萄來?她對自己有沒有上心?還是隻是他單方面的執着罷了?
張嘴吃下那粒葡萄的同時,也對着那隻白嫩的手狠狠地一咬。
溫彥平嗷的叫了一聲,疼得差點要將這男人踹出去,未給她行動,對方竟然又摟住她的腰,禁錮了她的行動,然後低首在她脣上親了一下,說道:“我不喜歡西郡王府的三小姐,更不會娶她,以後莫要再說那種話了。”
原本準備踢人的行爲又被這話輕易帶開,溫彥平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說道:“原來你不喜歡她啊?不喜歡就不喜歡,你說明白不就行了麼?爲什麼要這麼陰陽怪氣的?狐狸精,你還是不是兄弟了?”
……不,相對於兄弟,他更想與她做更親密的情人!
聲音在喉嚨裡滾了滾,最終沒有出口。
越想越是氣不順,項清春直接湊到她脖子間,禁錮了她的掙扎後,扒開她的衣領,在她脖子外側吮吸了一口,看着那淡淡的吻痕,心裡有種痛快感——他果然越來越變態了麼?竟然覺得在一個男人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記十分幸福。
溫彥平覺得自己受夠了,就算是好兄弟,也不會這樣隨隨便便地咬人吧?不知道會疼麼?她是怕不小心將他傷了,也怕傷了他後父母罵,心裡愧疚,可是若是如此得寸進尺,別怪她不客氣。
直接一個手肘在他腹間,趁着他疼痛鬆手時,又一腳狠狠地踩在他腳上,扮了個鬼臉,趕緊跑了。
直到跑出了葡萄園,蹲在葡萄樹下,才發現臉熱得厲害,心臟也跳得厲害。從地上的一個小水窪的水面上,可以看到夕陽下自己豔若火燒的臉,更讓她感覺不對勁。既然狐狸精說男人之間做這種事情很正常,爲什麼她總是覺得不對勁呢?
蹲了會兒,耳朵聽到微弱的腳步聲,下意識地擡頭,就看到從葡萄園裡走出來的青年,不知爲何,臉又紅了——也許是天氣太熱的緣故。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烏黑的雙目深得讓人不敢對視,彷彿再看下去,就會被他吞了一樣。
見他朝自己走來,下意識地往後蹭了蹭,色厲內荏地叫道:“狐狸精,你、你、你別過來,不准你再咬我。”
項清春沒聽她的,蹲在她面前,絲毫不理會那襲精緻的長袍下襬落到泥土上,伸手在她脖子外側的那個吻痕旁邊揉撫了會兒,問道:“疼麼?”
她扁了扁嘴,“當然疼了,你這次出京是不是惹上什麼不好的毛病了?你以前可不愛咬人。狐狸精,你別這樣,我雖然喜歡叫你狐狸精,但你在我心裡和胖哥哥一樣都是重要的兄弟,有什麼好事壞事我都喜歡找你一起幹,咱們倆都這麼好了,爲何你總愛欺負我?”
原本見她像只小狗一樣可憐兮兮地蹲在葡萄藤下還挺憐惜的,可這一襲話,又讓他忍不住想要欺負她,讓她難受,自己纔會開心。
“你可不是我的兄弟!”他冷聲道,見她一副受傷的表情,聲音軟了下來,“你很快就知道我想和你做什麼?”
偏偏從來不會想歪的小姑娘很純良地問:“想做什麼?”
聞言,他的目光又深了幾分。
溫彥平果斷閉上嘴,小動物的直覺讓她覺得再說下去,他好像要吃人了。
見她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項清春心中嘆氣,將她拉了起來,說道:“長長他們等久了,咱們回去吧。”
溫彥平覺得他很不對勁,這次竟然乖乖地聽話,抱着他順手摘的幾串葡萄回去了,卻不知道旁邊目不斜視地面對夕陽美得驚心動魄的男人心中正想着,不能再忍了,或許應該將她剝光了直接壓倒吃了,反正兩個男人之間該怎麼做他已經知道了,連潤滑油這種東西還讓人買了最好的,就等着這醜小子送上門了。
他看了她一眼,於是小姑娘又開始莫名發冷了。
回到小林樹,四皇子和三胞胎等人邊玩邊等他們,見到他們回來,阿雪第一個衝了過來,惦起腳看溫彥平懷裡的葡萄,撅起嘴道:“大哥和項師兄去摘葡萄也不叫阿雪去,真是太壞了。”
四皇子探尋地看着他們,仍是覺得這兩個人似乎有些不正常。
“是他摘的,可不是我。”溫彥平聳聳肩膀,不想再多說,牽着阿雪的手,說道:“長長,阿雪,貴貴,咱們該回家了。”
“好~~”
136
進入七月份,天氣還很熱。
這天晚上,吃完晚飯後,溫良將準備回房去繼續讀書的譚寄溪留了下來,先是考覈了他的功課,又指點了一些他不明白的地方,方說道:“我今天收到譚家的信,說中元節前一天,你大堂哥會過來接你回平津。現在還有十幾天時間,趁着這些時間,我給你多講一些鄉試考試中要注意的事情及各科的重點,你的策問是最差的,也得補一補。”
在溫良面前,譚寄浮乖得像只貓一樣,很乖巧地點頭,絲毫不敢吭一句。
溫彥平和三個小朋友坐在一旁聽着溫良指點少年功課,等告一段落時,溫彥平突然說:“爹,小表叔最近很努力學習,從來沒有放鬆過,這麼刻苦耐勞,會不會對身體不好?不如明天下午放他半天假讓他歇息,你瞧他都瘦——呃……”溫彥平瞪了瞪眼,不可思議地問道:“小表叔,你這麼刻苦讀書,怎麼反而胖了?”
“……”
無知的三胞胎瞪大眼睛,看着漂亮的少年,不約而同地點頭附和自家大哥。
“小表叔,你比阿雪胖。”阿雪猛點頭,“一定是吃太多又不運動。”
貴貴和長長都點頭。
譚寄溪再也維持不了先前淡定的書生風範,惱羞成怒地叫道:“哪有?我只是近來長身體,多吃了一點兒而已!真的只是多吃一點兒!”
小少年快要炸毛了,如翠適時地說道:“確實是這樣不錯,你們也要和寄溪學習,多吃點才能長大。彥平也是,想要長高點,不能挑食。”
三胞胎很乖巧地點頭,溫彥平歪了歪嘴巴,不高興地說:“我哪有挑食,只是不喜歡喝木瓜牛奶,比較喜歡果汁。”
如翠姑娘笑眯眯地說:“乖,喝木瓜牛奶才能長大。”不然總是一馬平川的胸脯,作爲個少女,多悲催啊?
溫彥平此時還無法理解如翠姑娘笑臉下的猥瑣,只是覺得她的眼神詭異,視線又若有似無地落在自己胸膛上,讓她呆毛都要炸了,一臉防備地看着她。
溫良清咳了一聲,覺得這些人是不是跑題了?這這歪樓的功夫也特厲害了,必須得拉回來,再說下去聽到什麼不該聽的作父親的也會尷尬的啊。
“聽說明天花溪鎮過節,晚上有燈會,你們想去瞧瞧麼?”溫良問道。
三胞胎馬上雙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長長矜持地用小眼神望着自己父親,阿雪和貴貴已經異口同聲地說“要”。
譚寄溪也很激動,終於可以去放風了麼?
比較自由的溫彥平倒很淡定,心裡琢磨着,明天帶小表叔到哪裡玩比較好,中元節時小表叔就要回平津了,以後不知道何時能見到了,所以明天必須讓他渡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見衆人都有興趣,溫良便拍板決定明日全家一起出門到鎮上走走。
在小朋友們激動的等待中,第二日很快就來了。傍晚時分,下人們準備好了馬車,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出了門。
小朋友們雖然能在別莊附近玩耍,但所到的地方不多,且都要有溫彥平帶領才行,與到鎮裡玩自然是不一樣的,都很高興,一路上纏着大人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
溫彥平與譚寄溪坐在一塊兒,兩個看起來都是半大的熊孩子聊着聊着,聊到了某人的身高體重上。
“小表叔,雖然心寬體胖很好,但你千萬別吃成胖子啊,你這張臉胖了就不好看了。你瞧瞧我爹,永遠都保持着這身材這臉型,看起來飄逸無比,人都多了幾分範兒。所以你要記住,就算是美人兒,長胖了也不美了,只是肥仔了……”
“喂!”譚寄溪又炸毛了,“我哪裡胖了?我這是長身體,你瞧,我都比你高出半個頭了,你怎麼都不長?彥平哥,男人其他的不長不要緊,但這身高一定得拉上去,不然會被人恥笑的。”說着,鄙視了下溫彥平的身高,虧還比自己大兩歲呢。
身高是彥平姑娘永遠的痛,不過嘴上卻死不承認地說:“大夫只是說我發育比較遲,以後長追上你的。”
“所以,這些都是以後的事兒,說了也沒用嘛。”譚寄溪總結道。
溫彥平想了想,覺得也是,便扯開了話題。
從別莊到鎮上,兩刻鐘時間都不到,速度十分快。
到了鎮上時,夕陽已經落到山的那邊,天邊的火燒雲尤其燦爛,世界彷彿被染成橘紅色,分外絢麗多彩。
花溪鎮雖然稱爲鎮,但因它距離皇莊十分近,所以鎮子規模比得上中等的城市了,鎮上的街道十分熱鬧。因爲今天是花溪鎮裡的節日,街道兩旁的店鋪都掛上了紅燈籠,遠遠望去,一片喜氣。
一家幾口走在路上,如翠和溫良一人牽着一個小朋友,阿雪早早就讓溫彥平牽着跑到街上賣各種小玩意的小攤子上蹲着了,譚寄溪作爲溫彥平的跟班,也屁顛屁顛地跟了過去。
如翠看了看街道上那些人來人往的店鋪,不禁問道:“他們這過的是什麼節?”
“聽說是花溪鎮的傳統,除了特定的節日,每年七月初二,還有一個祭酒節。春天桃花開的時候,將花瓣收集起來釀酒,過了一個夏天,花釀就可以喝了。這裡的花釀特別香醇,等會兒你們女孩子家可以喝點兒,對身體有益處。”
如翠笑道:“那好啊,也讓彥平多喝點。”
聞言,原本正用目光關注哥哥弟弟行蹤的長長有些疑惑地擡頭看了看父母,不知道爲什麼對女孩子家身體有益處的花釀,大哥要多喝點兒,不應該是母親和妹妹多喝點兒麼?長長小朋友知道自家大哥似乎身體不太好的樣子,最近半年來,每個月都要在牀上躺幾天,可是大夫不是說沒事麼?
可憐的長長小朋友攪盡腦汁都想不明白,見父母親正在說話,也不好打擾,只能將這疑問憋在心中。
走了會兒後,衆人都餓了,便挑了一家酒樓吃晚膳。
晚膳過後,又逛了會兒,直到天黑了,燈籠都點亮後,溫良決定帶孩子們回別莊。
“爹,你和娘還有弟弟妹妹先回去,我帶小表叔去玩會兒,行麼?”溫彥平徵詢道。
譚寄溪也巴巴地看着溫良,一臉渴望。
溫良見少年一臉渴望,也知道這些日子以來閉門讀書將他憋壞了,以他的脾氣,若是面對譚家那些溺愛他的家人,早就掀桌不學了。所以此時難得出門一趟,並不想這麼快就回去。溫良也知道一張一馳的道理,想了想,便答應了。
“彥平,我相信你能保護好寄溪的,對不對?”溫良說道,他自是相信小姑娘的武力。
“當然,爹你就放心吧,誰敢欺負小表叔,還要看我應不應。”小姑娘拍着胸脯。
“彥平哥……”一臉感動的少年。
三胞胎也想跟去,特別是阿雪,直覺大哥要去好玩的地方,不過在大家長的鎮壓下,可憐的小阿雪差點要淚奔了,直到他們父親鬆口,等他們長大一點兒,就沒有門禁後,才作罷。然後又約定讓溫府的馬車在亥時左右會在鎮子南街頭的老槐樹下等他們晚上回家後,溫良方帶着如翠姑娘和小朋友們回家。
等溫良等人離開後,譚寄溪馬上高興地問道:“彥平哥,咱們要到哪裡玩?這裡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溫彥平看着燈籠下亮堂的街道,人來人往,比白天還要喧囂熱鬧,心裡也琢磨着去哪裡玩好,突然眼睛一亮,說道:“我聽那些最會玩的紈絝公子說花溪鎮有三寶,桃花、美酒、美人。現在是夏天,自然沒有桃花可看,美酒的話,咱們剛纔也喝了,那麼就剩下美人了。”
譚寄溪卻有些不屑,“什麼美人?她們能有溫表哥、項師兄和我美麼?”
溫彥平看着燈光下少年稚嫩卻美麗的臉,果斷搖頭,然後恍然發現,原來她身邊有這麼多的美人啊,不只這三人,還有如翠姑娘、和溫良長得像的三胞胎,都是漂亮的小美人呢,就只有她長得最平凡了。
略有些不失意不平啊。
大概是突然認識到自己可能是這羣人中最醜的,也大概是突然有些意難平,於是溫彥平堅決決定要去看美人兒,“我聽那些紈絝公子說,花溪鎮的花胡街裡的姑娘是最美最夠風情最夠味兒的,聽說伺候人的功夫一絕,咱們去瞧瞧吧。”若真的那麼會伺候人,她不介意買個回家伺候自己。
“伺、伺候?”譚寄溪有些結巴,很快便想歪了。
“對,若是真的那麼會伺候人,買個回去伺候我娘!”溫彥平一臉孝順地說,不好意思說伺候自己,免得被說不孝。
見她一臉正氣,譚寄溪覺得應該是自己誤會了,應該不是堂哥們說的葷笑話那樣的。因爲自小身體不好,被全家人如珠如寶地捧在手心裡,又被隔絕得太好,以致於譚寄溪少年的情商和常識在這方面也是一片空白,能明白“伺候”這兩個字的另一層含意,還是堂哥們想要看他笑話時故意拿來逗他的,再多的也不懂了。
於是兩個不明真相的少年與僞少年,歡樂地往花胡街奔去了。
很快地,兩個熊孩子站在花溪街口,用一種驚歎的表情看着那一排裝飾各種媚俗的房子,卻有很多穿着打扮清涼的姑娘在門口或小閣樓上倚欄嬌笑對過往的男人叫着大爺,突然生出一種怯意。
好像不該來的樣子。
譚寄溪遲疑了下,問道:“彥平哥,咱們真的要進去麼?”
溫彥平擰了擰好看的眉,不怎麼確定道:“可是,聽那些人說,這裡是男人的**窟,不進去見識一下枉爲男人了。”
“……”
譚寄溪:(⊙_⊙)有這麼嚴重?
猶猶豫豫間,最後還是彥平姑娘一咬牙,挺了過去,說道:“都來了,進去見識一下,放心吧,有我在,如果有什麼不對的事情,我直接將你扛走。”
“……喂,爲什麼扛我走?不是應該將意外狀況先了解了,然後威武霸氣地將惹事的人打殘了,然後咱們在所有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霸氣側漏地離開麼?”
“你話本看太多了,小心你爹罵你。”
…………
………………
兩個無知的熊孩子終於進去了。
在他們進去的時候,經過花胡街路口的一對夫妻中的青年突然停了下來,咦了一聲。
“阿潛,怎麼了?”問着,眼睛也望向花胡街。
一隻手迅速地遮住了她的眼睛,莫潛底氣不足地說道:“俏俏,別看,會壞眼睛的。”
雖然只是一眼,但孫俏俏已經看清楚了那條街上的情景,也沉默了下,說道:“阿潛,咱們走錯路了?”
“是!”迷路迷到這兒來的莫潛十分不好意思,但剛纔好像看到的人又讓他心止不住地跳了起來,有些不確定道:“我剛纔好像看到小師弟了,還有小師弟家的小表叔。怎麼辦?我、我們還是快點通知狐狸精吧。”
“……”
137
兩個少年就像鄉巴佬一樣一路驚歎過去,然後停在一間三層樓高,看起來裝飾沒有那麼媚俗的房子前。
門前正在招攬客人的老鴇第一眼先放到兩人的衣着及身上飾物,眼光極爲毒辣,一眼便認出那些都是高檔貨,然後馬上端着笑臉迎了過來,等看到兩人的面容,心裡忍不住有些嘀咕和了然,又是兩個被家裡保護得太好的少年郎過來漲見識了,這種小公子她見得多了,早曉得怎麼對付,對付得好的話,將他們拉籠了,以後就有固定的財神爺了。
兩人就在看起來實在不像個良家婦女的老鴇的熱情歡迎中,被迎進了這間名叫“鳳仙樓”的地方。
等兩名少年進去後,那名一直跟着他們的小廝認準了地方後,這才匆匆忙忙地往回走,打算回去稟報主人兩個熊孩子的行蹤。
鳳仙樓二層的一間廂房裡,譚寄溪坐臥不安,屁股蹭來蹭去,就是覺得坐不安穩,彷彿他們在幹一件很壞的壞事一樣。心裡不安,少年習慣性地看向一直依賴的彥平哥,卻見她正興致勃勃地捏着一塊桃花形狀的點心放進嘴裡,臉上露出了一種吃到了好吃的東西的幸福表情。
譚寄溪:“……”爲毛只有他自己覺得不自在?難道他真的沒有彥平哥的男子漢氣慨?
譚寄溪少年覺得今晚所見所聞比自己過去十三年還要豐富且顛覆他的三觀,那些穿着不得體的女子,那些故作瀟灑卻醜態畢露的男人,還有當衆摟在一起的男女……統統都讓他覺得這不是個好地方。
“彥平哥……”
溫彥平聽到少年哀怨的叫聲,擡頭看向他,嘴裡鼓鼓的,嘴邊還掛着些糕屑,看起來有些呆,又讓人想痛欠一頓。
“小表叔,怎麼了?這裡的點心做得真好吃,快點吃啊。”
“……”
譚寄溪摸摸胸口,終於將那口堵着不上不下的氣給撫順了,纔開口道:“你確定這種地方咱們該來?”
想到剛纔進入這家名叫“鳳仙樓”的地方所見所聞,那迎面撲來的曖昧靡爛氣息,教他又是好奇又是不自在。從窗口往下看,可以看到樓下大堂裡的情形,幾乎是衆生百態,那些女人與男人之間大膽的**,衝擊了小少年清純無比的三觀。
譚寄溪再沒見識,也知道他們來的地方不對,正有些不安時,誰知一到這裡後,溫彥平卻揮手叫人先將他們店裡的招牌點心都送來。譚寄溪還記得那老鴇當時古怪的表情,但還是照着吩咐做了。
“彥平哥,咱們回去吧……唔唔唔!”
嘴裡被塞了一塊點心,差點將他噎得不行,不過等吃到肚子裡,發現這桃花酥甜而不膩,口感竟然十分不錯。
“好吃吧?”溫彥平笑眯眯地說,又丟了幾塊進嘴巴,邊吃邊說:“你儘量吃,若是不夠的話,咱們再叫。這裡雖然古怪了點兒,讓人感覺很不好,不過點心倒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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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放着好幾盤的點心,只有那一小碟的桃花酥被吃完了,其他的都沒有動多少。兩人都有些意猶未盡,而且他們都在長身體的時候,晚飯吃的早就消化了,正是餓的時候,又遇到好吃的東西,當下自然不客氣了。
正打算再叫人送幾碟桃花酥過來時,老鴇帶了兩個打扮花枝招展的姑娘走了進來,說道:“兩位公子,這兩個姑娘是咱們樓裡最善解人意又多才多藝的姑娘,分別叫環兒和釵兒。”說着,又對兩個少女說:“環兒、釵兒,你們可要好好伺候兩位公子。”
“是,環兒(釵兒)知道了。”兩位少女嬌嬌嗲嗲地回道。
譚寄溪被那聲音嗲得打了個冷顫,忍住後退的衝動。
穿着粉色衣裙的是環兒,綠色衣裙的是釵兒,她們的長相併不算得多美麗,不過對付兩個沒啥經驗的雛兒也足夠了。老鴇又笑着說了幾句話,又去招呼客人去了。
兩名姑娘原本是想要坐過來的,誰知道卻被制止了,她們眨了眨眼睛,見兩人稚嫩的臉,當下也不計較,笑盈盈地問道:“不知兩位公子有什麼吩咐?”
譚寄溪端着架子,特別冷豔高貴地坐着不說話,直覺不喜歡這兩個女人的目光。倒是溫彥平敲着桌子,笑着道:“兩位姐姐,再來十盤桃花糕。”
“……”
兩位姑娘的目光望向桌子上空了的碟子,臉色有些木然,等明白了她的話後,更木然了。哪有男人上青樓來不是嫖女人長見識,而是來吃點心的?這還一口氣就叫了十盤,你們真的吃得完麼?
“對不起,兩位公子,這桃花酥是咱們店裡的招牌點心,份量有限,每間廂房只供應兩份,再多就沒有了。”環兒熟練地說,他們鳳仙樓中的桃花酥是廚子的特製的手藝,遠近聞名,常有客人吃了還想點,廚子忙不過來,是以定了這個規矩。
譚寄溪皺眉,心中慍怒,連客人想吃樣東西都要限制,還怎麼開店做生意?還未來得及生氣,就見溫彥平仍是和顏悅色地問:“環兒姐姐,真的不能破例麼?”
環兒遺憾地搖頭。
釵兒眼睛一轉,便笑道:“不過看兩位公子是初次來,倒是可以破例一次,多上兩份。”
“好吧,那再來兩份。”
環兒和釵兒見兩位少年眼巴巴的模樣,心裡有些好笑,再次確定了兩個少年皆是被家人保護得極好的那種,所以纔會跑到這種地方來不嫖女人,反而來吃東西。不過,兩個姑娘很快發現,這兩個少年很快打破了她的三觀。
兩人很快就回來了,笑盈盈地看着兩個少年,原本是想留在這兒伺候他們,誰知那長相平凡的少年將兩碟桃花酥往懷裡一揣,拉着另一位貌美冷淡的少年起身,說道:“這間廂房不好,我們要換一間。”
“……”
兩人木然地跟在兩個少年身後,木然地回答了還有哪間廂房是空的,再木然地看着他們推門進去後,將那碟桃花酥揣懷裡,又換了一間……等她們終於反應過來後,那兩個少年已經將所有空的廂房裡的桃花酥都搬了,回到了原來那間廂房,然後兩個少年坐在一起,開始像松鼠一樣啃起桃花酥。
“……”
突然,譚寄溪擡起頭來,瞪向她們,不悅地道:“還愣在這裡幹嘛?”真是一點眼色都沒有,這什麼破店嘛,規矩這麼多,連吃個東西都要被人影響心情。
兩人:“……奴家伺候兩名公子。”心裡卻有些暴躁,突然懷疑起,這裡真的是青樓而不是酒樓麼?
“不需要!”譚寄溪拉長了臉。
兩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望向溫彥平,直覺這位平凡的少年比較好說話,從此致終都笑眯眯的,待她們也溫文有禮,讓人極容易生出好感。
溫彥平對女人素來極有耐心,當下說道:“小表叔,別這麼兇,會嚇到兩位姐姐的啦。”然後朝她們露齒一笑,說道:“聽說你們這裡的姑娘極會伺候人,是麼?”
譚寄溪背脊一僵,無語地看向笑盈盈的某人。
兩位姑娘也有些錯愕,心道這位公子真是太直接露骨了,看起來不像個雛啊。面上卻堆着笑,說道:“自然是的,公子若要奴家伺候,奴家自然將公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說着,曖昧地笑起來。
“那好吧,你們先過來伺候我。”溫彥平伸出腿搭在小凳子上,“環兒給我捏捏腿,釵兒捏肩。”
兩人笑着應了聲走過來,伸出纖纖玉手爲她服務。環兒的手若有似無地往她小腿內側敏感的地方輕颳着,釵兒也柔若無骨地揉捏着肩膀。譚寄溪怒瞪着她們,盯着她們碰觸溫彥平的身體的手的目光恨不得咬掉,讓兩人下意識地不敢捏得太重。
溫彥平卻不滿意了:“你們沒吃飯麼?”這種水平,還沒有藍衣和青衣的熟練呢,讓她懷疑她們真的會伺候人麼?
兩人聽出她語氣中的不滿,只能加重了力氣。可溫彥平還是不滿意,又提出了幾個要求,只覺得那兩雙手根本沒啥技巧,心裡失望極了,連最簡單的伺候人的事情都不會做,讓她覺得自己受欺騙了,有些傷心。
比起她的傷心,環兒兩人更傷心,她們捏得手都快要斷了,可是她還是不滿意,到底要鬧哪樣?而且她們專業是直接推人和被推,又不是幹這個。
“彥平哥,算了吧,這種長得醜,又不會伺候人的姑娘,來這種地方簡直是浪費,咱們還是回去吧。”譚寄溪火上澆油道。
當下兩人氣得差點忍不住罵街,覺得這兩個少年絕對是來找碴的。
環兒努力擠出笑臉,說道:“兩位公子,這種伺候人的法子奴家不太擅長,不過另一種伺候人的方式奴家倒能保證能讓你們滿意。”心中大怒,就不信兩個雛嚐到了那等**蝕骨的男歡女愛滋味後,還不像條狗一樣食髓知味。
譚寄溪直覺兩個女人笑得極度不懷好意,正想扯溫彥平離開時,就見兩人相視一笑,環兒繞到溫彥平所坐的長榻上,自動坐在她大腿上偎進她懷裡,仰起臉嬌笑着在她臉上親了下。釵兒坐在另一邊,用高聳的胸脯挨着她的手,將她的手抓起放到自己的胸脯上。
“……”
被兩女用胸器夾在中間的小姑娘驚呆了。
譚寄溪小夥伴也同樣驚呆了。
同時,得了消息匆匆忙忙趕來到了門口的某人也驚呆了,然後危險地眯起目光,盯着房內左擁有抱好不快活的少年,瞬間陰暗了。
“溫彥平!”
呆愣的小姑娘直愣愣地看過去,看到門邊俊美的青年,對上那雙噴火的狐狸眼,突然打了個哆嗦。
爲毛突然覺得狐狸精好像很生氣呢?
138
“溫彥平!”這聲音較之平時的聲音略高,可見聲音的主人內心並不平靜。
氣氛有瞬間的凝滯,屋內屋外的人反應都不同。
譚寄溪頭皮有些發麻,心裡默默地爲他家正在左擁右抱好不快活的彥平哥點一排蠟。而那兩個姑娘也有些錯愕,心說門口那個美男子一副捉姦的表情鬧哪般?不合理啊。
溫彥平打了個哆嗦,心裡卻納悶狐狸精怎麼也跑過來了?這也未免太巧了吧?
“溫彥平。”
這次的聲音是比較溫和的,相比先前怒火滔天的怒叫,溫和得讓人頭皮發麻,溫彥平嚇得直接攬了兩女起身跳開,然後感覺到兩女軟綿綿的胸器仍夾着自己,頓時心情十分微妙,忍不住又看了兩眼,捏了一下,方收回了被釵兒抓住按在她胸上的爪子,原來自己以後胸部腫了以後也會這麼軟又大(也許可不能)麼?好像很累贅耶……
心裡感慨着,面上也同樣露出了一副感慨的表情,十分溫柔地將她們放開——對侍女人,她永遠都是溫柔的。
“……”
爲毛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思在感慨?感慨什麼?難道在遺憾?
譚寄溪風中凌亂了,臉紅耳赤地用一種烈士的目光看作死的小姑娘,真是好狗膽兒,這種時候還不忘玩女人,竟然還敢捏人家的胸部,妥妥的作死的節奏啊。
而門邊的青年見狀,眸色越發的深了,脣角笑容十分的溫暖,在知他甚深的人眼裡,這已經是氣炸了的表現。不過在不認識他的人眼裡,這位美男子真是好脾氣,先前還氣得要揍人呢,現在卻變得如此溫柔,果然是個好脾氣的人,應該是先前發現自家小孩竟然來嫖女人一時失態罷了。
做這行的,環兒和釵兒都有些眼色,但比起極會作戲的狐狸精,檔次就不能比了,瞬間被人甩了幾十條街不止,所以很容易看走了眼不自知。而且這美男子比這兩個將青樓當酒樓的雛兒來說,已經是個成熟的、懂得女人滋味的男人了,還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自然更討她們歡心。
兩女嬌笑着直接迎了上去,笑道:“這位公子,今晚讓奴家伺候您可好?”
就在兩女要用她們的胸器捱過去時,屋裡的兩個少年與僞少年同時驚呆了,爲毛伺候他們的姑娘突然改變了對象?他們被嫌棄了麼?
門邊的美男走了進來,雖然笑着,但笑意不達眼底,黑黢黢的丹鳳眼十分冷豔高貴地看了她們一眼,那冷冰冰的拒絕姿態,讓兩女都有些僵硬,特別是這個青年還是個毒美人時,出口的話真是刻薄得讓人想痛扁。
“這種貨色,也好意思出來見人……”
說着,目光掃向她們的胸脯及手,眼神彷彿都要將她們剁了一樣,嚇得兩人大氣也不敢喘一個,更是忘記了憤怒。
項清春直接朝溫彥平走去,在她面前停下,居高臨下地看她,皮笑肉不笑地說:“小師弟,膽子挺肥的啊,連這種地方都敢來,還有什麼地方你不敢去的?”
“……那個,皇宮我可不敢去。”溫彥平吶吶道。
一句話,終於引爆了項清春心中的陰暗,猛地抓住她的雙手手腕,將她拖了出去。
“項師兄、彥平哥……”譚寄溪忙叫道,也想跟出去,誰知一個小廝攔在了門口。
照光臉皮有些抽搐,但還是盡職地將譚寄溪攔下,昧着良心說道:“譚少爺不用擔心,我家少爺只是教訓一下溫少爺,不會傷害她的。”心裡卻默默地爲膽大包天的不知死活的溫少爺點蠟。
他還記得先前自家少年聽到莫潛派來的人通知他某人作死地跑來花街逛青樓時,少爺瞬間由個美男子化成修羅的猙獰表情,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家涵養素來極好、最會隱藏情緒的少爺如此生氣,心裡突然生出一種少爺您就快一點去將溫少爺直接蹂躪瞭解氣的陰暗想法。
譚寄溪顯然不太相信照光,探頭往外瞧去,便見到項清春直接將作死的某人拖進了一間空的廂房,門無情地關上,謝絕所有窺探。
心裡越發的擔心了腫麼辦?
譚寄溪確實需要擔心,作死的熊孩子終於知道惹火一隻狐狸的下場好可怕,至少一直以爲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看到那雙噴火的雙眸、卻詭異地面露笑容的青年,這種極致的反差竟然讓她一時間嚇得忘記了反抗,就這麼被人給拖到了這裡。
由於這間廂房沒有客人,所以只意思意思地點了盞小油燈,光線昏昏暗暗的,也爲面前的人添了一種曖昧迷離的光線。
被人直接壓在牆上,雙手反剪在身後,使得那完全將自己籠罩在身下的青年十分高大,自己渺小得完全不值得一提。溫彥平心中一跳,直覺這種姿勢不妙啊,狐狸精到底想幹什麼?難道已經氣得失去理智了?問題是,到底有什麼好氣的。
“那個,狐狸精,你……”到底生什麼氣?
未完的話被俯壓而來的脣給堵住了,不同以往只是脣貼着脣的溫情親吻,而是兇狠的吞噬吮吸,溼軟溫熱的舌直接撬開她的牙齒,闖到口腔中掠奪,甚至交換兩人口腔裡的津液……
小姑娘驚呆了,男人之間可以這麼做麼?
很快她就沒法思考了,那兇狠的吮吸,窒息一樣的親吻,呼吸不暢讓她腦袋昏昏沉沉,身體無力地滑落,很快地又感覺到雙腿被分開,一條大腿插-入她的雙腿間,讓她身體的重心都落在腿心間,就這麼坐在那條大腿上。
嘖嘖的吮吸聲被外頭熱鬧的聲音掩蓋,昏暗中,兩人粗重的呼吸聲近在咫尺,濃郁的男性氣息讓她頭皮炸開了一樣,直到感覺到一隻手沿着她腹間往上摸去——臥糟,她可是束了胸的,若被摸了,不是讓狐狸精知道自己的胸腫了麼?這種傷面子的事情,絕對不能讓一肚子壞水的狐狸精知道,會笑話她的!
當下心中一急,因爲缺氧而虛軟的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後用盡全力直接將他推開。
錯不及防下,項清春也被她推得一個趔趄,後退了好幾步,差點兒跌倒。而她也因爲沒有支撐,整個人靠着牆軟軟地滑坐在地上,馬上曲起腿,將自己縮起來。
兩人一站一坐,氣息不穩。
過了一會兒,見他往前一步,溫彥平馬上警惕地瞪着他,心中惱怒,如果他再敢對她做剛纔那種事情,別怪她不客氣了。
“你別過來……”她啞着聲音說,因爲坐着的姿勢,所以顯得前面的男子高大得讓她感覺到了危險,不禁吞嚥了口唾沫,爾後想到了剛纔兩人交換唾液,頓時感覺到有些反胃,忙用袖子擦去嘴邊溼潤的液體,頓時臉紅了。
項清春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半晌直接走了過去,蹲下-身與她面對面,聲音從牙縫間擠出來一般:“我很生氣。”
“……”
“小師弟,這種地方不是你該來的。”特別不應該的是,若是她敢迷上女人這種生物,別怪他弄死她親近的女人。
溫彥平有些憤憤不平,“我又沒做什麼壞事,只是想來看看這裡的姑娘有多會伺候人,那麼好的話,我買兩個回去伺候我爹孃不行麼?”
“……”
滔天的怒火因爲這話而生生被澆滅。項清春目瞪口呆地看着惱怒的呆貨,幾乎以爲自己看到她腦袋上的呆毛支楞亂翹了。有這麼呆的男人麼?溫大人你到底將小師弟保護到哪種蠢萌的地步,纔會說要到青樓買兩個會伺候男人的妓女回去伺候你們夫妻?若真的買了,那不是笑死人麼?
項清春突然覺得自己生氣太不值得了,讓他瞬間有種無力感。
“小師弟,這種地方好男人不該來。”他換了一種方式,絕對要杜絕她以後上青樓的想法。
“你怎麼知道?”她狐疑地看着他,“不是說這裡是男人的**窟,不來見識一下枉爲男人麼?”然後自以爲了解地說:“哦,我知道了,你今天也是來這裡見識的,怪不得這麼巧呢。啊,你臉紅了,果然是這樣。”
“……我沒有。”項清春幾乎吐血,恨得幾乎要咬她一口。自從十三歲遇到這個醜小子起,他的人生就大逆轉,根本無法看旁人一眼,潔身自好到讓貼身丫環小廝以爲他有病的地步。雖然也有些自己的原因,但最大的原因還是這個蠢貨。
“別生氣別生氣,男人嘛,我懂的。”
“……”臥糟,你個毛都沒長齊的男人,懂個毛啊!
氣急之下,他猛地將她拽了過來,兇狠地抓着她在她嘴上咬了一口,然後肆無忌憚的再次壓着她來了個深吻。
突然,砰的一聲響起,然後響起了悶哼聲。
“狐狸精!”
驚叫聲響起後,溫彥平趕緊跑過去,查看被她打飛撞到長榻上的男人,心裡被滿滿的愧疚給淹沒了。明知道狐狸精是個文弱書生,她不應該對他動手的。
“你沒事吧?”
“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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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溫彥平將屋內的另外兩盞燈點亮,屋內光線大熾,看到躺在長榻上的青年長髮凌亂鋪散,衣襟半敞,露出精緻的瑣骨及半片白晰的胸膛,微帶紅暈的臉蛋上添了一種難言的風情,一時間,溫彥平覺得這男人簡直比這鳳仙樓裡的那些姑娘還要漂亮千百倍。
溫彥平爲他揉着撞傷的肩膀,誠心誠意地道歉,爾後有些不確定地說:“我覺得男人之間好像不應該做這種事情。”
“……”
項清春沒說話,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爾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目光有些驚疑不定,視線往下移,移到她下半身……
被那種像要扒了你一樣的目光看着,溫彥平毛都要炸開來了,原本雙腿大開大咧咧地坐在長榻前的凳子上的坐姿因爲他的目光而下意識地夾起雙腿,感覺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你看什麼?”她有些底氣不足地問,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項清春目光詭異地看着她雙腿間的部位,默默地回想了一遍剛纔的事情,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剛纔他硬將她壓在牆上時,她伏在他懷裡雙腿大開地坐在他大腿上的觸覺,似乎少了某個零件,或者是太小了,所以可以忽略不計?
想罷,目光又移到她胸膛上,太平了,忽略不計,再移到脖子,想起了大夫的話,她幼年身體虧損嚴重,成長比平常男人緩慢,男性特徵還不顯是應該的。
139
譚寄溪怒瞪着攔在門口的小廝,心裡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了,竟然敢放縱他主子欺負彥平哥。
照光也很無奈啊,但是比起這位小少爺,黑化的少爺更可怕,還不如讓他現在就發泄出氣。想罷,照光又瞄向屋子裡那兩個女人,再次嘆了口氣。心說溫少爺您怎麼這般想不開呢,少爺可是比這兩個女人美多了。
就在譚寄溪的忐忑不安中,隔壁廂房的門終於開了,探頭一瞧,兩人同時驚呆了。
爲毛進去時是一拖一拽,出來後是一扶一挨?
照光目光詭異地看着像做了虧心事一樣扶着他家少爺出來的小少年,腦洞大開,難道其實被強上的是他家少爺?很快地,照光便又明白了,原來是他想多了,因爲溫少爺武力值太高了,結果他家文弱的少爺又受傷了。
這種“師弟虐我千百遍,我待師弟如初戀”的趕腳算神馬啊?
項清春一個眼神過來,照光什麼腦補都沒了,趕緊恭敬過來,詢問道:“少爺,您怎麼了?”
“沒事,剛纔不小心撞到肩膀。”說着,依依不捨地從挨着的少年身上直起身體,手指若有似無地在對方背後颳了下,感覺到夏衫下面的衣服布料似乎比腰間的厚,眸光越發的深邃了。
不知道對方小動作的小姑娘被撲來的小表叔拽到一旁,怒瞪了一眼青年後,才詢問道:“彥平哥,你沒事吧?”
溫彥平大大咧咧地,“能有什麼事?咱們又沒做錯事。”
譚寄溪目光詭異地看着她,又看看面色已經恢復淡然的項清春,忍不住說道:“彥平哥,大事不好了,這裡確實不是咱們該來的地方,若是溫表哥知道,咱們都慘了。我記得堂兄們說過,未滿弱冠之前,是不能隨便來這種煙花之地漲見識的,咱們還是快點走吧。”
“煙花之地?”
譚寄溪表情有些不自然,鬱悶道:“照光都告訴我這裡是什麼地方了!彥平哥,我被你害慘了。”譚寄溪哭喪着臉,若是被他爹知道他在這種就要參加鄉試的緊要關頭竟然敢跑來逛青樓,他爹一定會打殘他的。
“……”
溫彥平覺得自己還是不太懂,正想再問明白時,項清春出聲了,說道:“好了,你們該回去了。”
聽罷,譚寄溪趕緊點頭,溫彥平雖然還惦念着要給她娘買個會伺候人的姑娘回去,但項清春和譚寄溪的反應讓她直覺還是不要再說這種話比較好,私下偷偷去了解好了。
項清春讓照光去付了他們消費的銀子,便推着兩個少年離開。溫彥平眼尖看到照光付賬的動作,頓時吃了一驚,他們不過吃幾小碟的桃花酥,竟然要五十兩銀子,這也太坑爹了,比在最高檔的酒樓裡一桌席面還要貴啊!
溫彥平心情頓時不爽了。
更不爽的是,當他們從二樓走到一樓時,竟然看到迎面走來的大皇子和他的幾個隨從。
“你竟然逛這種地方?”溫彥平嘴快地說:“你不是才娶了媳婦麼?這樣不好吧?”
大皇子看到溫彥平時,也是一個晴天霹靂,懷疑自己看錯了,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聽到她先發制人的話,頓時一股子的怒氣從心口蔓延,他覺得,自己這般生氣,一定是溫彥平這小子不懂說話的緣故,絕對不是因爲看到她小小年紀竟然逛青樓。
大皇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們,說道:“好啊好啊,溫彥平,沒想到你們竟然有這等閒心來此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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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寄溪不喜歡大皇子這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忍不住說道:“我們只是迷路到這裡,正讓項師兄帶我們離開呢。”
大皇子哼笑,以溫彥平的本事,可能會迷路到這種煙花之地麼?怕是來玩女人的吧?這般一想,心裡又開始覺得不舒服了。
項清春輕淡地笑道:“打擾大殿下了,我這就帶他們離開。”
大皇子淡淡地看了眼面帶恭敬的青年,心情舒暢,倒也沒有再陰陽怪氣地攔着了。
離開了鳳仙樓後,溫彥平心中一陣不爽,叫道:“狐狸精,你剛纔幹嘛對他那麼忍讓?反正看他那模樣,估計也是不想讓人知道身份的,咱們正好可以削他一頓。”
項清春額角青筋微跳,忍不住敲了下她的腦袋,惱道:“用點腦子,別什麼事情都習慣武力解決。”
“武力解決多好啊,直截了當,又不會讓自己憋氣。”就因爲知道武力解決很爽,所以她現在都懶得耍心眼了。
正說着,突然迎面撞來一個人,溫彥平扯着被就要被撞到上譚寄溪到一邊,旋身一腳將那撞來的人踢飛。隨着那人被踢飛,很快地,又有七八個人圍了過來。
項清春目光微沉,看他們的穿着打扮,不意外的話是這鎮子裡的那些地痞兒了,只是,他們的眼睛也特不乾淨了,竟然敢用那種看女人的眼神來看他和譚寄溪,讓他心中惱怒不已,伸手搭上身旁就要衝上去打人的小姑娘的肩膀,制止了她的動作。
“小師弟,到那邊去。”項清春指着旁邊的一條昏暗的巷子。
溫彥平恍然大悟,對他豎起大姆指,“果然是一肚子壞水的狐狸精,幹壞事時就要偷偷摸摸的不能讓人捉到把柄。”
項清春嘴巴抽了抽,決定不理她的腦補。
譚寄溪也頗爲厭惡地看着這些男人,被他們用那種十分下流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臉,讓他毛都炸起來了。他知道自己這張臉長得好看,但可是地地道道的男人,這些人是什麼意思?
“看什麼看?再看小爺揍死你們!”譚寄溪暴躁地叫道。
事實上,這些人確實是鎮裡專門幹些不入流壞事的地痞兒,特別喜歡坑那些一看就是肥羊的外來者。而且現在這一夥四個人,除了一個小廝打扮的,再撇除那個矮個子的平凡少年,其中的青年和少年可是長得貌美如花,便成了他們的目標。
“嘿嘿,這個小妞兒挺辣的。”其中一個長相猥瑣的男人嘿嘿地笑着。
譚寄溪臉蛋一黑,果然是被當成女扮男裝的了,當下氣得差點就要衝上去。
溫彥平將他攔住,順着那些地痞兒的動作往那巷子移去,到了巷子時,方發現這裡還守着幾個地痞兒,個個手上拿着各種武器,一臉□地看着他們,雙眼極不規矩。當下譚寄溪和照光都有些驚慌,只有項清春淡淡地看着,溫彥平掰着手指頭,一臉興奮。
“你們自個小心。”
溫彥平叮囑了一聲後,就直接撲了過去,踹中了一個人,奪了他手中的長棍,扭身一轉,一棍子揮過,砰砰砰地打飛了四個人,然後棍子點着地,身體高高飛起,蹬蹬蹬地踹向那衝過來的幾人的胸口,將人踢飛到牆上。
譚寄溪和照光都張大了嘴巴,他們雖然知道溫彥平習過武功,卻不知道會這般厲害。照光看了眼自家少爺,然後突然有些蛋疼,溫少爺這般厲害,他家少爺真的能讓溫少爺甘心雌伏麼?
項清春雙目緊緊地盯着夜色中飛來跳去的少年,雙目熠熠生輝。
不過幾下功夫,十幾個大男人全部被打倒。
溫彥平站穩,飄飛的衣袂緩緩落下,一副恨鐵不成鋼地瞪着巷子裡那些橫七豎八倒的地痞兒,怒道:“你們未免也太不爭氣了,這麼弱,還好意思出來幹壞事。”
地痞們躺平默默內流,並不是他們弱,而是這小子是怪物,怨不得敢帶着兩個貌美如花的美人兒在夜裡出門,真是太讓人羨慕嫉妒恨了。
感覺到某人意不平地還想再大幹一場,項清春走上前去拉住她,平靜地說道:“小師弟,該回去了,不然老師和師母可會擔心的。”
譚寄溪也接着道:“是啊是啊,彥平哥,咱們快點回去吧。”自覺做了壞事的小少年心裡確實很憂心,擔心再拖下去真的被自家那頑固不化的老爹知道,到時他就要肉疼了。
溫彥平看了他們一眼,乖乖地點頭。
溫府的馬車停在鎮南老槐樹下,三人上了車後,照光與車伕一同坐在車轅外。
譚寄溪看了看項清春又瞧瞧溫彥平,忍不住往溫彥平身邊湊了湊,神經很大條地忽視了旁邊的青年投來的犀利目光,對溫彥平道:“彥平哥,今晚這事情你千萬別告訴溫表哥,若是讓我爹知道咱們竟然去逛青樓,他會打我的。”
溫彥平自然很有義氣地點頭,然後很純潔地問道:“青樓是什麼?”
譚寄溪噎了下,心中懷疑,她有這麼純情麼?連他這個自幼病弱被關在家裡的都從堂兄那裡偷聽過青樓的意思,彥平哥不可能不懂吧?
倒是項清春哼了一聲,溫彥平不懂他絲毫不意外,溫良將她保護得太好了,以前還很疑惑,現在,卻隱隱有某種猜測,讓他的心頭像埋下一顆疑問的種子,那種子很快就像野草一樣瘋長起來,止也止不住,用了很大的功夫纔將它們壓下來,沒有在第一時間就將某人扒瞭解惑。估計若他真的想扒了她,到時受傷的一定會是自己。所以他忍了。
接下來,譚寄溪用有限的語言同溫彥平解釋了一遍青樓存在的意義,溫彥平由原先的詫異到最後臉色鐵青難看,想起了不好的記憶。並不怪她不懂,她小時候一直生活落後純樸的山裡,後來強盜來了,那些強盜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多,搶了女人就直接上,嘴裡胡唚着什麼比窯姐兒還會發-浪之類的,可不會文縐縐地稱那些地方爲煙花之地、青樓啥的。後來被溫良收養後,溫良面上雖然不管她一身男裝示人,但私底下卻將她保護得極好,女子該學的規矩禮儀技能之類的一樣不少,那等女子不該懂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了。
知道青樓的意思時,溫彥平方知道那些紈絝子弟爲何會笑得那麼讓人不舒服,原來……
“彥平哥……”譚寄溪有些不安地叫了一聲。
溫彥平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抿着脣沒說話。
這時,一隻手罩在她腦袋上,青年低沉的聲音顯得很柔和,“別亂想,既然知道了,以後莫要再好奇了,老師知道的話會不高興的。”
溫彥平扭頭看他,“你以前爲什麼不告訴我?”
“老師不希望你知道。”項清春探尋地看着她,直覺她現在的狀態似乎不只是知曉了青樓的意思,應該還有其他的。莫不是,與她小時候的經歷有關?
項清春覺得,或許他應該讓人去查查她小時候的經歷,又爲何會被溫良收爲義子了。
*******
可能是這次受打擊太嚴重了,雖然這事沒有透露出去,但溫彥平接下來的狀態挺不好的,甚至想起當時說要伺候她的環兒和釵兒的話,心中就開始暴躁起來。
直到中元節之前,譚寄川再一次來到京城接譚寄溪回平津,方將這事放下。
譚寄溪離開時,自然又是一陣依依惜別。等譚寄溪離開後,中元節過了,皇帝的儀仗回京,他們也隨之離開了別莊,回到京城裡的家。
過了中元節不久,進入了秋高氣爽的秋天。
已經恢復精神的熊孩子摩拳擦掌,準備幹些應景的事情,是應西郡王府的邀請去賞花順便見見美麗的五姑娘呢,還是去西苑的書社看那些酸書生吟詩賦詞,或者去胖哥哥家玩他們家已經學會翻身的小寶寶……
就在溫彥平精神抖擻地準備好玩的事情來一發時,已有十幾天未見面的項清春到來了,邀請他去項家別莊打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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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彥平跑過來的時候,正巧看到偏廳裡,沐休在家的溫大人和項清春坐在一趣喝茶說話,師生倆皆是言笑晏晏,看起來氣氛很和諧美好。
見到她直接跑過來,溫良眸光微閃,笑道:“跑這般急做什麼?也不怕累得慌。”最重要的是,女孩子家這般龍行虎步的,在外人面前,極不符規矩啊。
溫彥平自然不知道溫大人心中的想法,朝他討好地笑了笑,蹦到項清春那裡,感興趣地問:“你家別莊在哪裡?好玩麼?”其實不管好不好玩,她最愛去打獵了,比起和美麗的五姑娘去賞花還得她的心,狐狸精果然是好兄弟,知道她最近被關得無聊了,所以來找她玩了。只要狐狸精邀請,溫大人一般不會限制她出門,也因爲如此,對項清春她一向親熱得緊。
想罷,小姑娘笑眯眯地看着面前俊美的男子,怎麼看怎麼順眼。
項清春自然不知道自己又被小姑娘發了“好兄弟卡”,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條斯理道:“就在棲霞山附近,騎馬有半日路程即到。”
溫彥平正待要答應,擡頭望向溫大人。她是個孝順的,若是父母不答應,就算悶得要死,也不會隨意做出他們不喜歡的事情。
項清春也望向溫良,脣角帶笑,神色不變。
溫良的目光從滿臉期盼的小姑娘臉上移到青年身上,視線與他一觸即開,然後微笑道:“你若是喜歡,便去吧,小心一些便是。”
“知道了,謝謝爹。”溫彥平很開心,不過很快又想到了一件很嚴重的事情,趕緊道:“你先等等,我去弄清楚件事情再給你答覆。”
項清春挑眉,“很重要的事情?”心裡卻不免想多了起來。
“對,很重要。”丟下這一句,小姑娘火燒屁股一樣跑了。
廳裡的兩個男人看着她像個小太陽一樣活力四射地跑開,皆忍不住笑起來。溫良捕捉到青年眼裡隱藏得極深的寵愛之色,心思電轉,突然道:“我家彥平可愛吧?雖然長相平凡了點兒,卻有自己的特色,像個活力四射的小太陽,難以移開目光,可是得很多小姑娘喜歡呢。”
項清春不知他這話是何意,心知這男人聰明絕頂,一不小心就會被繞到他的語言陷井中去,讓他不敢大意,謹慎道:“小師弟確實很好。”
溫良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低首喝茶。
另一邊,小姑娘風風火火地跑回平安院,找到了坐在花廳門口與其他幾個丫環一起討論繡圖的緋衣。
“少爺,怎麼了。”緋衣放下繡活,進屋裡給她倒了杯水。
溫彥平屁顛屁顛地跟着她進去,見周圍沒人了,憋了口氣,吭哧吭哧地問道:“緋衣,那個,那個……”
“哪個?”緋衣狐疑地看着她,有什麼不能出口的難爲情之事麼?
溫彥平紅着臉,吭哧了很久,纔將話吭哧出來:“那個,這個月什麼時候會流血?”
“……你的月事期不穩,估計會在月中左右。”緋衣木着臉說,心中擤拳吶喊,這種問題有毛好難堪的,像個小姑娘活像被強的表情算神馬啊?不禁搖了搖頭,都過了這麼久了,怎麼小姑娘好像還是不太能接受自己每個月要流血幾天的事情?
聞言,溫彥平鬆了口氣,掰着手指頭算算,還有七八天時間,不怕,根本不影響最喜歡的秋獵活動。
“……”
聽着她的唸唸有詞,緋衣幾乎忍不住翻白眼。
讓小路子將自己答應去項家別莊打獵的事情告訴項清春後,溫彥平便讓緋衣幫自己準備一些明天路上吃的乾糧,然後跑到院子裡去開始練劍,打算明天要大展身手,趕緊好好練劍。
*****
第二天一早,項清春準時來接溫彥平。
三胞胎還未醒,剛好省了被纏上的麻煩。與溫良夫妻告別後,項清春就帶着溫彥平離開了。
溫良一直探着頭看着,明明是自己答應讓小姑娘跟弟子一起出門的,但是等事到臨頭卻比任何人都擔心。相比之下,作孃親的如翠姑娘淡定得不可思議,讓溫良有些糾結地問:“你不擔心麼?”
早知道這般擔心,他就不答應了,那可是已經養得粉嫩嫩的女兒,和兒子不同的,當然會擔心將她放到一個對她有不良企圖的男人身邊了。可是,看小姑娘的模樣,除了特殊的日子,估計早就忘記自己原來是個姑娘家,過了年就要十六歲了,再不定親以後就要變成老姑娘了,而且適齡的好男人也要被別人叼走了,讓作父親的兩面爲難啊。又想將她嫁出去,又擔心她被男人欺負,養女兒真是太糾結了。
如翠姑娘看了他一樣,十分強悍道:“當然不擔心,項公子一副文弱書生模樣,若是出了什麼事情,絕對打不過我們彥平,只有被打的份兒。”
“……”說得這麼白真的好麼?那個男人可是他的學生。
溫良嘴角抽搐了下,心道有些事情,根本不是武力能阻止的,以小姑娘那腦袋,完會陰不過自小就在陰謀堆里長大的項清春。
不管夫妻倆反應如何,溫彥平此時已經和項清春一起騎馬出了京城。
原本項清春是想準備馬車讓某人舒服地坐到別莊的,誰知道小姑娘毫不遲疑地否決了,然後自以爲體貼地說:“我知道你身體弱,若是受不住,就坐馬車吧,我騎馬隨行保護你!”
一瞬間,項清春整個人都不好了,被心上人如此小看,是個男人都受不了。
這次溫彥平沒帶小路子,項清春身邊只也帶了照光,兩人騎馬而行,只有兩個人的單獨相處,讓項清春心中甚喜,很快便拋開不必要的糾結。反正他早就知道了,某人那張嘴極會氣人,要選擇無視。
其實照光昨天晚上就先行到別莊去安排了,務必要讓兩位少爺到別莊時能住得舒舒服服,然後好讓他家少爺陰謀得逞。腦洞開得太大的小廝已經認爲了此行秋獵,他家少爺定然有陰謀,溫少爺絕對會被少爺吃得渣都不剩,爲了自家少爺能吃得開心,他佈置得十分用心。
趁着早晨的太陽不大,兩人加快速度,務必要在午時抵達。雖然太陽升起來了,不過他們所走的路皆是些小路,樹木高大,林蔭較多,也沒有怎麼曬着。
午時不到,他們就到了項家別莊。
別莊不大,位置甚至有些偏僻,不過臨近棲霞山,倒是個打獵的好去處。溫彥平雖然過了幾年富貴生活,但對住處之類的不挑剔,這副淡定從容的模樣,看得照光好生欣慰,不愧是他家少爺看上的人,太會體諒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了。
其實這別莊名義上雖然是項府的,但卻是項清春自己的產業之一,因爲地處太偏,一般不會想起它,這會兒會想起,也是因爲溫彥平之故,而且別莊不像京城附近的那些別莊精緻,種植各種名花異草,多是打理別莊的下人種的果樹之類的。看小姑娘在別莊中快活地四處查看別莊裡那些已經結果的果樹,項清春決定以後這別莊還是讓人好好打理吧。
吃了一頓十分具有農家風味的午膳後,溫彥平揉揉有些撐着的肚子,說道:“狐狸精,咱們上山去吧。”
項清春看了眼秋高氣爽的天空,心中想着,不知道會不會下雨呢?
下人給他們準備好了馬,照光想了想,有些糾結着要不要準備幾個侍衛隨行保護呢?話說有彪悍的溫少爺在,侍衛都是擺設吧?而且說不定還要被自家少爺嫌棄侍衛礙眼,溫少爺嫌棄侍衛不如她……
不知道腫麼辦的照光硬着頭皮來請示兩位少爺,項清春想了想,點頭示意帶兩個侍衛。
溫彥平見照光臉色不對,以爲他在擔心,拍着胸脯保證:“放心吧,若是有危險,我保護你們家少爺。”
照光木着臉看向自家少爺,卻見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趕緊收回目光。
兩人並騎着馬悠閒地在樹林中前行,兩名侍衛遠遠跟着,他們可是得到了照光的私下吩咐,遠遠跟着就好,別去礙眼。
侍衛內流滿面,心說他們哪裡礙眼了?作侍衛的不是應該跟在主子身邊保護他們的安全麼?將主子的安全託負給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少年真的大丈夫麼?
“好像很久沒見你了,最近在幹什麼?很忙麼?你不在,也挺想你的,想出去玩都沒人陪……”她喋喋不休地問了一遍。
其實他也很想她,不過這種話打爛嘴也不能說。面上淡淡地說道:“近來確實忙一點,等過了秋後,就不會那麼忙了。”
既然這麼忙,還陪她來打秋可以麼?不過鑑於現在是自己得益,溫彥平也不會自打嘴巴地說出來,免得他惱羞成怒,以後再也不來找她出門了。
秋日是收穫的季節,不只田裡的農作物成熟了,動物們也肥得可以宰了,不過一會兒時間,溫彥平便打了好幾只獵物。看到小姑娘活潑地在樹林中禍害那些動物,三個大男人同時沉默了。
臥糟,根本沒有他們出手的機會啊!再這樣下去,就算整個別莊的人加起來也吃不完這麼多肉啊!
“小師弟!”項清春叫住躥得老遠的某人,見她打馬回來,說道:“前面樹林幽深,有大型危險兇獸,你別太深入。”
聞言,溫彥平雙目放光,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項清春就知道自己白說了。
見獵物實在多,項清春只得嘆了口氣,讓兩個侍衛將那些獵物先搬回別莊,他們隨後回去。
等侍衛離開後,項清春慢吞吞地跟在前面的少年身後,目光一直不移她的背影,從她不算寬闊的肩膀到背部、腰肢,目光如一把尺子一一丈量而過。
溫彥平背脊一僵,那種彷彿被什麼危險的東西盯上的視線讓她有些惡寒,忍不住四處看了看,沒發現什麼危險的兇獸存在啊,回頭看向身後的男子,卻見他如常地朝自己微笑,妖美的面容在這清風綠影間彷彿驚豔了時光,沒有絲毫危險。
林中的野果很多,有些溫彥平認識的,看到時會停下來摘了一把,其中一種名叫樹莓的長在向陽的地面上的小果子,吃起來酸酸甜甜的,然後不客氣地塞了一顆到項清春嘴裡,見他酸得皺起眉頭,忍不住哈哈一笑,說道:“狐狸精,一直吃甜的對身體不好哦,要吃些酸的中和一下。”
項清春原本想吐出來的動作在她的話中,只能勉勉強強地嚥下了,心裡安慰自己,難得這小子喂自己吃東西,就當給她個面子好了。
兩人正在摘樹莓時,突然一滴水落到了手背上。
溫彥平擡起臉,有些傻眼地看着遠方的天空,太陽還在呢。腦袋再仰高點看向附近的天空,好大一朵烏雲啊。正傻着時,又有幾滴水掉了下來。
“啊呀,下雨了。”溫彥平簡直不敢置信,覺得老天爺在玩她。
項清春伸手接住一滴水珠,放到脣邊舔了下,脣角露出一抹笑意:很好,連老天爺都在幫他。
溫彥平直接跳起身,扯着項清春就跑,叫道:“我記得那邊有一個山洞,咱們過去避雨。”
“……”臥糟,哪裡有山洞他怎麼沒看到?侍衛是怎麼踩點的,連山洞這種東西都沒有堵上?
溫彥平以爲他擔心會淋雨生病,回頭朝他露齒一笑,說道:“別擔心,我小時候在山中長大,對山裡熟悉不過,絕對不會讓你淋雨的。先前我就觀察過附近的地形了,那邊不遠處有一個山洞,被藤蔓掩着,應該是獵戶進山打獵時用來過夜休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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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密集的藤蔓撥開,溫彥平先是凝神感受了下,山洞裡沒有其他兇獸的氣息,方將項清春拽進了山洞。
此時天空已經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且雨勢有越來越密集的趨勢,連原本還明媚的天空也灰暗下來,世界變得一片灰濛濛的,光線也暗了下來。山洞裡的光線不足,放眼望去一片黑乎乎的,也不知道空間有多大。
等能幹的小姑娘將火升起來後,項清春這才能好好地觀察山洞,出乎意料之外,這山洞竟然十分大,可容納百人左右,山洞裡十分乾燥,角落裡堆着一些乾柴,還有一張石牀,石牀上鋪着柔軟的乾草。可見這山洞經常有人打理,應該是那些進山裡來打獵的獵戶。
項清春觀察了一遍,目光隱晦地看向正在火堆邊忙碌的小姑娘,勤勞能幹的小姑娘顯得他一個大男人肩不能挑手不能動,四體不勤,莫名地有些鬱悶,更多的是爲小姑娘的能幹而自豪愉悅。
這種亂驕傲一把的感覺是腫麼回事?
升起了火,又在旁邊用幾根長木條架起了一個高大的架子,溫彥平忙叫道:“狐狸精,你的衣服都溼了,還不脫下來烤烤,小心生病啊。”
“……”
項清春木着臉,慢吞吞地走過來,然後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坐到火堆旁,看着對面正拿着一根木棍翻着火堆的小姑娘,目光落到她只溼了半塊的肩膀上。相比於他半身都溼了的狼狽,小姑娘真的是隻打溼了一點兒。
溫彥平看他平靜的臉,自然對他有所瞭解的,知道他平靜表相下的鬱悶,忍不住哈哈笑了幾聲,說道:“看吧,當時讓你用大葉子擋雨你不幹,現在都溼了吧。”
那形象也特傻了!就算他不介意傻一點兒,但是當時她的速度那麼快,葉子都掀飛了,誰像她這麼變態,跑得飛快的同時還能兼顧着幾張大葉子擋雨?至少作爲個飽讀詩書的貴公子,他做不到!
項清春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心裡萬分挫敗,更挫敗的是,這個大咧咧地催促他趕緊脫衣服的傢伙,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是個男人無疑。
最後,項清春將外袍脫下,只穿了白色的單衣窩在火堆前,看着小姑娘利索地將他的衣服搭到架子上,然後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就回來了,將一隻處理好的兔子串到乾淨的樹枝上,架在火上烤。
小師弟太能幹了,顯得做師兄的太沒用了腫麼破?
“小師弟,你的衣服也溼了,要不要脫下來我幫你烤烤?”項清春盯着她的胸前問道。
溫彥平正捏着一枚青果擠出果汁澆在兔子上,聽到他的話,頭也不擡地說:“不用了,只溼了一點兒,烤烤就幹了。”
項清春盯了她一會兒,思索着兩人的武力值之差,若是自己將她霸王硬上弓直接扒光會被她揍飛的可能性,於是遺憾地熄了那等心思。
這時,溫彥平將那隻兔子遞給他,用一種期待的表情說:“我想吃烤肉。”
終於有件自己能做的事情了,項清春舒心地將之接了過來,開始翻轉火上的兔子。
一會兒後,那隻烤兔子冒了油花,金黃色的油滴在篝火上,發出滋滋的聲音,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烤肉的香味,又因爲加入了果汁,更有一種清香的味道,十分勾人。
項清春擡頭看了眼蹲在旁邊眼巴巴地盯着兔子的某人,心裡嘆了口氣。
等兔子烤好後,項清春用小短匕將一條兔腿割下來,放到一張洗乾淨的大葉子中,遞給猛咽口水的某人,看她快活地大口吃肉,雖然粗魯得讓人不忍直視,仍是忍不住微笑。
溫彥平的禮儀規矩自然是極好的,那可是宮裡出來有最嚴格的嬤嬤糾正教導的,只可惜這傢伙多是用來裝模作樣,一在熟人面前就會原形畢露。項清春以前不知道,後來幾次後就確定了,溫彥平根本從來沒將他當外人過,讓他既高興又鬱悶。高興她對自己的全然信任,鬱悶的是這傢伙就當自己是兄弟,可以捨命相托的那種。
摔,誰要當她兄弟啊!
等吃飽喝足後,外面的雨仍沒有停,反而天色越來越暗了,看樣子,這場雨估計會下到第二天左右。
衣服也烘乾了,項清春慢條斯理地將外袍穿上,仔仔細細地繫好腰帶,動作嫺熟而優雅,一舉一動渾然天成,如同一副最美麗的畫卷,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睛。項清春動作不停,擡頭望了一眼根本沒有啥避閒想法的人,心裡再一次對自己的猜測產生了質疑。
穿好衣服,項清春走到洞口前看了看雨幕,風帶着雨水颳了過來,很快便沾上了他的衣襬,帶來了冷冽的寒意。
溫彥平跑過來,用一個山洞裡的粗陶罐裝了半罐子水,然後又扯了一張洞口前的不知名的植物的葉子揉碎了搓洗手,很快地手上的油膩和油煙味一起洗得乾乾淨淨。項清春看罷,也一起洗了洗手,心裡對她不免有些憐惜。
沒有人天生就會如何在野外生存,特別是他們這種生活在京城中的世家子弟,必定是吃過了苦不得不學習,才能如此自然熟悉。溫彥平小時候經歷了什麼沒有人知道,溫良在收養她的時候,將她的過往給抹平了,憑他如何去查也查不出個大概,心裡不免有些失望。
“看這雨估計會下很久,天也黑了,我們今晚不會要在這裡過夜吧?”溫彥平問道,神色間並無沮喪憂慮,對她而言就算只有個破山洞也沒啥大問題。只是看狐狸精一副嬌貴無比的模樣,她擔心他扛不住。
項清春有些惱怒,這傢伙心裡想什麼就會顯露在臉上,以爲他看不出她認爲他嬌生慣養的嫌棄表情麼?“不會,侍衛很快就會來找我們的。”然後又看到她鬆了口氣,一副果然嬌生慣養的瞭然表情,幾乎忍不住將她暴打一頓。
果然小師弟太能幹了,真是太討厭了。
如項清春所說的,在天黑之前,侍衛們果然找來了。
兩人穿上侍衛帶來的鬥蓬,戴上了大草帽,便離開了山洞。
雖然有鬥蓬等物擋雨,不過回到別莊後,他們的衣服仍是溼了大半,照光很有眼色,早就讓人準備好了熱水和乾淨的衣物放在澡堂中。
溫彥平十分滿意,覺得照光實在是知情知趣,將人都轟出去後,就將自己扒了,直接跳進了冒着白煙的沐池裡,只留了顆腦袋在洞面上,開始舒服地泡澡。
另一邊,項清春可沒她的好閒心,按平常的速度洗了澡了,便穿戴整齊地出來了。問了照光,知道某人還在洗澡,目光一轉,便往另一個澡堂行去。
照光驚悚了,難道他家少爺要去偷窺溫少爺洗澡?少爺終於忍不住要出手了麼?可憐的溫少爺,他要不要將準備好的潤滑劑偷偷送過來呢?
幸好項清春後腦沒長眼睛,不然在看到自己的小廝那種猥瑣的表情,非弄死他不可。
來到澡堂外,項清春轉頭面無表情地看向照光,照光冷汗唰的一下就出來了,趕緊退到了很遠處的轉角中蹲着,開始糾結着,挑個什麼恰當的時機將潤滑劑送上去比較好呢?沒有潤滑劑的話,兩個男人在一起,會受傷的吧?
項清春滿意於小廝的知趣,站在門外深吸了口氣,敲了敲門,裡頭只有嘩啦啦的水聲,可以聽出裡頭的人應該還在洗澡。再敲敲門,這才聽到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誰啊?進來吧。”
未發育的少年的聲音清清亮亮的,十分中性,這也是項清春以前從來不會懷疑多想的原因。可是自從懷疑起後,總會試着找突破口,這會兒聽到這聲音,不知道怎麼地,想着,若是個女孩兒,這聲音雖然過於清亮,但也算是很有朝氣吧?
手心有些虛汗,項清春定了定神,既然她都出聲了,不進去好像不太好。
於是他推門進去了。
澡堂中霧氣瀰漫,站在屏風前的人正將腰帶繫上,看到走進來的人,露出高興的表情,“狐狸精,這水的味道很奇怪,不過泡起來的感覺很不錯。”
項清春瞪着她身上的衣物,木然地道:“澡堂的水引自山上的溫泉水,泡過後能消除疲勞……”不是應該正在澡泡麼?那剛纔的水聲是腫麼回事?
“果然是溫泉,真不錯。”溫彥平高興地說,“剛纔還有隻小猴子跑來和我一起泡躁呢,不過你敲門後,它就跑了,真可惜。”
“……”不,一點也不可惜,他想弄死那隻死猴子!
兩人說着,一起出了澡堂,便見到外面蹲着的照光。
“咦,照光你蹲在這裡淋雨麼?”溫彥平好笑地問道,一副大大咧咧的表情。
項清春冷眼看着自家小廝那傻不愣登的表情,已經懶得猜測他又腦補了什麼奇怪的東西了,直接帶着小姑娘走過。
由於下雨,四處都是溼漉漉的,也沒有什麼地方好去,兩人只能困在屋子裡,項清春拿出了棋盤後,開始下棋消磨時光。
直到亥時過後,小姑娘露出了睏倦的表情,項清春才收了棋盤,讓她去睡覺。
“狐狸精,晚安!”溫彥平活力四射地說了句,然後蹦進了屋子裡,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那砰的聲音,不僅關上了門,也像在嘲笑他所做的無用功。
項清春抹了把臉,再次懷疑是不是自己因爲變態了,生了臆想,所以將個男人幻想成了女人。這一天來,無論處於什麼處境,大大咧咧的某人都讓他一再地否決了某人是女孩子的可能。若真是個姑娘家,這也太像個男人了。
*****
溫彥平是被下腹一**悶悶的疼痛給痛醒的。
這種悶痛不像受傷時的痛楚,而是那種像磨人心志的悶痛,不是不能忍受,但卻讓人感覺到心情十分暴躁。
暴躁的小姑娘醒了,坐在牀上呆了一會兒,方纔扒了扒凌亂的長髮,然後小心地摸下牀,繞到房裡的屏風後,就着窗外微微的天光,扒開自己的褻褲,不意外地看到了那一抹紅色。
小姑娘的表情僵硬了。
過了會兒,屋子裡傳來了某人悲憤的聲音:“緋衣,你騙我!!!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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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亮之前,彥平姑娘已經在別莊廚娘的女兒的幫助下,將自己的事情搞定了,現在所要做的,就是乖乖地躺在牀上,渡過這令人暴躁的一天。
因爲還下着細雨,天色昏昏暗暗的,即便已經過了辰時,天色卻不如往常的明亮。
項清春洗漱更衣過後,走出房門,看了眼院外的天色,看這趨勢,這雨估計要下一整天了。
照光走過來,告訴他早膳已經準備好。
“溫少爺呢?”項清春往偏廳行去,邊問道。
“還未起。”
項清春皺眉,溫彥平就是個精力充沛到讓大男人汗顏的小怪獸,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還未起來?莫不是昨天淋雨生病了?可能麼?連他一介書生都沒有生病,像小怪獸一樣頑強的某人會生病麼?
雖然心裡不相信,但項清春還是往隔壁房行去,敲了敲門,房裡傳來了悶悶的聲音,方推門進去。
拐過屋子裡的那張八仙桌,走近了便見到牀裡頭的人像只蠶繭一般捆着被子,連腦袋都沒有露出來。讓他不禁憶起半年前,小姑娘在回春醫館裡,也是將自己弄成這種可笑的模樣。難道真的生病了?
心中微驚,項清春坐在牀沿邊,先是喚了兩聲“小師弟”,見她沒動靜後,便伸手掀開了她的被子,露出一張有些蒼白的小臉,兩眼也不若平時的晶亮有神。
“怎麼了?身子不舒服?”看到她生病的份上,難得柔聲地問道。
溫彥平悶悶地應了一聲,身體躬成個蝦米一樣,彷彿這樣會感覺好一些。
聽到她承認,項清春變得有些緊張,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皮膚涼涼的,倒不是像淋了雨風寒發燒,至於受傷什麼的,昨晚還活力四射地和他道晚安,哪可以會受傷,除非是她又半夜不睡覺跑到哪裡尋人晦氣去了。
“是肚子不舒服?肚子疼?”
見她委屈又難受地點頭,項清春確認了,霍地起身道:“你肚子疼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我這就讓人到鎮上請大夫過來。”
正準備離開時,袖子被人扯住,害得他毫無防備之下,差點栽倒。轉過頭,就見原本臉色蒼白的小姑娘臉上帶着些許紅暈,憋着臉說:“不準去!”
項清春擰起眉,“別鬧了,你身子不舒服,讓大夫來看看比較好。”
“纔不要,我哪裡不舒服我比大夫還清楚,躺上一天就好了。”她撇着嘴不開心地說,感覺到腹部又是一陣悶痛,哼了一聲,雙手捂住肚子躬起身。
雖然看不到她的姿勢,但那被子裡揉成一團的模樣也讓他猜測出幾分。見她態度堅決,只得坐了下來,又詢問道:“怎麼會不舒服?什麼時候的事情?莫不是吃壞肚子了?我讓人給你準備些軟和些的東西,吃一些可以麼?”
溫彥平眼睛閃了閃,模糊地應了聲,順應了他那句“吃壞肚子了”的話,絲毫沒有欺騙人的愧疚感——連自己都不願正視的事情,她哪裡可能會有愧疚感?特別是此時身體的疼痛帶來的心理上的脆弱,讓她不免對此時難得溫柔的青年產生了些許依賴之心。
反正都是好兄弟,身子不舒服時,好兄弟關心也是應該的啦~~
正說着話時,突然有敲門聲響起,項清春出聲叫了聲進來後,便見是一個模樣兒清秀的小姑娘小心地端着托盤走了進來。項清春目光微閃,昨日剛到時,好像見到別莊迎接的人中,這小姑娘是站在廚娘身邊的,雖然只掠了一眼,沒啥印象,但卻知道這小姑娘只在廚房打雜,不應該到內院伺候的。
那小丫環進來的時候,見到自家少爺就坐在牀前,正眯着一雙微冷的丹鳳眼看着她,彷彿她做錯了什麼一樣,嚇得手中的托盤都差點端不穩。就在她有些惶然不安時,裡頭傳來了一道沒什麼力氣的聲音。
“是秀兒麼?”
秀兒定了定神,低低地應了聲,說道:“公子,奴婢給你端湯了來,這是我娘做的,說……喝了對身子好。”
中間那省略的稱呼有些含糊,秀兒見自家少爺也在,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情況,且這位其實是個女孩子卻全部人都說是自家少爺的小師弟、太師府的義子的姑娘家,秀兒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了。
秀兒還記得今天一大早的,她還在睡呢,就被人給弄醒了,醒來時見到站在她牀前的人竟然是昨日偷偷瞞了一眼的溫府少爺時,差點忍不住尖叫出聲,特別是意識到這是個陌生的男子闖到自己房裡來時,越發的驚恐了。不過,當這位溫府的少爺吞吞吐吐、磕磕巴巴、臉紅難堪、低聲下氣地將她的情況說出來時,秀兒完全呆滯了。
秀兒雖然不知道別莊裡這麼多大娘姑娘,爲何這位姑娘獨獨找上自己,但仍是爲她忙活起來,甚至在她臉紅着讓她保秘時,她也一口應下了。不過,這會兒看到自家少爺竟然理所當然地出現在人家姑娘家房裡,甚至用一種冷冷的眼神盯着自己時,秀兒突然有些後悔幫這位姑娘保秘了。
因爲保秘的後果就是得罪自家少爺啊啊啊!少爺那種要弄死人的表情好可怕啊啊啊!!QAQ
項清春冷冷地看着這個下等丫環,卻能讓小師弟叫出名字的女人,心裡已經有幾種弄死她的法子了,不過聽到她說那湯是給溫彥平喝的,方收回目光,心裡難免多想了,多想的後果是,自己憋屈了個半死。
爲何小師弟身子不舒服不告訴他,反而告訴個廚房裡打雜的小丫環?這小丫環又不漂亮又沒特色,小師弟幾時勾搭上她的?敢揹着他找女人,弄死他!
“給我吧。”項清春伸手接過,掀眼看了她一下,嚇得那小丫環面色發白時,方滿意地說:“小師弟還未吃早膳,你去叫廚房做些軟和些的吃食過來。”
“是。”秀兒應了一聲,火燒屁股一樣地跑了。
項清春低頭看了眼那碗湯,心中微咦,這湯……腫麼好像以前孃親天寒時月事不舒服時喝的那種養血補氣的湯?
即便心中有疑問,項清春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對牀裡捆成蝦米的人說道:“小師弟,起來喝些湯再睡吧。”
溫彥平沒抗拒,坐起身來喝湯。湯的溫度還有些燙,但她卻就着這溫度喝下去,熱熱的湯從食道一路滑下胃部,感覺肚子似乎被熨暖了很多,也舒服了很多。
剛喝了湯沒多久,秀兒又端了早膳過來。早膳是煮得軟糯的白米粥,裡面放了剁成肉糜的瘦肉,灑了香菜和蔥花,白白綠綠的,看着就誘人。不過可能是剛喝了湯,腹部一陣悶痛再加上那種墜脹的感覺,實在是沒啥胃口,草草喝了半碗就放下了。
漱了口後,溫彥平重新躺下,雙手抱着肚子,擰着眉一臉不舒服的表情。
項清春看她這模樣,嘆了口氣,固執的不肯看大夫的熊孩子真是太討厭了,偏偏他卻拿她沒轍。不如等她睡着了後,再將大夫招過來看看吧,也得去問問廚娘,那湯是怎麼回事。
腦袋千迴百轉,見她翻了個身像只小奶狗一樣哼哼的,項清春看得憐意大起,將手伸到被子裡,蓋在她覆在肚皮上的雙手上,說道:“我給你揉揉肚子可好?”
溫彥平先是僵硬了下,不過很快便應了聲。之所以答應,是他的手比她大很多,又暖和,而且蓋在肚皮上感覺比自己捂着還舒服一些,便放開了。反正是好兄弟嘛,沒啥。而且人在這種極度不舒服的時候,總想使一切法子好減輕自己的痛苦,這種時候總少些警惕性的,加之這個人又是自己信任的,根本生不起抗拒之心。
“……”
輕易地從她臉上讀出她心思的青年用一種隱晦的眼神看着她,心中咆哮:去你丫的好兄弟!
項清春坐在牀邊,看着小姑娘就這樣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頓時一陣無語。他並不知道她天還未亮就開始折騰到現在了,加之昨天又是騎馬又是打獵的累了一天,再好的體力也到極限,所以現在有人揉肚子,舒服了後,就睡着了。
看着她仍有些虛弱的臉龐,青年的喉嚨滑了滑,目光深沉。
“小師弟?”
叫了幾聲,她都沒反應後,青年的喉結再次鼓動了下,被子裡蓋在那柔軟的小肚子上的手指也有些蠢蠢欲動。
什麼君子風度、什麼高尚品德、什麼趁人之危……此時都是屁,在他眼裡,只有眼前的人,還有,他心裡的疑問。
將手從被子裡抽出來,他看着她,然後將被子掀開至胸脯以下,看着那白色的單衣,衣襟將瑣骨掩得嚴嚴實實的。修長的手一點一點地挑開了衣襟,慢慢地露出精巧的蝴蝶骨,然後是有些隆起的小胸脯……
……竟然連肚兜也不穿,這個真的是女人麼?
在沉默了很久很久後,他的腦袋才滑過這個念頭,而且竟然冷靜理智得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僵硬的手指將她的衣襟拉好,再將被子蓋回去,發現她臉上又露出不舒服的神色,他十分淡定地再次將手伸進被子裡幫她揉小肚子,只是手指有意無意間,會滑到腹部下方,直到女性最私密之處,隔着衣物還有那月事帶,輕輕地滑過,甚至只是虛虛而過,但也能感覺到女子那谷地的平坦,而不是像男子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爲何會這般平靜地接受了一直心愛的小師弟是個“女人”的事情,只覺得腦袋木然空洞得厲害,甚至什麼想法也沒有。
他生了疑惑時,想要證明小師弟的身份的可疑之處,這小子卻偏偏多次誤導他,就在他已經要死心塌地地認爲心愛的小師弟就是個男人了,永遠不會變成“小師妹”時,卻在這一刻發現了真相……
所以說,原本以爲要來一場驚天動地的背倫之戀,不容於世,卻到最後發現,原來他一直搞錯了對方的性別,做了很多無用功,到頭來卻發現這是個可以光明正大地娶回家這樣那樣地蹂躪的妹子的麼?
他孃的溫彥平,你誤導得我好辛苦!(╬ ̄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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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光火急火燎地去附近的鎮上將大夫請回到別莊,再心急如焚地到溫少爺所住的廂房前敲響門。
“少爺,大夫已經請來了。”
裡頭沒有聲音。
正當照光覺得是不是沒有聽到、要不要再開口時,門打開了。
當看到站在門口那個臉色猙獰、笑容猙獰、甚至眼神都血腥猙獰得厲害的男人時,照光所有的聲音哽在喉嚨裡,差點沒將自己噎得半死。
這這這……誰惹少爺了?莫非溫少爺病得不行了?少爺終於邪惡了麼?
“照光,大夫不需要了,讓他回去吧。”
然後,門又在他面前關了。
“……”
照光機械地抹去臉上的雨水,然後機械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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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彥平醒來的時候,有些迷迷糊糊的,微微一動,便感覺到了身後的禁錮。等剛甦醒時的懵懂退去,這才發現自己的處境似乎有些不太妙。
此時,她完完全全是被身後的人給摟到懷裡的,而且那人的手覆在她的肚皮上,使得肚子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彷彿連疼痛也去了十之八-九。可是,那雙手若是再移高一點兒,就會發現她胸前的小包包,而且睡覺爲了舒服,束胸這種事她是不幹的……
僵硬地扭過頭,然後額頭抵到了對方的額頭上,一張睡美男臉映入眼簾。
一瞬間,那種扭曲又鬆了口氣的心情不知道怎麼說。不過趁着他還在睡的時候,溫彥平速度地滾離了他的懷抱,慢慢地爬起身。
這時,原本應該睡着的人也“適時”地醒來了。
溫彥平瞅着那雙漂亮的丹鳳眼,有些糾結地想着,他到底有沒有睡着?應該沒有發現她的秘密吧?她可是要和他做一輩子兄弟的,那些難以啓齒的秘密不說也罷了,雖然覺得說了也沒關係,但總覺得很丟面子,好像男人不喜歡和女人做兄弟……
糾結的小姑娘臉蛋都皺成了包子,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質問爲毛好兄弟竟然會爬到她牀上和她睡在一起的事情。項清春一時間懶得猜測她在糾結什麼,很淡定道:“你睡了一天了,感覺怎麼樣?要不要起來吃些東西?”
睡了一天……
等消化了這個信息,溫彥平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臉更是皺得厲害,說道:“不……先等一下,再吃東西。嗯,幫我去叫秀兒過來,我想沐浴。”臥糟,感覺到下面好溼好溼,睡了一天果然是太不好了,沒有漏出來吧?
項清春看了她一眼,淡淡地應了聲,看她飛快地下牀趿鞋,然後跑到屏風後,他也當作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只是,當低頭的時候,看到自己白色的單衣上某處被染上的一抹豔麗的紅色……一時間表情十分微妙,看向躲在屏風後的人的目光很有深意。
至於男人被沾上女人的穢物不吉利這種事情,乃們覺得已經忍耐到恨不得當場將妹紙直接推到這樣那樣的變態男人會在意麼?╮(╯▽╰)╭
溫彥平躲在屏風後窩着,直到聽到外邊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聽到男人清淡的聲音傳來:“我先去洗漱一下,稍會再來找你。”
聲音很正常,與往常一樣,似乎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這個猜測讓小姑娘又快活起來,加上肚子已經沒有那麼疼了,感覺世界很美好。於是歡快地應了一聲,直到聽到對方離開關門的聲音後,纔開始整理自己。
很快地,小姑娘發現世界很不美好了。
褻褲上一片血染江山是腫麼回事?臥糟,不會是漏到牀上了吧?或者……沾到了狐狸精身上了吧?
最後一個念頭宛如晴天霹靂,小姑娘被雷得頭髮絲都焦了。
匆匆忙忙地處理了下髒掉的衣服,小姑娘匆匆忙忙地跑回牀上,將被子一掀,然後趴在牀上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竟然沒有漏到牀上,難道是漏到了狐狸精身上了!QAQ嚶嚶嚶,太可怕了!
等秀兒捧着乾淨的衣物過來時,發現像只被拋棄了的小狗一樣抱成一團坐在牀上的少年……或者少女擡起頭,用一雙溼漉漉的眼睛瞅着她,可憐得讓她覺得有些想摟進懷裡揉搓一頓的衝動。
“公、公子,你怎麼了?”
溫彥平看着秀兒姑娘,心中的悲傷逆流成河,她哪裡好意思告訴人家小姑娘,她也許將葵水給沾到她家少爺身上了?
“公子,熱水已經準備好了,您可以先去沐浴,這兒交給奴婢來整理。”秀兒體貼地說,自然知道女子月事期間會有什麼東西需要處理,且剛纔她來時,少爺已經暗暗吩咐過了,讓她做好自己的事情,什麼都不必說。
溫彥平沒啥精神地應了聲,草草穿上外袍,然後抱着衣服到澡堂。
另一邊,項清春脫下外袍,看到白色的單衣角上沾到的那一塊紅色,玉面微紅了下,將衣服脫下,直接丟到了旁邊的腳盆時,隨手再用勺子舀了兩勺子水淋上去,看着血水染開,等了會兒那塊血漬完全脫掉,再將泡得發皺的衣服撈起,隨意丟到一邊。
雖然他不介意此事,覺得是心愛的小姑娘身上的東西,算不得什麼,卻不願意留下任何會壞了她的名聲的東西讓人察覺。溫彥平註定要像個小太陽一樣,每天快樂無憂,反正他寵得起。
想到很快能光明正大地將不知死活的小姑娘娶回家隨便蹂躪,妖美的面容上露出了有些猙獰的笑容。直到這一刻,他方體會到了溫良的用心,只恨自己以前一直被不知死活的小姑娘誤導,看不出此中深意,更不知道溫良早有安排,直接設了圈套讓他踩,雖然說,他也是心甘情願地入套。
洗漱過後,項清春想了想,可能女子月事來時,需要多一些時間準備,便耐心地等了會兒,纔出門。
出了門後,便見照光有些畏畏縮縮地過來,稟報道:“少爺,晚膳要在哪裡吃?”
“擺在彥平房裡吧。”
照光看了他一眼,見他已經恢復了平時那副清俊的貴公子模樣,心裡暗暗地抹了把冷汗。天知道早上那時,自家少爺那種猙獰的模樣有多嚇人,他嚇得整整一天都像只驚弓之鳥,稍有點風吹草動都駭得寒毛直豎。
聽到他的吩咐,照光也沒有白目地再問,便下去了。
項清春來到另一間澡堂,便聽到裡頭的水聲,眉頭一挑,果然女孩子要洗久一點洗乾淨一點兒麼?正當他打算敲門的時候,門竟然在裡頭開了,洗得粉嫩嫩的小姑娘走了出來。而裡頭依然有水聲……
項清春臉色微沉,探頭往裡瞧,果然看到裡頭一隻不知死活的小猴子在戲水,意思是說,剛纔他的小姑娘在洗澡的時候,這隻死猴子也跟着一起洗了,甚至看了她的身體?
“小師弟,今晚吃猴肉燉湯好不好?聽說猴肉很補。”
“誒?”溫彥平不知道怎麼一見面就說這個,不由道:“你哪裡聽說來的?我卻聽說猴子肉不好吃,很酸的。”
“哦,沒事,那喂狗也是可以的。”
“吱吱吱!!!”
溫彥平回頭,看到那隻花毛猴子被地上的衣物絆倒,然後撕扯掙扎間,整個被捆成了一團,只能發出吱吱的慘叫聲,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項清春沒理那隻不知道打哪來的小猴子,拉着她直接走了,路上順便叫了個丫環去將那隻猴子處理了。
被叫住的丫環一臉迷茫,少爺說處理猴子?然後看向溫少爺,一臉恍然大悟,明白了!
回到房裡時,便看到桌上已經擺好了熱氣騰騰的飯菜。
雖然感覺到很餓,但溫彥平十分糾結,看着坐在身邊面色從容的青年,發現他對自己的態度與以前沒有什麼變化,難道他沒有發現?嗯,或者其實事情並沒有她想像的那般可怕,一定沒有沾到他身上。
真是太好了~~~\(≧▽≦)/~
拋開煩惱的小姑娘又快活起來,且睡了一天,早就餓了,加之肚子也沒那麼疼了,食慾也回來了,馬上開吃。不過用頭頂示人猛吃東西的小姑娘沒看到,旁邊的青年正用一種看獵物的眼神看着她,很滿意她現在的食量,決定要將之養得肉肉的,到時纔好下手。
吃飽喝足後,下人撤了杯盤,送上清茶點心和水果。
喝一口熱茶,溫彥平舒服得就像只小奶狗一樣,恨不得嗯嗯叫着。
“對了,咱們今天不回京城麼?”溫彥平問道:“好像雨已經停了。”
項清春臉皮抽搐了下,已經是傍晚了,若是騎馬回京的話,能趕在城門關閉前到,但是若坐馬車就不行了。而且,某人現在能騎馬麼?就算能騎馬,他可不敢讓她逞強,溫大人知道的話,遭罪的可是他。
“你現在身體不是不舒服麼?先休息兩天再回去吧,我已經讓人送信回京告訴老師了,你且安心養身子。”項清春輕描淡寫道。
聽到他不只沒有問自己爲何身體不舒服的原因,甚至還決定讓自己在這兒窩個兩天,溫彥平心中有些古怪,但很快又高興起來,以爲身旁的男人還沒有知道了她的秘密,十分坦然且安心地接受了這個提議。
正高興時,下人將一隻洗得乾乾淨淨,甚至噴上了薰香的小猴子用籃子裝了過來。小猴子一見到溫彥平,便吱吱地叫了幾聲,從籃子裡躥出來,直接跳到她懷裡,然後窩在她胸脯上,幸福地吱了聲。
項清春頓時覺得將小猴子宰了喂狗太便宜它了,直接碎屍萬斷,讓它嚐嚐大楚十大酷刑纔對。
“不是說將它處理了麼?”項清春不悅地問道,這個丫環腦袋是豬麼?
丫環有些惶然,不是這樣處理麼?難道她誤會了少爺的意思?
“處理什麼?”溫彥平玩着小猴子,不解地問道。雖然這隻小猴子是自己跑過來的,不過與它一起洗了兩次澡,產生了革命情誼,所以她與小猴子玩得挺好的。
“……不,沒什麼。”低頭喝了口茶,問道:“這隻猴子是公的還是母的?”
丫環正欲發言,溫彥平已經翻起小猴子的肚子,手在它身下的生-殖器-官上摸了下,很快笑道:“公的!”
“……”
目瞪口呆無以表達在場人的心情。
果然,這隻小猴子還是弄死了吧!
雖然白天睡了很多,但是非常時期,腹有些脹,腰有些酸,身體懶洋洋的不想動,只想窩到牀上打滾睡覺。是以晚上被拐去下了幾盤棋後,溫彥平又爬回了牀上。
項清春自然知道她的各種反應,今日趁着她睡着的時候,也趁機去向大夫詢問了下女子月事來應注意的事項及反應,所以此時淡定得不行,聽她說要休息,便收了棋盤,然後洗漱過後,跟着她一起進了屋子。
“你要幹嘛?”溫彥平有些疑惑地問他,他不回自己的房間,進這裡做什麼?
“睡覺。”他十分淡定地答道。
說到這個,溫彥平纔想起下午醒來時的事情,有些不高興道:“你下午怎麼會在我牀上?”
“你不是肚子不舒服麼?”項清春十分淡定地說:“我給你揉了好久的肚子,不過當我的手放開時,你又不舒服了,不得已我只好上牀陪你一起睡了。而且你剛纔不是說還有些不舒服麼,反正也要給你揉肚子,就一起睡吧。”
他的表情很正經,那語氣就像是“今天天氣真不錯”的平淡口吻,讓她莫名有些糾結。“這樣不好吧……”何止不好,簡直差得不能再差,雖然她覺得自己會做一輩子的男人,以後也不會嫁人什麼的,而且這位還是她一輩子的好兄弟,可是——爲毛總感覺這位兄弟態度不對。
項清春直接拉了她上牀,淡淡地說道:“有什麼不好?大家都是男人,睡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事情。是男人就不必在意!”說着,還低頭在她脣角吻了一下。
“……”
果然這句話輕易地打消了她的所有抗拒,就這麼被他拖上了牀,兩人同蓋上一張被子,她被他拖到了他懷裡,他的雙手覆在她肚皮上力道適中地揉着,看起來君子得不得了。
好吧,是男人就別在意了!
144
“爲什麼急着回京?”“提親!”
休息了兩天,小姑娘又活蹦亂跳了。
項清春暗暗觀察,面上露出了笑容,很好,依然很有活力,那麼回京城吧。
一大早,溫彥平抱着不知爲何黏上她的小猴子出門,就見院子裡照光正指揮着下人佈置馬車,看起來就像是哪個貴婦人要出門一樣,佈置得豪華又舒服。
“照光,你家少爺要出遠門麼?”溫彥平蹦了過去問道。
照光的目光從她懷裡的小猴子移到她臉上,見她表情不似作僞,方道:“溫少爺,這馬車自然是您坐的了,咱們今日起啓回京,少爺擔心您的身子不適,便改由坐馬車回去了。”雖然照光心裡也納悶得緊,爲毛比他家少爺還要彪悍的溫少爺突然要像個女人一樣坐馬車,而且還要佈置得舒服無比,但照光是個好屬下,只要少爺不要再擺出那種嚇尿人的猙獰表情,他素來不會多言,只會多想一下罷了。
溫彥平聽罷,尷尬了,知道原來是自己的情況麻煩了人,不禁摸了摸懷裡小猴子的鼻子,說道:“其實不用這麼麻煩……”
“怎麼會麻煩呢?溫少爺是我家少爺的師弟,照顧好溫少爺是應該的。”照光一臉義正詞嚴,最主要的是他家少爺對溫少爺抱有不純潔的目的,虎視眈眈,作小廝的自然也要跟着少爺一條心,一起坑無辜的溫少爺了。
溫彥平素來難以拒絕旁人對她好,也不忍拂了那種好意,只得敗退,準備去找項清春,讓他別這麼興師動衆的,作爲個上山能打獵下河能捉魚的男子漢,她好得很。
溫彥平剛到偏廳時,正巧見項清春坐在餐桌前準備用早膳,見她過來便道:“正要叫你過來用早膳,坐罷。”說着,目光在那隻不知死活的小猴子身上瞄了一眼,眸光一冷,小猴子嚇得吱了一聲。
見她乖乖地將小猴子放到一旁,自己端碗吃早膳,項清春眼裡微露滿意,夾了一個還冒着騰騰熱氣的三鮮肉包放到她碗上,說道:“吃完早膳,咱們就回京。”
溫彥平在三鮮肉包薄薄的皮上咬了個小口,吸吮裡頭鮮美的肉汁,脣齒留香,讓她忍不住咬了一口,三兩下就解決了一個包子,然後問道:“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忙?所以纔會這麼快回京?若是真的忙的話,不如咱們一起騎馬回去吧。”最後一句話纔是她的目的。
項清春望向她,臉上的笑容淡淡的,在清晨的陽光中,俊美得讓人心折,一舉一動甚是優雅。只聽得他道:“自是有事。”
“什麼事?”她一臉好奇。
青年難得笑容可掬,“回去提親。”
“咳咳咳……”一個不慎,被嗆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接過青年遞來的豆漿,一口灌了下去。等好不容易被嗆着的喉嚨舒服一點兒,溫彥平顧不得吃,又是驚奇又是急切地問道:“你終於要娶妻了麼?你看中了哪家的姑娘了?”
“你這麼急做什麼?”他慢吞吞地問。
小姑娘露齒一笑,喜上眉睫,“自然高興啦,那麼多師兄中,就只有你沒有娶妻成家,作爲師弟我也會擔心啊。現在知道你終於肯娶妻了,心裡自然高興,我又要有嫂子了。讓我猜猜,是不是西郡王府的三小姐?”
他看了她很久,久到她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收了回去,有些莫名其妙地問道:“怎麼了?難道我說的不對?哦,對了,你曾說地你不喜歡西郡王府的三小姐,那就是另有其人了……”
被那樣清冷的目光盯着,讓她好生不自在,總覺得他在生氣一樣,明明自己又沒惹他。
半晌,青年終於硬硬地說道:“……吃你的包子!”
“哦。”她低頭啃包子,決定不理會這個一肚子彎彎繞繞,讓人永遠也猜不出他男人心的狐狸精。
呆萌又沒心沒肺的小姑娘自然不知道旁邊的青年心中的憋屈與陰暗,原本的愉悅明朗的心情在小姑娘的不知情的作死中,生生轉陰,再次經歷了一次陰暗無比的心理歷程的轉變。
是以,在照光過來稟報一切準備妥當時,就見到斯斯文文地坐在屋子裡的自家少爺那陰暗無比的目光,駭得他心裡倒抽了口氣,看向不知死活地玩小猴子的某人,心裡默默爲她的未來點一排蠟。
“既然準備妥了,咱們回京吧。”項清春起身說道。
溫彥平應了一聲,然後擰起眉頭道:“不坐馬車行不行?我現在好得很。”麻煩的東西走後,她現在又是一條彪悍的男子漢!
項清春看了她一眼,溫彥平便懨了,果然不行。
也沒啥行禮,又有下人安排,溫彥平只要將自己帶上馬車就行了。上馬車的時候,他的袖口吊着一隻吱吱叫的猴子,小猴子正用一種小動物的溼漉漉的眼神看着她,看得溫彥平心軟了。
“它的父母都在這山林裡,帶回城裡到底不好。”項清春說道。
溫彥平聽罷,認同地點頭,將小猴子拎下馬車,放到院子裡的一棵果樹上,朝它揮了揮手,笑道:“小猴子,再見,等我有空再來看你,咱們一起洗澡~~~”
最後一句話又成功地點燃了某人心中的陰暗。
照光再次用一種“不作死就不會死”的敬佩眼神看着無知無覺的小姑娘。
等馬車即將出發後,突然車簾一晃,一團東西從車窗外撲了進來,直接撲到溫彥平的懷裡,朝她“吱吱”地叫着,聲音裡有着歡快。
“小猴子,你怎麼又跑來了?快回去!”溫彥平無奈,想撩開車窗將它送回樹上。只是小猴子雙爪緊緊地揪着她的衣服,每當溫彥平想要將它拎開時,就會發出一道十分難過的叫聲,讓她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同樣坐在馬車裡的青年冷眼看着,然後冷笑一聲,直接拎起那隻猴子丟到一旁,淡淡地說道:“安份點,不然剁了喂狗!”
這慘絕人寰的威脅讓小猴子打了個冷顫,不敢再去黏溫彥平,團着身體窩在角落裡,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溫彥平看得十分驚奇,對項清春道:“狐狸精,你好厲害,連猴子都聽你的話。”
這絕對不是讚美!
項清春突然伸手將她攬到懷裡,在她脣上親了下,然後挑開她的脣舌火辣辣地親吻起來。起初溫彥平還會掙扎,卻被他輕易制住了動作,倒不是她無力掙扎,問題是狐狸精的身體這麼弱,打飛了的話壞掉了怎麼辦?
因爲種種顧慮,於是小姑娘輕易地被人壓在馬車上肆意而火辣地親了一回,裡裡外外都被染上了他的味道,整張嘴都麻了。等一切結束後,她軟綿綿地躺在他懷裡,有些迷茫地看着他,看到他漆黑的眸子裡那種彷彿要灼化一切的熱烈,還有紅灩灩的脣瓣,比女人還要誘惑。
他低首,在她溼潤的脣角邊舔舐,聲音沙啞中帶着一種挑逗人心的魅力:“乖,別再挑戰我的底線……”
“……”
當空白的大腦終於明白髮生的事情時,溫彥平漲紅了臉,猛地竄出他的懷抱,用手使勁地抹着脣,吶吶道:“這樣不對的,太親密了……”
項清春看着她,目光一直在她被蹂躪得有些紅腫的脣瓣上,接觸到他不懷好意的視線,嚇得她趕緊雙手捂着脣,心裡莫名的有些心虛又不自在,開始懷疑他以前的話。就算是男人,也不應該做這種事情吧?她只見過男女之間做這種事情,而且都是些不好的記憶,那是一種建立在暴虐的**上的事情……
見她突然有些難受的模樣,項清春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是不願意她突然如此難過,伸手給了她一個溫情的懷抱,這回不再帶有雄性特有的侵略性,只是純然的溫情。這讓她突然敏感的心情好了一些。
“狐狸精,以後不要這麼做了,好不好?”她有些苦惱地說,“你說男人也可以做這種事情,可是我總覺得是不對的。”
“……沒什麼不對。”他晦澀地看了她一眼,心裡有些挫敗,爲毛這姑娘總要口口聲聲地說自己是男人呢?而且以他的觀察,發現她竟然是真的認爲自己是個男人,即便有女性的一切,也無法動搖她的心。
恐怕以後還要走很長一段艱難的路途罷。
“我十三歲那年,你膽大包天地對我做了那種事情後,你就應該知道有今天。”他突然來了一句。
“什麼?”
項清春卻是不再多言,留下許久不動腦子的小姑娘開始糾結着他十三歲那年自己對他做了啥事情。
馬車車輪轆轤,那隻一直窩在角落裡的小猴子見他們終於不再做一些閃瞎它猴眼的事情後,慢慢地摸到溫彥平那裡,不過很快地發現自己看上的這隻雌性身上都是那隻雄性的氣息,讓它忍不住嫌棄地吱幾聲,正想撲到雌性懷裡將自己的氣味染上時,突然發現那隻可怕的雄性陰冷地看過來,嚇得小猴子吱一聲,乖乖地團起窩到角落裡,用一雙可憐巴巴的表情看着自己看上的雌性。
溫彥平還在糾結中,所以沒看到小猴子的祈求眼神,就這麼一路糾結回了京城。
傍晚的時候,馬車終於慢悠悠地進了京城城門。對於這種龜速,溫彥平心裡有些不滿,不過鑑於身旁的青年堅持,吭哧了兩聲,被他輕描淡寫地轉移了話題後,就沒再注意了。
馬車直到溫府大門停下,溫彥平抱着小猴子跳下了馬車,項清春也隨之跟着下車。
“我去拜見老師和師母。”對她的疑問,青年如此回答。
“哦。”
溫彥平不再有疑問,回家的喜悅讓她暫時拋開那些糾結的事情,歡快地奔進了家門,朝聽聞她回來從內院出來的如翠姑娘撲過去,甜蜜蜜地叫了聲娘。
如翠姑娘先是抱了下突然變得像小奶狗一樣纏人的小姑娘,然後看向後頭走來的青年,受了他一禮後,笑道:“這幾天彥平受你照顧了,先歇息會兒喝杯茶再走吧。”
“多謝師母,老師在麼?”項清春問道。
“還未回來呢。”
青年微笑道,“那我先坐會兒等老師回來吧。”
溫彥平看他一副不急不徐的模樣,以爲他找溫大人有事情,也沒放在心上,纏着如翠問道:“娘,長長他們呢?怎麼不見他們?”
“長長和阿雪還在讀書,貴貴今天被皇后娘娘接進宮了,稍晚一些應該會和你爹一起回來。”
沒見到弟弟妹妹有些失望,溫彥平皺了皺眉頭,說道:“那我先去歇息一下,爹回來了你讓人告訴我一聲啊。”
等如翠姑娘笑着點頭,小姑娘便十分快活地抱着那隻猴子一起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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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回到平安院門口,就見到得到消息的緋衣領着幾個丫環迎出來,看到緋衣時,溫彥平又想起了在項家別莊的苦逼事,頓時一臉憋屈地看着她。
緋衣很淡定,雖然小姑娘的表情有些不對勁,但她已經習以爲常了,倒是看到她懷裡那隻小猴子有些稀奇。這隻猴子十分小巧,就像只剛成年的小貓一樣,毛色是黑黃相間的花色,不過毛茸茸的,配上那張猴臉上的大眼睛,儼然就是隻萌物,極容易刺中女人心中的萌點。
“少爺,這隻小猴子哪裡來的?”緋衣笑着問道,其他的丫環也好奇地湊過來,想伸手又不敢。
溫彥平直接將小猴子丟給緋衣,沒想到一向黏她黏得緊的小猴子竟然乖乖地地讓緋衣抱着,甚至允許別的丫環摸它,要知道在項家別莊,小猴子素來不允許人摸自己,特別是那些小廝和侍衛,往往被小猴子直接一爪子撓過去,兇殘得緊。
看着這隻明顯對男女差別對待的小猴子,溫彥平若有所思。
回到房裡,丫環們皆退下,只留下緋衣捧着乾淨的衣物伺候溫彥平洗漱換衣服。
溫彥平用溫水洗了把臉,忍不住對緋衣抱怨道:“緋衣,你明明說要到月中才會流血,可是,我去項家別莊的第二天就流血了,害得我不能打獵,還要推遲時間回來……”
聽罷,緋衣方知道原來自家“少爺”推遲迴府還有這個原因,頓時驚道:“你的身份沒有泄露出去吧?可有人發現?”
溫彥平搖頭,“沒有,我找了廚娘的女兒幫忙,而且她答應我幫我保秘呢。”
緋衣鬆了口氣。她如此緊張的原因也是怕自家這個大大咧咧的小姑娘一個不慎女子的身份泄漏出去,對她的名聲不好,不管怎麼說,若是溫府的義子,那些事情都是正常的,但若是她的身份泄漏了,變成了溫府的義女,那必會受到世俗的苛責。雖然她不知道溫大人和夫人對於這小姑娘的終身大事有何安排,但是在這之前,她的身份還是瞞着的好。
溫彥平不知道緋衣心中的想法,獨自抱怨當時流血得不是時候,若是知道那麼巧,她纔不會答應狐狸精去打獵之類的。
緋衣聽得直翻白眼,眼睛一轉,突然笑道:“少爺啊,其實這事情也怨不得旁人,要怨就怨你自己。”
“怨我自已?”溫彥平一臉不可思議,這時她已經解下了外袍,露出裡面束着的胸脯,看得緋衣眼角抽搐,暗忖這般束着會影響發育的吧?以後的姑爺嫌棄了怎麼辦?“緋衣,這事怎麼能怨我自己?分明是大夫醫術不精,沒有調理好的我身體,都不能給個準確時間。”
“少爺,你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沒調理好?”緋衣板起臉,一臉嚴肅地說:“所以說這都要怪你自己,平時應該多吃些營養的東西,常言道藥補不如食補,不能因爲不喜歡就挑食……”
“……”可是那些東西味道真的是太多樣了啊!!她不喜歡吃腫麼辦?QAQ
小姑娘無言以對,幸好她還不知道緋衣專爲她做的那些都是用來豐胸隆臀的,不然非崩潰不可。這也是緋衣的聰明之外,只言道是調理身體的食補,纔沒有引起反彈。
就在主僕倆一個喋喋不休,一個聽得心不在蔫中,時間悄然過去。
等被丫環們將洗得香噴噴的小猴子送回來時,已有丫環過來稟報溫大人回來了。
幾天不見,溫彥平對家裡的人思念得緊,拎了小猴子,便飛奔出去。
剛到偏廳,就聽到裡頭阿雪纏着項清春詢問他去哪裡玩了的聲音,等溫彥平進了偏廳時,三胞胎都眼睛發亮地看着他。
“大哥!”
溫彥平高興地應了一聲,將小猴子往上一拋用肩膀接住,然後一把將飛奔過來的阿雪抱住,兩人臉蹭着臉,表達幾天不見的歡快之情。然後又分別將長長和貴貴都抱了一遍,見三胞胎對小猴子一臉驚奇的模樣,將小猴子遞給文靜的小妹妹。
果然被小蘿莉抱住後,小猴子一臉幸福地窩在小蘿莉懷裡,沒有絲毫掙扎的跡象,連被兩隻雄性小朋友摸也沒吱聲抗議。
安撫了小朋友們後,溫彥平這才蹦到溫良和如翠面前,笑眯了眼睛,“爹孃,我回來啦~”
溫良含笑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問了些生活索事及她的身體狀況,見她回答自如,便不再多言。不過,心情過於燦爛的小姑娘沒有發現溫良三言兩語的詢問中,已經將她在項家別莊的經歷摸了個透徹,很快便從一些小事中推測出個大概,頓時看她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測。倒是一旁的項清春心裡嘆了口氣,雖然有些鬱悶小姑娘的不爭氣,不過也知道對上天下智士的溫子修,旁人也只有栽的份兒。
“好了,你們先去玩吧,清春,隨我到書房。”溫良起身道。
項清春恭敬地應了一聲,看了一眼溫彥平,便隨溫良而去。
對於兩人的離開,除了如翠姑娘有些關心外,溫彥平和三個小朋友完全沒任何負擔,圍着小猴子討論起來。
“大哥,大哥,小猴子在哪裡捉的?”阿雪一臉興奮,扯了扯小猴子的毛,被拍了小爪子也不在意。
“我洗澡的時候,它自己跑來和我一起洗澡。”溫彥平笑眯眯的。
“那我也要和大哥一起洗澡,吸引多多的小猴子來陪我~~”阿雪雄心壯志地說。
長長拍了下傻弟弟的腦袋,說道:“笨蛋,大哥的意思是說,只有山裡纔會有猴子,你現在就像扒光光也引不來猴子。”
貴貴扯扯溫彥平,細聲細氣地說:“大哥,小猴子要住在咱們們麼?就像大白和小白一樣?”
“應該吧,我也不知道。”溫彥平聳聳肩膀,“它是自己跟來的,若是它想離開,就讓它離開,它是生活在山裡的,有自己的家人。”
聽罷,三個小朋友都有些失望,不過現在小猴子還在,沒關係。
阿雪很快又有疑問了,“大哥,小猴子叫什麼名字?大白和小白都有名字呢。”
長長看着猴子的毛,說道:“它的毛是花的,就叫小花。”
溫彥平:=__=!介個名字好沒品啊。原來長長你飽讀詩書,卻是個取名無能的麼?
貴貴說道:“二哥,小表叔家裡有一隻松鼠,也叫小花。”
“那就叫大花。”阿雪快活地接口。
“……”
聽着小朋友們取出一個又一個囧透了的名字,溫彥平不忍睹目,趕緊撤了,由小朋友折騰吧,她坐到如翠身邊跟她一起喝茶。
“彥平,告訴我,你在項家別莊真的沒發生什麼事情麼?”如翠姑娘湊近她,與她咬耳朵。原本計劃是隻在別莊呆一晚就回來,可誰知卻生生推遲了兩天時間,而項清春讓人送信回來只說她身體不適,要留在別莊幾日養病。如翠是知道溫彥平的情況的,一時間也不知道她出了什麼事情。
一說到這事,溫彥平就有些憋屈,吭哧了幾下,還是小聲道:“就是、就是……突然流血了嘛。”然後眼巴巴地看着她,委屈道:“娘,每次都那麼疼,能不能有不疼的法子?不不,應該說,能不能有不流血的法子?”
“沒有!”如翠姑娘斬釘截鐵地回答,直接滅了她所有的幻想。就算是有,她也絕對不能讓小姑娘去嘗試,不流血了以後還能當孃親麼?
溫彥平懨了,提不起精神來。
“那你沒有被人發現吧?”如翠又再問,見小姑娘仍是沒什麼精神地搖頭,眼睛轉了轉,突然道:“彥平啊,你瞧你也十五歲了,過了年就十六歲了,該嫁人了。”
“……”
看着她突然一副“娘你在說恐怖故事麼?”的驚恐表情,如翠姑娘覺得溫大人想要將小姑娘嫁出去,可謂是任重而道遠啊。
不僅如翠姑娘如此想,連溫良也如此想。
此時書房裡,只有師徒二人,溫良面色平淡,青年神色從容,只有縮在袖袍下的手無意識地握緊,顯示出主人的心並不如外表看起來的淡定。
“你說,你要娶我家彥平?”
“是,請老師成全。”
溫良似笑非笑,“清春,你娶得起麼?”
項清春神色未變,只是笑道:“老師,您當年也能娶得起師母,爲何學生娶不起小師弟?”
“因爲她現在是你的小師弟,我的義子。”溫良並不是故意刁難,只是同他擺事實,“恐怕你也應該知道,彥平一直不肯正視自己爲女子的事實,甚至從未想過嫁人這種事情吧?”
說到這個,項清春也頗爲鬱悶,有時候也很想掰開小姑娘的腦袋瓜瞧瞧裡頭到底裝的是什麼東西,爲毛能如此固執,總是忘記自己的真實性別。
“若是彥平不樂意,我也不想逼她。”溫良一副全力支持自家小姑娘的表情。
只要您不暗中作梗,我一定能將她忽悠回家的。
心中腹誹着,但面上仍是一派堅定從容之色,“事在人爲!”
溫良哈哈大笑,說道:“好吧,事在人爲。清春,如果你能讓她答應恢復身份自願嫁你,那我沒話說。”
項清春微微一笑,恭敬地揖了一禮,“多謝老師。”
接下來,自然又是一翻長談,不過談的不再是小姑娘的終身大事,而是朝堂之事。
“清春,你蟄伏夠久了,過了中秋,你應該出仕了,到時你的任命文書會下來,做好準備吧。”溫良用杯蓋颳着杯中的茶葉,“大皇子雖欲打壓你,但未嘗不是個機會。你且記住,皇上胸有丘壑,是不會允許當年先帝在位時的慘事重演,莫與任何一位皇子走得太近。”
“是。”項清春微笑應道,心中卻莫莫地將幾個年長的皇子默數了一遍,很快便有了結論。
直到下人過來,通知他們晚膳已經準備好,兩人才出了書房。
而項清春也在溫府的挽留中,順勢留下來與老師一家吃了頓便飯,稍晚方告辭離去。
*****
回到闊別幾日的家,項清春先是詢問了管家父母所在,知道父親又在哪個姨娘房裡混,抿脣冷淡地應了一聲,便直接去上房給母親請安。
請完安後,項清春突然對項母說道:“娘,表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在咱們府裡小住已久,對她的名聲不好,改日天氣好還是讓人送她回家吧。”
項母看着兒子,眉頭皺起,她就不信依自家兒子的聰明,會不知道她留曲芳草在項家小住的原因,雖然美其名日她思念侄女,但卻是爲湊合侄女和兒子的,也省得兒子一大把年紀了,婚事卻未有個着落,讓她這作母親的急得不行。這無病無災又無特殊理由,卻一直未說親事,讓外人怎麼看?大齡未婚男的名聲可不好聽。
項清春到底不好讓母親太難堪,又道:“娘,若您擔心兒子的親事,不用着急,兒子心中已有屬意的對象。”
聞言,項母再也顧不得其他,驚喜道:“是哪家的姑娘?家勢如何?人品相貌如何?”
這個時代,講究門當戶對,最看重的還是家勢,其後纔是人品相貌。項清春以前也是這麼看待的,可是現下心裡住了人後,想法卻有些改變了,心裡突然有些不喜歡旁人用那種世俗的規定眼光看待溫彥平。
心裡雖然有想法,面上卻不顯,只道:“娘放心,對方的家勢和人品都是不錯的。而且她可是由宮裡的教養嬤嬤教導出來的,規矩禮儀都是出挑的……”見項母用一種奇特的目光看着自己,又笑道:“這些都是我讓人去打聽來的,我自不會做出猛浪之事。”
將人連親帶抱帶摸就差直接推倒蹂躪的狐狸說謊面不改色,不過這席話仍是讓項母心花怒放,高興得恨不得明天就請官媒去提親,不過卻被項清春給制止了,只說時機還未到,到時候若要提親,他會親自告訴父母,讓父母親安排的。
等兒子離開了很久,高興得差點昏頭的項母才反應過來,兒子還未明確告訴她相中的是哪家的姑娘呢!
(╰_╯)#又被忽悠了!
146
回京城後不久,便是中秋了。
中秋節前大人們又要一翻忙碌,禮節往來頻繁,大人們一時間忙得沒空照看三個孩子,溫彥平作爲“大哥”,自動接過照顧弟弟妹妹們的責任。而他照顧弟弟妹妹的方式,大搖大擺地帶着三個小朋友出門放風透氣,順便認識認識他們生活的京城,誰敢打他們主意,揍之,踢飛。
所以小朋友們一時間渴望天天都過節,大人們忙得天天沒空搭理他們。
直到中秋節這天,宮裡放了假後,溫良帶着妻子孩子一起回鎮國公府陪老頭子過節。
自從被管家迎進鎮國公府開始,三個小朋友便看着他們家父親突然斂起臉上所有的表情,一派冷淡從容,倒是像在外頭應對陌生人一樣,即便面對板着張臉的爺爺,也絕對不會多抽一下嘴角。
小朋友們雖然每次回爺爺家都能看到這樣的父親,但每次都有些不喜歡,是以在爺爺家也沒有那麼活潑,緊緊地黏在自己父母身邊不離,就算爺爺怎麼誘惑他們都只是擡個臉笑一下,又將小身子埋到父母懷裡。
鎮國公一張老臉十分僵硬,然後對不孝子怒目而視,認爲一定是這不孝子在孫子們面前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使得孫子孫女都不樂意親近他。
倒是小朋友們的大伯和幾位叔叔來逗弄他們,還能得到阿雪一個甜蜜蜜的親吻,這種差別待遇,更讓老鎮國公傷透了心。不過他板着臉,一副刻板無比的表情,也沒有人能瞧得出他的傷心。
一大家子的人坐在偏廳裡吃吃喝喝聊天,小朋友們都很坐得住,就算無聊得緊,還有沒有離開父母的身邊。小貴貴窩在如翠懷裡,阿雪坐在溫良懷裡,兩條小短腿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白嫩嫩的胖爪子掰着花生米啃着,長長挨着父親而坐,雙手放在膝蓋上,一派沉穩之風,溫彥平挨着如翠姑娘。
一家子親密地坐在一起,讓鎮國公府裡的一些妯娌們眼裡有些羨慕。特別是相比於他們中,沒有姨娘小妾沒有庶子庶女夾在中間,更是讓她們羨慕。
小朋友們的小叔叔溫策湊到阿雪身邊,笑嘻嘻地問道:“長長、阿雪,外面花園裡開了好多菊花,你們要不要帶妹妹去看花?”因爲三個小朋友都不出去玩,使得其他的小朋友也被自己母親拘着,可委屈了,溫策不得不出面來將小朋友誘拐出去。
聞言,阿雪和長長都瞅了眼鎮國公。
鎮國公突然激動了,心慰地想,孫子孫女們還是向着他的,瞧瞧他們想出去玩還要看自己拿主意呢。當下臉色和緩,說道:“去玩罷,別走得太遠。”
小朋友沒有動,長長板着小臉,沒說話,那模樣兒雖然像溫良,但表情卻像極了現在的鎮國公,讓鎮國公心裡不禁滿意,安慰地想着,嫡子不聽話不要緊,他還有個像他的孫子,以後鎮國公的位子留給大孫子就好。
阿雪又瞅了自家爺爺一下,脆脆地回答自己小叔叔,說道:“不去玩,要和爹爹在一起,保護爹爹~~”
原本熱鬧的偏廳因爲小朋友的話而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看向小朋友。
溫策有些迷糊,“保護三哥?爲什麼?三哥好得很呢。”
長長板起臉看他,抿着脣道:“爺爺會和爹爹吵架,對身體不好。”
鎮國公頓時感動了,果然孫子擔心他年紀大,和不孝子吵架對身體不好。
阿雪接着道:“爺爺年紀大了,脾氣不好,會打人,不好。”
“……”
貴貴有些不安地窩在如翠姑娘懷裡,這種突然凝滯的氣氛讓她不安,不過卻沒有說什麼,只是怯怯地看了眼板着臉的鎮國公,又瞅瞅臉上表情淡得看不到的父親,和在家裡的感覺不一樣,讓她也有些不喜歡回爺爺家。
怪不得三胞胎自從懂事後,回鎮國公府從來都是黏着他們父母,先前還以爲小孩子黏人,現在看來,可不是有原因的嘛。鎮國公府裡的人皆恍然大悟,特別是這些年看看着鎮國公與溫良這對父子不對付,更是明白了小孩子們的想法。
聽到孩子們的話,溫良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看了溫彥平一眼,小姑娘十分無辜地在玩着手中的玉佩呢,沒空搭理他。心知小朋友們這反應絕對是小姑娘教的,心裡窩心無比,摸摸小傢伙們的腦袋,讓他們安心去玩。
鎮國公已經僵硬了,看着不孝子瞪眼,覺得有些傷心,他已經懶得理會不孝子很多年了,只要孫子啊!而且若不是真的在乎,他會罵人會打人麼?小孫子們絕對被不孝子教壞了!
估計是看到鎮國公表情不對,鎮國公夫人十分識趣地讓大兒媳婦帶着其他幾個媳婦離開了,現場只剩下鎮國公夫妻、大兒子溫允、四兒子溫安及溫良夫妻還有溫彥平。
如翠看了眼鎮國公夫人,朝她笑了笑,好像三胞胎出生以後,鎮國公夫人突然想明白了什麼懶得理會她,見面也不吵了,直接將她無視,雖然有些遺憾,不過能不吵架更好。
“不孝子!不孝子!你瞧瞧將彥晟彥晞他們教成什麼樣子了?”鎮國公指着兒子罵道。
溫良十分淡定地喝了口茶,說道:“我覺得挺好的。”
“……”
父子倆不意外地又吵了起來,不,應該說鎮國公氣得咆哮如雷,而溫良始終淡定喝茶,偶爾一句輕描淡寫,比咆哮更能激起老爺子的憤怒。衆人都習慣了,反正老爺子是越罵身體越硬朗,也沒有人管他們怎麼吵,且也不是他們能管的。
然而,吵着吵着,卻吵到了孫子輩的事情上,例如——
“你這個義女,及笄禮沒辦,歲數也要過了,是不是該嫁人了?要是外人知道她的身份,指不定還怎麼看咱們鎮國公府,連個義女也沒教好,連終身大事也沒爲她操弄,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總不能讓她這樣不男不女地一輩子……”
溫彥平聽得毛骨悚然,忍不住大叫一聲:“爺爺!”
鎮國公的聲音噎在喉嚨裡,怒視她一眼,說道:“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沒教養。”
溫彥平有些委屈,看向溫良和如翠,溫良沒有反應,而如翠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別說話。
鎮國公夫人默默地給丈夫遞了杯茶過去,又坐在旁邊淡淡地看着。
“你先前要收義女,我也不管你,現在這義女的歲數到了,也該爲她操辦一下了,總不能讓她一輩子這樣女扮男裝,成何體統?”鎮國公數落着兒子,見他頭一回沒有開腔氣自己,心中微喜,嗓門又大起來,“女孩子家長大了,不嫁人難道要當姑子麼?傳出去旁人還以爲咱們家沒教好姑娘……”
溫彥平被數落得又氣又委屈,眼眶都有些紅,卻只能憋着氣,不敢再出聲反駁。這裡不是家裡,若是她再隨便出聲打斷長輩的話,真的要落實了父母沒有教好她的罪名了。
見小姑娘委屈得眼眶都紅了,卻爲了他們徑自忍耐着,溫良也心疼得緊,直到見火候差不多了,方出聲打斷了父親的話:“爹,這事我自有主張,你不必說了。”
鎮國公又噎了下,想開口再罵,很快又被兒子三言兩語地轉移了話題。
直到他們離開偏廳,一家人到修華院中歇息,如翠才摟住一直悶悶不樂的小姑娘,柔聲問道:“還委屈啊?”
溫彥平瞅了瞅她,又瞅向溫良,悶聲道:“爲什麼女孩子一定要嫁人?”
如翠姑娘很善解人意地點頭道:“就是啊,爲什麼一定要嫁人呢?想當初我原本是想一輩子跟在肅王妃身邊的,有她護着吃香的喝辣的,多爽。”
溫良差點被她噎個半死,有些惱道:“難道你現在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見他惱了,如翠姑娘也不怕,笑嘻嘻道:“當然啦,溫大人是很好的,嫁給你後,有個人陪着,開心也好不開心也好,都有個人傾訴。一個人雖然自在,但兩個人在一起也很好,嫁給你我從來沒有後悔。”
一頓馬屁拍得溫大人心中舒爽無比,溫良含笑看向小姑娘,繼續剛纔的話題,給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娘一個十分大衆化的答案:“女孩子家比不得男人,嫁人好有個依靠。”
“我很厲害,沒有依靠也能自己過。”溫彥平將一隻茶杯捏碎,以示自己很彪悍。
“可是,這是社會的風俗及規定,你雖然厲害,但你只是一個人,無法脫離這個社會。而且若是你一直堅持如此,當你女子的身份暴露,你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要遭人笑話的。”溫良捨棄了那些華麗的語言及大道理,用一種淺顯到粗糙的話來告訴她這個道理,“就像今天,你爺爺的話雖然不中聽,但也有一些是事實,咱們反駁不得。”這也是爲何當時他放任老頭子數落的原因,總要有個人將頑固的小姑娘罵醒,不然她真的撂挑子跑去浪跡天涯了,到時就追不回來了。
溫彥平被打擊到了,一時間怔怔地坐在那裡,沒有說話。
三胞胎懵懂地看着他們,不知道爲毛女孩子要嫁人這種事情,讓自己大哥那麼受打擊的樣子。
阿雪搖了搖她的手,說道:“大哥,咱們妹妹不嫁人,以後我們養貴貴。”
長長點頭道:“我會努力讀書,像爹一樣,不會讓別人欺負咱們家人的。”
貴貴舉起小手道:“我、我會努力學習,以後嫁個好人,不讓你們擔心的。”
“……”
不在狀況中的三胞胎瞬間讓所有人破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吃完了團圓飯後,溫彥平沒有留在鎮國公府和大夥一起賞月,而是尋了個藉口離開了。知道她能保護自己,溫良也沒管她要去哪裡,倒是鎮國公眉頭擰起,心裡對這個沒有絲毫姑娘家自覺的義孫女有些不滿。
月上中天,溫彥平獨自一人走在熱鬧的街道上,明明街上到處都是提着花燈說說笑笑而過的人,卻讓她覺得有些孤單。直到走到一條巷子口,看着清冷的巷子,才恍然回過神來,有些煩惱地揪揪自己的頭髮,思索着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一直以來,她就像個孩子一樣,在養父母的庇護下,快活肆意地活着,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做對不對。隨着年齡的增長,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原來是個女人,身體有女人該有的東西,再怎麼否認也沒辦改變這個事實。然後,問題來了,女人長大了就該考慮終身大事了。
可是,她拒絕自己身爲女子的身份,以男人的姿勢生活,能忘記很多不好的事情,甚至能做很多女人不能做的事情,使得她在很多時候會不知不覺忘記自己原來還是個女人的事實。至於終身大事,她早就想好,等弟弟妹妹大一點兒,她就離開京城,到處去流浪,看遍這個世界,等老了的時候,回到小時候生活的家,與親身父母一起,死在那個山頭。
一輩子的事情她都計劃好了,爲什麼還要嫁人呢?
不如,趁着所有人都知道溫府的義子的身份時,就這樣離開吧!到時就不會給父母抹羞了。
如此一想,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手腳都有些發顫,叫囂着,趁着這個熱鬧的中秋佳節,沒有人注意的時候,趕緊離開吧……可是,這樣做的話,就是豬狗不如了!養父母對她這麼好,竟然想不告而別,連畜生都不如!
或者,她直接娶個姑娘回家?反正都是要解決終身大事嘛,嫁還是娶不是一樣麼?不過溫大人可能不會高興多一個媳婦吧?
苦惱得恨不得撞牆的小姑娘只能抱頭蹲下,想挖個坑將自己埋了,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煩惱了。
“小師弟?”
熱鬧的喧聲中,似乎有一道柔和的聲音響起,好耳熟。
溫彥平擡起頭,偏首便看到出現在巷子口的青年,他背對着燈火輝煌的街道,面容看不清楚,那些柔和的燈光卻讓他的身影顯得十分溫暖。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卻一眼明白了這個人的身份,又讓小姑娘的煩惱增了一項。
啊啊啊,若是不告而別,不僅豬狗不如,連狐狸精也會氣得直接將她弄死吧?別以爲她不知道狐狸精私底下總想弄死那些看不順眼的人,實在是個危險又兇殘的男人。
項清春看着那個蹲在昏暗的巷子的人,挑起眉毛,慢吞吞地踱了進來,有些疑惑她此時爲何一臉苦惱的神色。
“你怎麼了?”
溫彥平沒回答他,只是納悶道:“你眼睛怎麼這麼尖,竟然能發現我在這裡?”
項清春淡笑不語,沒有告訴她,並不是他眼尖,而是照光眼睛利,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她的背影,還以爲是自己看錯了,趕緊來稟報他。對於照光總是喜歡腦補些不知道什麼的東西,項清春懶得管他,只要他有用就行,像現在,能第一時間發現某個煩惱的小姑娘,不就很有用麼?
見她像只被拋棄的小狗一樣蹲在那裡,愁眉苦臉,一副不知道怎麼辦的模樣,青年心中好笑,撩起衣袍蹲在她面前,問道:“你怎麼了?”
溫彥平瞅着他,突然說道:“狐狸精,若我突然不告而別……”
“我直接弄死你,省得你做出些禽獸不如的事情!”
“……”
溫彥平閉上嘴,往牆根挪了挪,心裡一陣憤憤然,心說看吧看吧,狐狸精果然是個心腸壞到極點的男人。
項清春冷冷地看着她,說道:“溫彥平,如果你有心,就不要辜負老師和師母的心意,他們都希望你一生平安康泰。”
溫彥平低下腦袋,沒有說話。
“好了,現在能告訴我,出了什麼事情麼?”項清春的聲音恢復柔和,不知不覺中誘惑着苦惱的小姑娘說出自己的心事。
也因爲他突然這般善解人意,苦惱了一天的小姑娘也想找個人傾訴拿主意,囁嚅道:“狐狸精,如果我說,我想娶個媳婦……”娶個媳婦回家,也算是解決了終身大事了吧?而且以後她會對那姑娘很好很好的,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這樣沒有人會說閒話了吧?
“別想了,那是不可能的!”已經火大的青年冷冷地打斷她的話,暗暗握緊拳頭,讓自己別被她氣得做出衝動事情。
“爲什麼?”
“你說呢?”
“……”
難道狐狸精知道她的身份了?溫彥平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爾後很快否決了這個猜測,若是他知道的話,也不會對自己的態度沒啥改變,依然如昔。
溫彥平努力調整心情,很想將話題拐到自己喜歡的方向,然後誘使他幫忙想個法子。可是這可恨的狐狸精,無論她說什麼,都是一副冷豔高貴的表情打斷了她的妄想。最後,溫彥平被逼得沒轍了,決定告訴他一個真相,說道:“狐狸精,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你那麼聰明,我想讓你幫我拿個主意。當然,無論事情如何,咱們還是兄弟的,是吧?”
“……看情況。”項清春語帶保留,心知她將要說什麼,不過心臟仍是有些不爭氣地跳着,甚至看了眼周圍的環境,難道真的要在這種又黑又暗又沒氣氛的巷子裡傾聽“真相”?想到若是換個環境給了她時間緩衝,可能又要龜縮起來了,項清春當下決定,還是在這種地方說吧。
溫彥平湊近他,深吸了口氣,帶着一種破釜沉舟的勇氣道:“狐狸精,今天爺爺罵我爹,說我該嫁人了……不用看我,就是你想像的那樣,他說我該嫁人了——鬼扯,嫁什麼人啊,我娶不行麼?我哪點不像男人了?”
“你哪點都不像男人!”
聽到他冷靜的聲音,竟然沒有被嚇到,溫彥平瞪眼,驚訝道:“你……不驚訝麼?其實我不想騙你的,因爲在我心裡,我也覺得自己應該是個男人!”
“……”
項清春木然,雖然心裡猜測她從來沒將自己當女人,但聽到她承認,還是覺得有些頭疼,“我很驚訝,不過你是女人,這點無庸質疑。”而且還是他親自觀察過的。“或者我該叫你小師妹纔對。”
溫彥平大驚,“什麼小師妹?難道我是女的,咱們就做不成兄弟了?”
一瞬間,項清春突然想掐死她算了,省得總是來氣自己。
見他突然起身,溫彥平以爲他不能接受,忙跟着站起,撲過去扯住他的袖子,叫道:“狐狸精,你不會這麼小氣的對不對?咱們都做了這麼多年的兄弟了,你不能一下子都不認了啊?”
項清春仍是沒說話,拂袖將她推開,徑自走了。
若是他罵罵自己還好,可是這麼走了,讓她的心懸懸的,又有些難受,想着多年的兄弟就沒了,又有些難過,最後咬咬牙,追了上去。
眼角餘光瞄見地上的燈光中的倒影,知道她追上來了,項清春心裡鬆了口氣。追來就好,果然這人必須要逼一逼,若是放縱她自己決定,不知道猴年馬月纔會想通,恐怕給她點時間,說不定又會做出讓他想弄死她的決定。
項清春瞭解溫彥平,因爲將她放在心裡最深的位置當成珍寶一樣珍藏着,所以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知道她每一次的反應,如同這回,步步緊逼,終於讓她上勾了。
脣角勾了勾,項清春走過熱鬧的街道,往內河邊行去。
溫彥平有些忐忑地跟在他身後,不知道說什麼。
147
一下子從昏暗的巷子回到燈火輝煌的大街,溫彥平有些不習慣,不過卻沒有了先前那種孤單的心情。
看着走在前方的男人,溫彥平一時間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只得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將心比心地想,如果她有個好兄弟,到頭來發現那個好兄弟原來卻是個女人時,她會不會生氣呢?好像不會吧,都做兄弟這麼久了,大家彼此瞭解,是男是女有什麼關係呢?
——姑娘,若你那個好兄弟對你抱有不純潔的心思,這種欺騙纔是最要命的啊。
走過一段熱鬧的街道,便見到內河前方一株柳樹下,照光手中拿着兩盞蓮花燈站在那裡等着,見到他們來了,忙笑道:“少爺,溫少爺,可要去河邊放蓮花燈。”
項清春淡淡地應了聲,拿過盞蓮花燈。
溫彥平彎眼一笑,接過另外一盞,說道:“謝謝啦。”
“不客氣,你們先忙,屬下去給你們買些吃的東西。”照光說着,敏銳地感覺到他家少爺此時情緒不對,於是無視了溫彥平那種小狗一樣祈求留下當緩衝劑的眼神,頗識趣地離開了。
眼巴巴地看着照光離開,溫彥平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好了。
此時月上中天,整個世界灑下一片如水的銀輝。河兩岸邊,可見點點燈火一路蜿蜒,河中還有很多熒光似的各種花燈,將世界裝點得十分美麗。河中還有一些掛着燈籠的漂亮畫舫,畫舫上傳來隱隱約約的絲竹之聲,很快便被岸邊喧譁的聲音淹沒。
這樣的美景,這樣的佳節,這樣的歡樂,讓人也感染到那份喜悅高興,忍不住跟着一起開心起來。
溫彥平抱着懷裡的蓮花燈,看到岸邊有竹筏出租,馬上扯着項清春的手,叫道:“狐狸精,咱們去劃竹筏。”
項清春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似乎完全忘記了先前的糾結沮喪,全身心沉浸在這種熱鬧中。項清春沒說什麼,等照光回來後,便讓他去租了條竹筏,三人一起上了竹筏,照光撐起長杆慢慢地劃竹筏,溫彥平和項清春兩人站在竹筏另一邊觀賞着兩岸的花燈。
賞了會兒美景後,溫彥平蹲下-身,將花燈放入河中,默默地許了願,看着它在水中晃晃悠悠地飄遠,然後與河面上那千萬盞花燈匯合,再也分不清哪盞是哪盞。
莫名地惆悵了會兒,轉首卻見旁邊的青年手中的花燈還沒放,且一直用一種沉默的眼神凝視着她,讓她有些下意識地想避開那種太過沉默的眼神。
“你不放花燈麼?”
項清春淡淡地應了一聲,將花燈放到河裡。月光很明亮,如紗一樣,爲黑暗的世界鍍上了一層朦朧的美感。特別是月華下的青年,原本就俊美難言的容顏宛若披了一層聖潔的紗衣,卻又顯得清淡的眉宇間有幾分鬱色冷漠。
溫彥平心裡突然有些不好受,小聲道:“你、你還介意啊?”
可能是此時氣氛太好,環境太美,項清春難得沒有說什麼讓她難受的話,只道:“你說呢?”
溫彥平低頭看着竹筏邊的河水,道:“狐狸精,你是我很重要的兄弟!”
“可是我不想當你的兄弟!”
“爲什麼?”她震驚了,擡起頭看他,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讓他心中一動,忍不住傾身在那雙眼眸烙下很輕很柔的一吻,彷彿如羽刷過一般,柔柔淡淡的。
這個瞬間而逝的碰觸比以往的那些親吻更讓她觸動,心絃彷彿被什麼颳了下,輕輕地顫了顫。
“溫彥平,做我的妻子吧。”
“……”
突然,照光驚叫一聲,就見到和他家少爺蹲在竹筏前頭放蓮花燈的溫少爺的身體猛地站起,腳蹬了下竹筏,身體高高躍起,在月光下宛若一隻輕盈的鶴,踏着河面上來來往往的竹筏,直接跑了。
跑什麼啊?溫少爺受了什麼刺激了麼?
照光一臉木然地看着像耍雜技一樣在河面上跳躍的少年,然後再看向他家少爺,就見那在月光下的俊美青年臉色陰霾,眼神猙獰,駭得他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忙將竹筏往岸邊劃去。
另一邊,溫彥平跳到岸上,跑了很久,才扶着牆停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她一定是幻聽了!對,最近耳朵不太好使,風聲也太大了,所以聽錯了。
嗯,改天去給狐狸精倒個歉吧,她只是一時聽錯了,所以纔會突然跑掉的,並不是故意的。
雖然給自己打了氣,但是溫彥平仍是有些愁眉苦臉,不用想也知道自己這樣冒然跑了,狐狸精一定臉色很難看,說不定滿臉猙獰一副要弄死她的模樣。
摸了摸心口,溫彥平決定在狐狸精未消氣之前,還是不要見他吧。
做了決定後,準備離開時,突然嗅到空氣中的血腥味,被嚇跑的理智終於迴歸的小姑娘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跑到哪條巷子旮旯裡來了,那淡似無的血腥味是從巷子深處飄來的。對於這種情況,仗着藝高膽大,小姑娘不只沒跑,反而貓着身體湊過去。
趴在一戶人家的牆頭,溫彥平看着下面被四個黑衣人襲擊兩個男人,黑衣人全身都裹得只露出眼睛,看不清楚長相,倒是那兩個被追殺的男人其中一個是侍衛打扮的男人,正勉強地護着身後的一名穿着錦衣的男子。
透過巷子上方流泄的月光,溫彥平這纔看清楚了被侍衛護在身後的男人竟然是大皇子。
哎喲,大皇子您腫麼又遇刺啦!
雖然看大皇子的笑話很爽,不過讓她看着大皇子直接被刺殺也做不來,在大皇子又不慎被人在背後砍了一刀後,溫彥平終於出手了。
捏斷了屋上的瓦片分成四塊,刷刷刷過去,那四名黑衣人被瓦片擊中,渾身一麻,運作也受了影響,侍衛見其露出破綻,直接一刀果決了離得最的的一名黑衣人。
其中三名黑衣人看出有幫手,便不再戀棧,抽身想離開。此時三片瓦片再次襲來,其中兩人又中招,第三人仗着速度快,躲了過去。不過,很快便被旁邊圍牆上突然跳出來的人直接一腳踹到胸口上,將之踹飛在地上,胸口咔嚓一聲,胸骨斷了。
“溫彥平!”
大皇子驚喜地叫了一聲。
溫彥平彎眸一笑,月光下平凡的臉蒙上了一層月紗,那飛揚肆意的眉眸,看起來竟然宛若美玉,無比的動人。
大皇子心口一跳,突然一股鈍鈍的疼痛在心坎蔓開。他想,一定是自己受傷很重的原因。
就在大皇子有些失神時,溫彥平三兩下就將那三名黑衣人踢了個生活不能自理,卸了他們的下巴和四肢關節,阻止了他們逃跑兼自殺。
因爲有溫彥平的出現,大皇子的危機解除,那侍衛也鬆了口氣。溫太師義子的武藝高強京城人都是有耳聞的,雖然沒見過,但剛纔見她露的那一手,也算是驚豔極了。有她在,就算黑衣人還有同黨,也不用擔心大皇子的安全。
“大殿下,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弄得這般狼狽?”
大皇子被侍衛揣扶着,神色陰霾地看了眼地上的黑衣人,恨道:“我今日與大皇子妃一起出來賞燈,哪想突然被人羣擠散了,連侍衛也被一起分開了,就被這些刺客逼到了這裡。溫彥平,多虧你了,你又救了我一次。”
原來是陪老婆出來看花燈啊。溫彥平素來覺得對妻子好的男人都是好男人,是以對大皇子的惡感少了很多。
溫彥平笑眯眯的,“那大皇子可要記得我的救命之恩啊。放心,我不會提什麼過份的要求讓你報恩的。”
大皇子嘴角一抽,虧得這小子能這樣笑嘻嘻地說些厚臉皮的話,不是應該說這些都是他應該做的麼?不過她這話他卻是相信的,以溫子修的聰明,溫彥平也做不出那種挾恩的事情來,他倒是有些好奇她一直這般提醒着自己她的救命之恩想幹什麼。
“大皇子,接下來你們看着辦吧,我要回家了。”幹完了活,溫彥平就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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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她這話一出,大皇子和那侍衛頓時用一種控訴的表情看着她。侍衛硬着頭皮道:“溫少爺,這些刺客早有預謀,可能還有同黨,請您能不能護送我家主子一程?”
“可是現在太晚了,不回家的話我爹會罵人的……”溫彥平一臉爲難。
侍衛和大皇子幾欲吐血,送佛送到西天這話你不懂麼?難道堂堂皇子的安全比不過你爹一句話?好想掰開這小子的腦袋看看裡頭裝的是什麼東西……
“好了,若是溫先生怪罪的話,本皇子會向他說明的。”大皇子咬牙說着,感覺全身都在痛,被這小子攪和後,更疼了,心情也有些不好。
溫彥平撇了撇嘴,聽着那侍衛的安排,侍衛在這裡看着這些刺客,等大皇子府的侍衛過來,由他帶大皇子離開。溫彥平看了眼受傷頗重的大皇子,於是點頭,上前一步,將大皇子扛起。
“……”
“混帳,放我下來!”大皇子這回真的吐血了。
溫彥平忍住將大皇子丟掉的想法,咬着牙說:“大皇子,你傷勢過重,自己是不可能走得了的,還是我扛着你走吧。”
“你!”
“溫少爺,我家主子傷勢過重,不能如此扛着。”侍衛站出來說話,心道這是虐待傷患吧?難道自家主子和溫少爺有仇?怨不得主子平常總是一副討厭溫少爺的模樣,只要是溫少爺的消息,從來沒有放過,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
溫彥平點頭表示明白,嘀咕了一聲麻煩,然後將大皇子換了個姿勢,直接抱着走。
“……”
這下應該沒意見了吧?
侍衛看着溫彥平一副“你再有意見老子就不幹了”的表情,默默地吞回了所有的反對。而大皇子氣得腦子陣陣暈眩,加上失血過多,實在是沒法再出聲了,只是心裡陣陣悲涼,心道這下子丟臉要丟盡了。
幸好,剛走到巷口,便見到幾名侍衛匆匆而來,侍衛身後,還有一名被丫環揣扶着的少婦,溫彥平雖然沒見過她,卻覺得她十分面善,與好友嚴恪有幾分相似,便明白了這是嚴恪的姐姐,當今的大皇子妃了。
那些侍衛及大皇子妃看到被溫彥平抱着走來的大皇子,氣氛有瞬間的沉默,似乎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畢竟一個大男人,被個纖細矮個的少年不費吹灰之力就抱着走的畫面還是太違和了,讓人難以直視啊。
大皇子妃目光有些複雜,看了看溫彥平,又瞧瞧被溫彥平抱在懷裡的丈夫,心中又有種古怪的感覺。
溫彥平看到他們,正欲將大皇子交給他們時,誰知錯眼又看到了先前被他拋在竹筏上的項清春和照光,他正巧帶着照光經過,對上那雙沉沉的丹鳳眼,溫彥平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小師弟,還有大皇子,怎麼了?”項清春走過來,神色沉斂,目光一掃,便心中有數,對大皇子妃道:“大皇子受傷過重,還是先將他送回去讓太醫看看。”說着,眼睛又望向溫彥平。
溫彥平被那雙丹鳳眼看得心裡有些發憷,下意識地將大皇子往旁邊一個侍衛懷裡一塞,說道:“既然你們來了,那大皇子就交給你們吧。”
大皇子的身體要緊,衆人也不多言,侍衛抱着大皇子欲離開時,大皇子突然開口道:“你們幾個去將那幾個刺客押回去嚴審,此事先不要泄露出去。”聲音有些虛弱,連臉色也蒼白到透明,但仍是撐着口氣。
“是。”
交待完後,大皇子終於如願地暈了過去。
侍衛尋來了轎子,大皇子和大皇子妃一起上轎離開,因爲要避開人羣,所以只能挑一些小路繞道。
直到回到了大皇子府,都沒有發生什麼事情,目送大皇子的轎平安入府後,溫彥平和項清春才離開。
兩人沉默地走了段路,照光不知道兩人發生什麼事情,噤若寒蟬。
半晌,溫彥平突然含糊地說了一聲“我走了”,然後不給項清春反應,身形一掠,便離了原地幾步遠,轉瞬間便消失在街頭。
項清春望着她消失的方向,過了半晌,方離開。
148
回到溫府時,夜已深了。
大概是守門的大叔被叮囑過了,所以溫彥平在敲門兩聲後,門很快就開了,開門的大叔笑呵呵地問道:“大少爺,您回來啦,這中秋賞燈會好玩麼?”
完全沒有怎麼玩到反而被嚇到的小姑娘無言以對,只得含糊道:“還可以。劉大叔,我先去歇息了,你也早點歇息。”
“哎,聽大少爺的。”
告別了門房大叔後,溫彥平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經過正廳的時候,遠遠的就發現正廳的燈亮着,腳步微頓了下,溫彥平抹了把臉,暫且拋開那些不必要的情緒,臉上露出慣常的表情。
果然經過正廳,便見到坐在正廳里正在說話的夫妻倆,溫彥平蹦了進去,笑和很歡樂,“爹,娘,你們怎麼還不睡?”
“自然是等你了。”如翠招手讓她過來,打量她一下,問道:“今晚去哪裡玩了?好不好玩?沒發生什麼事吧?”
溫彥平下意識地一驚,以爲他們知道狐狸精說要讓她當他老婆的事情了,爾後很快發現是自己想多了,不給他們細問的機會,趕忙道:“娘,你簡直神了,竟然猜得這麼準,今晚大皇子遇刺了,我還救了他呢。”
如翠姑娘也吃了一驚,拍着胸口道:“真的有?我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
“……”
看着這母女倆的反應,溫良嘴角抽搐了下,難道他家丫頭其實也是個烏鴉嘴不成?見她們就要開始犯二了,溫良趕忙道:“彥平,怎麼回事?大皇子怎麼會遇刺了?”
溫彥平撓了撓臉頰,便將今晚她發現血腥味到發現大皇子到救了大皇子的事情敘述了一遍,接着道:“大皇子的傷勢好像有些嚴重,吩咐完後就昏迷了,後來我和項師兄一起送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回大皇子府,路上倒沒有再遇到刺客,可能是任務失敗了,那些刺客就沒有再出現吧。”
小姑娘說得很無辜,但溫良就是覺得大皇子吐血昏迷,怕不只是傷勢重,還有自家這兇殘的小姑娘折騰的吧,又是扛又是抱,作爲個有自尊的男人都受不了,何況是堂堂皇子之尊,大皇子的自尊又是最強的。
溫良琢磨了會兒,突然道:“也不知道是何人要刺殺大皇子,若是與幾年前在西山營時一樣……彥平,以後小心點兒,少出門罷。”
“爲什麼?”溫彥平瞪大眼睛,不出門難道又要被困在家裡繡小花?
溫良的話很快便應驗了她的猜測,“我聽嬤嬤說了,你的女紅一直沒有進步過,我也不需要你像貴貴一樣繡一朵牡丹花,只要能繡出一朵能看的小野花我就很高興了,到時你爹我希望能戴上女兒親手做的荷包呢。”
“……妹妹做的荷包很漂亮,爹還是讓妹妹做吧。”溫彥平有些羞恥地低下頭,被個六歲的小女孩兒比下去的感覺實在不好,可是女紅什麼的,真的是她的弱項啊。
“貴貴是貴貴,你是你。好了,先回去歇息,明天開始好好努力。”
溫彥平只得懨懨地給他們行禮,耷拉着腦袋走了。
待她離開後,如翠突然問道:“溫大人,怎麼了?”若是沒什麼事情,溫良也不會這麼折騰小姑娘,讓她在家裡繡小花,估計給她一輩子,都繡不出朵像樣的來。如翠一聽,就知道溫良不過是找個藉口將她拘着罷了。
溫良拍拍她的手,道:“沒事,只是我的猜測罷了。今晚彥平攪和進去,我怕那些刺客的同黨覺得彥平是個阻礙,若是要對她下手,咱們也要事先預防。”
如翠倒吸了口氣,眉頭擰了起來,“彥平不會這麼倒黴吧?”
溫良喝了口茶,道:“沒事兒,若真的這麼倒黴,咱們就給她換個身份。”
“你是說……”
溫良俯首在她脣上親了一下,攜着她的手起身回房,道:“咱們彥平可不只是溫府的大少爺,是吧?等她出嫁的時候,總要給她換個身份,讓人挑不出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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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腳步漸漸逼近,草木榮枯之景頗爲惹眼,放眼望去,整個院子裡漫天黃葉,掃灑的丫環婆子整天忙個不停,但院中的落葉彷彿不見少。
溫彥平捏着細細的繡花針,看着院中的落葉,自己的心情宛若這落葉一般,又愁又悵。
已經一個月了,還是沒有成功繡出一份能讓嬤嬤們評爲“能見人”的繡品,明明她自己覺得十分不錯,和自己記憶裡在山裡見到的山花沒什麼兩樣,偏偏嬤嬤說,簡直是不堪入目。溫彥平覺得不是自己的問題,絕對是嬤嬤的眼光太高了,連妹妹繡得那麼好的牡丹花,嬤嬤都只是矜持地說了個尚可。
想罷,溫彥平從衣兜裡摸出一方帕子,上面在角落裡繡了枝青竹,這是貴貴被四皇子花言巧語的哄騙中,本打算繡給四皇子的,被她半途劫了。至於四皇子事後如何生氣,她沒放在心上,反正也見不着,實在不必爲此在意。
摸着繡帕上栩栩如生的青竹,溫彥平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也繡不出這玩意兒,而且也不太樂意做這種東西,只因養父母希望罷了。所以還是在妹妹嫁人之前,多收集一點兒當作自己的用吧。
正想着,從窗口看到妹妹貴貴帶着幾個丫環從月亮門走進來。溫彥平忙將繡架針線這類東西往旁一塞,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在旁邊兩個嬤嬤嚴厲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大哥~~”
軟軟嫩嫩的聲音響起,小蘿莉走了進來。發現是溫府的三小姐過來,嬤嬤們雖然不滿意某人偷懶,但也不會說什麼,行了一禮後,便下去了。
溫彥平一把將小朋友抄起抱在懷裡,蹭蹭她的小鼻子,問道:“貴貴今兒怎麼來了?”
“想大哥了。”貴貴抿脣一笑,眼睛轉了轉,又道:“大哥,你什麼時候出門?”
聽罷,溫彥平撓撓臉,無奈道:“可能這段時日都不出會門罷。爹給我佈置了功課,我一直沒完成,只好可憐地關在家裡了。”
小蘿莉十分同情,“難道很難麼?要不要貴貴幫你?唔,不行的話還有二哥和三哥呢。”
淪落到讓六歲的弟弟妹妹幫的程度,這也特沒出息了,大哥的位置岌岌可危啊。溫彥平自然一口氣拒絕了,見外頭落葉片片,秋**濃,說道:“別操這個心了,大哥帶你去花園裡玩。”說罷,抱着小朋友出了門,離開平安院,往花園行去。
路上,溫彥平和小蘿莉套話,“貴貴怎麼突然問我出不出門?是不是想要大哥帶你去玩?”
“不是啦,只是想去書舍看看,四哥哥說他的生辰快到了,所以想去給四哥哥買禮物。”小朋友十分認真誠實地回答。其實四皇子的意思是,只要她做個荷包送他就好,但是小朋友做的荷包被三個哥哥劫走了,並且阿雪成功地忽悠了妹妹,除了哥哥們,給其他男人送自己的繡活是壞孩子的行爲,於是小朋友決定不送自己做的荷包,到外面買些東西送就好。
可憐的四皇子!又被未來的大舅子們坑了。
溫彥平自然也知曉其中道道,嘿嘿地笑了下,只道:“最近真沒空兒,不過貴貴可以託採買的僕人去瞧瞧幫你買回來就行了。你的月銀都攢在娘那兒,大哥就大方點兒,幫你出了。”
小貴貴蹙起眉,總覺得哪裡不對,不過大哥真是太好了,很快便鬆了眉宇,開心地笑道:“多謝大哥。”
來到花園,溫彥平牽着妹妹踩着落葉散步賞花。此時正掛在枝頭上吊來吊去的小猴子看到她們,吱吱地叫了幾聲就撲了過來,被溫彥平拎住後頸,然後才放到妹妹懷裡。
天色灰濛濛的,眼看就要入冬了,做什麼似乎也有些無趣,走到碧玉池前,溫彥平看到鋪着碧玉的池子上游過的肥魚,讓人拿了魚杆過來,要和妹妹一起釣魚。
對於溫彥平總是喜歡折騰這池子裡的魚的行爲下人們多是習慣了,木然着臉去了。
就在她們準備釣魚時,突聽得花園另一邊傳來了喧譁聲,擡頭望去,便見到一大一少的兩個男人從花園拱門走過來,看清楚兩人時,溫彥平整個人都不好了。
“項師兄、四哥哥。”貴貴很乖巧地起身問好。
溫彥平臉皮有些抽搐,硬綁綁地分別叫了聲,便移開了目光,只是眼角餘光一直瞄着其中穿着淡青色廣袖長袍的男子,漫天秋色下,脣角含笑,眼眸深沉,俊麗的面容妖美異常。似乎一個月未見,他沒有什麼異常,彷彿連那晚竹筏上的那句話真的只是她的幻聽。
心裡鬆了口氣。
太好了,應該當時只是他一時的衝動罷了。
因爲他先前那句讓她做他妻子的話,使得她頻頻做了幾晚的惡夢,該慶幸的是那幾天項清春忙得沒空過府來,不然溫彥平不保證自己會不會直接一拳打過去。也因爲有這一個月的緩衝期,終於在做過惡夢後,習慣了在夢裡好兄弟朝自己求親的事情,所以現在終於可以平靜對待了,不過還是有些尷尬。
“你們怎麼來了?來找我爹麼?”溫彥平將魚杆丟給下人,然後讓客人到亭子裡去歇腳,丫環送上茶點。
“是啊。”
幾人就坐後,溫彥平直接將妹妹抱到懷裡,阻止了四皇子接近小妹妹的行爲。
四皇子嘴角一抽,心裡估計已經在將某人胖揍一頓了,說道:“溫大哥,最近一直沒有出門吧?”
溫彥平狐疑地看着他們,難道自己被拘在家裡繡小花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好像也不是吧。
“中秋之夜,我大皇兄遇刺受傷,還要感謝溫大哥當時救了我大皇兄。”四皇子淡淡地說道。
“沒啥,遇到了嘛。”溫彥平不以爲意地擺擺手。
四皇子暗暗搖頭,這麼沒心機的大舅哥,以後若是他娶了貴貴,真是壓力山大,只希望彥晟彥晞遺傳了溫良的聰明才智。沉吟了會兒,四皇子壓低聲音道:“最近沿海地區又開始不太平,倭人頻頻上岸擾我沿海邊城的百姓。中秋那天,刺殺大皇兄的刺客便是那些倭人。”
“……”
溫彥平摸摸下巴,突然道,“大皇子因爲是長皇子,所以被倭人盯上了麼?四皇子,你可是中宮皇子,也同樣危險哎。”
四皇子冷笑一聲:“好過你幾次破壞他們的計劃,聽說倭人已盯上你了。”
溫彥平撇了撇嘴,覺得自己完全就是無妄之災,不過也明白了爲何最近溫大人將她拘在家裡不讓她出門,雖然說她並不怕什麼倭人刺客,不過若是能讓他們安心,出不出門也無所謂啦。
四皇子是趁着出宮的機會過府來看看小朋友的,也算是給溫彥平個提醒,坐了會兒便離開了。小朋友被他趁機給拐走了,一時間,花園裡只留下溫彥平與項清春兩人。
沒了旁人,溫彥平不得不正視對面的男人,被那雙沉默的丹鳳眼看得極不自在,半晌,方道:“聽說你現在是戶部侍郎了,恭喜啊,項侍郎。”估計大皇子知道這個消息時,會氣個半死吧。
“謝謝。”項清春怡然地端起茶盞喝了口茶,突然問道:“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什麼?”溫彥平有些發愣。
原本淡然的青年終於忍不住皺起眉頭,紅脣一翹,出口的話又開始刻薄起來,“我給你一個月時間考慮,你應該考慮得清楚了吧?難道你這一個月還以爲自己當時幻聽?小師弟,你不會真的這麼蠢吧?”
呯的一聲,溫彥平手中的茶杯掉了,一張臉漲得通紅,惱怒道:“我當你是兄弟!”
他哼了一聲:“一男一女怎麼做兄弟?”
“我……”她語塞了下,然後脫口而出,“我從來沒將自己當女人。”
“但你是個女人。”他的目光在她胸口上溜了一圈,很肯定地點頭道:“這是無庸質疑的。還有,都已經夠平了,就別再束胸了,你自己也感覺到不舒服吧?”外一影響了發育腫麼辦?
“……滾你丫的!”
直接一腳踹飛了石桌,溫彥平怒氣衝衝地跑了。
149
亭外遠處候着的下人們看着那石桌擦着俊美的青年的臉蛋而過,嚇得呼吸都要靜止了。
不過讓他們敬佩的是,面對如此兇殘的大少爺,還有如此兇殘的石桌飛過,青年仍是巋然不動,連眉毛也未動一下,如此淡定地坐着,看着怒氣衝衝離開的少年。
因爲知曉自家少爺不太樂意他與溫少爺在一起時有人在旁邊礙眼,照光素來會在兩人在一起時避得遠遠的,是以也沒有聽到他們在說什麼,但能想像得到以自家少爺那尿性,定然又管不住嘴巴惡毒地刺激了溫少爺,纔會讓他氣得直接踢桌跑了。
那是石桌哎,還能像踢根木頭一下輕飄飄地踢飛了,溫少爺你到底有多兇殘啊?!
照光簡直要跪了,心說大少爺啊,既然喜歡人家,偶爾也要放□段溫柔一下啊,不是人人都是受虐狂喜歡被人欺負諷刺的,偶爾也應該對心上人說幾句好話嘛。
見溫彥平跑遠了,照光這纔過來,小心地道:“少爺,剛纔真的很危險呢……”其實他想說的是,溫少爺武力爆表,以後還是少惹她比較好。
項清春手裡還端着只茶杯,眼瞼微垂,嘴角似翹非翹,淡淡地道:“她不會傷害我的!”
是的,溫彥平再毛躁再氣,也不會傷害他。項清春篤定這點,心中十分熨帖,在他幾次在溫彥平手中受傷後,溫彥平雖然面上不顯,但已經嚇着了,也將之放在心上,懂得了剋制,就算無法剋制,也不會在氣急之下,傷他半分。
項清春試驗了幾次,肯定了這個猜測後,心情十分愉悅。只是可憐的小姑娘不知道其中緣由,每回都氣沖沖地跑了,委實是可憐。
項清春看了眼那掀飛的石桌,將茶杯擱在光突突的石柱上,然後離開了。
僕人們:=__=!項公子纔是真大丈夫!
***
另一邊,溫良也聽聞了花園裡的事情,眉一挑,然後忍不住嘆笑起來。
“溫大人,很好笑麼?”如翠姑娘倒是有點兒憂心,“還沒嫁過去就掀桌了,以後若是項公子真的娶了她,不會掀了人家的屋頂吧?”
“沒事,大不了咱們多搭點嫁妝,拆了的房子就讓她從嫁妝銀子中拿出來修葺,相信彥平再也不敢隨便拆了。”溫良一副老謀深算。
小姑娘若是知道溫大人這種想法,絕對會掀桌。小姑娘雖然衣食無憂,但小時候的經歷可讓她愛財如命,從來不會奢侈地多花錢在無關緊要的地方,若真的要她自己掏銀子修房子,還不肉疼死她?果然溫大人不是她的親爹,就是不疼她。
如翠姑娘難得嘆氣,“我突然覺得彥平不嫁還是比較好的,女人爲什麼一定要嫁人呢?”
話剛落,如翠姑娘的臉就被人掐了,就見一張美顏逼到她面前,明明笑得十分燦爛,但眼神卻恁地兇殘,彷彿永遠不會老的美男皮笑肉不笑地問道:“丫頭,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如翠姑娘很勇敢地重複第二遍:“女人其實不嫁人也可以的——當然,若是像溫大人這樣的男人,倒貼都是願意的。”
溫良還是氣不順,咬牙切齒道:“當初可是我好說歹說,求着你嫁的。”
“……那我還不是最後嫁了麼?”眼神一飄,如翠姑娘有些心虛,也沒好說自己當時死活不嫁,是嫌嫁他實在是個麻煩。倒不是她拿喬,實在是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身份配不上他,再加上她背後有個不着調的肅王妃支持她不嫁且肅王妃會養她一輩子,嫁不嫁人對她而言都沒差。
溫良自然也知道她是乍樣想的,每每想起心裡就有些鬱悶,他實在是不懂肅王妃是怎麼養丫環的,竟然能養出這樣性格的丫環來。人家的丫環巴不得爬上貴人的牀飛上枝頭變鳳凰,她倒是好,希望巴着肅王妃過一輩子,若是他沒求娶她,相信她最後會十分歡樂地自梳頭髮作了肅王府的嬤嬤,人生照樣滋潤無比。可以說,這個幸運值爆表的丫頭無論有怎樣的人生,那是絕逼不會有什麼遺憾的,反而顯得那些人一輩子汲汲營營,還不如她灑脫的人生哲學。
摸了摸她被掐的臉,溫良在上面輕輕柔柔地吻了下,沒再糾結這事,只道:“年輕人嘛,打打鬧鬧是應該的,他們還年輕,不急。你瞧我當初還不是二十有四才娶媳婦,清春還年輕着呢。”
“……”如翠姑娘心說,讓項清春知道這未來的岳父這般想,絕對會想吃人的心思都有了。爲此,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貴貴和四皇子呢?”
然後,如翠姑娘有些驚嚇地看着名滿天下的美男子笑得十分扭曲,連陽光也突然陰暗了,“他娶得起麼?”
“……”
如翠姑娘:=__=!堂堂的中宮皇子娶不起,那誰還能娶得起?
雖然心中腹誹,但看到溫大人一臉兇殘的模樣,如翠姑娘默默地將話咽回去了,發覺原來溫大人還是個女控。不過她家貴貴那麼乖那麼軟那麼萌,控一下也沒啥啦,連她都捨不得貴貴呢。
******
溫彥平怒氣衝衝地回到屋子裡,看到桌上的繡筐,飛躍過去一腳踢飛。
這時,拎着裝着衣服的籃子的緋衣恰巧剛到這一幕,頓時一種深沉的無力感襲上心頭,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反應好。
倒是溫彥平見到她,嚇了一跳,趕忙過去將踢飛的繡筐撿了回來,又將裡頭的針線及布都仔細裝好,朝緋衣討好地笑了笑。
“發生什麼事了?”緋衣將衣籃裡晾曬好的衣服拿出來,一一整理放到箱籠裡,邊詢問道。
溫彥平坐在旁邊喝茶看她忙碌,鼓着臉氣乎乎的樣子。緋衣極有耐心,小姑娘不說,她也沒有追問,最後還是小姑娘自己撐不住了,吭哧了幾下,忍不住問道:“緋衣,是不是胸前太平不好?”
聞言,緋衣整理衣服的動作停了,不過爲了不惹起小姑娘的反彈,按捺住心裡的激動,用一種十分肯定的語氣說:“那是自然的,只要是姑娘家都不太好。”
“……哈哈,這樣哦,幸好我不做女人。”溫彥平僵硬地說。
“但你是女的。”
“……”
緋衣不理會她一副“你太殘忍”的表情,將衣服薰上香後放進箱籠裡,然後看向小姑娘道:“不過少爺你今日怎麼會問這事?”以前她不是恨不得自己沒有胸纔好麼?
溫彥平默默地看她,糾結着要不要將狐狸精拱出來,後來還是覺得這事情不告訴別人比較好,方道:“我、我聽別人說的。那個人說,原本已經夠平了,束了胸反而不好,而且會不舒服……”
“確實如此呢。”緋衣一臉肯定道:“你年紀還小,就這樣束着,對身體不好,還會影響發育,你最近應該也感覺到很不舒服吧……”
接下來,緋衣開始喋喋不休地說着束胸的壞處,甚至從醫學上引經據典,聽得溫彥平大爲吃驚,她都不知道緋衣幾時這般有見識了,連醫術都懂了。對於她的驚訝,緋衣很想對着她的臉呵呵兩聲,要不是爲了這個熊孩子,她用得着每回都跑去詢問陳大夫那些事情麼?
也不知道是緋衣喋喋不休的功夫太厲害了,還是她的怨念太深了,溫彥平暈頭轉向之際,忍不住發傻地問了一句,“那你說怎麼辦?”
“自然是從今日起不束胸。”緋衣斬釘截鐵,見小姑娘有些不服,又道:“放心吧,你原本就是姑娘家,就算你再怎麼否認,你也不能否定這點。而且,這是你父母賜給你的身體,聖人有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得損傷,孝之始也。你難道要做個不孝的孩子麼?”
這罪名太大了,溫彥平趕緊搖頭。無論親身父母或者是養父母,在她心裡都是最神聖的存在,誰敢對他們不敬,小姑娘都敢和對方拼命。
“這就對啦。我不反對少爺你想當個男人的心情,但私底下嘛,別將自己逼得太緊。”緋衣一臉很勉強地說,“等你身體底子好了,以後你要怎麼幹我都不會說了。”到時輪到未來的姑爺操心了。
溫彥平猶豫了會兒,猶豫地說:“那、那好吧。”
緋衣一下子笑起來,心中暗暗握拳:很好,下一步就開始忽悠小姑娘換回女裝吧!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溫彥平雖然仍是以男裝示人,但在自己的屋子裡,放了束縛,胸前明顯有些曲線了,教導她的嬤嬤們早就知曉了她的真實身份,見狀,自然欣慰無比。她們都知道自己的責任,私底下還和緋衣一起商量着按那些宮裡不外傳的豐胸隆臀細腰美腿的偏方,邊給小姑娘做營養餐邊糾正她的各種壞習慣,努力將她塑形。
溫彥平對於自己又開始吃那些怪裡怪異的食物有些抗拒,但在緋衣說這是給她調理身體的後,便放下了。只是,讓她憂心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常窩在屋子裡不外出,放了束縛後,胸部的小饅頭好像長成了小籠包了。
對於個一心想當男人的妹子來說,胸前的兩坨肉那真是累贅啊,特別是它有越來越大的趨勢時,溫彥平又想束胸了。
除了胸部外,溫彥平發現自己的腰好像也細了,原本因爲習武的原因,腰肢本就比平均姑娘更加柔韌纖細,這會兒,好像更細了,以前的衣服穿着腰部的地方都顯得有些空蕩蕩的了。
至於屁股變翹了,手腳變纖細筆直了這些,小姑娘神經大條地沒注意到,但是注意到的嬤嬤們卻十分滿意,心中握拳,她們一定會不辜負溫大人及溫夫人的期望,將小姑娘j□j成個標準的貴女的。
就在折騰與被折騰中,秋天走了,冬天來了,京城下了好幾場雪,隨着天氣越發的冰冷時,臘月到了,年也很快也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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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過年這種事情,溫彥平是又愛又恨。
愛的是,過年了,可以不必整天面對着那三個兇兇的教養嬤嬤,就當放假一樣,輕鬆很多。恨的是,他們要回鎮國公府過年,然後面對一堆討厭的人,還要面對名義上的爺爺——老鎮國公的橫挑鼻子豎挑眼,針對她的事情和父親吵架。
當然,不排除鎮國公是雞蛋裡挑骨頭,特地找兒子吵架增進感情的,同時也將兩個可愛的孫子對自己不親近的罪怪到兒子身上。溫彥平不過是鎮國公拿來宣泄的藉口,當然,小姑娘現在這男不男女不女的身份,沒有絲毫女性自覺,更不用說每次說到親事就一臉不樂意的表情,也合該老人家罵一罵的。
溫彥平被罵得心裡難受,可是爺爺罵得也挺對的,連溫大人也無法理直氣壯地反駁,一時間也茫然得緊。
幸好,鎮國公罵的時候,都是挑只有大兒子幾人在時才罵,其他時候倒是沒啥表示,溫彥平的身份也只是溫府的幾個人知道,溫允等人也拎得清,自不會多嘴將溫彥平的身份透露出去。是以鎮國公府下面那些小一輩的孩子,對溫彥平那可是實打實的敬佩與喜歡的,小孩子們誰不樂意自己有個武藝高強能保護自己帶自己到處玩的大哥呢?
溫彥平覺得這個年真是過得滋味難言。
除夕晚,大夥都在一起守歲,小朋友們由着丫環婆子照顧着在外頭看煙火,大人們在屋子裡喝茶聊天,聊着聊着,鎮國公與唯一的嫡子又習慣性地吵起來了。
溫彥平帶着弟弟妹妹回到正廳時,迎面就被遷怒了,她心裡門兒清,自然知道鎮國公不過是借自己的身份來刁難溫良罷了,只是她卻很不忿如此,覺得自己的存在就是給養父母帶來麻煩的,心裡難受得緊。
溫彥平正欲張口反駁時,卻被如翠姑娘給攔下了。
鎮國公府的人都知道,溫良對這父親只有表面的尊敬,私底下父子倆可吵得兇,誰也不讓誰,但是卻奇特地沒有人敢說溫良一句不孝忤逆。因爲大夥都知道,鎮國公當年確實做了對不起兒子的事情來,心知內情的人皆頗爲體諒,且鎮國公都不吭聲,誰敢多嘴?但溫彥平就不同了,她只不過是個養女,以後也要嫁出去的,鎮國公府裡誰會高看她一眼?若是她此時敢頂嘴,那就真的坐實了沒教養不孝的名聲了。
生生憋着,憋得小姑娘肺都炸了,憋到最後,突然覺得挺沒勁的。
守歲完後,小朋友們分別被三人抱回了院子歇息,這一路走來,因爲天氣涼,也迷迷糊糊地醒來了。
回到溫暖的房裡,下人們端來了熱呼呼的湯麪,一家六口坐着一起吃宵夜。
溫彥平看着抓着筷子有些笨拙地夾着麪條的小朋友們,嘆了口氣說道:“你們什麼時候能長大啊?”弟弟妹妹長大了,到時她的責任已了,也可以灑脫地離去,不必憋屈地拘在京城裡被人盯着自己什麼時候嫁。
嫁你妹啊!她只想娶,不想嫁啊!
小朋友們擡頭看她,都有些懵懵懂懂的。
沉穩的長長皺着眉,十分能捉住重點地問道:“大哥,你有什麼煩惱的事情需要我們長大後幫你麼?”
阿雪馬上握緊拳頭:“大哥放心,我已經長大了,你有什麼事就說吧。”
貴貴秀氣地抿脣笑道:“大哥,貴貴幫你。”
溫彥平對三胞胎笑了笑,同時對他們的反應十分滿意,長長果然是家裡的長男,脾氣聰慧皆不差,以後她不在了,家裡有長長在十分放心。至於阿雪,那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小二貨,調皮搗蛋,反正上面有長兄頂着,倒是不要緊,小貴貴是最小的妹妹,疼她還來不及,更不會苛求她做什麼了。
“嗯,確實有事情,你們長大了,要孝順父母,友愛兄弟姐妹,大哥就很滿足了。”溫彥平分別拍了下三胞胎的小腦袋。
長長默默地看她,突然道:“大哥,爺爺是不是說你該考慮自己終身大事了?你不願意麼?”
一直在旁觀偷笑的溫良及如翠聽到大長子的話,也吃了一驚,長長的觀察力敏銳得讓他們吃驚,比起曾經的溫良還更上一層。
溫彥平摸摸鼻子,她確實不願意。嫁個男人什麼的她心有疙瘩從未想過,娶個姑娘回來孝順父母怕全天下人都不同意,還不如一個人自由自在逍遙。
阿雪雙眼發亮,“大哥,難道你不想娶個漂亮又溫柔的大嫂麼?”
“自然想!”
小姑娘斬釘截鐵的回答讓溫良忍不住嘴角一抽,頓時生出一種無奈感。如翠卻覺得十分好笑,樂個不停。而父母倆的反應,自然讓長長蹙起眉,疑惑地看着他們,然後見到自己父親朝他眨了眨眼睛。
長長肯定了,大哥有問題!
最後溫彥平的終身大事在小朋友們的童言童語中結束了,吃完了面,洗漱過後,三胞胎被趕上了牀,溫彥平帶着滿腹心事鑽進被窩裡,咬着被子想着,難道自己真的要嫁個男人?想到小時候在山賊窩裡常常看到的那些男人如何粗暴地對女人行那等獸-欲之事,頓時臉色有些發白,趕緊扯過被子蓋住頭。
新年伊始,又是熱鬧的走親戚拜年。
年初一到年初三,溫彥平都被扯着去與溫府有親戚的府弟拜年,以往年紀小時還覺得挺喜歡的,因爲每個長輩都會給她封個大紅包,然後就讓她去玩了。可是這會兒,知曉她過年完已經十六歲後,那些女性長輩開始旁敲側擊她的終身大事,說哪家的姑娘家勢好、哪家的姑娘人品好、哪家的姑娘伶俐之類的,即便她真的想要娶個女人回家孝順父母,也對於女人們的熱情給唬得不敢再湊近。
於是年初四開始,溫彥平堅決拒絕再出門了。
年初五時,項清春衛朝浥等人來給老師拜年。
看到項清春,溫彥平想起他近來每回都掃向自己胸部的視線,還有那隱晦的提示讓她別自找罪受的表情,又是一肚子的氣,繃着個臉氣哼哼地躲到一旁,沒搭理人。
“小師弟這是怎麼了?”周拯煦溫煦地笑問道。
莫潛胳膊一伸,就將小姑娘的脖子勒住,正想笑鬧幾句,卻被項清春不差痕跡地扯開了。
“狐狸精,你幹嘛?誰給你罪受了?”莫潛莫名其妙地問道。
“沒有。”項清春坦然道。
沒有的話,你那種要弄死我的眼神算神馬啊?莫潛心中腹誹,別以爲他不知道這狐狸精有多壞,一肚子的算計,惹着他的人最後怎麼死都不知道哩。
幾人與溫良拜了年後,便坐下與老師聊天,聊着又聊到了溫彥平身上。
“小師子,你在愁什麼?”衛朝浥好笑地問道,幾時這總是笑嘻嘻的熊孩子也有這種憂愁的表情了?
溫彥平慢吞吞地看着他們,慢慢地說道:“愁我的終身大事!”
“噗——”
衛朝浥幾人噴了,指着溫彥平那張看起來稚嫩的臉龐,不禁一陣哈哈大笑。只有項清春和溫良沒有笑。
溫彥平有些惱羞成怒,罵道:“大灰狼,你是什麼意思?胖哥哥,你再笑我就去告訴俏俏姨,說你欺負我!”心裡不禁有些憋屈,爲毛在外頭被那些女人用看女婿的目光看着,在家裡還在被這些男人笑啊?
“哎,別別,我不笑就是了。”莫潛抹去臉上的茶水,呵呵樂道:“我這是高興,小師弟終於長大了,該到少年慕艾的時候了。”
溫彥平下意識地看了項清春一眼,對上那雙沉默的丹鳳眼,頭皮有些發麻,哼了聲,沒有吭聲。不過她這模樣卻讓衛朝浥有些吃驚,難道小師弟真的喜歡上哪家的姑娘了?
見溫彥平不配合,他們也沒有追問,在溫府用過午膳後,幾人便告辭離開了,只剩下項清春還未離開。
溫彥平看着跟着她一起在花園裡逛的人,一副趕人的表情,“你怎麼還不走?”
項清春揹着手,慢悠悠道:“很久不見了,難道你不想我?”視線在她身上掃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每次再見,她又漂亮了幾分,身上多了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韻味,十分賞心悅目,讓他有些欲罷不能,恨不得直接娶了回家壓在牀上蹂躪一翻,以解長久以來的煎熬。
這種肉麻的話讓溫彥平腦袋一懵,就叫了起來,“不過才十天不見,怎麼可能想?”以前一兩個月不見都是常事。
“哦,原來你記得這般清楚啊。”青年睨着她。
溫彥平憋着氣,覺得自己是個笨蛋,竟然踩進他的語言陷井裡。“你怎麼不說是你自己想見我?別忘記了是你想要娶我,又不是我要娶你?”
項清春沒說話,只是看着她,心裡憋了很久,也同樣憋不出自己其實真的挺想她的話,感覺好像真的打爛嘴也說不出來。
花園裡的其他的花都凋謝了,連綠葉也少,只有東北角的那幾株粉色的梅花開得正燦爛。而俊美的青年此時站在梅樹下,廣袖飄逸,一陣清風徐來,長髮飄然,衣袂翩翩,說不出的風致雅然,好看極了。
溫彥平形容不出那種美,只知道十分賞心悅目,連帶的心情也愉悅了幾分。
“嫁我不好麼?”
“好……”醒過神來的溫彥平急忙道:“不好!”然後對他怒目而視,狐狸精竟然敢對她使美人計!
項清春微微嘆息,問道:“我給你那麼長時間想,你仍是想不明白?爲何不好呢?”
見他認真,溫彥平也很認真地道:“因爲你是男人,我纔不嫁男人呢。”
這話似乎哪裡不對?饒是項清春聰明機智,一時間也被她弄得有些短路,木然道:“你不嫁男人要嫁給誰?”
溫彥平跳腳,“爲什麼我一定要嫁人?我一個人不行啊?”
這是個頑固不化的,項清春見她依舊對嫁人一事抗拒不已,心裡也有些鬱悶,眉稍輕蹙。
美好的皮相就是吃香,就算只是眉稍輕蹙,落在旁人眼裡,卻添了幾分憂鬱的美感,使得溫彥平有幾分吃不消,忙道:“我不是針對你,只是真的不想嫁人,我以後的夢想是出門遊歷,一輩子看遍大江南北,不枉此生。”
“你嫁了我後,等我將來致仕,帶你一起去遊歷,有人陪伴總比一個人好吧?而且你現在上有父母下有年幼的弟妹,也不能輕言離家吧?反正都是以後的事情,並不擔誤你嫁人,是吧?”
“……”又被戳中痛腳的感覺真是太不好了!
話說,爲毛她一定要嫁人啊?!!
151
又一次被自己的好兄弟提及她應該嫁人的事情,溫彥平的心情很是沮喪了一陣子,同時覺得自己做人失敗,好兄弟竟然變了質,逼她嫁給他,如此下去,連兄弟都沒得當。
爲此,溫彥平怏怏不樂了幾天,一直持續到元宵,仍是沒什麼愉快心情,竟然連元宵的燈會也不像往年那樣積極地計劃着帶弟弟妹妹們出門去看花燈。
元宵這天,一家子吃完晚飯後,坐在一起喝茶時,便見到三胞胎十分精神的模樣,跑到她面前,叫道:“大哥,今天是元宵,一起出去看花燈~~”
溫彥平有些納悶兒,三胞胎未免太興奮了,連素來沉穩的長長都有些嚮往之色,不禁問道:“你們今日怎地這般興奮?”
阿雪是個急驚風的,馬上答道:“因爲我們和三寶四寶他們約定一起去看花燈。”
“三寶四寶?”溫彥平很快恍然大悟,“是安陽王府家的孩子,你們幾時和他們好上了?”
“前天在永寧侯府拜年時認識的。”長長回答道。
看這兩兄弟的表情,便知道那三寶和四寶是極得三胞胎喜歡的了,也不怪他們喜歡,安陽王府家的三寶四寶是小名兒,是一對雙胞胎,溫彥平以前見過幾次,兩小子虎頭虎腦的,長得極爲相似,讓同樣也是三胞胎所出的小朋友們十分稀奇,而且他們與三胞胎同齡,加之三胞胎也沒有什麼同齡的玩伴,突然來了兩個同齡的,自然十分歡喜了。
三胞胎還小,三人都長得極爲相似,三個一模一樣的小人兒,加上兩個一模一樣的小朋友,這站在一起,還真是逗人發嚎。小朋友們初見時,便都稀奇起來,很快便玩成了一塊,且他們都是家裡長輩溺愛着長大的,加上小朋友們的父親年輕時都是有些不良的,在某種不良的影響下,是以小朋友們的性格也極爲跳脫,調皮起來時,真是讓人恨不得揍紅屁股。
這會兒,小朋友們爲了以示他們是關係密切的好朋友,約好了元宵一起去看花燈,大人們被磨得沒法子,自然也答應了那天兩府一起出門看花燈。
聽了緣由後,溫彥平便沒興趣了,摸摸阿雪可愛的小臉蛋,說道:“你們去玩吧,人多,要聽話,不要和爹孃走散了。”
貴貴仰頭望她,問道:“大哥,你不去麼?”
“不去!”溫彥平沒啥精神地說。
貴貴猶豫了會兒,拉着溫彥平的手說道:“大哥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阿雪馬上反對,“不行,不去的話,三寶四寶會生氣的!”
“就是不想去!”而且去了的話,說不定會看到狐狸精那張糟心的臉,又要用那種沉默的眼神盯着自己,彷彿她不嫁給他,就是種罪一樣,看得她好想一拳過去。真是太糟心了!
小朋友們都有些無措,然後看向自己的父母。
溫良接收到孩子們求救的表情,只得說道:“彥平,出去走走也好,省得天天悶在家裡心情更不好,小心會悶出病來。”他們也知道小姑娘最近心情不好,一直在逃避現實,總不能讓她就這般逃避下去。況且,外頭的人都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想爲她拉媒也是一片好心,卻沒想到會讓當事人煩心起來。
可是我出去後,心情更不好。
溫彥平腹誹着,又聽如翠說道:“又不是大姑娘,天天窩在家裡小心發黴。”
“對,發黴後頭頂會長蘑菇。”長長板着臉說。
“長了蘑菇後可以吃麼?”阿雪歡樂地接話。
“蘑菇不好吃,臭臭的。”貴貴皺着小鼻子。
“……”
溫良好笑又好氣,最後不得不使出殺手鐗:“彥平,今晚是元宵燈會,街上人很多,阿雪又是個調皮的,若是他們被人擠散了,怎麼辦?若是有你在,我們就放心多啦。”
這種被需要的感覺瞬間治癒了溫彥平沮喪的心,握緊拳頭道:“好吧,有我在,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聽到溫彥平終於答應一起出門了,三胞胎歡呼起來,大人們也忙讓下人準備準備,同時因爲知曉今日街上人多,未免出事,少不得要多帶些僕人。
夜幕降臨,圓月懸空,一家子人熱熱鬧鬧地出了門。
他們在內城二街口與安陽王府的三寶四寶約見,抵達時,便見到安陽王一家子已到。安陽王夫妻共育有四個孩子,倒與溫府孩子的數量一樣,且安陽王府的孩子都是雙生,先是長子長女是龍鳳胎,小名分別爲大寶二寶,皆是十歲,次子三子便是三寶四寶,與三胞胎同齡。
孩子們初相見,小的五個便親熱地湊到了一起。安陽王府的三寶和四寶果然是兩個熊孩子,招呼完了,就拿自己的小嫩臉去蹭唯一的小姑娘貴貴,嘴裡甜言蜜語地贊着貴貴可愛又漂亮,讓小蘿莉羞得滿臉通紅,被長長和阿雪趕緊扯到自己身後保護着,朝雙胞胎齜着一口小米牙,三胞胎也不甘示弱地扮起鬼臉來。
大人們也打了招呼後,轉身便看到兩個熊孩子逗着人家文靜的小姑娘,不禁失笑。
安陽王楚嘯天摸着下巴,眯起眼,眼角習慣性地含了幾分煞氣,琢磨道:“不好辦啊,三寶四寶都瞧上人家小姑娘了,可是小姑娘只有一個,分不成兩半——哎喲,娘子,你捏我做什麼?”安陽王轉頭看向一旁的妻子,一副十分無辜的模樣,根本沒有先前那種突然犯二的感覺。
“沒什麼。”安陽王妃一臉平靜,秀美的臉蛋在夜色中溫婉安靜。
“……”
安陽王也沉默了會兒,馬上板起臉,對兩個小兒子斥責道:“三寶四寶,不準欺負妹妹!”
兩個熊孩子無辜地眨眼睛,對他們爹說道:“爹,我們沒有,只是和妹妹玩兒。”
兒子的尿性作爲父親的還是清楚的,當下楚嘯天馬上轉過頭去,對身邊長相秀麗的男孩道:“大大,看好弟弟。”然後見男孩身邊站着的一臉英氣的女孩子,默默地轉過臉,孩子長反了,作父親的真傷心。
男孩笑嘻嘻地道:“爹,放心吧,我省得。小三小四,過來。”
雙胞胎不肯過去,不過很快就由不得他們了,被長相秀美的男孩一手一個輕鬆地拎起來,任他們小胳膊小腿使勁兒蹬就是沒讓男孩動分毫。
三胞胎:( ⊙ o ⊙)這個長得比其他姐姐還漂亮的哥哥力氣好大,好膩害~~
溫彥平倒是知道大寶是個力大無窮的,徒手扛起一座假山都沒問題,並沒什麼奇怪,只是看着雙胞胎的表情有些皮笑肉不笑,敢吃我家貴貴的豆腐,哼!
溫良心裡嘆了口氣,這個安陽王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且在前幾年也繼承了安陽王府的爵位,又在南方歷練了幾年,按理來說應該是個沉穩的人了,可是現在看來,仍是不改原本的性子,莫怪經常被御史爲着這樣那樣的原因彈核,卻不見他改過。
將五個小的丟給大的孩子們看顧,大人們便湊到一起說起話來,小朋友們也不介意,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跑着,累得後頭的侍衛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總擔心一個不小心,活潑的小朋友們就不見了。
小朋友們對什麼都感興趣,一陣嘰嘰喳喳地討論着,只有溫彥平和安陽王府唯一的女孩二寶默默地走在後頭看顧,看起來也沉默過頭了。
當然,人家二寶姑娘是個長相英氣但是偶爾泛起懶來顯得老氣橫秋的姑娘,一身中性的打扮,讓她看起來就像個英姿颯爽的姑娘,只是生性泛懶,懶得說話懶得做多餘的表情罷了。而溫彥平卻是對於自己被鎮國公兼好兄弟一起逼婚,心情不舒爽,也沒心情遊玩罷了。
正滿懷心事時,迎面便看到了走來的幾對夫妻,頓時臉色便不好了。
迎面而來的夫妻中,還有十分不合羣的項清春,瞧瞧人家都是成雙成對,就他孤家寡人。單身的男子慢悠悠地跟在那幾對夫妻身後,十分悠閒地走過繁華熱鬧的街道,俊美從容,格外搶眼,惹得街上的人忍不住回首一看再看。
衛朝浥、周拯煦、莫潛見到他們,忙帶着自己的妻子過來給他們請安,無論是溫良還是安陽王,也算是長輩,禮不可廢。
因爲是在外頭,大夥湊到一起,寒暄幾句後,便又分開了,那些都是小夫妻們倆,溫良也不好意思讓學生撇下自己的妻子過來陪他們這些長輩。
溫彥平瞪眼,小聲叫道:“你怎麼還在這兒。”
項清春低眸看她,他身材高挑修長,這也是他雖然長着一張頗爲昳麗的臉,卻也不會讓人當成女子的原因,站在發育遲緩且還在發育中的小姑娘面前,可謂是居高臨下地看她,十分有優勢。
溫彥平更加不平衡了,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十分挑剔,然後攜了身旁正在打哈欠打到一半的二寶姑娘的手,就走了。
二寶姑娘有些迷糊,回頭看了眼項清春,然後繼續將哈欠打完,方對溫彥平說道:“彥平哥,你不喜歡項公子麼?”
“不喜歡!”
“可是……”二寶慢吞吞的,慢得溫彥平忍不住回頭看她時,說道:“我見他好像很喜歡你,眼睛很好看。”
“……”
溫彥平瞪着二寶姑娘,心說二寶你不是很懶麼,怎麼今兒有心情說這麼長的話了?而且你哪隻眼睛看到他喜歡她,眼睛哪裡漂亮了?
“兩隻眼睛都看到了!”二寶姑娘依然慢吞吞的,不過溫彥平知道這姑娘身上有一種好品質,就是從來不撒謊騙人,實話實說:“他的眼睛很漂亮,特別是看你時的眼神很好。”
溫彥平的臉騰地紅了起來,雖然她一直很排斥項清春總提讓她嫁給他的事情,但偶爾也會忍不住想,他爲毛那般堅持?可是狐狸精就是狐狸精,嘴巴刻薄又毒,從來沒有句好話,她當然不會有那種小女兒心態去猜想他是不是喜歡自己這種事情了。可是,現在由最誠實又懶洋洋其實眼光毒辣的二寶指出來,讓她有些無法接受。
於是喜歡當烏龜駝鳥的小姑娘扯着二寶姑娘大步往前走,堅決要離項清春遠遠的。
項清春見兩個小姑娘湊到一起嘀咕幾聲後,她看了自己一眼後,馬上拿自己當毒蛇猛獸,倒沒生氣,慢吞吞地走在他們身後,偶爾在溫良與楚嘯天興致大起拿路邊的燈謎欲考自己時,不用思索,便從容不迫地說出了答案,爲他們這一行人贏得了很多盞花燈,喜得小朋友們都十分喜歡他。
只有溫彥平感覺一陣鬧心,在項清春又一次嘲笑了她的腦袋不好使後,突然懷疑起二寶姑娘是不是太懶了,其實看錯了。
152
逛得累了,兩家便挑了間街邊的酒樓上去歇腳。
坐在靠窗邊的位子上,擡頭便可以看到下面的街景,半空中兩排紅燈籠一路蔓延,更遠處的河岸上,燈火輝煌,視野極好。
吃了些茶點後,小朋友們實在不耐煩呆着,看到下面街口有一家小攤子上掛着一隻胖胖的虎型的花燈,着實稀奇,小朋友們都叫嚷起來,要去看那隻胖老虎花燈。
因距離不遠,溫良便笑着讓丫環和侍衛帶孩子們過去,叮囑了幾聲,方讓他們下去。等小朋友們走了,溫彥平也趁機想要腳步抹油溜了。只是她溜得不夠快,卻被項清春給捉住了,卻見他對溫良說道:“老師,我和小師弟去河邊大槐樹許個願。”
聞言,安陽王夫妻倆臉露古怪之色,項清春坦然而笑,倒是小姑娘一臉迷糊兼不情願。
溫良看了看小姑娘一臉不情願,再看俊美的青年言笑晏晏,便笑着點頭。
溫彥平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溫大人,一副“你還是不是我爹”的表情,讓溫良心中哭笑不得,若不是她爹,何以會這般辛苦爲她打算。雖然也知道她的宏願,此生不嫁,歷覽大江南北。但溫良卻不願她一生孤苦,希望有個疼她愛她的男人照顧她,暖她的心,讓她能和和美美地過一輩子。且項清春的爲人品性他最是清楚不過,而且知道這弟子有些怪癖,以項清春那種偏執的審美觀,恐怕一輩子都不會瞧一眼別的女人,那麼溫彥平便是唯一的了。
基於種種考慮,溫良是極滿意項清春這個女婿的。且撇開項清春本身,若是以後項清春真的敢做出對不起義女的事情來,溫良也不介意將這小子搓磨一翻,佔着恩師的身份,可以做的事情可是很多的。
溫彥平心不甘情不願地被項清春拎去河邊的大槐樹下。
大槐樹下站了很多年輕人,大多是年輕的小夫妻倆,在旁邊小攤子買了裁好的箋紙,寫上自己的心願,然後用租用邊上的小梯子,親手將紙掛於槐樹的枝頭上。據聞這株槐樹在大楚開國時被一對恩愛的夫妻植於此,後來那丈夫奔赴戰場再也沒有回來過,妻子便天天用心澆灌這槐樹,直到死亡夫妻倆也沒有團圓。經過幾百年,這大槐樹越長越大,被人賦予了神奇色彩,逢年過節的,有很多人到這兒來許願。
溫彥平木着臉,心知周遭那些人奇怪的目光,明明來這兒許願的都是年輕的夫妻,他們現在卻是兩個男人來這兒,讓人怎麼看?
項清春買了箋紙,將溫彥平拉了過來,含笑看她,“小師弟,咱們一起許個願吧。”雖然現在他們不是夫妻,但兩人同在一張箋紙上寫下願望,也是個好兆頭,將來定能成夫妻。
可惜溫彥平沒啥少女的浪漫情懷,不由有些嫌棄道:“這麼小氣做什麼?你寫你自己的,我自寫我自己的。”便又想去買多一張箋紙回來,卻被旁邊人給阻止了。
項清春被不解風情的小姑娘氣得半死,卻不得不擠出笑容,讓她先在箋紙上寫下自己的願望,不過都是些爲家人平安之類的話,等她寫完了,項清春拿了筆,在旁邊小角處寫了幾個字,然後自己順着小梯子上去,將箋紙掛於一處枝頭上。
溫彥平見他一臉慎重,有些不解,等他下來後,說道:“這般認真做什麼?要我說,若想許什麼願,去寺裡燒香更有誠心。”
項清春又體會到戀人未滿的苦憋心情,小姑娘對他根本無任何男女之情,這讓他十分挫敗,不過這是早就知道的,特別是在知道她幾次三翻讚美西郡王府家的五姑娘時,便知道她其實更喜歡的是女孩子,這與她總是忽略自己的性別有關。雖是如此,他卻不是個輕言放棄的,現在雖然只是兄弟之情,但以後將她娶回家後,兩人朝夕相處,感情總會變的。如同他在少年到青年的這段歲月裡,與她相處,漸生情意——雖然初時以爲這段情意是背德之戀,以後若是她成了他的妻,必也會漸漸愛上他。
他等得起。
許了願後,兩人便沿着河岸行走,觀賞兩岸上的各種花燈,還有遠方高臺上的舞龍舞獅及雜耍踩高蹺之類的。
不過兩人並未走遠,就被尋來的溫府的侍衛給攔下了,溫良讓他們回去,因爲貴貴走丟了。
溫彥平腦袋一懵,等明白侍衛的話後,魂飛魄散,驚叫道:“怎麼回事?”
侍衛也是臉色不好,回答道:“先前幾位少爺一起去看雜耍,誰知人多,被擠散了,大人已經派了人尋找了。”
聽罷,溫彥平再無心關注其他,和項清春急急忙忙地跟着侍衛回去,到了先前那家酒樓,直撲二樓,就見如翠抱着阿雪和長長安撫,一臉擔心地看着窗外,彷彿這樣就能在擁擠的人羣中看到女兒,安陽王妃在旁安慰,溫良和安陽王正聽着侍衛稟報什麼,二寶正一邊抱着兩個弟弟安撫。
“爹,妹妹真的不見了?”
溫良看了她一眼,等聽完了侍衛的稟報,又讓他出去後,方對溫彥平說道:“嗯,貴貴和安陽王世子一起不見了。”
溫彥平一聽,鬆了口氣,又忙問道:“可是兩人一起不見的?”
溫良勉強笑道:“先前不確定,不過剛纔侍衛來報,說有人見到酷似安陽王世子的男孩和貴貴在一起,不過好像他們是被人有目的地擠散,估計是那些見他們長相俊俏不凡起了歹心的柺子做的。若是平常的柺子還好,若是那些經驗老道的柺子,便是麻煩了。”說着,眼中戾色一閃而過。
面對着他的項清春瞧得一清二楚,心知溫良平日看起來雖然風光霽月,手段詭變多端,看似仁義,但卻是個心計詭譎的,若是惹着了他,糊里糊塗地便沒個好下場。
安陽王一臉煞氣,一腳踢飛了旁邊的凳子,那凳子砸到牆上,生生碎了,可見其腳下功夫頗實,臉上去露出猙獰的笑容:“好啊好啊,天子腳下,也敢行如此不義之事,若是讓本王知道是誰敢對他們不利,本王不扒了他的皮。”
這聲勢雖然大,不過小孩子們此時被大人抱着,也沒有怎麼嚇到。安陽王當年還是世子時,可是京城中有名的煞星,誰人敢惹,行事無忌,欺男霸女,惡名滿京城。後來成親後因毆打南越王子,被貶去封地,過了幾年方被聖上召回京,倒是收斂了很多。可是現下跟着一起失蹤的還有他的大兒子,據聞安陽王最是寵愛大兒子,簡直當心肝一樣疼着,彷彿要寵出第二個京城一霸來,此時如此生氣衆人倒也不奇怪。
溫良安慰道:“你兒子是個機靈的,且力氣又大,倒不怕他們吃虧,只怕那些柺子人多,又慣會用些低級伎倆,還是先將人找着了再說。”
一旁的溫彥平看着心急,不管大寶如何厲害,但她知道小妹妹是最膽小的,被人拐走,少不得要受一翻驚嚇,心疼得緊,恨不得現在馬上就去找着她救了她出來,可是任她乾着急,溫良卻沒讓她跟着侍衛去找人。
直到過了兩刻鐘時間,又有侍衛回來了。
這侍衛並不是溫府的侍衛,而是安陽王府中的侍衛,而且與尋常侍衛有所不同,旁人沒啥感覺,但同樣身懷武藝的溫彥平可以觀出他與平常的侍衛相比,內蘊不同,倒像是宮裡的暗衛。不過,比起自己來,這些暗衛的武功還要差一點兒,可想而知當年她拜的那位師父的武藝之高。
果然,這侍衛確實是來報好消息的,他們找到了兩個孩子的蹤跡了,不過看情況好像兩個孩子是被迷昏了帶出了城。由於今天是元宵節,是以城門關閉時間要比平常稍晚一個時辰,倒是讓那些柺子有可趁之機。
“楚三,你可看清楚了?”安陽王問道。
楚三點頭,“屬下觀他們的路線,應是往城外的陵容縣而去。而且那些柺子穿着光鮮亮麗,慈眉善目,看起來不像是柺子,守城的侍衛因此沒有看清,以爲他們是帶孩子進城來看花燈的。”
楚三話落後,溫彥平便有了行動,忙對溫良道:“爹,我武功不俗,不若先讓我去查看,若是合適,我去救大寶和妹妹出來。”
溫良只沉思了下,知她說得在理,便點頭。
溫彥平正欲離去,誰知項清春竟然也與他同行,這讓溫彥平不高興了,一個不會武功的弱書生跟去做什麼?
對於溫彥平常將自己當成弱書生的行爲,項清春初時沒放在心上,後來見有利可圖,便忍下了,是以此時見她一臉不悅,心裡雖然憋屈便卻沒有退讓。倒是溫良知道小姑娘武功雖好,但心思卻不夠心膩,項清春剛好可以彌補這點,便同意了。
溫良既然同意了,溫彥平不高興也沒法子,心中打算若是有危險,到時將他弄暈了丟給侍衛照顧好就行了。
不過短短几句話間,溫彥平與項清春便匆匆趕往城門而去。到了城門外,見旁邊有租賃馬車,溫彥平二話不說,從項清春那裡扒了五十兩銀子丟給那馬伕,脫了車轅等東西,兩人翻身上馬,直奔陵容縣而去。
此時情況緊急,兩人同騎一匹馬,卻也沒什麼彆扭心情,溫彥平坐在前面手持繮繩,縱馬前行,冰冷的夜風在耳邊呼嘯而過。
刺骨的夜風彷彿要劃破衣服一般,項清春攬着身前人的腰肢,未能感受那腰肢的纖細,就發現懷裡的人不正常的顫抖,初時還以爲是夜風太冷了,很快地便發現了她的異樣。
“溫彥平!”
項清春大聲叫着,卻發現她彷彿已經聽不到,馬的速度越來越快,快得他的心臟都要跳到嗓子眼裡,只覺得渾身發寒,不由自主地用力擁緊她,暗忖若是真的摔下馬,也好護她一二。
153
很快便到了陵容縣城,繮繩被緊緊地拉住,馬嘶嗚一聲,前蹄高高揚起,兩人伏在馬背上,差點被甩了下去。
項清春覺得那一刻,自己的心臟幾乎要停了,然後怒火高漲,恨不得將懷裡的小姑娘蹂躪一頓讓她知道厲害,切不可再做如此危險之事。不過,等馬停下,但卻見馬背上的人卻無動作,項清春心知有異,抿了抿脣,自己先跳下馬,然後直接將她抱了下來。
他們已到了陵容縣街口,因爲今日是元宵夜,街道四處點了燈籠,行人也不少,對於這突然疾馳而來的馬,皆紛紛望來。
項清春不欲惹人注意,將馬趕至一旁樹下,然後狠狠地抱了一下懷裡的人,捏起她的下巴,被風吹得冰冷青紫的臉實在是難看得緊,唯一稱得上漂亮的眼睛此時渙散,神思不屬,格外地難看,實在是讓他覺得傷眼極了。可是再傷眼,這心裡的疼愛憐惜卻止也止不住,利用高大的馬身遮掩,披風一掀,低首狠狠地吻向她的脣,又兇又狠的啃噬吸吮,讓她顫抖的身體終於恢復了平靜。
不過是半分鐘的擁抱親吻,卻漸漸地捂暖了她的身。
心知此時並不是溫存的時候,項清春很快放開她,用袖子爲她拭去脣邊的溼潤,見她眨也不眨眼地看着自己,忍不住俊臉一紅,慶幸現在光線不足,能掩飾一二。
就在這時,又有馬蹄聲響起,須臾間已到面前,就見是那個叫楚三的安陽王府的侍衛。
楚三表情有些僵硬地看着這兩人,比起當初見到他們纖柔溫婉卻力大無窮的王妃徒手抱起高大威猛的王爺還要不敢相信,這兩個男人……不會是像他想像的那般吧?
項清春無視他怪異的表情,說道:“楚三,可查出那些柺子的據點?”
楚三斂容,不再注意兩個男人的驚世悖德之戀,翻身下馬,說道:“請兩位少爺隨屬下來。”
將馬栓在街口的一株老樹下,楚三帶着他們在陵容縣中七拐八拐,很快便離了人羣,來到一條幽靜的巷子。就在他們抵達時,巷口中出現一個侍衛打扮的男人,楚三忙道:“楚七,怎麼樣了?可見着世子爺?”
楚七道:“我循着痕跡跟蹤到陵容縣,因爲人多,痕跡消失了,不過我從陵容縣當地的地痞那裡得到了些消息,發現一個可疑的民宅,咱們可以去探探。”
楚三點頭,原本想說與楚七一同去,卻發現這裡還有一個不通武藝的書生,總不能帶他一起去。這時,溫彥平當機立斷道:“項師兄,你在這裡稍候,咱們先去探探消息。”
項清春看着她,也沒有反對,只是理了理她的衣領,說道:“你且小心。”
溫彥平眼神有些閃躲,弱弱地答了一聲。
項清春站在巷子口,看着三人悄無聲息地沒入黑暗中,許久,方擡起手指腹輕輕地摩挲着脣瓣,眼神明滅。
沒有等多久,溫彥平和楚三回來了。
“那裡確實是柺子的一處據點,我們打探過了,有十幾個被拐的孩子關在屋子的地窖裡,都是年紀偏小的女孩兒的多,楚七留在那時伺機救人。”楚三說道,面上有些憂心,“不過卻不見溫府三小姐和我家小世子。”
項清春心中一動,便有些明瞭,恐怕是安陽王府世子過於秀美的容貌讓柺子們誤會這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雖然年齡不符合他們誘拐的要求,但也捨不得放棄。
“莫不是,還是別的據點?”項清春猜測。
聞言,楚三和溫彥平都有些臉色不好。
項清春又細細詢問楚三和楚七追蹤的痕跡,沉思半晌,突然驚叫道:“莫不是他們害怕形跡敗露,兵分兩路,其中一路痕跡較重,讓咱們有跡可尋,另一路的目的地並不在這裡?”
溫彥平聽了,急道:“那、那怎麼辦?貴貴是女孩子,貴貴……”
項清春見不得她那種絕望駭然的模樣,將她拉過來摟到懷裡,無視了楚三那副眼睛瞪凸的驚駭模樣,拍着她的背安撫道:“放心,貴貴會沒事的,她人雖小,但也會點防身的武功,鞭子不是耍得很好麼?而且安陽王世子也在,定會護着她一二的。”
在他的安撫下,溫彥平終於平靜了下來,鬼使神差的,伸手抱了抱他的腰,在這春寒料峭的寒夜,真的好暖,這種溫暖,甚至蓋過了幼年時那種寒冷絕望的記憶。
安撫好她後,項清春再次思索起來,將楚三和楚四提供的線索掰了又掰,突然,項清春神色一震,對他們道:“你先前說,在離京城二十里處的樹林裡,除了馬車車輪壓過的痕跡,還有些草叢彎折的痕跡?”見楚三點頭,項清春冷笑道:“真是好手段好心計,故意佈下疑陣,誘騙追蹤之人,看來這些柺子不只腦子好,也常做慣了這種事情,倒是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咱們返回那片樹林!”
兩人雖有疑問,但卻沒有質疑,就算是楚三,也是知道這人是名滿天下的智士溫良的學弟子,能讓溫良收爲親傳弟子,腦子自是不差,而且他能如此篤定,定是發現了什麼線索。
三人去取了馬後,又上了馬,返回趕。
很快地,他們便回到了先前的樹林,林中烏黑一片,看不到盡頭。楚三拿出火摺子,又去尋了些幹樹枝,做了個簡陋的火把,將馬系在樹上,三人徒步進了樹林。
“這林子連着小塔山,獵物頗多,吸引很多獵人到處狩獵,估計林中會有些獵戶作爲歇腳的小木屋,可能那些柺子將人關到那裡了,咱們去瞧瞧。”項清春說道。
然而,他們進入樹林不久,遠遠地便見到若隱若現的火光,宛若黑暗中的指示燈。楚三忙將手中的火把熄了,三人小心地往那火光處摸去。等近了,才發現那是一簇篝火,估計是柺子們在寒夜中點起的火來取暖。
不過很快地,這個想法就被推翻了。
當他們摸過去,看清楚林中的情形時,簡直無語了。
只見那裡,五個孩子圍在火堆前,雖然皆是瑟瑟發抖,臉帶不安惶恐,但卻沒有鬧起來,其中赫然便有長得像姑娘一樣秀美可愛的安陽王世子和小雪團的貴貴,兩個孩子挨坐在一起互相取暖。
“貴貴!”
溫彥平跳了出來,直接撲過去,將挨着大寶坐的小妹妹抱到懷裡,聲音有些哽咽。
“大哥~~”小貴貴也不敢相信她會出現,軟綿綿地叫了一聲,然後伸手回抱她。
其他孩子見到突然有人跳出來時,還有些驚慌,後來聽到貴貴叫對方“大哥”,這才安靜下來,不過臉上都浮現一種得救了的驚喜,甚至有兩個六七歲左右的小女孩兒在發現終於有人來救他們了,開始嗚嗚地哭起來。
楚三也十分驚喜地過去給小世子請安,見自家小世子除了衣服髒亂了點兒,臉蛋上有個巴掌印兒,倒是沒什麼事,不禁鬆了口氣。可是很快地,楚三又憂心了,這巴掌印兒在那張小臉上,顯得楚楚可憐,若是他們家王爺看到,絕對會火山爆發,忍無可忍,去做出衝動的事情不可,只希望到時王妃能適時地拉住王爺。
“楚三叔叔,別擔心啦,若是爹生氣的話,有我和娘、二寶在呢!”大寶笑嘻嘻地說,自然知道楚三愁眉苦臉的原因。
在衆人鬆了口氣時,項清春將周圍觀察了一遍,發現這裡只有這羣孩子,最大的便是安陽王世子,最小的竟然還有四五歲的,且都是長相可愛的女孩子,可見那些柺子的目的是拐一些俊麗的女孩兒賣個好價錢。不過,爲何這裡只有一羣孩子?那些柺子呢?
接着,大寶便給他們解了惑。
看雜耍時,由於當時人多,他和貴貴一起被擠散了,剛到了一處街角時,就被人捂住鼻子,也因爲那捂鼻子的布上沾了藥粉,讓他們一下子昏迷了,就這樣被人帶出了城。中途時,大寶醒了過來,發現他們在一輛馬車裡,車上還有好幾個孩子。也幸好這些柺子以爲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沒有怎麼防備他,倒也讓他有了可趁之機。
到了樹林前,三個柺子就將車上五個孩子一起扛下車,進入樹林,然後那輛馬車繼續往陵安城而去。大寶等着**藥過去,積讚了力氣後,便脫離了扛着他的那人,然後又憑着自己的力氣大,將另外兩個出其不意地制服了。等將他們制服後,纔將幾個孩子攏到一處,從柺子身上搜出了火摺子,在這裡升起火,等待救援。
聽到大寶的敘述,楚三在不遠處尋找到了那三個柺子,雖然還有氣息,但身上多處骨折,若不及時救治,恐怕以後要在牀上躺一輩子了。不過他們膽敢拐走他們家世子,就算殺死了也不足惜,到底還是孩子,雖然力大無窮,但也是心軟的。
項清春微皺眉,倒是他小瞧了這個男孩,只是,他如此明目張膽地在此點火,就不怕吸引了林中的野獸或是林中的柺子的同伴到來麼?
大寶朝他露出笑臉,小臉白嫩可愛,儼然就是個可愛的女孩兒,說道:“項大哥不必擔心,楚三他們不是吃素的,我知曉他們會第一時間找來,所以纔會如此大膽行事。看,現在不是麼?”最重要的是,他們若是膽敢來,大寶打算學他娘當年的壯舉,直接扛起大樹將他們都砸了。
倒是個膽大心細的,而且膽大妄爲這方面,和他父親安陽王極像。
見他們平安,項清清也不再說什麼,和楚三商議着離開。
接着,楚三離開了會兒,放了個煙火信號後,對他們道:“咱們先離開這樹林再說。”
幾人點頭,溫彥平抱着貴貴,楚三抱了兩個小女孩,項清春也抱了一個,大寶抱一個,衆人便拿着火把着離開,至於那三個柺子,等會兒接應的人來了,再讓他們將之押回去,交由衙門審理。
就在他們快要出了林子時,突然一陣箭弦破空的聲音響起,楚三驚叫了一聲“小心”,便猛地回聲撲向大寶,在大寶原本的位置上,多了一支箭矢。隨着楚三的警示響起,接而連三的箭矢在黑暗中射來。
溫彥平將懷裡的妹妹丟給了項清春,旋身而起,手中的火把疾射而去,一條人影從樹上掉了下來,那火把也穩穩地插在樹枝上,幽暗的火光同時也讓他們看清楚那些潛藏在樹上的敵人。
溫彥平和楚三將他們護在身後,手中的劍格擋開那些箭矢。很快地,對方的箭用完了,溫彥平和楚三分別往最近樹上的敵人撲去,短劍一劃,毫不遲疑地將之格殺,溫熱的、腥臊的血噴在臉上,讓她有些恍惚。
敵人不多,只有五個,溫彥平和楚三聯手,很快就將他們制服。
衆人驚魂未定,特別是那些孩子,嚇得哭起來,很快便被反應過來的大寶給捂住嘴,楚三也皺着眉警惕地看着四周,怕周圍還藏着敵人。
溫彥平恍惚地看四周,黑夜、樹林、火光、哭聲……爹……娘……
“溫少爺,小心!”楚三突然驚叫。
溫彥平有些遲鈍,剛想扭頭詢問,突然發現自己被人從身後抱住,溫暖的人體將自己包圍住,顫抖的身體完全被對方密密實實地圈在懷裡。
“唔……”
一聲悶哼響起,她側首,臉蛋恰好蹭到他的下巴,血腥味在鼻翼間彌散開來,她以爲是敵人的血,剛纔她可是殺了人的,可是很快地,就發現這血腥味比先前還要濃。
“你在發什麼呆?”虛弱的聲音氣急敗壞地叫道。
溫彥平仍是呆呆的,直到一聲慘叫聲響起,楚三將隱藏在黑暗中偷襲的敵人揪了出來,三兩下卸了他的四肢關節,讓他痛得慘嚎起來,還夾雜着那些孩子們驚嚇的哭聲。突然,她瞪大了眼睛,轉身一把扶住身後的人,瞪着他胸前的那支箭,驚恐萬狀。
“狐狸精,你、你……”
“項公子,你沒事吧?”楚三過來,看到項清春背後那支箭,臉色變了變,見她已經六神無主,擰着眉,說道:“項公子受了傷,必須要取箭,只是這箭的位置太偏,不能輕易取箭。”
“那、那怎麼辦?”溫彥平一臉快哭了的表情,手上託着懷裡人的身體。
“項哥哥……”貴貴跑了過來,用壓抑的哭聲叫着。
大寶怕她打擾了他們,少不得又是安慰一翻。看着這羣號啕大哭的小孩子,大寶頭疼極了,突然覺得自家兩個熊弟弟雖然調皮搗蛋,哭聲嚇人,但嚇唬一下也不敢哭了,可是這些小孩好說歹說都在哭,實在是頭疼。
幸好,這時接到消息的安陽王府的侍衛終於來了,十幾名侍衛團團將周圍圍住。
衆人的效率很高,將那些孩子安置了後,查看了項清春身上的傷,也同樣神色有些難看。此時項清春因爲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得透明,但因爲未撥箭,倒也能維持神智,看着一副快要哭起來的小姑娘,勉強笑道:“別哭,我沒事。”
“……那你不準死!”她聲音沙啞地說。
若不是知道她現在情緒不對,項清春差點要被她氣得吐血,咬牙道:“我不會死,我還要娶你呢。”
“……”
周圍的侍衛們木着臉,當作沒有聽到這驚駭世俗的話:臥糟!兩個男人怎麼成親啊!
溫彥平看着他氣息奄奄,不由想起幼年時的記憶,眼淚終於流了下來,語無倫次地說:“你不準死,你不準像爹一樣,我們馬上撥箭,撥了箭後就會好了……嗚哇哇……爹也是這樣,被箭射中,很快就死了……後來,娘也死了……嗚嗚……如果你不死,我就嫁給你……”
項清春腦子有些暈眩,到底聽到了她嗚咽的話,神色一震,勉強扯着她的手問道:“真的?”
她此時哪裡還知道自己說什麼,滿臉淚痕,胡亂地點頭,眼淚一顆一顆地掉在他臉上,像是將幼年時的委屈恐怖悲痛全部都宣泄出來。
一會兒的時間,侍衛終於在附近的人家中找來了一輛簡陋的馬車,將項清春給擡了上去,溫彥平也趁機擠了進去,呆呆地看着黑暗的車壁,手裡一遍一遍地放在懷裡人的鼻子下,就怕突然沒了氣息。
侍衛護送着他們回城,大寶抱着貴貴坐在另一匹馬上,安慰着懷裡的小蘿莉,“別擔心啦,項大哥會沒事的,你沒有聽到麼?他說他不會死,還要娶你大哥呢……呃,娶你大哥?”大寶尖叫一聲,頓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移到了大寶身上。
楚三低下頭,心知他們世子爺終於犯二了,這種事情,是可以如此大聲嚷嚷出來的麼?若是傳出去,項府和太師府會成爲京城中的笑柄。若是溫府義子的身份原來是個女孩子,那更不得了了,溫府同樣會成爲笑柄……所以說,大寶你就別犯二了。
貴貴懵懵地反問:“項哥哥怎麼能娶大哥?難道項哥哥要當我們大嫂?”
“……”
大寶也風中凌亂了。
就在一片詭異的氣氛中,一行人終於抵達了京城。
已過了城門關閉的時間,但是此時城中大門未關,燈火通明,一羣侍衛守在那裡,其中還有安陽王夫妻和溫府衆人。
見到他們回來,衆人鬆了口氣,安陽王和溫良疾步上前,一人抱住兒子,一人摟住女兒,比孩子他們的娘還要激動,看得兩個遲了一步的女人和四皇子皆無奈不已。
“貴貴。”四皇子擔憂地喚了一聲,生怕今晚的遭遇讓心愛的小姑娘受到驚嚇。作爲皇子,元宵節他是在宮裡陪父母過的,後來聽到安陽王府使人進宮找皇帝拿令牌開城門時,才聽說了安陽王府的世子和溫府的小姐一起失蹤了,頓時急得不行,便自動去接了這任務,領了令牌送去給安陽王。
小貴貴看到他,抽了下小鼻子,軟綿綿地叫了一聲:“四哥哥。”
這時,侍衛也過來告訴他們馬車裡還有傷患,聽聞是自己的弟子,溫良臉色大變,將女兒交給眼巴巴地看着的四皇子,忙過去查看,就見馬車裡,小姑娘呆呆地坐在那兒抱着已經昏迷的青年,臉上身上四處是血漬。
“彥平,你怎麼樣了?”
溫彥平呆呆地看向他,然後眼眶紅了,又是委屈又是脆弱,哽咽地喚了一聲:“爹……”
溫良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放心,清春會沒事的,咱們馬上讓宮裡最好的太醫來爲他撥箭。”
溫彥平卻搖頭,“直接去清平巷的季府,找師公!師公一定能救他的!”
聽罷,溫良這纔想起還有個季太醫呢,這季太醫雖然是個奇葩,但是醫術卻是值得肯定的,當下也不囉嗦,讓人趕緊將馬車趕到清平巷。
154
天微曦,一抹魚肚白出現在天際邊,整個世界光線昏昧。
溫彥平突然從夢中驚醒,冷汗涔涔,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渙散的雙目呆呆地看着前方,腦海裡一遍一遍地重複着夢裡的一切,突然忍不住哽咽一聲,兩行淚落了下來。
“爹……娘……”她嗚咽着,喉嚨裡發出低低的泣音,絕望又悲痛。
這時,一道細碎的腳步聲響起,在牀前停了下來。來人沒有冒然地掀開帳幔,只是有些遲疑地問道:“溫少爺,您可是醒了?”
陌生的聲音讓她渾沌的腦子清醒了許多,這時才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有些陌生。趕緊用袖子擦去臉上的痕跡,溫彥平打開牀幔,就着晨曦的光看向牀前肅手而立的婢女,恍然想起這是季府裡的丫頭。她經常來季府,有時候跟着師父學武得累了,在季府歇下也是常有的事情,自然對季府的丫環都能認個臉。
她在季府……驀地,溫彥平想起了昨夜之事,臉色頓時煞白。
昨晚,將項清春送到季府後,又是一翻忙亂,已經歇下的季太醫夫妻被叫了起來爲項清春醫治。項清春中箭的地方太驚險了,稍一不小心就可能撕扯到心臟,如此才讓那些侍衛不敢爲他撥箭。她當時呆呆的,只是看着衆人忙碌,直到季太醫親自爲項清春撥箭,那噴涌而出的血再一次沾到她臉上,然後……沒有然後了。
記憶是一片空白,讓她驚恐起來,忙抓住牀前的丫環的手,問道:“我項師兄呢?他怎麼樣了?”
丫環被她的大力弄得手臂一陣生疼,面容扭曲,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溫少爺,你、你……”
溫彥平此時只怕聽到不好的消息,根本沒耐心聽她吞吞吐吐,甩開她的手,抓起掛在屏風上的外袍隨便一披,就衝了出去。
晨光中,季府裡早起的僕人正在悄聲幹活,然後就被一陣風似的刮過的人給撞到一旁,原本以爲是哪個冒失的下人慾罵幾句,發現撞了他們的人直衝向客院,背影還挺熟悉的,便體諒幾分,這也得益於溫彥平在季府裡的好人緣。
呯的一聲,門被大聲推開,溫彥平衝了進去,直撲牀前,看到牀裡面色蒼白、毫無生氣的人,顫抖地伸出手放在他鼻子下面,然後哇的一聲撲到他身上大哭道:“狐狸精,你別死啊,快點活過來吧,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
“……”
外邊正在打磕睡的丫環被開門聲驚醒時還有些迷迷糊糊的,等聽到這聲大哭,頓時懵了,同時也有些驚恐。怎麼會死了呢?他們家老爺不是說已無大礙麼?只要預防傷口感染髮熱,人就沒事了……
就在丫環六神無主、溫彥平大哭中,一道虛弱的聲音響起:“痛死了,我還活着啊……”
“……”
溫彥平猛地擡頭,淚眼模糊中,看到睜開眼的男人一臉痛苦的表情,臉龐扭曲,滿臉冷汗,眼眶赤紅地瞪着她,咬擠出一句話:“你壓着我的傷口了,是不是真的想我死?”
溫彥平啊的叫了聲,趕緊跳開,嚇得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你真的沒死”的表情。
項清春無法起身,瞪着赤紅的眼睛,心說自己就算沒死,也要被這熊孩子給氣死。可是,當她又撲過來,將腦袋拱到他肩窩中哭泣時,只能勉強擡起右手摸摸她的腦袋,柔聲道:“別哭了,我沒事……”
溫彥平哭了很久,哭得項清春原本的憐惜變得了暴躁。心愛的人哭得這般委屈,是男人都要心疼得要死,但是他好說歹說她仍是在哭,哭得他心疼得要命後,也氣了,她是要害他心疼到死麼?
就在項清春忍受着身心都在疼時,一大一小的兩道身影走了進來,早已看呆了的丫環見到,忙過去請安,“夫人,小姐。”
季夫人冷淡地點頭,端着托盤的藥走過來,摸摸仍將頭埋在牀上哭的人的腦袋,對項清春道:“項公子,該吃藥了。”
項清春傷勢過重,實在無法自己起身,只能躺在牀上對季夫人道:“季夫人,辛苦您了。”
溫彥平擡起臉,雙眼哭得紅腫,見是季夫人,扁了扁嘴叫了一聲:“師父。”
季夫人看了眼她身上胡亂套上的衣服,那外袍下的女子玲瓏曲線一覽無餘,眼角餘光瞄見牀上的青年顯然也發現這點,心裡搖頭,將她拎開,換自己上。
丫環醒覺地去打來水給她洗臉,跟着季夫人前來的五歲左右的小女孩兒有些靦腆地拉着她的手說道:“哥哥不哭,爹說項哥哥沒事。”
溫彥平抽了抽鼻子,對可愛的小女孩勉強笑了笑,說道:“嗯,我知道,謝謝布布。”接着丫環遞來的熱毛巾擦臉後,回頭便看到項清春已經被扶坐起身,身後墊着個大迎枕,端着藥碗慢慢地喝藥。
溫彥平拉着小師妹蹭到牀前,小聲地問道:“師父,他會沒事的,對吧?”
季夫人淡淡地點頭,清冷的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不過就是這種淡然清冷,永遠處事不驚的態度,才讓溫彥平安心下來。
在項清春喝完藥時,就見那個跟着季夫人前來的小女孩捧着一個小罐子過來,靦腆地說:“項哥哥,吃糖糖~~”小女孩的聲音綿綿軟軟的,十分可愛,聽得人心裡都軟酥了。
“謝謝布布。”
項清春含笑地應了一聲,沒有怫了小傢伙的好意。小傢伙名季白芍,小名布布,是季府的掌上明珠,卻是個與其父一般性格靦腆的小傢伙,十分惹人疼愛。至於有沒有繼承其父的不着調,京城的人都在觀望着。
等項清春吃完了藥,季夫人叮囑幾句需要注意的,又端着藥碗帶着女兒走了。昨晚季太醫一宿沒休息,季夫人因爲幫不上忙,倒是帶着女兒先去歇息了,早上起來便接替了季太醫的活,親自照料病人。
季夫人離開後,溫彥平又蹭坐在牀前。項清春躺回牀上,腦袋有些昏沉,見她雙目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怪有些不好意思的,忍不住問道:“你看什麼?”
“看你死了沒。”她十分誠實地說。
青筋暴跳,項清春差點氣得嘔血,這丫頭真是太不會說話了,好想揍她一頓。不過聽到她接下來的話,只剩下滿心憐惜。
“我、我要盯着你,像不要像我爹那樣,他就是被山賊射中一箭,沒有人給他醫治,就這樣……”
項清春臉色稍緩,他心思細膩腦袋靈活,很快便明白了她昨日到今天的種種異樣行爲,心裡嘆了口氣,將她拉過來,摸着她紅腫的眼皮,說道:“昨晚很害怕吧?你……”他斟酌着說,“他們膽敢行刺,死不足惜,莫往心裡去。”
昨晚,他的視線一直未離開她,自然也看到她殺人後,面對那些屍體時,她恍惚的神色,第一次殺人,心裡恐怕過不了那關,就怕等她緩過神來時,想起那一幕,心中不知是如何的驚懼難過。
誰知,她卻低下頭,半晌說道:“我不難受,我七歲的時候,就殺過人了。”
“……”
項清春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又摸了摸她的腦袋,嘆息一聲。
“我殺的那人,他不只殺了我爹,還玷辱了我娘。爲了報仇,我一直小心地陪着他們,他們以爲我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做事情從來不會瞞着我,他們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做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傷害過很多無辜。直到有一天,他們去劫殺一支商隊,卻不想那商隊的侍衛武功十分了得,讓他們鎩羽而歸,同時也死了很多人。那個人受傷了,原本可以逃走的,是我趁機殺了他……”
她的聲音很平靜,可是卻一臉快哭的表情。
她八歲時被溫良夫妻收養,八歲之前聽說是個山中獵戶的女兒,除此之外,她還經歷過什麼,沒有人知道,她八歲之前的事情,都被溫良抹去了。他原本也只以爲她先前是個山中獵戶之女,祖上燒高香纔得到名滿天下的智士收爲義子,身價大漲,不可不謂令人羨慕。雖然猜想到其中有因果,可是卻不知道原來會這般慘烈。
她說的那個人,應該是當年在榮華寺裡劫殺溫良一行的山賊中的一夥吧。
如此,項清春很快將關於她的所有的事情想明白了,也有些明白她爲何會這般抗拒嫁人。經歷了那樣的事情,對於男人有一種本能的抗拒,對武藝十分執着,因爲那樣可以保護自己,只願做個男人遊歷四方,自由自在,不願意女子的身份再經歷自己母親的苦難。雖然有些矯枉過正,卻也是她的心結之一。
突然間,又有些慶幸自己這些年來陪伴在她身邊,讓她習慣了自己的存在,沒有因爲自己是男人而抗拒他的靠近,即便是兄弟之情,也好過一杆子拒絕吧。
短短一瞬間,項清春想了很多,忍不住對她笑了笑,說道:“我沒事,你也累了,再去歇息會兒。”說着,視線在她衣襟上溜了下,一時間又是心疼又是滿足,想來她是慌神了,纔會這般衣衫不整地跑了過來,連女子的身份被人發現也不管了。
發泄了一通,溫彥平終於平靜下來,也知道自己這樣不好,在他的柔聲勸慰下,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兒,見他明明已經疲倦之極,仍是強打精神安慰自己,又有些難過起來。
等項清春完全睡着後,她也悄聲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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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午時,溫良下朝後,和如翠及三胞胎一起過來探望項清春。
如翠原本一早就想過來了,不過知道自己過來太早反而打擾了他們休息,便按捺下來。到了季府時,聽說溫彥平還在睡,忍不住又心疼起來,忙過去看她。
昨晚溫彥平突然昏厥,將他們嚇得夠嗆,後來知道是她情緒激動,一時受不住刺激纔會昏迷後方放下心來。不過如翠和溫良都知道,項清春這傷估計是喚醒了小姑娘幼年時的悲痛記憶,是以反應纔會如此大。也因爲她昏迷了,便才讓她在季府歇下。
卻看了仍在沉睡中的小姑娘,從季府的下人那兒知道她早上醒來過一段時間,便也不叫她。
溫良過來探望時,項清春途中又醒來一次,溫良同時也和他說起昨晚事情的後繼。那些柺子及同夥,都被安陽王府的侍衛給押解到衙門了,被拐來的孩子今日也在弄清楚他們的身份後,聯繫他們的父母來認領。除此之外,就是那些在樹林前劫殺他們的刺客,經過審查,發現是倭人派來的。
自大楚建國以來,倭人時不時地在沿海岸一帶搔擾,因爲倭國與大楚隔海相望,且國土貧瘠產糧有限,大楚皇朝一直瞧不上眼如此貧瘠之地,是以也沒想過對倭人出手。直到崇德皇帝上位,默默地關注大楚周邊的國家,收拾了百年世敵的北越後,便開始着手對付其他不安份的鄰國,派出了封地在南邊沿海的安陽王世子處理倭國一事,倭國幾次三翻犯在安陽王手裡,對安陽王恨之入骨,昨夜他們冒然出手,未嘗沒有想斬殺安陽王世子報仇的意思。
明白了來龍去脈後,項清春便不再關注了,開始安心養傷。
由於傷勢過重,項清春在季府呆了五天才回府去養傷。這五天裡,很多人到季府來探望他,連大皇子都派了人送禮過來慰問。
這五天時間,項清春也和季府的人混熟了,同時也在看似冷淡無慾卻是惠質蘭心的季夫人那裡聽到了很多關於溫彥平的事情,越是知道得多,他越是難受,也越是讓他生出執念,絕對要將小姑娘娶回家不可。
養傷期間,項清春待溫彥平的態度一如平時,也讓溫彥平心裡好受得多。這次項清春英雄了一把,確實讓溫彥平感動極了,覺得這個兄弟交得十分值,欠了項清春的救命之恩,無以回報,若是他以後有什麼需要,她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項清春嘴角抽搐,誰要你赴湯蹈火啊?他更喜歡的是另一種報恩方式。
對於小姑娘的頑固不化,項清春心裡已經有準備,等他的傷好得差不多時,終於對又跑來他家吃吃喝喝順便看美人的小姑娘道:“溫彥平,過幾日,我讓父母找官媒去向老師提親。”
溫彥平正剝着一顆柑橘,聽到他的話後,柑橘整個都掉到地上,骨碌碌地滾了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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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彥平維持着雙手剝柑橘的姿勢,愣愣地看着只隔了一個案桌與他並排而坐的青年,他面色沉淡如水,一雙丹鳳眼沉默中透着她難以承受的熱度,不禁別開臉。
“你、你說什麼啊?怎麼又突然提起這事情了?”溫彥平自然如以往般,想要毫不猶豫地拒絕,可是不知爲何,有些底氣不足。
雖然知道她當時是情急之下胡亂應允,連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什麼,但看到她這副樣子,項清春還是心裡搓了一把火。不過,這種事情早有預料,生氣也無用,只能生生地將那把火壓了下來,儘量平靜地說:“當時你不是答應了麼?”
“什麼?”溫彥平吃了一驚。
忍住想她咬一口的衝動,項清春暗咬後槽牙,繼續提醒:“當時我受了傷,你不是說,如果我不死,你就嫁給我麼?我可是清清楚楚地聽見的,而且當時還有很多人聽見了,安陽王世子可是人證。”他冷眼看她一副驚嚇的模樣,又道:“那天在季太醫府裡時,你還哭着說,若是我活過來,你什麼都答應我,難道你是騙我的麼?”
“那時我以爲……”你死了嘛。誰知道卻是她太過緊張,手抖了下。
“嗯?”
聽到那聲冷哼,溫彥平閉上嘴,心裡有些委屈,那時她受到幼年慘痛的記憶影響,心靈正脆弱,一丁點的小事都能讓她神思不屬,滿懷悲痛,哪時曉得自己說了什麼?張嘴就想要耍賴過去,可是一看到他那副沉凝的模樣,不禁有些蛋疼,知道若自己真的耍賴,絕對會被這個一肚子壞水的狐狸精弄死。
“你不會真的要耍賴不認吧?”項清春冷笑一聲,“可憐老師一生清名,就要毀在你手裡了。”
“……有那麼嚴重嗎?”溫彥平拒不相信。
項清春慢條斯理地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發現這茶已經冷了,入口後滿嘴清苦,不禁擰了下眉頭將茶盞放下。一直關注着他的溫彥平瞧見他皺眉,小心肝跳了跳,擔心他又說出什麼誅心的話來。
“老師一直勉心教導於你,定然也教過你君子之諾,重於泰山。可不想,你卻要做個出爾反爾之輩……”
“胡說!”她無法聽這等誅心之言,被激得立即反駁,雙眸噴火,一拍桌案,長身而起,說道:“嫁就嫁,我還怕你不成?”
他一拂衣袖,說道:“好。”
“……”
溫彥平張口結舌,顫抖地伸出手指着他,渾身都發起抖來。
項清春眉眼含笑,容色昳麗風流,伸手握住她的手,柔聲說道:“小師弟果然是個守諾之人,我也安心了。”
“……”
等小姑娘像只蚱蜢一樣跳着跑出了春華院的客廳,差點撞到門口中的照光,照光只來得及叫了一聲“溫少爺”,就見那人像是火燒屁股一樣逃走了,心裡不禁有些納悶。
這時,一襲淺色春衫的男子走了出來,眉眼柔和帶笑,顯然心情十分好。
“少爺,您要去哪裡?”
項清春含笑道:“我的傷勢已好了,去給母親請安,順便告訴她一聲,我將要娶妻。”
“……”
照光呆滯地看着他,娶、娶、娶……妻?娶的是哪門子的妻?你不要溫少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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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彥平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滿腦子都是剛纔自己愚蠢的行爲,不禁捂臉發嚎,恨死自己的衝動愚蠢了。
“彥平哥~~”
清亮的童音響起,溫彥平循聲望去,卻見是安陽王府的兩個孩子大寶和二寶。這兩個孩子一英氣一秀美,卻是完全相反的長相,每每看到穿着男裝的安陽王世子,總會讓人下意識地覺得這是個女扮男裝的小姑娘。倒是二寶是個英氣勃勃的姑娘,穿起男裝來,沒有人會懷疑她是個女孩子,是以這小姑娘出門時總喜歡中性的打扮,倒也十分合適,讓很多不知情的小姑娘都對她芳心暗許,就算她懶得令人髮指,也有小姑娘殷勤地伺候她,只盼她看自己一眼。
大寶和二寶走到溫彥平面前,他們身後還跟着幾個侍衛,溫彥平掃了眼,發現暗地裡還有很多侍衛隨行保護,知道經歷了元宵夜的事情,安陽王府對兩個孩子的保護更嚴了。
“彥平哥,你這是去哪兒啊?”大寶是個活潑開朗的性子,因爲其父與季太醫是好友,溫彥平又是季夫人徒弟,常在季府中見到,他們的關係倒是不錯的。
溫彥平沒回答,只是突然將大寶拉到角落裡,小聲問道:“大寶,那個,我想問一下哦,你還記得元宵那晚,我師兄受傷的事情麼?”
“記得啊,項大哥是爲了救你而受傷嘛。”大寶笑得十二分的二缺,讓溫彥平眼皮跳了跳,直覺有些不好。“彥平哥你還爲了償還項大哥的救命之命,要以身相許呢。雖然兩個男人成親很怪,不過這也不失爲一種報恩方式,彥平哥加油啊,你什麼時候嫁給項大哥呢?到時我一定會去討杯喜酒喝的~~”
“……”
這孩子真是太缺心眼兒了,問他簡直是個錯誤!!
溫彥平大受打擊地離開了。
兩個孩子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大寶撓了撓頭,回頭問妹妹,“二二,怎麼覺得彥平哥好像很受打擊?”
二寶沉思一會兒,懶洋洋地說:“可能她不樂意嫁給項大哥。”
“騙人,那天我都聽見彥平哥自己親口答應的。作爲男子漢大丈夫,怎能言而無信?當然,若是真的不喜歡的話……項大哥可以直接扛到家裡生米煮成熟飯……哎喲,你做什麼打我?”
“大大,娘說做人要厚道,不能太缺心眼兒。更不能學爹當年一樣當惡霸,真是太沒出息了。”
“……”
溫彥平恨死自己的好耳力了,竟然能聽到那兩個熊孩子的話,心靈又受到了一翻煎熬。
如此渾渾噩噩地回了府,無視了路上僕人們的請安,恍恍惚惚地經過外院時,突然被叫住了。
“彥平,你怎麼了?”
溫彥平擡頭望去,卻見院子裡,溫良和如翠正兩人正在伺弄着一盆蝴蝶蘭,貴貴挨着母親看着。這種蘭花是生長於江南一帶,酷寒的京城極難養活,必須小心照顧。冬日時讓人地放到暖閣中照料,現在春暖花開,看天色稍好,溫良便命人將暖閣中的各種名花異樣搬到院子裡。
溫彥平停下腳步,猶豫了會兒,走到兩人面前。
見她欲言又止,彷彿有話要說,溫良眸光一轉,笑道:“自從清春受傷後,咱們也好久沒有坐着一起喝茶聊天了,今兒難得有空,陪爲父一起說說話可好?”
溫彥平正巧心中正受着煎熬,乖乖地應了一聲。
溫良夫妻將蘭花交給花匠,用丫環端來的清水洗淨手後,四人便坐到院中的一處涼亭中,下人將茶具呈了上來,又端來了熱騰騰的點心。
溫彥平有些神思不屬地看着溫良執袖沏茶,姿勢風雅,行雲流水,十分好看。
“可是有什麼煩惱的事情嗎?”溫良溫和地問道。
溫彥平看着他,又低頭喝了口茶,彷彿要醞釀勇氣一樣,終於忍不住鼓起勇氣說道:“爹,我、我答應嫁給項師兄……”話還未完,便羞恥地低下頭去,心裡十分難受,怕他們誤會,又道:“當時項師兄爲了救我受傷,我怕他有個三長兩短,便答應了。”
許久,沒有聽到對方應聲,溫彥平又擡起頭來,卻見溫良眉眼含笑,俊美如玉的容顏在春光中,明媚了萬物。
“已經想好了麼?”溫良問道。
雖然心裡仍是有很多不確定,但是既然已經允諾,自然要守諾。不禁點頭道:“我不能做無信之人,既然當初答應了,自然要守諾,纔不枉爹孃的教誨。”
其實你不守諾也不要緊,咱們可以一起賴掉,諒項家也不敢說什麼。
溫良在心裡默默地說,心中有些不愉快了,明明想要給義女找個好夫婿,可是真的面臨她要嫁給旁的男人,心裡很不痛快,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就這麼被別的男人叼走了,作父親的很難過啊。
沒人知道某位美男心中與外表不符的陰暗想法,聽說她決定嫁人後,如翠姑娘又是欣喜又是不捨,不過項清春的爲人品性她卻是放心,彥平嫁給他,也不擔心受他欺負,至於項府雖有些複雜,但若有夫婿全然相信疼寵,且彥平也不是吃素的,也不算得什麼。
“不過,如果我要嫁人的話,這身份問題……”溫彥平有些遲疑,京城裡誰人不知溫家義子,若是突然變成溫家義女,感覺很奇怪,也會被人嘲笑溫府作派吧。
誰知溫良和如翠卻相視一笑,如翠姑娘笑眯眯地說道:“這個不用擔心,溫府既然有義子,自然有義女啦。我們早就想好解決方法了,溫府義女養在平津譚家,過幾日會進京來,到時許與項家長子爲妻。”
“……”
溫彥平頓時有些憋屈地看着他們,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們就早有準備了,這是要將她掃地出門的意思麼?
見她難受了,溫良心中卻愉快起來,看來女兒還是捨不得他們的,心思電轉,很快又想出了個很壞的點子,不禁笑道:“別不高興了,溫府義子的身份爲父爲你保留着,若是清春待你不好,你直接和他和離了,到時恢復你溫府義子的身份,你要去哪裡我也不攔你。”
聽罷,溫彥平又驚又喜,扯着溫良的袖子直道:“爹你最好了,是全天下最好的父親~~”
“自然,你們都是我的孩子,不對你們好對誰好。”
“嘿嘿……”
如翠姑娘翻了個白眼,覺得溫大人又開始算計人了,這次可真是用心險惡的,女兒還沒嫁人呢,就巴望着女兒女婿和離,有這麼做父親的麼?當然,最可憐的還是項清春了,有這種老師兼岳父,一心想着和離的妻子,做人也夠苦逼了。
見到自己的爹和大哥一起樂呵的情景,旁聽的小貴貴腦子有些暈眩,問道:“娘,大哥要嫁大嫂了麼?”
如翠姑娘:=口=!貴貴已經被這事弄暈頭了麼?
溫良和溫彥平也有些囧,不過想到溫彥平要嫁人了,她的身份也該告訴孩子們了,便讓人去將在書房裡讀書的兩個孩子叫過來。
長長和阿雪被叫來時還有些莫名其妙,兩個孩子排排坐在大人們面前,大眼睛巴巴地看着他們。被兩雙純真的眼睛一看,溫彥平又莫名心虛起來,臨到頭來,反而有些怯步了,眼巴巴地瞅着溫良,說道:“爹,我還是當他們的大哥吧。”
溫良又囧了下,感覺現在這麼直接告訴孩子們真相,也不知道會不會弄歪了他們的常識。如翠姑娘就想得簡單了,指着溫彥平,直接道:“長長、阿雪、貴貴,以後要改口叫姐姐,不能叫大哥了,知道麼?”
小朋友們眨巴着眼睛,一時間沒能理解這意思。
半晌,長長小朋友瞪大眼睛,終於將以前想不明白的種種疑惑串聯起來,得到一個真相:原來大哥不是“大哥”,是大姐啊。
阿雪仍是有些懵,天真地道:“爲什麼要叫姐姐?大哥你要男扮女裝麼?”
貴貴秀氣地補充,“爹孃說,大哥要娶大嫂了,項師兄會是咱們的大嫂麼?”
阿雪大驚失色,“大哥真的要娶項師兄?這樣不好啦,我想要個漂亮的姐姐作大嫂,不要個漂亮的男人當大嫂。”
長長又一次被傻弟弟弄得快崩潰了,小手拍過去,叫道:“笨蛋,大哥是姑娘家,自然要嫁男人,不是娶大嫂。”
阿雪仍是一愣一愣地,瞅着面露窘色的溫彥平,慢慢地摸着被拍的腦袋,哦了一聲。
看着小朋友們的互動,不良父母在一旁笑得快打跌,得到長長不認同的一瞥。
156
轉眼又到陽春三月,草長鶯飛,春光明媚。
而這三月份,最令人矚目的便是太師府義女與勇川伯府長房嫡孫項清春的婚事。
溫太師的義女不日前進京,勇川伯府不知打哪得來的消息,便讓官媒到溫府給長房嫡孫說媒,溫太師一翻考慮下,欣然應允了這門親事,皆大歡喜。
溫府多出一名義女的事情,自然讓京中之人津津樂道,後來聽說這義女是早就認下的,一直留在平津譚家養於譚家老夫人身邊。溫良與外祖母家素來親近,早年曾在譚家居住過一段時日,對譚家老夫人至誠至孝,因不能常伴老夫人左右孝順心中略感不安,便認下一義女,將義女留在譚家,也算是爲養父在譚家盡孝。養女到了該議親的年紀了,譚老夫人雖然不捨,但仍是將她送回她養父身邊,想讓養父爲她挑門好親事,譚家到時會出一份豐厚的嫁妝。
崇德皇帝聽聞此事後,知是自己的心腹寵臣的義女進京,當下大筆一揮,只言溫子修若是瞧上哪家的公子爲女婿,他願下旨爲他們賜婚,極盡榮耀。
當京中諸人聽聞這件事時,很多人噴了茶,暗道溫子修真是好手段,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越發的高超了。卻不知溫良聽說了皇帝的舉動後,心裡更鬱悶,心說皇上你又來搗什麼亂?不會又想借他的名義順便幹些什麼事情吧?
至於那些不知情的人,對於這突然冒出來的溫府義女各種羨慕嫉妒恨外,由此也看出了當今對溫子修的看重,紛紛盯上了溫良另外一名義子,原是想與溫府結親,卻很快便聽說溫府義子不日將要出京遠遊之事。
溫府外,幾名青年不期而遇。
莫潛看到衛朝浥、周拯煦、項清春等人,笑臉相迎,對項清春道:“狐狸精,真是恭喜了,以後你可是溫先生的女婿了,好好幹。”
“多謝。”項清春仍是一副雲淡風情的模樣。
周拯煦不若莫潛的遲鈍,如何沒看出項清春自持下的喜悅,不禁對那素未蒙面的師妹有些好奇,能讓項清春打從心裡感到喜悅的,估計這門親事是他自己親自挑的,溫良也只是起了個作用。就不知,這突然冒出來的溫府義女是誰了。
比起外面之人,作爲溫良的學生,他們知道得更多,根本沒有聽說過溫府還有個義女,這其中定然有蹊蹺,若不是溫府隱瞞得太好,就是這義女是突然冒出來的。
衛朝浥悠然道:“先不說這小師妹,聽說小師弟不日將出京,要到外遊歷,這一去,卻不知幾年方能回來。”
聽到這話,衆人這纔想起他們來溫府的目的。他們倒不是爲那突然冒出來的小師妹而來,爲的是要遠遊的小師弟,雖然小師弟當年沒少惡作劇整他們,但這些年來,也培養出了師兄弟的感情,突然聽聞她要離京,便想過來問問緣由,順便與小師弟聚聚。
莫潛與溫彥平感情最好,臉上多了抹黯然,也不再打趣項清春,便道:“先進去吧,今日溫表哥沐休在家,正好去拜見他。”
衆人不再說話,走進了溫府。
溫府後院偏廳裡,溫良端着茶,與兩個兒子一般,含笑地坐等隆重亮相的義女出來給他們見禮。
爲何說是隆重亮相呢,因爲溫彥平今日終於要正式換回女裝,成爲溫府養女。
說來也不怪溫良如此期待,當初收養小姑娘時,她看起來面黃肌瘦,見到的都要稱一聲醜小孩,穿了女童的衣服,也看不出好看,甚至是說不出的彆扭,反而覺得挺不合適的。而小姑娘也只穿了幾日的女裝,便換了男裝,一直到現在,溫良記憶再好,也快要忘記小姑娘當初梳着兩個包包頭的模樣。
現在呢,小姑娘養好了,膚白如玉,青春活潑,男裝是個英姿不凡的少年,女裝的話……希望是個讓人心動的軟妹子吧。
養女兒養得莫名成了女控的溫大人由衷地期待起來。
而屋子裡,又是一翻情景,藍衣、青衣等丫環站在外間,聽着裡頭傳來的各種聲音,臉蛋憋得通紅,脣角顫了顫,忍住脫口而出的爆笑。
比起藍衣等丫環忍笑到肚子抽筋,溫彥平的貼身大丫環緋衣卻是火冒三丈。
“小姐,你現在是要穿女裝,穿女裝哪有不穿肚兜而用布縛胸的……啊,你嫌它大了,墜得胸口不舒服?真是……它不大你纔要哭吧……對不起,請恕奴婢無狀了。小姐,這是肚兜的繫繩,萬萬不可將它扯斷……”
緋衣絮絮叨叨了很久,看到一旁已經快要笑抽過去的如翠姑娘,心頭更是火大,差點要不顧尊卑破口大罵了。有這麼二的娘,怪不得會教出這般讓人無力的女兒。
溫彥平被緋衣叨唸得有些慫,像木偶一樣任緋衣幫她穿戴,見如翠姑娘捧了一匣子的首飾過來時,不禁淚眼汪汪地看着她,心裡開始後悔了。
“彥平,哪裡不舒服?”如翠將首飾匣子打開,裡面都是今年流行的首飾,昨天才由珍寶齋送來的。
溫彥平扭了扭肩膀,用手託了託胸部,可憐巴巴地說:“它變大了,好沉……”
如翠姑娘伸手摸了一把,緋衣和溫彥平同時風中凌亂了,卻見她笑眯眯地說,“不錯,豐盈飽滿,看來嬤嬤們很盡職,將你的身子調養得很好,以後也要讓她們好好地給貴貴調理身體。”如翠姑娘很滿意,比起一年前還只是個平胸,現在的小姑娘明顯是曲線玲瓏,豐胸細腰俏臀長腿,光看身段,真真是個標緻的美人兒。
“……”
溫彥平默默扭頭內流,果然不是親孃不可靠,竟然非禮她的胸部。
穿好衣服,溫彥平又被押到梳妝檯前,開始綰髮上妝,忙忙碌碌近一個時辰,才大功告成。
溫彥平看着銅鏡裡的眼角風流嫵媚、眉點桃花的女子,嚇得幾乎以爲自己撞鬼了,這是誰?絕對不是她。
倒是如翠姑娘和緋衣一臉驕傲,如翠道:“這上了妝後,果然就不同了,那句話說得沒錯,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
緋衣也道:“小姐眉眼生得極好,很襯這桃花妝。”
“嗯,果然是一臉桃花相。”
“……”
俗話說,一白遮三醜,一胖毀所有,溫彥平被養得膚色柔潔細膩,白嫩如珠,平凡的五官顯得清秀可愛,精緻的眉眼上了妝後,眼尾如花,粉腮如霞,端的嫵媚風流,顧盼神飛,竟然不比那些京中貴女差多少。
溫彥平由此知道了,原來女人上了妝後,真是女大十八變,美女是這樣來的,感覺好像被欺騙了一樣……或者說,自己現在這模樣,可不是去欺騙人嘛。
沒有理會小姑娘的暗自糾結,如翠和緋衣都十分滿意,連一直安靜乖巧地坐在一旁看着母親折騰的小貴跺也有些驚奇,跳下小凳子走過來拉住溫彥平的長袖,仰臉看她,說道:“大哥好漂亮~~”
“乖,要叫姐姐~~”如翠姑娘糾正道。
小蘿莉皺眉,叫習慣了大哥,總是忘記這個是姐姐,不知不覺又叫回了大哥。
等溫彥平小心地被丫環簇擁着出去時,還有些擔心過長的裙子沾地弄髒了,或者自己一不小心就踩到裙襬摔倒,一路走來皆十分小心。當然,這顯然是白擔心了,她的平衡感非常好,加上穿上了女裝,便想起了教養嬤嬤平時教導她女子的走路儀態,不由得收腹挺胸,蓮步微移,一路走來,裙裾未曾晃動一下,看得後頭教養嬤嬤心中滿意非常,果然平時沒白費心教她女子的走路姿色。
聽到聲音,溫良和兩個小朋友擡頭望去,便見到穿着桃紅色琵琶襟外襖、縷金挑線紗裙的少女在丫環的簇擁下婷婷嫋嫋地行來,走至面前,屈膝行了個家禮,臉上露出了一抹破壞氣氛的僵硬的笑容。
“爹,長長,阿雪。”
溫良眼裡露出讚賞,撫掌笑道:“果然是咱們溫家的女兒,不錯不錯。”
長長和阿雪眨巴了下眼睛,阿雪一臉驚訝道:“這個纔不是我們大哥,大哥不是長這樣子的。”
溫彥平尷尬了,摸了摸鼻子,果然上妝了,簡直就是變了個人嘛。
長長小手拍了下傻弟弟的腦袋,說道:“明明聲音是大哥的。”
正說笑着,下人過來稟報有客人至。
“是清春和朝浥他們來了,恐怕他們以爲你要遠行,來瞧瞧你的罷。”溫良笑着說道。
溫彥平有些遲疑,她的身份除了少部分人,沒有人知道,雖然並不是誠心欺騙,感覺現在就此大咧咧的出去不好,馬上道:“我去換回男裝。”
溫良卻將她攔下,有些壞心地笑道:“總得讓他們見見師妹。而且,這事也不能騙他們一輩子,等你嫁到項家,該知道的也會知道,不過是大家心知肚明罷了。”至於他們會不會揭穿溫彥平的身份,溫良倒是不擔心,皇帝雖然來湊了個熱鬧,但卻是表明了他的態度,連皇帝都說,這個是溫府的義女,誰還敢如此不識趣地揭穿義女和義子是同一人?
於是溫彥平只能硬着頭皮,跟在溫良夫妻身後,忐忑不安地向客廳而去。等臨近客廳,突然又有些氣短,總覺得自己打扮成這副模樣,實在是有損自己男子漢氣勢,十分煎熬,特別是面對那些平時稱兄道弟的師兄們,被他們看到自己這一面,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情……
就在小姑娘各種糾結忐忑中,他們來到了前院客廳。
正在說話的衛朝浥幾人紛紛起身給溫良見禮,然後目光往後一瞄,便見到溫良夫妻身後還跟了個穿着華麗的少女,直覺這便是他們的師妹了,可是……這個師妹爲何那般眼熟呢?
項清春雙目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徐徐而來的少女,見她一雙漂亮的眼睛骨碌碌地轉着,一臉豁出去的悲壯表情,不禁眼露笑意。不管她變得如何,都是他熟悉的小姑娘。
一翻見禮後,衆人就坐,溫良介紹了像木頭一樣拘束的少女,告訴他們這是他的義女後,讓溫彥平給他們見禮。
眼看躲不過後,溫彥平硬着頭皮,扯出僵硬的笑容,起身行禮:“見過各位師兄。”
“……”
這熟悉的聲音讓衛朝浥等人懵了,驀地瞪大了眼。
過了好一會兒,衆人終於接受了原來“小師弟”是“小師妹”的真相,紛紛有些暈眩,回想起初次見面時,他們還和一個小姑娘計較,才惹得她大怒很長一段時間一直看他們不順眼各種捉弄……問題是,明明就是個青春飛揚的少年啊,腫麼一下子就變成姑娘了呢?
然後,衛朝浥等人又忍不住看向項清春,這小子竟然與溫府義女成了未婚夫妻,這不是表明着他早就知道了溫彥平的真實身份,竟然一直瞞着他們,不禁恨得直剜他幾眼。
“狐狸精,你真是太不講義氣了,害得咱們鬧了笑話。”莫潛咬牙切齒。
項清春心中苦笑,若是早知道的話,他當初就不會有那翻苦苦掙扎,做了那麼多傻事,連那等陰暗的心情都滋生了。雖是如此,嘴裡卻道:“我也是近日才知道的,而且你夫人也知道。”
莫潛突然不吱聲了,他敢埋怨項清春知情不報,卻不樂意埋怨自家娘子。
周拯煦看了眼滿身不自在地站在如翠身邊的少女,不由處眼中露出笑意,看她一臉不自在,就知道她其實並不習慣自己這身打扮,感覺還是那個飛揚肆意的小少年。
“原來是這樣,小師妹,恭喜你和項師兄了。”周拯煦笑道。
溫彥平很想白他一眼,不過這個動作很不淑女,嬤嬤們在旁盯着,只得還了一禮。
如此溫雅嫺靜的表現,自然又讓這些與她一同長大的男人忍不住一樂,忍俊不禁。
157
與師兄們見面過後,溫彥平便退下了。
她現在的身份是溫家義女,不好與外男相處太久。對此,溫彥平有些仰鬱,十分懷念自己作爲溫府義子的日子,果然她當時就不應該允婚的,使得自己落到這等境地。若是不允婚,說不定,現在真的能如傳聞中一般,出京去遊歷……
“彥平。”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溫彥平埋着頭繼續往前走,等發現原本跟着的丫頭婆子們自動退離一百步,不禁怒了。這到底是誰的丫環嗷!
“彥平。”
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住。溫彥平彆彆扭扭地擡頭,看到俊容含笑的青年,俊麗的容顏比春光還要明媚燦爛。雖然男色迷人,但她堅決拒絕被迷惑。
“幹什麼?”她甩開他的手,像平時一樣雙手環胸,腳尖微點。若是穿着一身男裝,那就是個瀟灑肆意的少年,可是現在一身華貴的女裝,生生破壞了那精緻的妝容及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溫雅嫺靜氣質。
項清春忍俊不禁,將她的手拉下來,親暱地說道:“站好,小心等會嬤嬤又要罵你了。”
聞言,溫彥平下意識地望向退避到廊下的教養嬤嬤,遠遠地就發現她們嚴厲的目光,不禁頭皮發麻,馬上撫平袖口擺好姿勢,端着一副莊端嫺雅的高貴儀態,臉上扯出溫婉從容的笑容,與男裝時的氣質表現完全沒有丁點相似之處,就算現在那些認識溫府義子的人與之面對面,絕對不會懷疑她的身份。
項清春再也忍不住笑起來,怎麼有這般可愛的傢伙,真是恨不得馬上娶回家去。
見她臉色不愉,項清春也不逗她了,拉着她在院子裡慢慢逛着,說道:“沒想到你穿女裝的樣子還過得去。”何止是過得去,簡直是讓他驚豔了一回。只是聲音在舌尖轉了一圈,出口的話卻變質了。
看到她微變的臉色,項清春突然想起照光平時那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趕緊補充道:“若是你覺得不舒服,以後出門時,你可以按自己的心意來。”時下京中貴女流行中性打扮,明眼人一見就知道是個女嬌娥,但一身男裝卻讓她們穿出千嬌百態的風姿,倒成爲了京中一景。
只是,很快地,項清春又想起,若是讓溫彥平按照自己的心意來,可能京中諸人很快就知道,遠遊在外的溫府義子其實沒有出京……不過這些微的後悔在她雙眸發亮地看着自己後,便散了。
兩人在院中走了會兒,丫環嬤嬤們遠遠地墜着,雖然不近,但在諸多眼睛下,也不能做什麼親密的事情。項清春心裡嘆息,雖然已經是未婚夫妻,可到底還是要避閒的,而且婚期定在中秋節後,還有近半年時間等待,現在就覺得十分煎熬了。只能安慰自己,八年都等了,也不在乎這半年。
溫彥平不知道旁邊男人的迫切心思,在那些嬤嬤眼皮子底下,拿出往日訓練出來的禮儀陪他走了一圈,覺得比蹲了一上午的馬步還要累人,突然有些明白嬤嬤們爲何這般大方了,簡直是用來提前考驗她,讓她適應新身份的。
“婚期定下了,等我中秋過後來娶你。”項清春眸中含笑,溫溫和和地說。
溫彥平撇了撇嘴,他此時的溫柔讓她十分不習慣,心裡生出幾分彆扭,應了一聲,便沒話了。
對於她的彆扭冷淡,項清春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知曉她只是因爲一時換回女裝,身份轉不過來,不習慣罷了,時間還長着,他並不急。
項清春離開之前,拿出一個玉葫蘆贈予她。這玉葫蘆有成年男子姆指大,用的是上好的玉雕琢,玉質上層不說,通身如羊乳,胖乎乎的葫蘆身上雕了一隻蚱蜢,蚱蜢的雙眼卻有兩點淡黃,渾然天成,栩栩如生,入手溫潤,冬暖夏涼。她的體質素來不好,冬天時容易手腳發涼,每至月事皆要受一翻苦,項清春聽說這事後,便花了近半年的時間,才讓人尋來這東西送予她。
溫彥平不知其中緣故,看到這精雕細琢的玉葫蘆,自然歡喜異常,把玩在手心裡,發現它暖乎乎的,更是驚喜莫名。溫大人教過她鑑賞古董玉器,自然也知道這玉不是凡品,有錢也買不到,拿出去賣了,那就是天價。
雙眼冒錢光的溫彥平朝項清春致謝,拿了個荷包,小心地將它收妥,貼身佩戴。
項清春含笑看看她,眼睛一轉,說道:“你的回禮呢?不若,你送我一個你親手做的荷包吧。”
聞言,溫彥平苦逼地看着他,心說狐狸精果然是太壞了,一定知道她的女紅是最爛的,纔會出這種難題刁難自己。心裡雖然憋屈,但人家都送這般貴重的東西了,討個荷包也沒啥,便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
“那好,我等着你的荷包。”項清春心中暢快,自然也憶起去年在溫府別莊後山,自己對一隻醜斃了的荷包吃醋,那時不知道她是女兒身,以爲是哪個姑娘送她的荷包才讓她如此珍惜。現在想來,應該是她自個做的第一個荷包,不免臭美了點兒掛在身上,可憐自己白吃了一缸子的醋。
送了禮物後,未婚夫妻終於依依不捨地分開了,以後要見面,估計要等到婚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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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挑開後,婚期也定下了,定在中秋節過後,還有半年時間,溫彥平也開始了待嫁。
待嫁的日子也並不輕鬆,要學習好多東西,嬤嬤們恨不得將她們知道的都塞到她腦子裡,若不是小姑娘當了近十年的男人,還保留着男子漢氣慨,保不準自己真的被逼成了個大家閨秀。堅決要杜絕這種事情發生,她還是個男子漢的!
不知不覺,中秋到來了,整個溫府都陷於一種緊張的狀態。
如翠一邊準備着中秋節禮,一邊準備着溫彥平的成親事宜,嫁妝已經提前一個月送到項府的新房去了。第一次嫁女兒,絕對不允許出現絲毫的錯誤。爲此,如翠不恥下問地去請教了鎮國公夫人,將鎮國公夫人憋屈得恨不得將她踢到天邊涼快去。
過了中秋後,終於到了溫彥平出閣的日子。
出閣前一晚,一家子人坐在一起吃晚膳。
這頓晚膳,大家都吃得食不知味。溫良和如翠知道,以後要這樣一家人親密在一起吃飯的機會很少了,看着長得亭亭玉立的義女,雖然行動中比尋常人家的貴女多了幾分率性瀟灑,卻有自己獨特的韻味,怎麼看都不膩,不禁心酸起來。
若不是還有理智在,溫大人都要拉着義女讓她不嫁了。爲此,溫大人這半年來,對項清春沒給過好臉色,若不是知道這位將會成爲他的女婿,京中諸人還以爲他厭棄了這位弟子了呢。
三胞胎中的兩小對於嫁娶之類的事宜還有些懵懂,只是覺得今晚父母的情緒不高,又瞅瞅穿着女裝的大哥,同樣情緒不高,讓他們腦袋都閃現一個問號。倒是長長早就知曉了大哥要出嫁的事情,以後不會像這樣和他們住在一起,一起吃飯,能天天見面了,小小的心靈也有幾分難受。
晚膳過後,衆人在一起說了會兒話後,溫彥平便和如翠姑娘一起離開了。今晚她們母女倆要一起睡說夜話,溫大人被踢到了三胞胎那裡,和兒子一起睡,顯得可憐又苦逼,再一次怨怪上了將要娶走他家閨女的臭男人。
女兒出嫁前一晚,作母親的要同女兒說些悄悄話,這種悄悄話,衆所周知的少不得要教導女兒關於洞房花燭夜的事情。當然,這種事情素來是難以啓齒的,一般會含糊帶過,反正還有壓箱底的避火圖可以借鑑嘛。
只是,他們現在情況有些不同。如翠是知道當年溫彥平所經歷的事情,小小年紀,便經歷了那等污穢之事,該看的不該看的她都看過了,或許她當年年紀小不明白,也成爲她心裡一種痛苦的黑暗的記憶,何苦再提起讓她難過。
是以,如翠姑娘隻字不提洞房花燭夜之事,覺得只要新郎官懂就行了嘛——至於新郎官會不會因此被小姑娘踢下牀,那就看他的本事了╮(╯▽╰)╭
於是這一晚,母女倆聊着心事,如翠姑娘順便教導她一些爲人婦爲人媳之事,這些雖然教養嬤嬤也提及過一些,但她們是從宮裡出來的嬤嬤,一輩子沒有嫁過人,比不得作母親的感受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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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溫府對於即將出閣的女兒的不捨,項府這邊從一個月準備婚禮事宜開始,便喜氣洋洋,逢人就笑。特別是項父項母,對於自家與溫太師府成爲親家一事,可是得意極了,雖然極力端着矜持的模樣,卻難掩喜上眉稍。
夜暮降臨,項清春剛從上院回來,便見照光捧了幾個冊子過來。
“這是什麼?”
照光一臉爲難之色,見狀,項清春便不再多言,到了書房後,照光乖乖地將那些冊子放到書桌上。
“少爺,這是老爺讓屬下送來的,您可以看看。”
照光的頭低低的,不敢看他家少爺的臉色。老爺這種行爲,怎麼看來都有些調侃兒子的意味,特別是項清春年至二十一,卻從未近女色,項母不知塞了多少丫環到春華院來,卻沒一個能教他看上。初時不近女色的理由很充分,這些女人姿色長相都不如他自己,讓心高氣傲的項清春哪裡瞧得上眼,直接丟了出去。後來,項母怕兒子憋出病來,咬牙狠心去尋了幾個姿色絕豔的女子送來當通房丫頭,結果沒想到卻便宜了自己的丈夫,那時項母知道丈夫竟然佔了兒子的丫環,這種醜聞發生時,駭得她直接暈厥過去,從此便不再關心兒子院中之事,只是在旁暗暗心急,生怕他的身體有個好歹。
現在,兒子終於要成親了,項母也放下心來。而項父也一直知道兒子清心寡慾,過得像個和尚,二十多歲的大男人了,還是個童子雞,心裡未嘗沒感到好笑,怕兒子不懂得這等男歡女愛之事,便讓人去尋了畫工極佳的畫匠,專門畫了幾冊子避火圖過來給他參照,通曉人事。
等照光離開後,項清春翻開最上面的冊子,入目的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男歡女愛圖,畫中男子的五官極模糊,倒是女子長相姣好,臉上的媚態入骨三分,刻畫得極深刻,極容易將人帶入圖中。
項清春玉面微紅,眸光流轉,但還是慢慢地將所有的圖集看完了。
158
今天是溫府義女出閣的好日子。
此時吉時快到了,喜娘見新房還忙忙碌碌的,急得胖臉盜汗,半晌見去催的丫環沒人回來,只能一甩紅帕,扭着肥腰匆忙而來。剛到溫府後院不遠,卻聽到小孩子震天的哭聲。
“嗚哇哇,大哥不要走……姐姐不要嫁啦,阿雪要和大哥一起……”
“嗚嗚嗚,姐姐不要走……”
喜娘聽得滿臉黑線,這又是大哥又是姐姐的,稱呼咋這麼亂呢?喜娘走進來,卻見到溫府的三胞胎正抱着穿着一身嫁衣的新娘子,其中一小的眼眶紅紅的,但只是咬着脣眼淚在眼眶裡滾動,強忍着不掉。另一小秀氣地抽噎着,只有一個扯開了大嗓門號啕,遠遠的都可以看到那張小嘴裡紅色的心型扁桃體了,讓喜娘有些忍俊不禁。
溫彥平被弟弟妹妹們哭得心都揪成一團,很想大聲說她不嫁了,她要留下來。不過她還沒開口,喜娘就扭腰擺臀地過來了。
“哎喲,這是怎麼了,今日可是大喜之日,小公子們應該高興纔是。還有新娘子也是,可不能哭花了臉,不然就不美了。兩位小公子和小姐,你們姐姐今天是新娘子,這一輩子一次的事情,要有個好歸宿了,小公子們應該爲她高興,新郎官很快就要過來了,快將眼淚擦擦,不然會被人笑話哦……”喜娘一翻唱唸下來,小朋友們擡起淚眼模糊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瞅着她。
阿雪抽泣着,問道:“新郎官要娶姐姐?”
“對。”喜娘笑眯眯的。
“那阿雪當新郎官可不可以?阿雪娶姐姐~~”阿雪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破涕而笑。
“呃……”
喜娘哭笑不得,錯估了溫府的小公子們的智商,以爲個個都像大公子一樣是個成熟持重的,現在看來,這小的也太難纏了。不過從中也看得出,溫府對這義女的看重,使得三胞胎與之關係如此之好,竟然都捨不得她出嫁。
正當喜娘也不知怎麼辦纔好時,忙完前方的如翠姑娘進來了,看到三胞胎抱着小姑娘哭,哭得小臉通紅,也哭笑不得。恐怕他們今天才意識到,一直和他們生活在一起的大哥,就要出嫁離開這個家了,以後不能天天見面了。
如翠過來,將阿雪和貴貴攬入懷裡安慰,阿雪在她懷裡擰麻花,問道:“娘,大哥不嫁了,留在家裡,可不可以?”
如翠姑娘十分冷酷無情地說:“不可以!”
阿雪和貴貴一聽,小嘴抖了抖,又要扯開喉嚨大哭起來。會哭的孩子有奶喝,阿雪十分了解這個道理,所以從小到大,能用哭解決的事情就絕對大哭不止。可是這回,就算他扯開喉嚨大哭,也不能解決了。
溫彥平聽着小朋友們的哭聲,心頭難受極了。從三胞胎還未出生,她就一直在期盼着他們的出生,等他們來到這個世界後,是她一直陪在他們身邊,教他們說話,教他們走路,教他們認字,教他們習武……她對於三胞胎而言,是最重要的存在,而三胞胎,又如何不是她心靈的寄託,最美好的存在。
所以此時,知道她就要離開這個家了,三胞胎終於傷心了。
阿雪實在是太能哭了,如翠見阿雪和小貴貴都抽噎着,素來穩重的大兒子也被兩小的弄得眼眶發紅,隨時準備掉金豆豆,不禁有些頭疼,趕緊讓人去叫前院招待賓客的溫良,讓他抽空過來一趟。
溫良接到消息後很快過來了,然後被如翠姑娘將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兒子塞到了他懷裡,說道:“搞定你兒子,讓他們別再哭了。”然後自己抱着女兒,將門掩了,去安慰小姑娘去了。
溫良哭笑不得,也怕阿雪哭背氣,趕緊一邊一個將他們抱了出去,一起到前院去招待賓客。前來祝賀的人看到兩個粉雕玉琢的孩子一隻小手揪着父親的衣服,一隻小手揉着眼睛,一個張着嘴號啕大哭,一個抿着脣掉金豆豆,也有些忍俊不禁。
倒是老鎮國公看到小孫子哭成這樣,心疼得緊,趕緊拉他們過去安慰。
屋子裡,如翠抱着小女兒,見穿着紅色嫁衣的小姑娘一臉淚痕,妝果然花了,少不得又是一陣安慰,讓人過來給她補妝。
溫彥平抱着如翠眼淚猛掉,先前小朋友哭成那樣,她死撐着不哭,免得小朋友們哭得更傷心,現在弟弟都被父親帶走了,想起自己嫁人後,就不是這個家的人了,悲從中來,差點號了起來,讓原本以爲勸說成功的喜娘差點仰天長嘆。
直到吉時快到時,終於勸下了,將喜帕一蓋,便在一陣喜慶的鑼鼓聲中,扶着新娘子出門。
溫彥平先前哭得狠了,現在腦子仍是有些懵懵的,坐在花轎裡,完全沒有什麼新嫁娘的感覺,就這麼一路像個木偶一樣,被人牽引着做完了拜堂等事情,直到被送入洞房,坐在新牀上。
一杆用紅絲綢纏着的枰挑開了蓋頭,擡頭便見到一身紅袍俊美無鑄的男子正含笑看着自己。
周圍的丫環嬤嬤及擠到新房看新娘子的賓客們見狀,皆發出善意的笑聲,嘴裡紛紛稱讚新人郎才女貌,賀喜聲不斷。
溫彥平聽得頭暈腦脹,瞄了眼旁邊的緋衣及秦嬤嬤等人,趕緊故作嬌羞地低下頭,文靜端莊地坐着,他們說什麼就聽什麼,壓根兒不出聲。那些準備鬧洞房刁難新人的女眷見狀,怪笑着起鬨起來,不過卻被項清春輕鬆自如地返擊回去。
等鬧洞房的女眷離開新房,喜娘又拿來各種生食和合巹酒讓他們吃,說了一堆吉利話後,新郎很快又被下人叫到外頭去敬酒。
直到夜色深重,喝得醉醺醺的新郎官纔回來。新房裡伺候的丫環嬤嬤們看到面容昳麗、眼波風流的青年,不禁一陣臉紅心跳,覺得這男人也生得太好看了,那一臉桃花相,女人都端不住啊。
項清春走進來,見到端坐在牀邊的少女,紅衣如火,清麗端妍,原本平凡的面容顯得瑰麗幾分,那雙漂亮的眸子徐徐望來,眼波流轉,似有千言萬語,看得他心都酥軟了。
事實上,是他想多了。
溫彥平見到他玉面紅潤,就知道他喝了不少酒,走得近些,都聞到他身上的酒味了,心裡嫌棄幾分。她長這麼大,都沒怎麼喝過酒呢——溫大人不給她喝——這人竟然能喝酒喝到醉了,心裡各種羨慕嫉妒恨!
項清春坐到她身邊,握住她擱放在膝蓋上的手。
這時,迎荷忙端了一碗醒酒湯過來,恭敬地呈上來。溫彥平見他只是看着自己竟然不接,只好自己端起,說道:“喝些醒酒湯。”
項清春低首,就着她的手喝了醒酒湯。
見他聽話,溫彥平心裡滿意幾分,又道:“你一身酒味,臭死了,去淨房洗乾淨了再回來。”
作爲陪嫁的教養嬤嬤之一的秦嬤嬤聽到自家姑娘這般理所當然地指使新郎官,有些恨鐵不成鋼,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嬌羞麼,怎麼可以這般大膽?
項清春面上含笑,溫和地說:“嗯,都依你。”
等項清春離開後,丫環們便開始伺候溫彥平卸裝,頭上的鳳冠釵環之類的也取了下來,緊了一天的頭皮終於可以放鬆了,然後也去了另一處淨房洗漱。淨房裡,已經準備好了熱水,水中滴了舒緩神經的香精油,香氣氤氳,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終於鬆了,開始昏昏欲睡。
外頭的緋衣見時間差不多了,便進來叫醒她,伺候她穿上一件玫紅色的秋衫,輕薄貼身,曲線畢露,豐胸細腰長腿,隨着走動間,若隱若現。
已經洗漱回來的項清春擡眸,便看到如此誘人可口的新婚妻子,喉口動了動,心頭開始火熱起來,面上卻仍是一派雲淡風清。
項清春示意下人退下後,便迎了過去,將她摟到懷裡,將臉埋在她頸窩間,深深吸了口少女特有的幽香,再也壓仰不住心中的欲-念,脣細細地在那白晰的脖子間啄吻起來。雙手環在她腰肢上,越來越緊,緊得彷彿要將她嵌入懷裡,再也不分開。
溫彥平卻不習慣這樣的擁抱,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他身上的熱氣蘸得她腦袋有些暈沉,雙腿都有些發軟了,趕緊推了推他,努力讓聲音不那麼顫抖,說道:“別摟這麼緊,不舒服。還有,我累了一天了,先休息。”
吻移到了她下巴,在她脣上親了下,方將她鬆開,拉着她往那鋪着大紅喜被的牀上走去。
溫彥平瞳孔微縮,腳步似有千斤重,連手指都開始輕顫起來。
幸好,他只是拉着她一起坐在牀上,然後將她抱到懷裡,讓她直接側坐到他雙腿上。
“又、又不是小孩子,不用這樣坐吧?”她十分煞風景地說,只是如果別那麼結巴,效果會更好。
項清春悶笑起來,雙手自她腰間穿過,握住她捏成拳頭的手,一根一根手指頭地掰開,然後像是在欣賞藝術品一般,輕輕地捏着她的手指,然後五指相交,一大一小的兩手五指相扣,彼此的溫度從掌心裡浸透。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溫彥平,咱們在一起,慢慢變老吧。”
聞言,她僵硬的身體慢慢地放鬆,到底是多年的相伴,讓她習慣了這個男人的氣息。
“還記得麼,第一次見面時,我們在後頭議論老師怎麼會收你爲義子,你卻突然轉過頭來怒瞪着我們,明明那時我們說得那般小聲,可看你的表情,你好像什麼都聽到。”
“我本來就聽到了。”她打斷他的話,又是得意又是憤怒,“我從小耳力就好。哼,你們竟然說我是醜小子,現在還不是娶了我這個醜小子。”雖然她那時營養不良,面黃肌瘦,確實挺醜的,但是被這羣初次見面就質疑她爲何會被溫良收養又惡毒地批評她外貌的少年,心裡也氣得緊。
項清春默然,果然這小姑娘是介意的,他也無法昧着良心說,她是個天仙美人兒,雖然說他當時確實是嘴巴又毒語言刻薄,但是那時他有刻薄的資本,後來還不是將這小姑娘將了一軍,竟然懷疑他是女人,敢扒他的腰帶和褲子,氣得他將她打了一頓屁股。
可能就是這般打打鬧鬧下來,漸漸地上了心,情根深種不自知。
Wшw★TTκan★CO 接着,項清春又慢慢地說起他們少年時候的事情,終於感覺到懷裡的小姑娘指尖不再顫抖,身體也溫溫軟軟地依在他懷裡。
他想起溫良同他透露的,收養這小姑娘時發生的事情,手指輕輕地撫着她的後背,那裡有一條猙獰的傷痕,烙在一個姑娘家身體上,與毀容無疑,可見當時情況有多兇險,還未滿八歲的她,是如何有那勇氣擋下那刀的呢?
“所以說,你很早以前就喜歡我,然後一直是在欺騙我的?”溫彥平有些暴躁,翻身而起,跨坐在他腰間,雙手揪着他的衣襟,一臉惱怒,“騙我說什麼,男人之間親吻是理所當然的,簡直是壞得天怒人怨……”
“對,就是騙你的。”他身體微仰,手撐在牀上,讓她坐得舒服一些,而那柔軟的小屁股在腰腹間蹭來蹭去,讓他很快有了反應,臉蛋微紅。
聽到他還有臉承認,溫彥平大怒,雙手一按,就將他按躺在牀上,手攥成拳頭,一拳捶在他耳邊,恨道:“若不是明天還要見人,我揍花你的臉。”
這分明是心軟的表現,她怎麼能一邊生氣一邊卻做出如此讓人心軟的舉動呢?項清春微笑,彷彿絲毫不反抗一般,任由她出氣。而這種表現,又讓溫彥平覺得很沒勁兒,原本想要放開他,躺下睡覺,卻被他突然扶住了腰,一屁股坐在某根硬實的棍子上。
“……”
臉色瞬間有些蒼白,明知道這個男人打不過自己,不會傷害她,可是仍是身體微顫,故意用一種不在乎的語氣說:“你的棍子戳到我了……”說完後,又開始心中懊惱,再怎麼掩飾太平,也無法掩飾接下來須要做的事情。
趁着她失神,項清春摟着她翻身,換成了正常的男上女下姿勢。
他親着她有些發白的脣瓣,柔聲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們今天拜了堂,成爲夫妻了,這種事情是天經地義的。小師弟,從小到大,我再生氣,也未曾做過傷害你的事情,不是麼?你要相信我……”
溫彥平抿着嘴,聽着他柔和的聲音一遍一遍的安撫,閉了閉眼,然後睜開,一把將他掀開,挺身而起,袖口一抖,一柄短劍在手,橫於胸前。
“……”
項清春風中凌亂了,心中捶地,爲毛洞房花燭夜,新娘會隨身帶着兇器嗷嗷嗷!!
159
貼着大紅喜字的案臺上,嬰兒手臂粗的喜燭照亮了整個房間,一屋子的大紅色,耀目極了。
若不是這一屋子的大紅,估計看到此時手持短劍的新娘子,都要以爲這是什麼兇殺現場了吧。
項清春嘆了口氣,坐起身來,將披散的長髮撩到身後,溫柔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狐狸精,咱們來約法三章,可行?”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卻不知那微啞的嗓音顯示出了她的緊張,讓人再大的火氣也無法發。
這姑娘就是生來克他的!
“說吧,你想怎麼樣?”他嘆了口氣,但聲音十分溫和。
溫彥平垂眸,視線落到他雙腿間某個微妙的位置,說道:“以後你若敢有異心,斷子絕孫!”
“……”溫柔的表相似乎有些裝不下去,項清春極力忍住抽搐的臉皮,說道:“你是姑娘家,別太兇殘。”
說到這個,溫彥平就激動了,“我是男子漢,若不是你堅持,我原本是想娶個漂亮的媳婦回來的!”娶妻總比嫁人好,而且好處多多,一是她不用與弟弟妹妹們分開,二是她不用經歷接下來那些很可怕的事情。想到今天上花轎時,三胞胎的哭聲,心裡難受極了。
“你是姑娘家,不是男子漢!”項清春忍耐着說,雖然知道她一直抗拒自己身爲女子的身份,但他以爲她換回女裝已有半年,怎麼着應該也習慣了,可現在看來,根本沒用,這一緊張,腦子又抽了。
她憋屈地看着他,恨道:“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我只是偶爾會忘記自己是姑娘家……”
項清春又嘆了口氣,傾身按住她持劍的手,修長的手指在燭光中宛若美玉,輕輕一按,接住了那把短劍,將它拋到牀前不遠的箱籠上,對她說道:“無須如此,我不會有異心,這輩子就和你過。”
她的神色有些驚訝,然後不以爲意道:“我爹說了,男人的話不可信,叫我別相信。雖子不言父過,但公爹在外面的名聲有些瑕疵,我爹說了,若你學公爹的作派,不用我提,他就先廢了你。”這是含蓄的說法,若要她來說,她攤上這種男人作丈夫,直接將他鬮了,看他還敢不敢將隨便有點姿色的女人往牀上拉。所以,她其實也挺同情自家那婆婆的。
項清春臉色有些尷尬,心中咆哮,溫大人怎麼可以這樣教女兒?不過對於他爹的爲人處事,項清春一直冷眼看着,心中冷笑一聲,他寧願當和尚,也不會學他的作派。
“溫大人自己也是男人,所以他的話,你也別全信。”項清春反駁道。
“我爹對我娘是一心一意的,沒有異心!”
“我知道。雖然口頭上的保證不一定能做到,但日久見人心,何不用以後的日子來證明我的決心?”他偏首,柔滑的黑髮滑落到頰邊,爲他俊美的臉添了十二分風流性感。
溫彥平趕緊低下頭,思索着他的話。既然已經嫁給他了,她也是決定要做好項家媳婦,不能讓人笑話溫府教女不嚴。可是,她可不是那種真正的閨閣小姐,真的能賢良大肚,自動爲夫婿房裡送人去伺候他。若是狐狸精敢像他那爹一樣,揹着她做什麼不好的事情,絕對讓他斷子絕孫,然後和離,連藉口都不用,直接出京遊歷去,遠離了京城,誰還敢說她的不是來壞溫家名聲?
心裡盤算了一翻,溫彥平朝他點頭,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看到她的笑容,項清春以爲她想明白了,臉上方露出笑容時,就被她的行爲驚住,整個人都被她撲倒,仰躺在牀上。
“接下來會有些疼,你忍着啊!”溫彥平說着,低首就啃上他的脖子。
“……”
項清春嘴角抽搐,這話不是應該由男方來說麼?而且,這姿勢是不是反了?不是應該他壓她的麼?避火圖上明明是這樣畫的,皆是男上女下……
“我應該在上面。”項清春俊臉微紅,伸手想要推開她,讓她別像只小狗啃骨頭一樣啃自己。可是他的手很快就被對方抓住,按在他身體上方的兩側——臥糟!這動作不是應該由男人來做麼?
溫彥平啃得正歡,擡頭看他玉面微紅,丹鳳眼波光流轉,性感嫵媚,讓她忍不住吞嚥了口唾沫,憶起小時候那些山賊的流氓行爲,伸手摸了一把,道:“美人兒,呆會我會讓你舒服的,再忍忍啊~~”
“……”
是個男人就不能忍了!
項清春抓住她的肩膀,稍微使了個巧勁,翻身而起將她壓在身下,狠狠地咬了她胸脯一口,怒道:“你是女人,乖乖躺好就行了,這種事情交給男人來。”
溫彥平詫異地看他,脫口而出:“你不是不行麼?還是由我來吧。”
“不行?!!”項清春低聲咆哮,雙眸瞪得大大的,什麼嫵媚波光全變成了兇光。
溫彥平沒意識到這話對男人而言衝擊性有多大,安慰地拍拍他的胸口,道:“別難過,我知道的,你遲遲未婚,肯定是因爲身有隱疾。既然我嫁了你,自然會爲你遮掩一二,你是我師兄嘛。”這也是她之所以想要和他好好過日子的原因,這麼多年來,兩人的感情也不是假的,雖然她認爲那是兄弟之情,就算現在變成了夫妻,也是不改變的。
聽到這解釋,項清春啼笑皆非,在她裸-露的圓潤肩膀上又咬了一記,痛得她差點要將他掀飛,卻被他緊緊地摟住,抱着在牀上滾起來,牀都動搖起來,不知情的人還以爲他們正做得激烈呢。
也不知道是誰壓誰了,最後兩人的衣服都脫了個精光,肌膚相貼時,男女身體的不同之處,便顯現出來了。
項清春只是看起來貌美異常,但卻是個正常不過的男子,身軀頎長,肌肉結實,並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軟綿綿的沒點力氣。當年他拜入溫良門下,溫良沒少折騰他們,稍有犯錯,就是去蹲馬步,或者是繞着院子罰跑,長久下來,倒也養成了他的習慣,每天都會抽些時間到練功房裡煅煉身體。只是穿起衣服後,略顯瘦削,氣質斯文俊秀,難免會給人錯覺。
溫彥平就是一直認爲他是個弱書生,每被他氣極,出手都有所保留。
溫彥平摸了摸他勁瘦的腰,這腰肢還挺細的,一路往上摸去,發現自己一直以爲的弱書生還挺有力的,簡直是欺騙她的感覺嘛,而更欺騙她感情的是,那抵在腹上的東西,差點想直接捏爆它。
他親了親她的臉,微喘着說:“還認爲我不行麼?”說着,將她往上一提,男性的炙熱恰巧卡在她的腿心中。
她的回答是又一次將他壓在身下,這回用了十成的力氣將他壓制。她和季夫人習過武,使出十成力量後,他想反抗也反抗不了了,不禁有些憋屈,難道真的要被她壓。不過在看到那壓着自己的玲瓏有致的嬌軀時,很快又釋然了。
反正無論是誰壓誰,結局都是一樣。只是第一次,難道她真的要在上面?她會麼?
這是個問題。
溫彥平是沒做過,但她看過。那些黑暗噁心的記憶讓她印象深刻,之所以這般主動,也是想着,與其自己被動承受,身不由已,不如自己主動出擊,將一切掌控在手中。
當看到她胡亂地就要坐下,項清春嚇得直接扶住她的腰,怒道:“你想疼死麼?”即便自己被他撩撥得快要爆炸了,他也不想第一次由着她摸索如此草率,讓她以後對夫妻之事畏懼如虎。
“反正都是痛,長痛不如短痛。”她臉色蒼白地說。
他輕輕地摸着她的臉,柔聲道:“你還太乾了,會傷着自己的。”
她狐疑地看着他,問道:“你怎麼那麼清楚?”
“因爲我腦袋比你好使,看的書比你多,自然比你清楚。”他沒好聲氣地說,直接坐了起來,將她抱到懷裡,嬌小的少女完全可以嵌在他懷裡一樣,像個小娃娃般易碎,讓他心生愛憐。他親着她柔嫩的臉蛋,溫柔地說:“還是交給我吧,我儘量讓你不疼。”
她猶豫了會兒,還是堅持道:“我要在上面!”
“……”好像掰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躺下來享受不好麼?
見他臉色不對,她識趣地閉上嘴,然後伸手攬住他的脖子,將臉靠在他的勁窩裡,表示自己將一切交給他。
“乖~”他沙聲地說,脣從她的臉慢慢下移,雖然體位有些不方便,但將她抱入懷裡的感覺太美好,他也不計較太多了。
她的身體保養得極好,香膚柔嫩細滑,輕輕地吸吮一下,便留下了痕跡,胸部不大不小,卻堅-挺飽滿,讓他愛不釋手,腰肢纖細,雙腿筆直細長,一切都讓他愛惜無比,生怕自己力氣大一點,將她弄傷。
當終於結合在一起,他的粗大還是弄得她疼得直吸氣,在他胸膛上撓起來。
“乖,一會兒就好。”他忍耐得極辛苦,額頭青筋都爆跳起來。
“……一會兒是多久?”
沉默了下,他慢吞吞地說道:“因爲你堅持要在上面,纔會這般疼,因爲這種體位不太好。”感覺到懷裡僵硬的身軀,他面不改色地撤謊,“我也捨不得你疼,只是你堅持在上面,這種體位在醫書上看來,對婦人的承受力來說,是十分不利的……”
沒看過醫書又沒常識的小姑娘自然不知道某人信口開河,胡掰一通,沉默了會兒,才猶豫道:“那、那好吧,以後咱們換個位置。”
他心中微喜,臉上含笑地親了下她汗涔涔的臉,溫溫柔柔地安撫她的疼痛。
因爲她疼,也因爲是男人的第一次,所以第一次並不久。
有了第一次,自然有第二次。溫彥平雖然很累,但很快地又被某人哄騙着開始第二次,第二次是正常男上女下的體位了,其間也有酣暢淋漓之感,可是小姑娘不滿意了,覺得還是自己在上面比較有優勢,居高臨下,有一種掌控感,只要有什麼不對,隨時可以抽身離開,保護好自己。
聽到她的解釋,項清春再一次黑了臉,爲毛只是簡單的夫妻歡好,她總是將之當成戰爭一樣,要處於絕對優勢掌控的地位呢?更恨的是那些教壞了她的山賊,簡直想去叫人扒他們祖宗十八代的墳。
新婚之夜,因顧忌着她的身體,項清春沒有要太多,反正人都娶回來了,以後想要怎麼蹂躪還不是由他作主,是以很爽快地放開她。而且也因爲是在上面,對於女子來說,體力消耗比正常的體位還要大,等第三次結束後,溫彥平已經歪在牀上昏昏欲睡了。
項清春下牀叫外頭的丫頭打來熱水,輕輕地爲她清理了身體,然後也將自己隨便地處理了下,又換了牀乾淨的被褥,才抱着只披了件薄單衣的小姑娘上牀睡覺。
也不知道是不是得嘗所願,竟然睡不着了。項清春單手撐着腦袋,將牀上睡得香甜的小姑娘攬到懷裡,手一下一下地撫着她柔滑的肩膀背脊,一條腿橫在她腿肚上蹭着,偶爾低下頭在裸-露的香肩上烙下自己的痕跡,喜歡將她全身上下都染上自己的氣息,宛若動物世界裡,雄獸喜歡將雌獸身上染上自己的氣味,一種完全的佔有姿態。
“溫彥平,溫彥平……”
他喚了好幾聲,見她眉頭蹙起,似有不耐煩之色,不禁啞然失笑,低頭狠狠隔着單衣在她胸口上親了幾下,手穿過她的下腋,輕柔地把玩着她胸前的玉兔,恨得不將她全身上下都親暱狎玩個夠,才能止心頭的渴意。
從十五歲起,他渴望了她六年,即便在以爲她是個男人時,已經在計劃着何日將她擁入懷裡吃掉。然後她給了他一個大驚喜,不管是男人女人,又有什麼關係,他要的從頭到尾只是溫彥平這個人,渴望得恨不得將她從頭到腳都成爲自己的所有物!
溫彥平若是清醒,絕對會咆哮一聲:真是太變態了太變態了太變態了!幸好她沒清醒,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其實已經陰暗到變態了,這只是個開始!
160
清晨,晨曦未露,溫彥平就醒了。
醒來後,發現自己整個人趴在一具懷抱裡,腰間被一隻手攬着,一條腿搭在她大腿上,這種實在是稱不上舒服的睡姿讓她整個身體都有些發麻。喜燭燃燒了一個晚上,只剩下微弱的光支撐着,也讓她看清楚將她緊緊摟在懷裡抱着睡的男人。
“麻煩死了……”
忍不住嘀咕一聲,這種姿勢睡覺,莫怪她會如此累,若不是昨晚實在是太累了,沾枕就睡,哪裡由得他折騰?果然成了親以後,睡眠質量就要大打折扣。
等手臂恢復了些力氣,溫彥平直接將摟着她的男人推開,慢吞吞地起身,每當扯到過度勞累的腰肢或下面某處地方時,臉皮就抽搐了一下。好不容易坐了起來時,一雙手從身後探過來,將她摟入懷裡。
“怎麼起這麼早?”沙啞的聲線殘留着剛睡醒的性感。
溫彥平掙扎了下,發現自己越是掙扎,他摟得越是緊,還扯到身上痠痛的部位,讓她不敢再隨意地掙扎亂動。只是,不知爲何,她總覺得自昨晚開始,這個男人動不動就將她抱得死緊,十分霸道,明明以前他都沒有這個壞習慣。
項清春將臉埋在她頸窩間蹭了蹭,含糊地說:“時辰還未到,再睡會兒吧。你不累麼?”說着,抱着她一起躺下。
“當然累!”她沒好聲氣地說,想起昨晚那種親密的肢體交纏,臉蛋漲得通紅,並不是無動於衷,因爲他後來確實如他保證的,對她十分溫柔,不管她怎麼鬧,他都包容下來,讓她心裡的恐懼怨言都壓下。只是……
“我要起牀了,去跑步!功課可不能落下……”
“跑步?”他打斷了她的話,將她翻了個身與他面對面,雙手穿過她的腋下,將她密實在攬入懷裡,她的柔軟壓在他的胸膛上。他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她,問道:“你真的能跑麼?”
隨着他的話,溫彥平又感覺到昨晚過度使用的腰肢及某個地方抽搐起來,也有些遲疑了,訥訥道:“每天早上起牀堅持跑步一個時辰,揮劍一個時辰,是師傅安排的功課,不能落下。”
自從瞭解了她幼年時發生的事情,他開始知道她的不安恐懼,總認爲只有強大的武力保身,才能讓她感覺到自己是安全的。只是,保護自己的妻子是作爲男人作爲丈夫的責任,見她如此執着,讓他越發的憐惜,心中也有些酸澀。
他用臉親暱地蹭着她的臉蛋,柔聲道:“昨晚你是第一次,你也累着了,今天就休息一天吧。別擔心,你已經夠厲害了,偶爾偷懶幾天,也沒事的。若是你實在不放心,以後將功課推到下午練也行,早上就陪我睡個好覺。”
溫彥平覺得自己又被他說服了,這個人總是能說到她心坎裡,讓她不由自主地聽信於他。
許是做過了最親密的事情,原本又是關係要好的師兄弟,所以早上醒來,兩人親近了許多,對於他這種過份親熱的行爲,她也忍下了。
雖然很累,但已經醒來了,也不過是眯了會兒眼睛,便有丫環敲響內室的門,提醒他們該起來了。
即便是昨晚一宿幾乎沒睡,但項清春的精神極好,整個人神采奕奕,俊容精緻奪目。反而溫彥平,神色懨懨,眉帶倦色,灌了兩杯濃茶,才提起精神來。
項清春將丫頭嬤嬤們揮退,自己接了衣服,將打着哈欠的小姑娘摟到懷裡,從肚兜到褻衣褻褲到中衣,一一爲她穿上。溫彥平的睡意瞬間嚇跑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拿着一條水紅色繡着鴛鴦的肚兜,結結巴巴道:“不、不用你幫我,叫緋衣進來就行了。”
項清春眼瞼微垂,脣角含着溫淺的笑意,聽到她的話,擡眼橫了她一記,嚇得她打了個哆嗦,僵硬地任他將自己身上的睡袍褪下,像對待小孩子一般,爲她穿上肚兜,纖長的手指滑過她頸間的肌膚,靈巧地將肚兜的帶子打了個活結。
明明笑得那般溫暖,但那雙好看的鳳眼裡,卻是一片兇光湛湛,這個人絕對是兩面派!
兩人穿戴好後,丫環端着洗漱的用具進來,分別伺候兩人洗漱。
“恭喜少爺,少夫人。”
迎荷帶着幾個貌美如花的丫環進來給他們請安,無論哪一個丫環都十分的美貌出挑,看得溫彥平心情舒暢,受了她們的禮後,笑着叫她們起身,接過緋衣早就準備好的荷包,給她們打賞。
除了照光,迎荷是春華院裡伺候的大丫頭,其餘的也是項清春近身伺候的,剛嫁過來,溫彥平也客氣幾分。其餘的丫頭嬤嬤便在外頭給她磕頭見禮,緋衣拿了金裸子出去給她們賞。
秦嬤嬤和緋衣等人看到新姑爺接過丫環手裡的眉筆,爲她們家小姐畫眉,不禁相視一笑。小夫妻倆感情好是她們樂見其成的,而且他們不僅是夫妻,還有師兄妹的情誼,姑爺也不是糊塗人,看來她們小姐嫁過來後,不會受到什麼委屈。
莫怪她們如此想,因爲一早就候在外面要拜見新夫人的丫頭們個個都是姿色妍麗美貌,連她們這些作女人的看了都有些眼花,隨便拉出來一個,都比她們家小姐的姿色好太多了,讓她們不得不擔心啊。現在看他們目光流轉間的默契,及新姑爺明顯寵溺的舉動,無不表示他對新婚妻子的看重。
緋衣等人滿意了,卻不知道那些被她們嚴厲防範的丫環們根本生不出丁點兒爭寵的心思,她們雖然長得好,但也是經過重重的挑選,才被留下來的,那些不安份的,早就被譴出府出了。譴出府也不要緊,聽說那些敢誘主的,被教訓得十分悽慘,然後還要被賣到一些不堪的地方去,如何不讓她們花容失色?特別是當她們知道,做這一切的人是照光時,照光惡奴狗腿子的形象讓這些美貌的丫環們印象深刻,生怕自己就是下一個,再也不敢生出異心。
照光:QAQ,我真的冤枉啊!我只是聽從少爺的命令罷了,也沒有將她們賣到什麼不堪的地方啊,這種流言到底是怎麼傳開來的?
外間的桌上擺了幾樣小點心和小米粥,項清春將溫彥平拉到桌前,夾了個她愛吃的三鮮包放到她碗裡,說道:“稍會去給爹孃請安後,還要到東院去給祖父祖母他們請安,見府裡的人,要忙很久才能吃東西,你現在多吃一點,免得呆會餓着。”
聽罷,溫彥平頭皮發麻,趕緊二話不說,先填了肚子再說。
項清春含笑地看着她,每見她吃完,就夾了包子和千層餅放到她碗裡,殷殷伺候,這行爲落在那些丫環眼裡,真是震驚莫名,更是壓下了那些不必要的心思,堅定了這位新少夫人絕對要好好伺候。
溫彥平被他弄得極度不自在,瞄了眼周遭,見那些下人都垂首肅立,好像沒有看到,於是感念他的殷勤,也夾了只包子放到他碗裡,故作不在意地說道:“你不是說呆會要忙很久麼?你也吃啊。”
被她的舉動弄得頗爲熨帖的男人應了聲,優雅斯文地吃起自己的早點。
用過早點後,看時間差不多了,便去上房給項父項母請安。
勇川伯府很大,分爲東院與西院,東院佔據勇川伯府三分之二的面積,住着勇川伯夫妻和二房三房,大房住在西院中,兩院有一個花園隔開,平時關上門後,兩院基本是分開的,各過各的,只有初一十五時,項父項母纔會過東院去給勇川伯夫妻請安。
項清春是大房唯一的嫡子,也是勇川伯府的長房嫡孫,不過在東院的勇川伯夫妻眼裡,卻沒有二房的幾個孫子討他們喜歡,這些皆緣於項父項母的不着調。不過雖然不着調,但這勇川伯府以後是要交到長房手中的,再不喜歡,也要給嫡孫面子,幸好項清春也是個爭氣的,不僅拜入太師溫良門下,現在又被授予吏部侍郎,前途不可限量,也算是在老人家那兒贏得了些分數,對他越發的倚重起來。
一路上,項清春簡單地爲小妻子介紹府裡的一些事情,雖然這些早在婚前就已經知道了,不過在項清春的解說下,有些更能切中要點,連勇川伯夫妻的喜好也一清二楚。
溫彥平默默地聽着,想起出嫁前溫良夫妻給她介紹勇川伯府的資料,從中可以發現,勇川伯夫妻因爲大兒子兒媳婦的原因,所以並不喜歡項清春這位長房嫡子,也使得項清春自小在這府中過得極爲艱難,後來進了書院,攀上了大皇子後,剛得大皇子重用,二房的項清明也投靠了大皇子,勇川伯夫妻對二房越發的看重。幸好,項清春後來拜入溫良門下,終於讓他們看出了項清春的價值,開始重視起大房一脈……
他們到上房時,項父項母已經起了,正等着新婦過來給他們敬茶。
項父和項母都有些緊張,他們這是第一次娶媳婦,而且還是嫡子媳婦,如何不緊張。連平時一有空就喜歡往姨娘房裡混的項父昨晚難得地宿在正妻房裡,就怕自己早上起不來,給兒媳婦看了笑話。
對於兒媳婦的出身,他們都很滿意。雖然只是個養女,但也要看誰的養女,溫子修的養女不是誰都能當的,那還得過皇上金口玉言稱讚的,自小又養在平津譚家,教養自是不必說。可以說,兒子娶了溫子修的養女,利大於弊。
就在夫妻倆的緊張忐忑中,項母的貼身丫環笑着進來,告訴他們少爺少夫人來了。兩人精神一振,臉上掛上笑容,微笑着迎接兒子兒媳婦過來給他們請安。
當看到跟在兒子身後,端莊嫺雅的兒媳婦,在她徐徐擡頭望來時,項父項母頓時呆滯了。
“爹、娘,喝茶。”
溫彥平將茶舉過頭,恭敬地呈給兩老。
項父項母手都抖了,雙目發直,一時間無法接受。
“爹,娘!”項清春喚了一聲。
聲音裡的不豫讓兩人打了個哆嗦,頓時清醒了,兩人看向兒子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馬上扯出僵硬的笑容,將兒媳婦敬的茶喝了。
雖然兒媳婦的真實身份讓他們不敢置信,但兒子這種似笑非笑的模樣更讓他們心驚。說來可恥,他們作父母的,竟然會害怕自己的兒子。當然,這種害怕更多的是對他的愧疚,若不是他們無能,也不會讓兒子被祖父母厭棄被二房打壓,在小時候吃了那麼多苦。而這兒子素來是個有主意的,腦袋又好使,並不像他們夫妻,反而像曲家人,都是腦子彎彎繞繞的貨。
兩人喝了新婦的茶後,便將準備好的禮物賞給新人,又勉強說了些話,在兒媳婦恭謙溫雅地虛心接受時,看着這張臉,又有些心律不正。
雖然兒媳婦氣度不凡,一看就是接受最嚴格良好的教導長大的大家貴女,言行舉止都挑不出毛病來,可是這張臉卻是溫府義子的臉啊,溫彥平時常上門找他們兒子,又因爲她是溫府的義子,巴結都來不及,時常見到,哪裡能忘的?此時就算是昧着良心否認,都說不出嘴來。
溫府義子搖身一變,變成他們的兒媳婦,讓兩老心理上都有些不能接受,看在兒子的面上,最後只能勉強接受了。項母在心裡也開始埋怨媒人和自己,當初上門提親時,應該瞧清楚了溫府義女的長相再提親的。
不過這種埋怨在看到兒子不着痕跡地維持兒媳婦的舉動時,化成了嘆息。
喝過新婦的茶,項父項母便起身,帶兒子兒媳婦一起往東院而去。
161
過了花園,拐過一個月亮門,便到了東院的範圍。
爲了表示對嫡長孫媳婦的注重,東院派了勇川伯夫人身邊的頗有體面的大丫頭煙嶶過來迎接。煙嶶長得甜美可人,笑起來的時候讓人很有親切感,這也是勇川伯夫人派她過來的原因。
煙嶶上前行禮請安後,一雙美目在今天的新婦身上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一遍,心裡有些詫異,可能是沒想到溫府的義女長得也太平凡了,只有通身的氣度儀態看着不錯,不愧是平津譚家教養出來的,只是,如此女子怎麼能入得了挑剔的大少爺的眼,怕只是因爲她是溫府義女,纔會求娶的罷。
“恭喜大爺、大夫人,老爺和老夫人一早就盼着喝新少夫人敬的茶了。”煙嶶笑着陪着他們往東院大廳行去。
項父項母臉上堆起笑意,項父面上多了幾分自得,可不是誰都能娶得到太師府的姑娘的,雖然沒有言明,但衆人心知肚明,溫府還有一個姑娘,可是在出生時就被皇上定下來給皇子了,這可是無上的殊榮。能和溫府結成親家,讓一直在勇川伯府裡不太受重視的項父瞬間覺得自己偉大了不少。
說笑着,很快便到了東院的大廳。
守在門前的丫頭婆子遠遠地看到他們過來,早就笑開了進去稟報,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
項父項母帶着兒子兒媳婦一起進了大廳,給大廳坐在上首位置的勇川伯夫妻請安。
勇川伯夫妻還未到花甲之年,一直養尊處憂,看起來精神矍鑠,又因臉上帶着笑意,倒顯得慈眉善目。當然,也從他們的表情可看出,他們夫妻對這門親事是無比的滿意的,而他們滿意了,二房卻不滿意。
溫彥平一進來,就感覺到衆人或慈和或打量或厭惡的目光,慈和的自然是勇川伯夫妻了,打量的是勇川伯府的三房,厭惡的自然是二房了。
大房和二房皆是勇川伯夫人所出,三房是庶出。同樣是嫡出,就因爲大房是長,所以理所當然的得到繼承權,二房是嫡次子,只能繼承到勇川伯府的一點家產,心裡如何能平衡?更讓他們意不平的是,大房夫妻都是蠢物,早年沒被趕到西院前,整個勇川伯府簡直被他們搞得烏煙瘴氣,亂七八糟。若是讓如此蠢物繼承勇川伯府,將來勇川伯府絕對會在他們手中敗壞。所以,這也實在是怨不得二房會產生異心,爲了爵位不得不爭。
大房不着調,二房銳利逼人,三房只是個庶出,所以三房在府裡的作用就是當個透明人,看着二房上躥下跳,努力爭權,大房還蠢呵地該幹嘛就幹嘛。當然,這種格局在大房唯一的嫡子越發的年長時,打破了。現在長房嫡孫還娶了太師府之女,身價更是節節攀升,讓二房開始着急起來。
這些在未出嫁前,溫良給她仔細地講過,溫彥平心裡也有數,所以當作沒有看到二房不善的目光,給祖父母請安敬茶後,又隨着項清春一起拜見其他長輩,順便見見平輩的兄弟姐妹及妯娌。
相比溫彥平的冷靜,有個人直接反應不能了。
二房的嫡長子項清明眼睛差點瞪出眼眶,張口結舌地看着那個低眉斂目、溫雅嫺雅地給自己祖父祖母請安的少女,懷疑自己的眼睛不好使了,直到身邊的妻子宋氏發現他的異樣,拉了他一把,纔將飄忽的魂魄拉回來。
給幾位長輩敬茶後,便輪到平輩和晚輩了。由於項清春是這一輩的嫡長孫,下面這些都是弟弟和妹妹,倒要給他們請安行禮,而新婦要做的事情就是給見面禮就行了。
項清明和項清春同年,不過比項清春差一個月出生,也得叫項清春一聲大哥。他們是第一個拜見大嫂的,可是一直沒有動作,愣愣地看着溫彥平。
宋氏眉稍微蹙,暗暗地扯了下自己丈夫的袖子,見他回過神來,忙笑道:“相公,還不拜見大嫂?”
項清明一聽,臉上卻露出了冷笑,脣角蠕動了下,硬生生地擠出了一聲:“大嫂。”
在場的人除了幾個小的,哪個不是人精,自然看得出項清明臉上僵硬的表情,項母心知項清明應該是認出溫彥平的身份,一顆心都提了起來,就生怕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將溫彥平的身份給大咧咧的捅出來。當然,其實就算暴露了也不怕的,皇帝都開口了,說這個是溫府的義女,就算大夥心知肚明,也得將它爛在肚子裡。可項清明是項家的人,自家人捅出來,遭殃的是勇川伯府,到時婆婆公爹又要記恨他們這一房了,認爲娶個媳婦都不安生之類的。
勇川伯府裡,見過溫彥平且能記住她的,除了西院的大房裡的人,東院裡便只有項清明瞭,其餘的人雖然聽說過溫府義子,可是卻一直無緣細見的,再加上溫良的有意保護,溫彥平在京城中,根本不怎麼露臉,給人的印象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罷了。
至於項清明爲何見過溫彥平且這般深的印象,這便是項清明童鞋的血淚史了,溫彥平就是他的災難,很多次他都被溫彥平揍得夠嗆,特別是當他與項清春對上時,溫彥平直接擼起袖子就過來揍人,連大皇子也無法保下他,有比這更苦逼的麼?
項清明知道溫彥平是溫府義子,又加上她幾次救了大皇子,所以若她動手打人,大皇子也奈她沒轍。沒法子,惹不起他還躲不起麼?
可是,爲毛那個討厭的臭小子突然搖身一變,變成了溫府義女,而且還嫁給了他最討厭的人,繼續來禍害他?
悲憤之下,項清明咬牙冷笑道:“好個大嫂,真是將人騙得團團轉——”聲音嘎然而止,項清明嘴巴一張一合,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出聲時,不禁俊容失色,雙眼布上血絲,仇恨地瞪着溫彥平。
溫彥平一副關心小叔子的表情,訝道:“二弟怎麼了?”
其餘的人見到項清明這樣,也急了,忙將他扶到一旁坐下,給他灌水,水剛喝到一半,突然發出驚天動地的咳嗽聲,彷彿咳得連肺都出來了。項清明無視了周圍焦急的父母妻子,伸出顫抖的手指着溫彥平。
溫彥平脣角含笑,眉目柔和,恭順貞靜,絲毫挑不出丁點錯來。這讓項清明更恨了,明明上次見時,還是個粗爆的少年,常掛着一臉張揚的笑容,從來不知收斂,可現在,竟然擺出這副良家女的姿態來!
表裡不一!標準的表裡不一啊嗷嗷嗷!!
“清明,你若不舒服就先回去歇息。”勇川伯不高興地道:“清明媳婦,扶他下去。”
宋氏心知丈夫鬧了這一出,留下來不好,趕緊應了聲,扶他起身,和幾個婆子一起強行將他帶出去。
二房的二爺和二夫人一臉焦急之色,可是父親開口,他們也不能說什麼,只能恨恨地剜了眼今天的新婦,從兒子的言行中,也知道這新婦有問題。
溫彥平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十分平靜地站着給他們打量。
勇川伯夫妻眸光微深,兩老不免想起一個月前,勇川伯下朝時,在宮裡遇到了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劉良甫,他當時意有所指的話:“溫府的義女貞靜嫺淑,皇上甚是心悅,你們二老應該也會喜歡的。”那時他們不明白劉公公怎地突然給他說這種話,嘴裡客氣地應着,回到家裡也一直琢磨着,直到現在,終於明白了。
恐怕皇上已曉得這溫府義女的身份有問題,但溫子修可是皇帝身邊的智士軍師,深得帝寵,就算有什麼問題,他們也不敢吭一聲。連皇上都出聲了,若是他們還敢有什麼意見,不是擺明着與皇上對着幹麼?
如此一想,兩老便忽視了疼愛的二孫子的異樣,勇川伯夫人不悅地說道:“老二家的,清明今日身子不好,不免有些失態,你回去給他請個大夫看看,可不能落下什麼病根。”
二夫人心中惱恨極了,聽到婆婆的話,又是委屈又是難過,面上還得擠出感激的笑容,說了聲是。
在場的人如何沒有看出勇川伯夫妻對新婦的維護,頓時皆吃了一驚,連原本已有心裡準備事情若是暴露會惹公婆不高興的項母也沒想到會有這意外之喜,頓時看向溫彥平的表情滿意極了。
除了項清明外,勇川伯府裡的人皆十分有眼色地與新婦見了禮,態度十分親切。聊了會兒後,下人便過來說早膳準備好了,衆人便隨勇川伯夫妻一起移架到花廳進食。
勇川伯夫妻坐在上首位置,項母和二夫人過去給他們佈菜,吃了一半後,才讓她們下去吃自己的,溫彥平也到項母身邊給她佈菜,不過只是意思幾筷子,項母便讓她坐下和他們一同進膳了。
二夫人冷哼一聲,覺得項母裝腔作勢,在外人面前,一副婆媳倆好的模樣,還不知道私底下會怎麼刁難媳婦呢。自古以來婆媳相處就是個大問題,二夫人自己也是這樣,在外人面前,與兒媳婦宋氏感情好的宛若親母女,可回到家裡,那就是比仇人好一點的情敵,兒媳婦就是搶了自己兒子的情敵。
用完早膳後,又聊了會兒,見勇川伯夫人面露倦容,衆人便識趣地離開了。勇川伯順便將幾個兒子帶到書房去,估計今日又要私底下訓子了。而項母側春風得意地帶着兒子兒媳婦一起回西院。
雖然一早上被兒媳婦的真實身份驚嚇了一通,但現在看了婆婆和公爹的態度後,項母開始自得起來,覺得這兒媳婦娶得真是太好了,第一天就給了二房一個下馬威。
回到上房,項母溫言地與兒子媳婦說了幾句話,便大方地讓他們回春華院去了,也不需要兒媳婦在面前立規矩。她有自知之明,怕自己真的在新婚第一天就讓兒媳婦立規矩,不說兒子會不高興,恐怕這個據說武藝高強的兒媳婦也不好惹。項母雖然不聰明,但比丈夫好,還有自知之明,懂得趨利避害。
等離開了上房,回到自己的院子,規矩了一個早上的項清春終於朝小姑娘伸出自己的玉手,將她攬到懷裡,狠狠地抱了下。
溫彥平掛了一早上標準的賢良的笑容也退下,回到臥室,狠狠地將腰間的手拿開,整個人十分沒形象地撲到了大牀上。
嫁人果然不好,她的腰好酸、她的臉笑僵了,還要違反本心,裝出一副貞靜賢良的大家婦模樣——想到這種日子要過一輩子,就想痛苦地捂臉。
項清春坐在牀邊,看着像條死魚一樣四肢攤開趴在牀上的人,忍住出口的笑意,摸了摸她的背,順手將她頭上的髮飾取了下來,然後將她一頭烏黑的長髮撩開,壓下-身在她細嫩的脖子上親了一下。
“小師弟,你今天做得很好,鼓勵一下。”
隨着他的話落,是她的臉被一隻修長的手擡起,一個吻落了下來。
溫彥平的迴應是,直接一拳揍了過去。
162
宋氏小心地端着一碗藥進來,便見到婆婆坐在牀邊,自家相公坐在牀上,背靠着大引枕,臉色鐵青。
心裡咯噔了一聲,宋氏心中越發的小心,走了進來,笑道:“娘,相公的藥煎好了。”
二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低聲詛咒了聲什麼,這纔對牀上臉色不好的兒子道:“你且放寬心歇息,其他的不必理會。西院那邊,老太爺老夫人能厭棄他們十幾年,不是憑一朝一夕就能板回來的。到底這麼多兒孫中,老太太最疼的還是你,可不是那狐狸精一樣的能比得上的。”
宋氏將藥放在桌上,聽到婆婆最後一句話,忙低下頭。
將個男人比作狐狸精,這真是……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評價好。
“娘,我知道了。”項清明繃着臉應了一聲,神色陰鬱。
二夫人又抹了會兒淚,細細地安撫兒子好一會兒,才起身,然後對忙過來揣扶她的兒媳婦吩咐,讓她好好照顧兒子,順便又敲打了下兒子兒媳婦身邊伺候的下人,方纔絞着帕子離開,她要去等丈夫回來,同他好好商量一下,可不能讓西院那邊恢復以前的猖狂。
等二夫人離開後,宋氏又試探性地問,“相公,藥快要涼了,可要吃藥?”
項清明看向她,一見她圓圓臉盤上那副小心的模樣,心裡就膩歪不已。
宋氏長相不出色,圓盤略圓,沒有項清明寵愛的小妾汪氏拂花照柳的好樣貌,可以說是時下男人選妻的標準,娶妻娶賢,納妾納美。而且宋氏也是二夫人孃家的侄女之一,與項清明是表兄妹,自古以來表兄妹容易發生點什麼,可惜,宋氏的長相白瞎了表妹這等近水樓臺的好身份,自然是與表哥不來電,被母親逼着娶了以後,也像是娶個管家婆回家罷了,素來不得項清明喜歡。
在宋氏端藥過來時,項清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手一揮,那碗藥直接摔了出去,藥汁在地板上四濺開來,有一些濺到宋氏桃紅色的裙襬上,留下點點斑駁的痕跡。
“喝什麼藥,那是大夫的說詞,不過是隨便安個名頭開個藥罷了,你倒巴巴地去煎了來,沒病都吃出了病!難道你也覺得我是生病了纔好,恨不得我三天兩頭當個病殃子?你能不能用點腦子,別總是副木頭人似的,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泥捏的人也沒你這般沒性子……”
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好罵,將宋氏罵得有些愕然,很快便明白丈夫這是遷怒罷了。今天是新婦進門第一天給長輩敬茶,項清明當時的異樣不是擺明着他認識新大嫂麼?可是再看勇川伯夫妻的表現,明顯是維護新婦,連最寵的孫子都打壓了,顯然其中大有文章。
宋氏心裡雖然明白,但看他在氣頭上,也沒有反駁,訥訥地站着,由着他罵。
罵了會兒後,項清明心中那股子鬱氣才散去,看宋氏呆呆地站在那兒,又有些愧疚。雖然宋氏平時木了點兒,人卻不算笨,也算是賢惠的,他平日也敬重她。這次真是被氣得狠了,需要個發泄渠道,纔會劈頭蓋臉地罵她。
不過,項清明作爲一個男人,也拉不下臉賠禮道歉,便揮了揮手,說道:“你下去吧,我先歇會兒,等會再讓人進來收拾便是了。”
也不知道宋氏是真木還是假木,聽了他的話,竟然真的下去了,也不懂得給心情不好的丈夫開開懷,讓項清明又是一翻惱恨,狠狠地啃着被子,怨她不知情識趣,比不得汪氏。
惱了會兒後,又想起今早的事情,眼前的被子彷彿變成了某張臉,還有那囂張張揚的笑臉,又直接咬上去,恨恨地捶着牀,咬牙切齒一聲:“溫彥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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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彥平完全不知道新上任的小叔沒病也因爲她的原因被逼着裝病喝藥,並且將被子當成了她的血肉來啃。此時她穿着單衣,歪在牀上半睡半醒,直到被人連人帶被地抱了起來,臉蛋被人不規矩地摸來摸去,然後那隻手從衣襟探進去……
毫不遲疑,一拳揮了過去。
已有準備的項清春很快便避開了,同時握住她的拳頭,與她臉蹭着臉說道:“你睡了一個下午了,該起來用晚膳了。”
溫彥平這才睜開眼睛,看到一隻眼窩仍有些青色的男人,咧嘴笑起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湊了近去,嘿嘿地笑起來,“你的眼睛還青着,等會兒去和爹孃用膳,不怕被笑話?”
項清春含笑道:“如果娘知道這個眼圈是你揍的……”
“啊呸!狐狸精你果然是太壞了,打不贏竟然還敢去告狀,你還是小孩子麼?”溫彥平忙叫道,生怕他真的如實稟報項母,這樣的話,她的形象不就毀了麼?
她的形象毀了也不打緊,怕就怕會連累了溫府的名聲,若是讓外人認爲溫府的家教不好,女孩子都是母老虎,以後貴貴還嫁得出去麼?阿雪他們還怎麼娶好媳婦?所以,再辛苦,她也要將自己的形象維持好,在外人面前豎起賢良淑德的表象。
項清春悶笑了一聲,將臉湊過去,說道:“你親我一下,我就幫你遮掩。”
“明明你是得寸進遲才遭到報應,竟然還敢推到我身上,你臉皮也夠厚了!”溫彥平鄙視道,不過還是湊上去,在那張宛若春曉之花的俊顏上親了一下。
“不是臉,是這裡。”他指着自己漂亮的脣瓣說。
嘴角微微抽搐,溫彥平安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又湊過去,啵了一聲。
項清春回親了一下,撫着她的背道:“真乖。好了,起牀吧,咱們一起去陪爹孃用晚膳。除了初一十五咱們要到東院去給祖父祖母請安一起用膳,其餘時間,晚膳就咱們一家人一起吃。”他邊給她解說,邊拿了衣服過來,給懶洋洋的、不想動彈的小姑娘穿衣服,明明是女子的衣物,偏偏他一件一件地爲她穿上,比她還熟悉流程,讓她懷疑其實他纔是女扮男裝的那個。
穿好衣服,緋衣迎荷等人進來,伺候了她洗漱後,又端來在小爐子裡溫着的紅棗茶,暖暖的入了胃,說不出的舒暢。
溫彥平坐在梳妝檯前,任由緋衣給她弄頭髮,眼角餘光一直瞄着項清春。
不只她瞄着,連迎荷等丫頭也瞄着,幸好屋子裡伺候的都是心腹丫頭,也不怕有什麼不好的傳出去,所以項清春十分自然地用肉色的脂粉將眼睛上的黑眼圈給掩去了。
其實這個黑眼圈,午時的時候,迎荷等人就發現了,而且還是迎荷去尋了個水煮蛋給他敷眼的。這黑眼圈,早上時還沒看到呢,午時見他從屋子裡出來,就看到了,而且就算想昧着良心說,這是撞出來的黑眼圈,也說不出口,哪有撞得這般圓的?所以,是誰弄的,不用明說,大家彼此心知肚明。
緋衣和秦嬤嬤簡直對暴力的小姑娘恨鐵不成鋼,覺得小姑娘還需要再教育,哪有這般兇殘的新婚第一天就毆打新婚夫婿的?這是家暴啊!而且還是女人家暴男人啊,說出去不是笑掉別人大牙麼?
而迎荷伺候項清春這般久,自然也時常見溫彥平,明白溫彥平的德行,原來還覺得這個溫少爺是個十分善良友好又有些頑皮的少爺。可昨天見到紅蓋頭下的那張臉時,簡直是晴天霹靂,作爲溫少爺時所有的美好的理所當然的品質,因爲身份的變換,便變了個樣,然後開始同情自家少爺了,現在看來,果然她沒有同情錯人。同時,也讓迎荷堅定了,以後還是收起小心思,好好地伺候少爺少夫人吧,少夫人戰鬥力太強了,吾輩不是對手啊!
穿戴好後,原本兇殘的小姑娘搖身一變,又是個端莊賢淑的大家閨秀,文秀安靜地跟在新婚夫婿身邊,笑不露齒,行不露足,踱不過寸,謂爲稱道,連教導她幾年的秦嬤嬤也挑不出毛病來。
這房內房外的表現相差太大了,即便是秦嬤嬤這等見過幾經風浪的老人了,也讓這兇殘又會作戲的小姑娘弄得只能長嘆一聲,心說,算了吧,只要她在外人面前,能拿出此等作派,啥都好了,反正連姑爺都沒說什麼了,她們能說什麼?至於在新婚第一天就家暴的問題,回去稟報溫夫人,讓她這作孃的去教導女兒吧。
於是陪嫁的秦嬤嬤和緋衣等丫環殷殷期盼着三朝回門的同時,也防止小姑娘再家暴,同時也從迎荷這裡開始瞭解春華院事務,慢慢地將春華院的權利撈了過來。
迎荷是個知趣的,知道什麼不該說什麼該說,見新少夫人身邊的人開始浸透春華院,要拿過春華院的大權,竟然也老實地配合,看得其他幾個在春華院裡當差的丫環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迎荷姐姐,你瘋了,她們擺明着想搶你的活兒,不過是仗着自己是少夫人身邊的人。就算是少夫人,也是剛嫁過來的新婦,哪有臉就這麼指手畫腳的?”一個丫環爲迎荷抱不平。
有人開了頭,剩下的也開始小聲地說起來。
迎荷淡淡地看着,那些嘴裡爲她抱怨的,都是前不久項母剛撥到這兒伺候的,她們仗着是上房來的,又是項母身邊伺候過的,倒是有些託大,孰不知,這樣的丫頭才最可能被少爺發作扔出去,留下來的都是那些聽話不生事的。
迎荷是春華院裡留得最久的丫環,快五年了,可以說是春華院裡的老人了,也造就了春華院裡唯一不被丟出去的奇蹟,甚至成爲春華院裡說一不二的大丫頭,被項清春倚重,在丫環中可是極有臉面的,甚至有丫環猜測,迎荷說不定在新夫人入門後,很快就會被開臉,做個姨太太之類的。
迎荷卻知能做到這地步,不過是她看得透,且夠安份罷了,若是她像那些自持美貌又是上房來的丫頭那般作派,早就不知道被髮作到哪裡了。在春華院裡,美貌這種東西是沒用的。美貌?你能美得過少爺麼?
就是因爲看得太透,迎荷才安份守已,該自己做的不該自己做的都分得清。她伺候少爺這麼多年,哪裡不知道溫少爺是少爺的心尖尖,特別是現在溫少爺搖身變成了溫小姐,還成了新少夫人,還不讓少爺捧到天去。而且新少夫人明顯還留着當溫少爺時的作派,根本不耐煩理會這女孩子家的事情,還將自己當成原本的男人呢,待她們這些丫環仍是極爲親切和藹。
是以她也知道,緋衣秦嬤嬤的那些動作,根本不會是少夫人吩咐的,是她們自個怕少夫人不小心給人抓了把柄,纔想要將春華院控制起來,也省得那些嘴碎的丫頭婆子一個不小心,到外頭說了什麼不應該說的話,到時不用少夫人處置,恐怕少爺會第一個出手。
明白其中關係利害,所以迎荷也十分配合地讓秦嬤嬤等人將春華院控制起來。至於她,只要是個聰明些的都知道,她是春華院裡的老人,又是伺候慣少爺的,不看憎面也看佛面,完會不用擔心自己會被夫人身邊帶來的人發作,指派出去。
就在秦嬤嬤和緋衣等人的期盼中,時間匆匆而過,便到了回門的日子。
項清春有五天婚假,這三天以來,一直陪着新婚妻子,兩人的關係真是蜜裡調油一般,項母心中寬慰又酸澀,在兒子兒媳婦過來請安時,叮囑幾聲,又檢查了兒媳婦回門時的禮物,才讓小夫妻倆一起出門了。
爬上了馬車後,溫彥平退去賢良的表象,直接挺屍,沒有絲毫形象可言。
項清春看罷不覺好笑,將她攬到懷裡,親親她的臉,也不知道她能裝到幾時,倒是讓他有些期待她裝不下去發威的那天。
163
剛到溫府門前,甫一下車便看到門前候着的管家明叔。
項清春扶着新婚妻子下車,原本還維持着淑女狀態的小姑娘一見到熟人就忍不住要本性暴露,想蹦過去,秦嬤嬤及時響起的一聲咳嗽,將小姑娘就要蹦到管家身邊的腳步給收了回來,臉上露出一個十分淑女的微笑。
“明爺爺,我回來了。”
管家笑容和藹,和聲道:“大小姐辛苦了,快進去歇歇,大人夫人一早就等你們了。”然後又與新姑爺見禮。
項清春客氣地與老人家寒暄,也沒有介意管家突然變得客氣生疏的態度。完全可以理解的,以前他是溫良的學生,時常出入溫府,管家也拿他當自家孩子一樣疼。可是現在,他娶了溫府上下疼愛的“少爺”,管家可是極疼溫彥平的,又見着出嫁那天三胞胎哭得風雲變色,不免對他有些不待見了。
在一羣丫環僕人的簇擁下,溫彥平繼續忍耐着,做足了姿態。直到到了正廳,看到熟悉的家人,小姑娘當下三步並一步,飛撲了進去,將撲過來的阿雪抱起拋了拋,然後緊緊地抱住小朋友。
“大哥~~”
“大哥~~”
長長和貴貴都高興地叫起來,兩個小朋友都撲了過來,溫彥平一把將累贅的長袖往上一卷,就彎腰挨個將小朋友們都抱了一遍,拋高高,逗得一室童稚的咯咯的歡笑聲不斷。
溫良和如翠笑眯眯地看着,旁邊的丫環僕婦也同樣笑眯眯的,管家站在廳外,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也笑得合不攏嘴,只有一個人是笑不出來的。
項清春額角青筋突突地跳着,忍住那種想要弄死敢纏着他老婆的小朋友的黑暗想法,暗暗勸解自己,這些不僅是師弟師妹,而且還是小鬼頭,不用介意不用介意——可是還是很介意腫麼辦?
溫彥平和小朋友們玩了好一會兒,纔將笑的小臉紅撲撲的小朋友放下,理了理有些亂的鬢角,和項清春一起溫良恭順地給溫良夫妻請安。
請安敬茶後,三胞胎又跑過來黏着溫彥平,用一種帶些敵意的目光看着項清春——就是這個壞師兄將他們的大哥娶走了,害他們這幾天都見不到大哥。
如翠姑娘打量面容俊麗氣度不凡的女婿,這丈母孃看女婿,真是越看越滿意,並不搭理溫大人幼稚的作法,親切和煦地詢問了些日常之事,知曉他們夫妻倆這幾天過得好,眯起眼笑起來,對三胞胎道:“長長、阿雪、貴貴,這是姐夫,你們要叫姐夫,不能再叫項師兄了。”
長長抿着嘴,貴貴怯生生的,阿雪這小二貨天真地道:“娘,叫大嫂可不可以?”
溫良和溫彥平正在喝茶,聽罷噗的一聲噴茶了。
項清春心裡更加陰鬱了,但臉上仍是笑得如同春光明媚,溫和地道:“阿雪,我娶了你們姐姐,就是姐夫了,禮節上,你們應該叫我姐夫。我相信,長長和阿雪都是講理明事的人,不會隨亂叫錯的吧?”
這種擺道理的話讓兩個小朋友有些懨,阿雪擰着小眉頭道:“那讓大哥休了你,我再娶大哥可不可以?這樣以後你就叫我姐夫了。”說罷,嫩臉笑得極燦爛。
“……”
哄的一聲,頓時所有人都噴笑。
遇到這種小二貨,真是甚比天兵,有理說不清。
喝了幾巡茶,如翠姑娘便將歸寧的義女叫到裡間去了,要說一些母女間貼心的話,連三胞胎都不給聽,丟給那對翁婿倆,讓他們搞定三胞胎,別再說些讓人想抽的話。
進了外間,丫環們上了茶點後,如翠便讓她們下去,然後拉着溫彥平一起坐在四方臥榻上。
如翠摸着溫彥平的臉,開始詢問她這幾天過得好不好,和婆家的人相處怎麼樣,遇到了什麼事情。一邊聽着小姑娘伶俐的回答,一邊細細地觀察她的臉色神態,和出嫁前一樣,粉潤潤的,看來這幾天過得不錯。眼神清亮,語氣活潑,看來項清春並沒有拘着她,反而私底下仍是縱着她的本性,讓她十分滿意。
溫彥平的優點不在她的長相,而在她的性格,活潑開朗,像個小太陽一樣活力四射,陽光爲之失色,讓人忍不住想要縱容,維持她的本性,並不想讓她改掉這種肆意無拘的性格,套上京中那些世家貴女的模式。其實,溫良原本是想將義女外嫁,嫁到一個規矩比較少,家族人口簡單的人家裡,讓她安安穩穩過完後半生,並不需要在京城裡找。若不是看出了項清春的心思,也知道他的性子能包容溫彥平的本性,溫良估計也不會讓義女嫁到勇川伯府這種地方去。
現在看來,這幾天雖然在外人面前僞裝得極辛苦,但私底下有個知根知底的丈夫,春華院的院門一關,過着自己的小日子,倒也自在快活。而這些都在項清春心甘情願地保留她的本性的前提下。
如翠聽着小姑娘抱怨每天出門都要僞裝成淑女,不然秦嬤嬤就會十分嚴厲地看着她,讓她好累云云,語氣裡儘裡撒嬌。如翠將她摟到懷裡,小姑娘在她懷裡擰來擰去,像個小孩子一樣,逗得她頻頻笑起來。
視線若無其事地落到小姑娘因爲擰麻花微鬆的衣襟,看到衣襟下新舊不一的曖昧痕跡,作爲過來人的如翠姑娘如何不知道這是什麼,小姑娘被嬤嬤們保養得皮膚嫩,很容易便在皮膚上烙下痕跡,且這痕跡也重了些,看來這幾天女兒女婿的生活是十分性福。
“對了,你們……”如翠湊到她耳邊問了一句。
小姑娘愣了下,漲紅了臉,從她懷裡挺起身,扭捏着說道:“娘,你放心吧,我、我已經長大了,不會怕了。而且都是我在上面……”只是不知爲毛,等她從那種激情中清醒時,發現自己變成了躺在下面的那個——一定是狐狸精中途又使壞了!
如翠瞪了瞪眼睛,好驚訝地看着小姑娘,然後嘆了口氣道:“你覺得好就好。”如翠姑娘一時間,頗爲同情女婿,不用腦子想也知道武力值太高的小姑娘是如何在牀上鎮壓了女婿的。爲此,如翠姑娘有些擔心道:“你悠着點,別太用力啊,清春看可是個書生,經不得折騰。”
溫彥平有些心虛,不好告訴她,其實新婚第一天,她因爲覺得項清春太黏人,已經揍過他了,後來還是他幫忙掩飾她家暴的事情。
如翠姑娘不知情,只是看小姑娘突然一臉心虛,眼皮跳了跳,決定呆會叫緋衣過來詢問下情況吧。
等她們出去時,三胞胎似乎已經被哄好了,阿雪扒着項清春嫩嫩地叫着“姐夫”,好奇地問東問西,項清春琴學識豐富,涉獵頗廣,小朋友無論問什麼都能自如對答,連問起那隻還呆在溫府花園裡的小猴子的種族,也能說出個大概還有它們的習性。
見到她們,小朋友們又開始紛紛地叫着“大哥”,看來雖然叫了“姐夫”,但在他們心裡,“大哥”卻一直是大哥,從來不曾變過。
午膳的時候,溫良被解了酒禁,拉着女婿一杯又一杯地灌着,溫彥平和小朋友們眼巴巴地瞅着,也好想喝酒,卻被如翠姑娘笑眯眯地阻止了。溫良好這杯中之物,不過成親以後,被如翠給禁止了,每次也只有特殊的日子時,才能解酒禁,但也不能喝太多,免得溫大人又發酒瘋爬到屋頂去吟詩唱曲,亂髮酒瘋。
至於項清春會不會發酒瘋,溫彥平一直觀望着,發現他喝得玉面緋紅,更添豔色,卻一直神態自若,說話條理分明,看起來絕對是千杯不醉。
溫彥平有些可惜。
用完午膳,又在溫府中磨磨蹭蹭了好久,直到傍晚,他們才離開了溫府。
馬車裡,輪到項清春躺在溫彥平懷裡挺屍了。
溫彥平奇道:“都過了兩個時辰了,你現在才醉,是不是太怪了?”
“因爲酒勁上來了。”他懶洋洋地說。
沒有嘗過喝醉酒滋味的小姑娘咂了咂嘴,也好像一次能喝到醉,這纔是男人本色啊。找個機會,她也要試試醉酒的滋味。
某人雖然酒勁上來了,但卻越發的不規矩了,伸手攬住她的脖子,將她的頭往下壓,自己迎了上去,吻住她的嘴,熱烈而激動地吮吸啃咬,發出令人臉紅心跳的嘖嘖聲,來不及吞嚥的銀絲從嘴角流下,黏溼了下頜。
溫彥平原本是想將他推開的,不過想起了如翠姑娘的威脅——如翠姑娘從緋衣那裡知道了小姑娘竟然在新婚第一天就家暴了,當場和她約法三章,使得小姑娘現在不敢打他了,只能任由他藉着酒意,越來越放肆。
就在兩人難分難捨時,突然馬車停了。
“少爺,少夫人。”迎荷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溫彥平使了好大的勁兒,纔將他推開,用帕子擦了擦紅腫的脣,清了清喉嚨,儘量用平靜的聲音問道:“什麼事?”
迎荷看了眼不遠處的一隊人馬,小聲道:“大皇子府車隊在前面。”
而此時,騎在馬上穿着常服的大皇子突然眼神一厲,望向項府的馬車,先前那聲音雖然有些沙啞,卻十分熟悉,讓他心中徒然跳了下。
聽到是大皇子陪大皇子妃剛上香回來,兩府的車隊的路口相撞了,溫彥平趕緊閉嘴了。倒不是她怕大皇子也不覺得自己見不得人,而是不樂意見到大皇子,免得他又嘴欠地說東說西。這也是經驗之談,溫彥平覺得自己和大皇子一定犯衝,每次見面,大皇子總喜歡刺她幾下,也不知道她哪裡得罪他了,明明她還救過他兩次,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今天是她歸寧的日子,爲了不破壞好心情,溫彥平懶得搭理他。
聽到迎荷的稟報,項清春慢吞吞地坐起身來,眼中陰鷙一閃而過,清明的目光哪裡還有先前的醉意,接過溫彥平遞來的茶喝了口,然後整了整衣襟,自己下車去與大皇子見禮。
大皇子的目光仍是停留在車門緊閉的項府馬車上,對項清春的禮只是隨意地點了點頭,知道今日是溫府義女歸寧的日子,所以在這裡撞見倒也不奇怪,便道:“還沒有恭喜項侍郎娶得如花美眷。”
“多謝大皇子。”項清春平淡如常,並不因此而得意。
兩人寒暄幾句後,項清春便命令項府車隊給大皇子府讓道,見大皇子的視線若有似無地望過來,眸光微冷。
等大皇子府的車隊離去,項清春方回了馬車。
馬車裡,溫彥平正無聊地拋着幾個空茶杯子玩,見他回來,一掌將茶杯掃到暗格裡,撇着嘴道:“怎麼又遇到那個討厭鬼了?不過他能抽空陪大皇子妃去寺裡燒香拜佛求子,也算是有心。”
聽到她前頭語帶厭惡的話,項清春不覺心情大好,等聽到後一句頗有些讚賞的話,臉色便黑了,心說這有什麼,只要她想,他隨時可以陪她去上香,還會帶她去外面玩呢,絕對不會不像大皇子妃一樣,即便享受皇子妃的榮華富貴,卻像關在金絲籠裡的富貴鳥一樣,看着尊貴,卻身不由已,拘了本性。
164
作爲項家媳婦的日子還是挺輕鬆的,婆婆心有懼意——也不知道她是懼兒子還是懼兒媳婦的武藝,不敢管媳婦,每次立規矩也是做做樣子,然後便是一副婆媳情深的模樣,根本沒給過她氣受。
至於公爹,那就是個忙人,忙着抱美貌的小妾們,連兒子都懶得管,哪裡會管媳婦,而且內宅的事情他一個男人也不好伸手,連媳婦都得避着嫌。
嫁到項家一個月後,溫彥平即便有了心裡準備,也對自己公爹後院那一羣女人歎爲觀止,心裡估模着,他一天睡一個,一個月怕也不夠分的,而且初一十五還要分兩天給正妻呢。
這女人多了,若是男人沒有問題,這庶子庶女也是有的,而且還挺多,有一些年長些的,溫彥平皆是見過的。那些和溫彥平見過的庶弟庶妹給她敬茶時,看着她的表情極爲驚駭,到底還是小年輕,沒法像項父項母那樣很快反應過來,整個人像是嚇傻了一樣,恍恍惚惚的。
項母一看,便來了勁了,先是頗爲高貴冷豔地看了眼丈夫的姨娘小妾們,再睨向那些不是從她肚皮爬出來的庶子庶女,一臉驕傲地說:“我這兒媳婦啊,可是皇上親口稱讚過的,最是賢良孝順不過……”
巴啦巴啦一堆後,衆人再白目也聽出了她話裡的警告之意,這可是皇上親口承認的項家媳婦,誰敢有意見就是和皇上過不去!貌美如花的小妾們趕緊堆起一臉的笑意恭維起來,而那些庶子庶女們即便是認出了人,也不敢言明。何況,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是不敢和項清春作對的。
按理說,項家人口多,難免會生出齟齬,特別是庶子庶女這種東西天生就是來討債的,順便給嫡妻嫡子添堵的,所以宅鬥這種事情是免不了的。可是,現在西院裡卻是無比的清淨,根本沒有宅斗的苗頭,看得溫彥平好生納悶,很快在秦嬤嬤的解說下,明白了。
原來是這些庶子庶女甚至連項父這個大家長都被項清春給收拾過了,根本鬧騰不起來,項母和她就是坐享其成的份!
當溫彥平聽到秦嬤嬤將當年項清春整頓西院時的壯舉都打聽回來時,溫彥平下巴都跌了,狐狸精那時才十五歲,竟然就有這個魄力,連老爹都一起整頓了,簡直是太……
在溫彥平的認識裡,一個家庭的家宅安寧,在於兩點,一點是男主人是否公正公平,一點是女主人是否有手段有魄力。
先拿男人來說,封建的男人所受到的束縛原本就少,而且社會中給予有各種福利都是男人享受的多,上層社會裡,三妻四妾是常事。哪個男人不貪花好色,房裡沒有幾個貼心人的?只是,怕就怕在男人的偏心,對於男人來說,妻子是用來敬重的,小妾纔是用來寵的,一個寵字,不免會將小妾寵得不知天高地厚,又因爲有男人偏心護着,小妾和正妻打起擂臺來,那戰鬥力,簡直是扛扛的。
再說女人,若是沒有手段沒有魄力,攏不住男人,又制掣不住小妾,特別是有個丈夫護着寵着的小妾時,那日子實在是沒法過了,不只自己的利益受損,最嚴重的還會牽連到嫡子嫡女,不是一句“憋屈”能道盡。
項父雖然是勇川伯的嫡長子,但卻是個扶不起的阿斗,生平毛病很多,除了腦袋不夠聰明外,還有一個最大的缺點:風流花心,導致房裡的女人一大堆,新人舊人時常換,看到一個稍有姿色的,就往自己牀上拖,被他沾過的女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且狩獵範圍從勇川伯夫人身邊的大丫環到妻子的陪嫁丫環到兄弟妯娌的丫環到兒子院裡的丫環到外頭的猖館……得了,只要能弄得到女人的地方,都有他的足跡,簡直是隻只會用下半身思考的野獸,沒有丁點腦容量來想有些女人是不是他能碰的,規矩什麼的統統都是浮雲。
如此,早些年整個勇川伯府被項父搞得烏煙瘴氣,又因項母曲氏沒能奈管束丈夫小妾,還是個爆彈一樣的脾氣被點一下就爆炸了,最後鬧得勇川伯夫妻氣怒之下,將他們丟到了西院中,將連接兩院的院門一關,讓他們自己過自己的了,雖然名義上沒有分家,但東西兩院的經濟上,已經算是獨立了。
而那時,項清春才五歲,體會到了自己從備受寵愛的勇川伯府嫡長孫流落到西院人嫌狗憎的境地,對他的影響十分巨大的,同時對他的成長也十分巨大,加上那時項父沒了人管束,越發的變本加厲,項母又一心撲在怎麼打擊破壞家庭的小三小四的大業中,難免會忽略了唯一的兒子,差點釀成了大禍,讓他不得不自己成長起來。
等項清春慢慢地長大後,對於自己家裡的情況心裡也有底了,佈局了一翻後,開始伸出他的獠牙。
項清春十五歲時,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某個討厭的臭小子的刺激影響,說服了項母后,藉着項母的手開始整頓西院,從那時起,項父的苦難日子來了。
項清春出手,簡直是雷霆萬鈞,項父項母幾乎不認識這個兒子,一時間驚懼萬分,等他們反應過來時,西院已經被他收拾得妥妥的了,一時間,西院風聲鶴嚦,所有人都必須看他的臉色行事。爲此,項父更是經歷了一場切膚錐心之痛,頻頻被心愛的小妾背叛不說,還受到了勇川伯夫妻一頓教育,這纔看清楚了這唯一的嫡子的手段。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簡直要人命!
其間,項母穩坐釣魚臺,只需要張大嘴巴呆滯地傾聽結果就行了,連丈夫涕淚漣漣地過來同她道歉呼喊這些年委屈了她、以後會顧着她的面子再也不寵妾滅妻之類的,也讓她回不過神來。
兒子太膩害了,老子好怕啊!
此事後,項父乖得像孫子一樣,安份了兩年。兩年是極限了,在項母開始得意地想將手伸到兒子的院子爲兒子選些美貌的通房丫環時,項清春袖子一揮,項父又解禁了,解禁的項父毫不客氣地將妻子爲兒子準備的通房丫頭自己笑納了。
…………
所有聽故事的人只能如此反應:=口=!!好可怕啊好可怕啊好可怕啊……
溫彥平:=__=!狐狸精果然是太壞了!連自己老爹老孃都敢出手!
所以,在十七歲的項清春少年有了少年情懷,以爲自己喜歡上個醜小子各種陰暗悲憤時,項父項母不意外又撞到了槍口,被不孝子給拿來折騰了。至此後,兩老皆不敢再對兒子的事情嗆聲,就算他要當個大齡未婚男,也只能急在心裡,不敢逼他。
鑑於這門親事是兒子自己求來的,項母雖然想過過婆婆的癮,卻也十分安份,加上兒媳婦的身份不一般,更不敢折騰了。而那些家庭不穩定因素——小妾庶子庶女之類的,早就被收拾得安份乖巧得不行,完全不用理會。
溫彥平舒服地倚坐在鋪着柔軟毛絨編織氈毯的臥榻上,美美地吃着剝好的葡萄,突然覺得狐狸精壞一點也是好事的,不然他當年早就死一百次,現在已經投胎去了。
緋衣給她剝葡萄,秦嬤嬤坐在臥榻前的小杌子上,緩緩地將她這段日子打聽來的西院內-幕告訴她,一是爲寬她心,讓她努力作好項家婦,二是讓她對新婚夫婿好一點兒,別動不動就亮拳頭,應該將夫婿攏到自己身邊,勞勞把着他努力生個兒子傍身才對。
秦嬤嬤和緋衣實在是擔心小姑娘,怕她調整不過心態。作爲男孩子長大的她,沒有絲毫危機意識,不僅喜歡將春華院裡那些貌美的丫環招到面前伺候,還對丈夫的親近極嫌棄,雖然現在項清春稀罕她,時時遷就她的脾氣,但長久以後,男人也會膩,想要找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女子,到時夫妻間便生出裂縫。
溫彥平對秦嬤嬤的擔憂不在意地說道:“沒事,他要敢有異心,讓他斷子絕孫!”眼中冷光一滑,藏在寬大的袖口裡的短劍冰冷而犀利。
秦嬤嬤幾乎昏厥,緋衣也臉色鐵青,兩人臉上都是一種“這姑娘沒救了”的表情。
當下,作爲她的教養嬤嬤的秦嬤嬤少不得開始教育起小姑娘來,讓她明白女人這輩子就算不是靠着個男人過日子,但也要家宅安寧,順順心心地過一輩子,強過隨便折騰然後和離後出京遠遊,居不定所——聽到小姑娘還一臉嚮往地等着將來和離了,她要遠走他鄉遊歷大好河山之類的,秦嬤嬤頭暈得更厲害了。
堅決要扭正這種不正確的婚姻觀!
稍晚,項清春回來後,發現溫彥平情緒不高,吃飯也少吃了一碗,讓他有些擔心了,回頭吩咐春華院裡的小廚房做些宵夜備着。
晚上泡了個溫暖的澡後,溫彥平便爬上牀上,然後將被子的掀,滾了進去。
項清春用完膳後,只在書房處理了些公務,便也早早地回來了,見她神色懨懨的,並沒有多問什麼,先去將自己洗了一遍,同樣跟着上了牀。
嗯,開始豐富的夫妻夜生活了。
只是溫彥平今天情緒不高,不想陪他滾牀單,可是最後還是被他哄得稀裡糊塗地來了一發,翻身坐在他身上時,溫彥平還想着,今晚絕對不能再讓他壓在身下了,困難地就着女上男下的姿勢進入後,就有些體力不濟了,最後哼哼地將主動權交給了他後,又被壓在身下,身體被頂弄得難受,可是兩人相交的地方卻是頻頻傳來的快-感像閃電一樣將腦袋劈得一片空白,嘴裡發出痛苦又歡愉的嗚咽聲,雙手在他後背撓了幾下。
他的髮絲垂落在她胸脯上,汗水滴在她身上,體-液交融,他們成爲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
粗重的喘息聲響起後,他頹然覆壓在她身上,待氣息平穩後,在她仍是有些空茫的臉蛋上親吻了幾下,翻身又換了個位置,讓她趴在自己赤-裸的胸膛上——她要在上面,他完全可以滿足她,這不是讓她在上面了麼?
男人滿足了獸-欲後,一般很好說話,項清春也不例外,心情頗爲明媚地道:“怎麼了,你今晚一整晚都有些懨懨的。”
溫彥平咬了他一口,剛纔他又壓她了,然後委屈地說:“秦嬤嬤生我的氣了,她生氣好可怕的。”
其實秦嬤嬤生氣再可怕,也不會體罰甚至罵人,而且這還是自己的主子呢。但是小姑娘從小時候就被她們教育規矩,做得不好,就要重做,被折騰得夠嗆,心裡對她們產生了畏懼之心,覺得教養嬤嬤這種生物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了。
項清春眸色微冷,連他都捨不得罵小姑娘,竟然給個老嬤嬤罵了,弄死她!
“嬤嬤罵我,不應該剛成親就想着和離,好姑娘不應該時時想着跑到外面去遊歷……”
項清春直接陰暗了,想要弄死的對象換了個人,覺得嬤嬤罵得好,應該多罵罵!
氣怒之下,也懶得理會她是不是要在上面了,直接翻身將她壓下,擡起她的一條長腿,就着先前的潤滑,長驅而入,同時堵了她的話,直接搗弄起來。
敵人太狡猾了,強大的武力一時間使不出來,小姑娘一個晚上受到了虐待,第二天根本起不來。
起不來不要緊,還窩在牀上犯懶呢,大皇子府給她下了帖子,請她三日後去大皇子府賞菊。據聞大皇子府的菊花開得甚好,大皇子妃來了雅性,宴請京中一些要好的夫人小姐到大皇子府去賞菊喝菊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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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緋衣的強行叫喚中,溫彥平痛苦地起牀了。
緋衣將窗戶打開,讓貫進來的秋風散去室內曖昧的味道,然後扶着神色萎靡不振的小姑娘到隔間沐浴。緋衣邊在水中添着舒筋散瘀的精油,邊拿眼去偷瞄正在慢吞吞地脫衣服的小姑娘,不意外地,在那白膩的肌膚上看到各種痕跡,最爲嚴重的是大腿間,竟然還有幾個大大咧咧的齒痕……
緋衣微蹙眉,本欲說什麼,卻嚥下了。秦嬤嬤說,他們新婚燕爾,難免會猛浪一些,過些時日就好,而且她們作下人的,即便心疼自家姑娘,也不好去管人家夫妻的事情。可是在她看來,姑爺看小姑娘的眼神,恨不得將她吃了,可憐某人還遲鈍地想着,將來和離然後離京遊歷。
所以,真的懷疑過些日子能好麼?
泡了個熱水澡後,溫彥平終於感覺活過來了。
去給項母請安回來後,溫彥平雙腿縮在炕上,身上披着一件繡着富貴盤花的小毯子,自己剝着橘瓣邊吃邊讓人將大皇子府遞來的帖子拿過來。
基於對大皇子的惡感,溫彥平聽到大皇子府遞了帖子過來後,便將之擱着了。這會兒心情鬆泛了,才讓人拿過來,隨意看了下,便將之擱開了,也沒有說去或不去,更沒有及時回帖給答覆。
按她自己的意思,絕對不去,自己家園子都有菊花,哪裡需要跑到大皇子府上去看?而且她最喜歡喝的菊花釀是莫潛家裡的,孫俏俏知道她喜歡,每年都會讓莫府的僕人送壇菊花釀給她品嚐。當然,最主要的是,其實項清春當年被大皇子那樣錯待,情份早就散了,所以怎麼也想不透大皇子妃怎麼會突然給自己下帖子呢?
沒想明白,溫彥平將之拋開,該吃就吃該喝就喝,直到項清春回來。
項清春回來後,見到果盤上積了大半的橘子皮,便知道小姑娘拿橘子當飯吃了,當下臉色微沉,偏生不知死活的小姑娘還笑眯眯地將正要往自己嘴裡送的橘瓣轉而喂到他嘴裡,笑眯眯地問他好不好吃之類的,分明是來討好。
項清春將她手中另外一半剝好的橘子拿過來自己吃了,然後讓人打來清水,爲她將手上沾到的汁液洗乾淨,順便讓人將果盤端走,見她一臉不平,沉着臉斥道:“橘子溼寒,你的小日子就在這幾天,還不知死活地吃這麼橘子,想到時痛死麼?”
說到大姨媽這種東西,溫彥平一臉苦色,弱弱道:“應該沒這麼嚴重吧?”然後一臉懷疑地看着他,哼哼道:“你倒是比我還清楚!”太不要臉了,連女人這種事都知道。
這種事情自然要弄清楚的,才知道哪天不有吃肉,在之前吃個夠後,才能在不能吃肉的幾天慢慢回味。
這些話自然不能說,項清春眉眼平和,冷笑一聲,“沒辦法,誰叫某人每到那時候,都要臥病在牀幾天,以前不知道,還巴巴地尋了好吃好玩的送過去,讓她安心養病,盼她快快好起來,誰知卻被個沒心沒肺的騙子騙了,指不定還在嘲笑我是個傻子呢……”
溫彥平被他罵得心虛,腦袋都快縮到肚皮上了,整個人團成一團,紅着臉說:“喂!你以前明明說不介意我騙你的!”
“我確實沒介意呢。”他笑得雲淡風清。
騙人!嘴裡說着沒事,可那雙鳳眼裡已經兇光湛湛,恨不得吃了她一樣。
項清春脫了鞋,與她一般縮着雙腿在炕上,將她連人帶毯一起抱到懷裡,蹭了蹭她的嫩臉,說道:“我還想和你一起慢慢變老,兒孫滿堂,等我致仕了,我就帶你一起出京,到處去遊玩,實現你的願望。所以別任性了,好好養身體。”
溫彥平被他說得好像自己真的做了十惡不煞的事情,滿心愧疚。不過他描述的前景好像挺好的耶,自己一個人出京遊歷確實太孤單了,有他陪着,可以鬥嘴可以說笑,冬天的時候,晚上還有個人幫着暖被窩。只是,要等到他致仕,未免太久了。
一時間,小姑娘十分溫馴地依在他懷裡,突然想起大皇子府的帖子,便和他說起這事情,總結道:“雖然我與嚴恪認識,可是和大皇子妃真的不熟,她怎麼會突然給我下帖子呢?”
項清春慢慢地摸着她的頭髮,眼中滑過幾許幽光。其實很簡單,因爲這次大皇子府的賞花宴是大皇子吩咐大皇子妃辦的,其中的緣由他也可猜測一二。
他們新婚第一天給長輩敬茶,項清明因爲溫彥平被逼着裝病喝藥,可是積了一肚子火,就算他想找溫彥平算帳,但現在溫彥平已經成了大嫂,又是內院女眷,根本見不到面,想報仇也無從報起。心中苦悶,面上不免顯露出來,教大皇子看見,隨意笑問了幾句,項清明一直以爲大皇子討厭溫彥平,便將這事告訴大皇子。
項清春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並不奇怪。相信大皇子讓大皇子妃辦這賞花宴,不過是想要親眼確定溫府嫁出去的義女其實是溫彥平罷了。
大皇子的心思,項清春略知一二,不過大皇子從小在宮裡長大,又是皇長子,中宮無所出時,是最尊貴的皇子,一言一行受到諸方關注,加上他是個有大志氣的,又以爲溫彥平是個男人,自然沒那個膽子對一個男人產生什麼畸戀,就算不受控制地受到吸引,也會下意識地以爲,自己因爲討厭溫彥平,所以纔會不由自主地關注她罷了。
這也是項清春知道溫彥平的真實身份後,一直幫忙遮掩的原因,若是大皇子提前知道溫彥平的身份,恐怕溫彥平就算不進大皇子府當側妃,也輪不到他娶,大皇子寧願破壞,也不會讓自己曾經捨棄的屬下娶了自己心儀的姑娘。
想罷,項清春看了眼窩在自己懷裡但卻十分不老實的小姑娘,小姑娘不知道大皇子的心思,而且因爲大皇子這些年來時常針對她的行爲,同樣也討厭大皇子。若是大皇子知曉溫彥平的真實身份,不知道他會不會提前一步將她娶爲大皇子妃呢?
不過,現在木已成舟,大皇子再有心也沒用了。
“既然是大皇子妃下的帖子,你便去看看吧。”他淡淡地說道,“無病無災的,總不能駁了大皇子妃的面子。”
溫彥平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實我有些不敢見大皇子妃,若是她將我的身份告訴嚴恪,我多沒面子啊,嚴恪以後絕對會有理由來笑話我了。”
男人眸光微冷,面上卻道:“聽聞衛國侯夫人甚愛憐最小的兒子,將他寵得有些妄形,不好管教,衛國侯前些日子便說,過了年後,要將他放到嚴律將軍那兒歷練一翻。以後也不知道何是才能回京了,反正你們也見不着,不用擔心被他嘲笑。”
溫彥平聽罷,眉頭又擰了起來,爲好哥們擔心,嚴恪有幾斤兩重她是清楚,而且分別總是讓人惆悵的。
雖然惆悵,不過經項清春這般說,溫彥平便親自寫了回帖,告訴大皇子妃,屆時她會準時赴宴的。
當然,有句話說得好:計劃趕不上變化!
赴宴那天,溫彥平一早就欲起身,然後發現:兇殘的大姨媽來了!QAQ
身子一軟,便倒回了牀上,抱着肚子哎喲哎喲地叫起來。
孃的,疼死爹了!狐狸精真是烏鴉嘴,這次可真是疼死了!
各種咬牙切齒不解釋,不過這宴是赴不成了,溫彥平無奈,只能撐着起身寫了一封深情並茂的道歉信讓人帶了禮物親自去大皇子府給大皇子妃陪罪,希望她莫要怪罪。
大皇子府前院偏廳裡,大皇子妃親自接見了項府派來送信的嬤嬤,聽到嬤嬤說項侍郎夫人身體不適,不能赴宴時,適時地露出關切的表情,柔聲詢問,姿態雍容華貴卻又不過份地高傲,適當的距離讓人心裡熨帖,又不敢隨意放肆。
等項府的嬤嬤離開後,大皇子妃拆開信瀏覽,溫彥平得溫良指點教導,作詩寫詞沒啥才華,但寫封道歉信還是寫得出來的,大皇子妃看罷,微微一笑,心道這項侍郎夫人倒是好才華,譴詞造句無一不讓人表示出她不能來赴宴的歉意,倒是讓人不好怪罪她。大皇子妃看着那一紙不算秀麗、甚至可以說有些蒼勁大氣的字,心裡琢磨起這溫府義女的身份來。
稍晚,大皇子回來了,聽聞大皇子妃正在菊園裡招待各家女眷賞菊,大皇子腳步一頓,往往菊園隔壁的蒼霞居行去,登上蒼霞居中建在假山上的涼亭。
這裡的視野很好,可以將菊園一覽盡殆,大皇子默默地看了一會兒,眉頭微微皺起,很快便離開了蒼霞居,招了大皇子妃身邊伺候的媽媽過來詢問今日過府來賞菊的女眷有幾家。
待媽媽一一答後,大皇子忍不住問道:“就這些?可有誰沒來的?”
“據說項侍郎夫人今日身體不適,沒有來。”
聞言,大皇子冷笑起來,心道,身體不適?怕是不敢來吧?不過很快又否決了這個想法,覺得若真是那人,恐怕天塌下來了,也沒有她不敢幹的事情,莫非真是身體不適?
而被大皇子質疑身體是不是真的不適的溫彥平一整天懨懨地躺在牀上,抱着抽痛的肚子,欲哭無淚地聽着秦嬤嬤和緋衣數落她前幾天狂吃猛塞橘子的行爲。
嚶嚶嚶,她已經受到教訓了,就別再數落了!
午後,溫彥平喝了藥昏昏沉沉地躺在牀上,模糊間,發現貼在肚皮上的暖袋被人取下了,然後身體被攬進一具懷抱裡,一雙乾燥溫暖的大手貼着她的肚皮,輕輕地按揉着,十分舒服,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等她醒來後,天邊已漫天金霞,格子窗被霞輝照得泛着古老的色澤。
溫熱溼潤的呼吸噴在脖子上,偏首便可以看到身後那張挨着她的臉。
看着這張俊美的臉龐,溫彥平將手覆在那雙暖暖地蓋在肚子上的大手,心想着,或許和他如此過一輩子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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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殘的大姨媽來的日子,小姑娘一般會表現得懶洋洋的,雖不至於傷春悲秋,但也提不起什麼精神來,大抵能讓她歡笑的,便了院裡伺候的那一羣的美人兒吧。
不得不說,溫彥平在未嫁之前,之所以這般喜歡往項家跑,絕對是爲了春華院裡的那羣美人兒而來。項清春自己生得美貌,又是個偏執的,對伺候的婢女僕人外在條件自然要求也高,丫頭要美麗到能讓他看得順眼的,小廝要英偉俊氣的,不然寧願院裡伺候的人少點兒。
現在,溫彥平嫁過來了,自然十分爽快地將這羣美人兒自己笑納了,除了緋衣和迎荷,其餘的美人兒是分批叫來伺候的,每五天輪一班,輪了一個月後,她自己也知道哪班子裡有誰和誰,記得牢牢的,那天若是見到缺了誰,張口就能叫出名字來,等聽說身體不適,又殷切地讓人給丫頭請大夫之類的。
當然,小姑娘自己喜歡美人兒,美人兒中有幾個不安份的也十分喜歡她的識相,常常奏到她面前伺候,就想讓她記住,以後能到房裡去伺候,到時能更加的接近大少爺,憑着自己的本事,還有外貌,長相平凡的大少夫人哪裡是對手?將大少爺攏到身邊後,若是能懷上一兒半女,後半生就不愁了。
秦嬤嬤等人看得明白,不過看小姑娘自己一個人樂呵,也不理會迎荷的暗自擔憂,面上沒說啥,只勞勞地守好房裡,其他的隨小姑娘折騰。
秦嬤嬤實在是有高見,很快地,殷勤的小姑娘終於將某人惹毛了。
在兇殘的大姨媽走後,溫彥平又活蹦亂跳時,夫妻倆給項母請安時,項清春突然提出,自己院裡的丫頭有些年紀大了,該配人或放出去了,也顯得項母這當家主母的仁慈。
項母愣了愣,正要開口時,溫彥平第一個不幹了,“有麼?她們才十六七歲,還可以再留幾年呢。”
項清春心中早有腹稿,微笑道:“你若喜歡,我何嘗不想讓她們多留個幾年伺候你?只是我前會兒剛聽照光提起,這些丫環有幾個是家裡遞話過來,說她們年紀大了,希望等她們身契日期滿了,想接她們出去說門好親事。”
溫彥平吃驚了,“真的?有多少人?”
“嗯,我想想,好像是紫萍、浮雲、碧桃、妙麗……不多,就這幾個。”
溫彥平木着臉,這幾個丫環長得實在是好,每個都有一技之長,又會做好吃的又會哄人,她實在是喜歡,常常見着她們心裡就高興。
“這麼巧?”她直覺有些不信地看着他,畢竟這男人有很多黑歷史。
項侍郎大人十分誠懇,溫和地道:“確實如此,照光受她們家人所託,想求個恩典,我聽罷也覺得很巧。後來隱約記起,她們好像是一同入府裡來的,時間也差不多,並不奇怪。”
溫彥平實在捨不得美人兒,可是總不能攔着不給人家回家和家人團聚嫁人吧?不由得看向項母,問道:“娘,紫萍她們的身契日期在什麼時候?”那些丫環都是項母送過來的,賣身契都是項母管着。
項母這回真心暈了,下意識答道:“回頭得看看,當時沒太看清,也不甚記得了。”
對於項母的回答,項清春勾了勾脣瓣,溫彥平卻有些懨懨的,疼媳婦的項侍郎少不得柔聲安慰一翻。
項母看得一愣一愣的,然後單手撐着腦袋,覺得自己快被這對小夫妻倆弄暈了。
明明那些丫頭送到春華院,名義上伺候,實則是要給兒子作通房的,而且因爲兒子挑剔,她是挑了又挑選了又選,容貌皆是出挑的不說,性情也是極溫婉柔和的,絕對不會惹是生非挑撥離間,讓兒子一見就恨不得丟出去的那種——以前丟過很多回了,項母記住兒子的要求,絕對會是本份的。
可是,這會兒,好像是她兒子強烈希望將那些丫頭給放出府去自行婚配,兒媳婦卻依依不捨——爲毛覺得反了呢?
不管有沒有反,在項清春出門後,項母趕緊開始行動了,將心腹嬤嬤叫來,拿出那些丫頭的賣身契,然後發現她們的身契的日子確實是在明年就到期了,到時她們若是要留下,還可以再續簽留下來,配給家裡的小廝,依舊可以留在少夫人身邊伺候的。然後又派人去尋找官伢,想要買些調教好的丫環進來,當然,這回丫環的樣貌不必這麼好的,清秀端正就行了。
項母雖然不聰明,但被兒子暗中提點調-教了這麼多年,如何不明白兒子的意思,這些丫頭是絕對要放出去的!想罷,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秦嬤嬤和緋衣看小姑娘懨懨地回來後,詢問清楚情況,兩人對視一眼,心道還是姑爺魔高一丈!
在溫彥平爲自己院裡不久後要離開的美人兒難過時,溫府突然使人過來給她傳訊兒,告訴她一個好消息:如翠姑娘有喜信了!
“啊啊,我又要有弟弟妹妹了?”溫彥平瞪大了眼睛,呆呆地問。
來報信的嬤嬤也是溫府裡的老人了,高興地道:“是啊,兩個小公子和小姐知道後都十分高興呢。”
聽罷,溫彥平哪裡坐得住,馬上去稟了項母,稟明情況後,表示自己要回孃家一趟。
這是好事,項母讓人去準備轎子和禮物,對她笑道:“親家母是個有福氣的,也不知道這次會不會再來三胞胎。”說罷,心裡不禁有些羨慕,若是當初她顧着點兒子,將丈夫攏住,西院中的孩子怕會有幾個是自己所出,而不是那些都是從旁的女人肚皮中爬出來膈應她。
溫彥平嘴角抽了抽,撓着臉道:“這個,也不知道呢。”
扭頭,她真擔心這回若是三胞胎,皇帝會不會又拿他們來去下注?
項母卻十分嫉妒,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晦澀。當今太師夫人的出身,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當初溫良向皇上請旨時,老鎮國公進宮哭訴,鬧得滿城風雨時,還有人暗中笑言,一個男人再長情,也不會寵個與自己門不當戶不對的丫環胚子太久,皆道看着吧,丫環胚子就是丫環胚子,遲早會被厭棄,再加上還是個不能生的,簡直是娶進來討債的,止不定哪天就要被人休棄了云云。
可是,事情峰迴路轉,這神展開一樣的轉折簡直是讓人目瞪口呆,直道世事無常,人家不只突然傳出了喜信,然後肚皮漲起來後,又曾聞估計是雙生,等生下來後,直接抱三,其中還有兩男孩,這天下間的福氣都給她佔了,運氣不是一般的好。
現在,時隔幾年,又傳出孕事,且溫子修也從未言過休棄,甚至連通房丫頭也沒一個,簡直是天下好男人的表率了——肅王不算,那是個命格不好的,誰嫁他誰死,只有命硬的肅王妃能消受,沒人敢消想這種男人。
很快地,溫彥平便回到溫府,回到自己以前的地盤,馬上從個嫺雅柔靜的大家閨秀變成脫繮的野馬,龍行虎步,穿廊過院,緋衣簡直追不上她。
到了後院的暖房,如翠正坐在臥榻上,抱着一個玉製手爐,含笑看着身邊正在繡着小衣服的小女孩。臥榻上放着個雕花小几,上面放着乾果點心。
“娘!”溫彥平蹦了進來。
見到溫彥平回來,如翠母女倆皆高興無比,許久不見,貴貴高興得直接撲了過來,與她抱着互蹭臉蛋,頓時滿室歡笑聲。
藍衣青衣忙去給回孃家的姑娘準備她愛吃的點心,順便也拉着緋衣下去聚聚說話,順便幫如翠姑娘瞭解一下小姑娘還有沒有對丈夫家暴之類的。
“怎麼突然回來了?”如翠笑問道。
溫彥平與貴貴挨坐在一起,與如翠隔着小几,摸了個核桃,直接用手捏開核,將剝好的核桃放到如翠面前,讓她吃。
“聽說我又要有弟弟妹妹了,自然要回來瞧瞧。”溫彥平笑眯眯地,看着如翠姑娘平坦的肚子,笑道:“爹果然老當益壯,十分努力,娘給我們多生幾個弟弟妹妹吧~~”
藍衣翻了個白眼:哪有這樣說自己爹的?
如翠噗地一聲笑起來,颳了刮她的鼻子,說道:“這話可千萬別讓溫大人聽到,他會生氣的。而且溫大人看起來就像個妖精,三十歲也像二十歲,從來沒見他老過。”
藍衣再次翻了個白眼:哪有這麼說自己相公的?
“娘你也一樣,看起來很年輕,怨不得爹會娶你,若是娶了別的女人,和爹站在一起,人家還以爲是母子呢。”說着,湊到如翠姑娘面前仔細地瞧,美人兒啊,都不見老。
說笑一會兒,輪到作孃的瞄着女兒的肚子,說道:“聽說你在小日子前吃了一大盤的橘子,鬧得肚子疼,是不是?都嫁人了,怎麼還是這般孩子氣呢?你原本身子虧損,這些年來調理得困難,好不容易有些成果,可不能自己損了。我身邊的王嬤嬤極會做藥膳食膳,稍會你帶回去,讓她幫你調理身子,等調理得差不多,自己也生個孩子吧……”
原本前面聽着還讓小姑娘有些孩子氣地嘟嘴不樂,後面的話簡直是晴天霹靂,崩潰道:“我怎麼能生孩子呢?”
如翠姑娘淡定道:“你不生難道讓清春生?”感情小姑娘還以爲自己是個男人!
小姑娘更崩潰了,“我爲什麼要生孩子?我可是要當男人的……”
“咳,怎麼又忘記了,你是姑娘家。乖,以後有了孩子後,你想不承認也沒法子。”如翠姑娘繼續淡定道。
等溫良回來後,見小姑娘悶悶不樂的,好生驚訝,“彥平怎麼了?不高興又要有弟弟妹妹了麼?”
美男也無法治癒她受傷的心靈,溫彥平嘆了口氣,說道:“怎麼可能?我是極高興的,所以一聽說就過來看娘了。只是……娘說我以後也要生孩子的……”
溫良無語地看她,“你不生難道清春生?你纔是姑娘吧?”
果然是夫妻,回答的話都是一樣的。
溫彥平閉嘴不言。
在溫府消磨了半天后,直到項清春回家時順便拐過來接她。
兩人坐在轎子裡,項清春有些疑惑地問道:“怎麼了?”
溫彥平憂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看向他的肚子,心裡發酸了一會兒後,方慢吞吞地道:“以後,如果有孩子了,還是我來當爹吧!我會教孩子各種武藝,成爲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項清春臉色僵硬地看着她,她想當爹,難道讓他當娘不成?
167
昏暗的帳幔之中,曖昧的喘息低低響起,偶爾傳來幾許泣音,很快被窗外呼嘯而過的北風淹沒,隱隱約約中,難以分辯。
凌亂的被褥中,趴在上面的少女揪緊身下的被子,嗚嗚咽咽地泣哭着,“……你、你欺負我……狐狸精……別……”
他扶住她的腰,攻勢激狂,俯下-身細細地親吻她背後那道猙獰的傷痕,心裡滿是憐惜,又充滿了快-感,複雜的情感在心頭交織,彷彿只能用更深更霸道的佔有來舒緩心中的情感。
“你不是說想要當爹麼?不努力點兒,哪裡有孩子?”他喘息着,謔笑道。
明明聲音十分溫柔,但卻讓她感覺到更狠的貫入,一種要被玩死的羞恥感讓她幾乎忍不住躬起身體,怒罵道:“可是我還不想生……爲什麼不是你生呢?你若生的話,你想當爹我也不會制止的……啊……”
驀地,他抽身而起,突然其來的空虛讓她忍不住輕喘一聲,誰知身體被人翻了過來,然後細長的腿被擡高擱在他肩膀上,男人以一種十分可怕的速度又一次衝進了她溫暖的幽-溼的體內,那種突然其來的強烈刺-穿,腦袋一片空白,身體一陣哆嗦,再也說不出完整的話。
顛來覆去,換了好幾種體位,就算是武力值高強的小姑娘,也被折騰得慘然色變,虛弱得連求饒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狐狸精絕對是在報復,報復她想讓他當孩子他孃的話!
可是,她是真心認爲自己說的沒錯嘛,覺得自己武力高強,教出來的兒子絕對是頂頂男子漢,狐狸精喜歡彎彎繞繞教出來的女兒,絕對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名門淑女,多好的分工合作?爲毛他這般生氣呢?不是說做人要結合現實麼?
不知過了多久,暈暈沉沉地醒來時,發現自己被人抱着坐在澡盆中,溫暖的熱水泡着身體,香精在氤氳的蒸氣中揮發,空氣中流動着淡雅的清香。
她像只小奶狗一樣坐在男人懷裡,他的手在她背後的那條猙獰的刀疤上一寸寸撫過,帶來酥酥麻麻的微癢。
她縮了縮背,也不知道是想避開他的手,還是不想讓他這般仔細地看到這醜陋的傷痕。她身體上的陳年小傷痕很多,除了這條猙獰的傷疤,還有很多細碎的燙傷刀傷之類的,一些很淺很淡,一些卻十分深刻,每每看到,都會讓他失神很久。
比起她來,他在她眼裡,簡直就像白玉一般無瑕,如玉的肌膚完美無缺,害得她有時候都不好意思對比兩人的身體。同時,對於自己身體上各種算是毀容一樣的疤痕,難免有些不願意讓他瞧見,爲此彆扭了很久,直到被他扒光,一寸一寸地咬了一遍,啃得她哀哀叫了很久,才被他放過。後來覺得他自己都不嫌棄了,還彆扭什麼,隨他吧。
摸了一會兒,他低首含住她的脣,哺了一口清水到她嘴裡,緩解了喉嚨的乾澀。溫暖的雙手在她身上揉捏按摩,爲她緩解疲勞,舒服的感覺讓她昏昏欲睡,聽得他似乎在她耳邊說了什麼,迷迷糊糊中,含糊地應了,腦袋拱在他肩窩中,睡得香甜。
直到感覺到下面的私-密之處被一隻手勾搔着,慢慢地插-入裡面,引導殘留在體內的東西離開時,她才驀然驚醒,抓住他的手,先前哭紅的眼睛瞪着他,“你要做什麼?”
微紅的眼角,瞪起人來不僅沒有勢氣,反而有種媚眼如絲的誘惑,讓他又忍不住將她箍在懷裡,好生地親吻憐愛了一翻後,繼續清理她體內的東西,慢慢地說道:“放心,你今天表現得很好,我不會再做什麼了。”
她臉色難看地說:“你今天壓了我很多次,下回我要壓回來!”
“嗯,歡迎!”
死豬不怕開水燙果然是最高境界,小姑娘難得敗退了,忍住身體的異動,將他的手抽出來,紅着臉道:“可、可以了,不用你弄,我、我自己來……”這般親密的事情,讓人很不好意思耶。
他用手托住她的圓潤的臀部,將她虛軟無力的身體困住,強勢地繼續剛纔的動作,湊在她耳邊說道:“你剛纔不是答應了麼,你身子還未發育好,咱們遲點再要孩子……”
她眨了眨眼睛,一臉茫然,她答應什麼了?
“你不想要孩子?”她有些遲疑地問,也不知道是心喜還是失落。
項清春沒說話,咬了咬她的耳墜。
他好不容易將她娶回來,自然要先過足兩人世界,且將她的身體調理好了再說,陳大夫說了,她的身體還不足夠孕育健康的孩子,屆時對母體和孩子都有危險,絕對不能讓她有丁點離開他的可能。
清理了身體後,他將她抱起,離開了半人高的浴盆,用一條大毛毯將她裹住,抱回了牀上,又拿過一條幹毛巾爲她擦試沾溼的頭髮。
甫回到軟綿綿的被窩裡,蹭了蹭已經換過的新的被子,溫彥平十分幸福地睡着了,沒有理會辛苦爲她忙活的男人——誰讓他做得太過份了,這些都是他該做的事情!
將已經乾的頭髮撩起,項清春湊到鼻翼前輕嗅了一下,有玫瑰花香的味道。
明明用一樣的香胰子,卻不知爲何,總覺得她身上的比較香,聞了又聞,仍是喜歡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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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項清春沐休,兩人給項母請安後,帶回來了一串兒的長相清秀的丫頭,頂替原本院子裡伺候的那些被放出去的丫頭。
溫彥平一一看過去,心裡雖然有些悶悶不樂,不過也沒說什麼。人雖然是視覺動物,但作爲個憐香惜玉之人,對嬌弱的女性總忍不住退讓幾分,除非真的做得太過份,不然並不想刁難。
項清春翻着手中的書卷,看了她一眼,問道:“怎麼了?”
溫彥平覺得他明知故問,院裡散去了那些美貌的丫頭,簡直是要了她半條命,整日怏怏不樂。
項清春低眸笑了笑,突然道:“你今日身子如何?可還會累?”含情的鳳眼,柔如春水般睨來,只一眼就讓人酥了半邊身子。
溫彥平馬上警惕地看着他,假裝虛弱地往炕上一倒,揉着仍是痠疼的腰肢,虛軟無力道:“好累好累,我要歇會兒,吃午飯的時候,你再叫我。”
“哦,原來是這樣。”他點點頭,一臉遺憾道:“真是可惜呢,原本還想着今日沐休無事,和你一起到外頭逛逛,去八珍齋吃八珍烤雞,還有張記的水晶肘子……”
蘇——
小姑娘馬上活蹦亂跳了,顧不得仍是有些腰肌勞損的腰部,精神抖擻地說道:“沒事沒事,我完全沒問題!而且溜溜更健康,咱們出發吧。”說着,膩了過去,像只小奶狗一樣,挨着他又蹭又叫,嘟起嘴兒在他漂亮的下巴親了又親,極盡討好。
項清春悶笑,將她攬到懷裡親熱廝纏一翻後,才叫人進來爲她更衣打扮。
溫彥平原本是想要穿男裝出門的,不過被項清春一口否決了。
小姑娘委屈了,恨恨地瞪着他,忍不住控訴道:“你娶我之前不是說,以後我想怎麼做都行麼?”
“自然,我疼你都來不及呢。”項清春很淡定地說,像小奶狗一樣的小姑娘讓他下意識地甜言蜜語出口而不自覺,細細地同她分析,“可是你若女扮男裝和我一起出門,外一遇到熟人怎麼辦?若是被認出怎麼辦?到時人家問你不是出京遊歷,怎麼還在京城?屆時怎麼辦?你可想好對應之策?”
溫彥平木然了下,慢吞吞道:“難道我穿着女裝,遇到熟人對方就認不出來了?”
“自然不可能認不出來。可是還有應對之策,就老實說你是我娘子,諒他們也不敢追究到底。”
溫彥平鄙視他一眼,說到底,無論男裝女裝,不都是騙人麼?只是女裝騙起人來比較接近真相罷了。
不過,想了想,還是乖乖地穿了套比較素淨的女裝,頭上的珠翠也只簡單地簪了朵絹花和插一支銜珠步搖,整個人看起來素淨又活潑,漂亮的眉眼,顧盼飛揚,笑起來時,極爲燦爛可愛。
項清春摸了摸她的臉,突然道:“我不想太出去了……”
溫彥平急了,差點跳腳,嚷嚷着只有小人才會如此反覆無常,堂堂男子漢千萬別做小人,然後不由分說直接扯着他出門。
迎荷被欽點跟着出門,木然地看着在春華院裡還活潑得過份的少夫人彪悍地拽着自家少爺出門,在跨出春華院大門的瞬間,馬上斂容微笑,蓮步輕移,端的嫺靜悠逸,裙襬妥貼,氣質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變。
“……”
每次看到這種兩極變化,都覺得這個世界太不真實了。
溫彥平每回出門,都要到朱衣巷前的一家包子店裡買那裡頭的三鮮湯包嚐嚐,難得出門,雖然要維持形象,不過她可以攆相公去幫她買,然後躲起來大朵快頤。
小姑娘低眉信目,細聲細氣道:“相公,人家喜歡三鮮包、素錦包、牛肉包、水晶包、酸菜包……”
項清春嘴角抽搐地看着她,半晌才轉頭去向賣包子的大爺道:“大爺,麻煩給我們每樣來五個包子。”話還沒完,就被小姑娘扯着袖子,偏首看去,又見她扭扭捏捏道,“還要十個饅頭。”
“……”
努力撫平額角黑線,又道:“再來十個饅頭。”頓了頓,含笑道:“我娘子喜歡吃,多裝點不要緊。”
溫彥平怒目而視。
最後,這些東西裝了一大包,溫彥平自己手裡拿了兩個油紙包裝着的三鮮包,其他的被項清春毫不客氣地丟給照光抱着了。
可憐的照光童鞋:“……”
很快地,項清春便知道小姑娘買這麼多包子幹什麼了,看着破舊昏暗的巷子口前,努力扮賢良卻掩不住那如陽光般明媚的燦爛神態的小姑娘將一大包的包子饅頭交給一名穿着洗得發白的衣衫的小男孩,讓他分發給巷子中的孩子,還有那羣孩子歡喜地圍着她叫“彥平哥哥”,便知道她經常來這裡。
這是一條貧民巷,住在這裡的大多是生活貧苦的貧民,雖然他自認爲自己並不是不識人間疾苦,每年也會散些銀錢給下人拿去買米施粥,卻極少親自涉及這種貧困又狹小髒亂的地方。
而小姑娘卻笑得十分開心。
溫彥平停留得不久,與那些孩子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對於溫彥平爲何會跑到這種地方來,項清春沒有說什麼,摸摸她的臉,便拉着她往八珍齋而去。
“溫彥平!”
突然,一道驚疑的聲音響起。
兩人同時擡頭望去,看到來人時,吃了一驚。
不得不說,項清春某些時候還真有烏鴉嘴的天份,這也太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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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濃眉大眼,英氣勃勃,雖是少年,但身形頎長,已和成年男子差不多高了。
“嚴……”溫彥平習慣性就要揮手打招呼,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女裝打扮,要賢良淑德。所以馬上扭正高興的表情,換成一副害羞的大家閨秀派頭,像個小媳婦一樣地縮在自家相公身邊。
不遠處的少年呆滯地看着某人這副小媳婦的模樣,風中凌亂了,心裡也懷疑自己看錯了,那個溫彥平怎麼可能做出這副扭捏的小媳婦模樣?再看看項清春,木木地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項清春悠然笑道:“今日天氣不錯,陪拙荊出來辦些事情,不巧會遇到嚴公子,衛公國可好。”
“拙荊?”嚴恪的聲音撥高了幾度。
“那麼大聲做什麼?”溫彥平終於忍不住破功瞪了他一眼。
這怒焰騰騰的一眼,一下子將那種賢良的小媳婦作派壓住了,嚴恪無比肯定,這個穿着女裝,被項清春稱爲“拙荊”的姑娘就是那個宣稱出京遊歷的溫府義子溫彥平。
見他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溫彥平暗暗撇了撇嘴,又扯了下項清春的衣袖,項清春便道:“聽說出了年後,嚴公子將要到邊城嚴律將軍麾下歷練,在這裡要恭喜嚴公子了。”
嚴恪仍是陷在“好兄弟竟然是個女人,而且還嫁人了”的震驚中,聽到這話,呆呆木木地點頭,聽到對方邀請他到八珍齋去喝酒,也呆呆地點頭,跟着去了。
等終於坐在八珍齋二樓的雅廂中,嚴恪終於回過神來,顫抖地指着溫彥平,大怒道:“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變成這副捏捏扭扭的模樣?你是男的吧?”最後一句話,純屬是自我安慰。
誰知某位姑娘十分大言不慚,用一副你真有眼光的表情看他,“我自然是男的。”
“……”
嚴恪掰了掰手指,壓抑着脾氣道:“那打一架吧!”
項清春目光幽深,手指無意識地撓着袖口,溫彥平抽出帕子,用一種頗具韻律的動作擦了擦臉,一舉一動,渾然天生,可以看得出,沒有長時間的煅練,根本不可能在不經意間展露這等優雅斯文味道,活像個訓練有素的名門貴女。
嚴恪更憤怒了。
“你打不過我,我懶得揍你。”她實話實說。
嚴恪更更憤怒了。
這時,店夥計已經將他們點的飯菜和酒水送了過來,嚴恪的火氣只能暫時壓下,等店夥計離開,雅廂門一關,嚴恪一拍桌子,怒道:“原來你以前都是欺騙我的,虧我還爲你突然離京不告訴我一聲而難過。原來我認爲的好兄弟,卻是個女人,還欺騙我好幾年。”
見他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溫彥平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又扯了下項清春的袖子,讓他幫幫忙,快將衝動的少年忽悠了。項清春睨了她一眼,對嚴恪說道:“情況特殊,先前並不好告訴你,並非是有意隱瞞的。”
聽罷,嚴恪壓抑着脾氣道:“願聞其詳!”
溫彥平馬上瞪着他,怒道:“難道你要揭人傷疤?我沒想到你會是這種人……”
“……”
項清春和嚴恪同時無語地看着她,什麼叫做惡人先告狀,這就是了。他不過是想了解一下內情,卻被她冤枉成是想要揭人傷疤——到底講不講理啊?
小姑娘確實不講理,揚了揚拳頭表示,如果你敢揭她傷疤,她打到你連你爹孃都認不出來的地步。
眼看兩人像小孩子一樣就要吵起來,項清春少不得出面打圓場,雖然說,以他陰暗的內心認爲,溫彥平和以前的小夥伴們鬧翻,老死不相往來纔是最好的——因爲那些小夥伴都是男的居多,鬧翻了也沒什麼——可是,小姑娘日後估計會十分難受,看得出來,先前她是真心想要和嚴恪做好兄弟的,並不摻雜任何曖昧感情。
嚴恪氣呼呼地坐在那裡,看着溫彥平穿着一身清爽的女裝,卻吃相豪邁,與印象中沒啥兩樣,比剛纔看到的那種裝模作樣的賢良閨秀好看多了,讓他臉色稍霽,也能聽得進項清春的話。
等項清春解釋一通後,他才慢吞吞地道:“因爲某些不好的原因,所以你必須女扮男裝?”
溫彥平正啃着一隻雞腿,脣瓣油乎乎的,卻沒有沾得滿臉都是,可見真是訓練有素,點頭道:“正是,若不是我爹孃一直希望我嫁人,我還想一輩子當男人呢。我以前不是和你說過麼,我的夢想一直是想看遍萬里河川,名山市井,地貌風情,皆惟我所願。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我總不能忤逆父母之命。”說着,有些哀怨。
聽罷,嚴恪點點頭,感同身受。他是衛國公府最小的嫡子,自小便被衛國公夫人寵溺長大,稍大一點還有兄姐嫂子各種溺愛,差點將他養成個走雞鬥狗的紈絝小霸王。後來,遇到了同年齡的溫彥平後,首次嚐到了敗績,被揍得嗷嗷叫,痛哭流涕。雖然得家人如此溺愛,可是若是父母硬起心腸來,父親要將他丟到大哥嚴律麾下磨礪,他也只有乖乖聽話的份兒。
“真的不是存心欺瞞?”他再一次問。
溫彥平很認真地看着他,“確實不是存心欺瞞!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世,我是溫府收養的,可是在我爹孃收養我之前,我只是個平頭百姓,後來我親生爹孃被山賊殺了,我也淪落到山賊窩裡,幸好命不該絕,得到我爹孃相救,才脫離了那等慘境。他們見我可憐,便收養我。我經了不好的事情,心結難解,便一直扮男裝,心裡也將自己當成男人了。”
聽罷,嚴恪更愧疚了,果然是揭人傷疤,早知道自己不應該剜根問底的。
正當他愧疚時,溫彥平卻豪爽道:“沒事啦,過了這麼久,我都放開了,當個男人是我畢生的夢想呢。”
“……娘子,小心筷子掉了。”項清春黑着臉提醒道。
溫彥平嘿嘿地笑了一聲,自然知道他似乎有些惱怒,湊到他耳邊和他咬耳朵,“你不覺得騙他很有趣麼?”
問題是,真的是騙人麼?
項清春心裡輕輕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兩人解開了誤會,又做回了好“兄弟”,互相敬酒,與先前無異。
酒過三巡,嚴恪放下酒杯,看着溫彥平的女裝,撓了撓頭道:“我還是不太習慣你這樣子,在我心裡,你就是個男人,可以和我一起喝酒吃肉的兄弟!”說着,看了眼一旁斯文喝酒的男子。
溫彥平十分激動,宛若遇到知音,說道:“我也覺得自己是個男人!”
項清春:“……”這倆熊孩子,都想抽一頓。
嚴恪是個心胸豁達之人,知曉溫彥平並不是存心欺瞞,早已放開,爽朗一笑,又敬了她一杯酒,說道:“不過,你是女子無疑,恐怕以後咱們是做不成兄弟了!咱們曾經兄弟一場,若是項侍郎欺負你,你告訴哥哥,我給你出氣!”
溫彥平也回敬一杯,哈哈笑道:“纔不要,自己欺負回來,纔有勁兒!而且他打不過我。”
兩人相視一笑。
項清春無語。
嚴恪很快便離開了,離開之前,又看了溫彥平一眼,心裡悵然若失。走出八珍齋,冰冷乾躁的空氣迎面吹來,天高地闊,心頭一片鋥亮。
雅廂內,項清春拿着帕子爲她擦去臉上的酒漬,見她雙頰泛紅,目光迷離,知她心裡難受,柔聲道:“你還有我呢。”
溫彥平低低地應了一聲,低垂下眼睛。
她知道,世俗的包袱太沉重,她和嚴恪再也回不到曾經了,既然現在說笑喝酒,也僅只一次。只要她是溫府的義女,項家的媳婦一天,她就必須恪守該有的規則。
他們在八珍齋坐了一個下午,溫彥平醉酒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靠窗的沙發上,頭枕在項清春的大腿上。
發現她醒來,男子低首微笑,笑道:“醒了?”將她扶起身,將一旁還溫着的醒酒湯端過來餵給她喝。
喝了醒酒湯後,溫彥平甩了甩腦袋,又活蹦亂跳了。
“好了,咱們回家吧。”她朝他露齒一笑,眉眼明豔舒暢,沒有先前的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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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悄然來臨,當京城下了第一場雪的時候,溫府來了一位客人。
溫彥平正陪着項母窩在暖閣裡一起說笑呢,便有嬤嬤掀簾進來,稟報道:“夫人,韋府二奶奶身邊的嫣紅過來了。”
項母聽罷,有些疑惑,不過還是讓人請她進來。這韋府的二奶奶溫彥平也是知道的,成親後不久,項母便開始帶着她出門應酬見親戚。這韋府的二奶奶是項母孃家嫡親大哥家的嫡出小姐,去年時嫁給了刑部尚書府的嫡次子,也算得是他們的表妹。
一名穿着榴花襦裙的丫環臉色憔悴驚惶地跟着嬤嬤進來,對着項母屈膝行禮後,馬上哽咽道:“姨太太,請您去看看我家姑娘吧,她、她……”
項母一看她如此作態,心知情況確實不好,問道:“這是怎麼了?你仔細說說,芳丫頭髮生了什麼事情?”
嫣紅抽泣着說:“姑太太,我們姑娘昨兒摔了一跤,卻未想肚裡已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結果、結果……摔沒了。姑娘哭得差點昏厥過去,今兒剛醒來,又開始哭,誰勸都沒用……”
項母聽罷,大吃一驚,急急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家姑娘不是一直盼着懷個孩子?怎地如此不小心?”曲家姑娘嫁去一年,未傳出孕事,項母也爲這侄女焦急。
嫣紅用帕子拭着眼角,咬牙切齒道:“還不是那劉氏,倚仗着自己在二爺那裡得寵,不將我家二奶奶放在眼裡,每天裝腔作勢,盡勾得二爺往她院裡去,冷落了二奶奶。我家奶奶是個寬厚大度的,不願與她計較,可誰知她膽子越發的大了,昨兒二爺回來難得和二奶奶說幾句話,她就過來了,挑撥了幾句話,二爺就生氣了,失手推了二奶奶一把,二奶奶就摔了……”
項母一下子癱在炕上,半晌紅了眼睛,恨道:“簡直是欺人太甚,韋府莫不是以爲我們曲家無人?!”
同時生氣的也有溫彥平,一拍桌子,怒道:“豈有此理!韋二敢寵妾滅妻?”
嫣紅有些不自然,刑部尚書韋府的二少爺寵愛妾氏劉氏在這圈子裡並不是什麼秘密,不過大家都是私底下嘮嗑兩句,還沒有人這般如此明白地指出來。看來這新夫人與二夫人的想像不同,也是個明快爽朗的人。
看到突然生氣的兒媳婦,項母連生氣都忘記了,愣愣地看着一掌拍在檀木雕花小几上,眼尖地看到小几好像在她掌下裂了——兒媳婦終於耐不住,暴露她的兇殘本質了麼?>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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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家是淮陽的名門望族,韋家二奶奶的父母現在被外放作官,父母不在京的日子裡,曲芳香素來與這位姑母交好,現在發生這般慘事,自然第一個尋求幫助的便是項母了。
項母同樣也是十分疼愛這個兄長的嫡女,雖不是看着她長大,但當年她出生的時候,她也是抱過哄過的,她自己沒生過女兒,便將侄女當女兒來看待。現在,侄女被害得摔了孩子,作姑母的,少不得去探望,若是能爲侄女討回個公道那就更好了。
溫彥平也跟去了。
溫彥平嫁到項家幾個月,對項家某些親戚女性頗有好感,現在項清春的嫡親表妹身上發生這等慘事,怎麼着也要去探望探望。
項母看了眼多了一條裂痕的檀木雕花小几,沒有反對兒媳婦跟去。
略略拾掇,項母又讓人去庫房取了些補品,便帶着媳婦一起去了尚書府。
刑部尚書韋府與項府隔了小半個京城,坐車用了半個多時辰方到。韋夫人得知勇川伯府的大夫人到來,帶着大兒媳婦親自迎接,眼尖地瞄見了項母身後的丫頭嫣紅,便知道項母今日爲何而來,忙端着個笑臉相迎。
雖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可是自家侄女受了這般大的委屈,項母家在很難給個笑臉,繃着臉皮,與韋夫人等人寒暄幾句後,便不客氣地提出要去看可憐的侄女。
項母雖然被兒子調-教了很久,但本質還是改變不了多少,這會兒連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冷言冷語。幸好韋夫人也知道二兒媳婦落胎這事情是自家兒子不對,項母態度不好情有可緣,將不悅吞了下去,引着她們去了二兒媳婦的院子。
來到曲家表姐的院子,很快便有得到消息的嬤嬤過來迎接,那嬤嬤是曲芳香的奶嬤嬤,最是知曉自家姑娘所受的委屈,聽聞項母來了,忙過來迎接,雖有滿腹話要說,不過看到韋夫人和韋 奶都在,也不好說什麼,只是抹了抹淚。
老嬤嬤抹淚的模樣,可比個丫頭抹淚更讓人心酸,項母的臉又冷了幾分,怒意 。
天氣正寒,屋裡四處放了燒得旺盛的火盆,室內有些乾燥,空氣也不甚流通,使得屋內的藥味十分濃郁。
溫彥平隨着項母走進臥房,便覺得呼吸一窒,說不出的難受。
屋子裡守着幾個丫頭,皆是雙眼紅得跟兔子一樣,見到韋夫人等人,忙過來請安,對於項母的到來,也露出驚喜的表情,覺得她們家姑娘有依靠了。
項母細心地看了眼房中佈置擺設,然後很快發現這裡還缺了個人,不禁冷着臉道:“你們二爺呢?”妻子被害得小產,作丈夫的不來陪罪都好了,竟然不見蹤影。
一個心直口快的丫頭道:“回姑太太,二爺他正陪着劉姨娘呢。劉姨娘身體不適,二爺一早就過去了。”
這下子,連韋夫人真的尷尬了,忙怒道:“還不快將那孽障叫來給香兒陪禮?曲家姐姐,真是對不住啊,我那孽障實在是該打,竟然做出這等事來,昨兒我家爺已經將他叫去教訓了一頓……”
韋夫人一出陪笑佯怒,項母的神色稍緩。
不過在溫彥平聽來,韋夫人一通陪罪卻沒有說到重點上去,例如說,讓韋二爺拿出實際行動來給小產的妻子陪罪,將導致這一切禍根的小妾給收拾了。作爲當家主母,還是婆婆,發落兒子房裡一個姨娘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麼?單安一個孝字就可以處置了。可是現在這種情況,那姨娘還能將男人勾過去,可見韋二對她的放縱,還有韋家對一個妾氏的放縱。
溫彥平心裡不爽,想着若是狐狸精面對這種事情,這種挑撥離間的小妖精早就被那一肚子壞水的男人收拾得連渣都沒了,指不定這輩子都要在恐懼後悔中渡過。哪裡還能鬧得起來?小妖精沒被收拾,究其根源,不過是韋二護着,韋夫人不願因爲個玩意兒與兒子離心,便隨了他去。
這一翻對比,溫彥平突然覺得項清春這種壞人實屬難得,至少比個寵妾滅妻的韋二好多了,也比一心縱容兒子的韋夫人好多了。溫彥平喜滋滋的,看來自己嫁得還不懶的,回去要好好獎賞狐狸精~~
她們進了內室,但見曲芳香臉色蒼白地躺在牀上,雙眼空洞地看着牀頂,眼睛紅腫,已經哭不出來。直到項母的呼喚將她叫醒,曲芳香哀悽地叫了一聲“姑母”,乾枯的眼淚再次掉下來,項母也少不得陪着一起試淚,周圍的丫頭見狀,忙也低頭跟着抹眼淚。
韋夫人和韋 奶再一次尷尬了。
這時,韋二爺終於被人請來了,見到項府來人,面上雖有不悅,也知道此事是自己做得不地道,忙過來與項母請安請罪。
“我可不敢勞架二爺請罪,二爺何罪之有?”項母冷言冷語地說,然後聲調一轉,哽咽道:“只可憐我家香兒,好好的人,這會兒卻只能躺在牀上,連心肝肉兒都給人剜了去,可是卻沒個知冷知熱的人關心,若是大哥大嫂知曉香兒經此一遭,止不定心裡多疼……”
項母當下來了一場煽情的表演,溫彥平心裡鼓掌,原來自家婆婆也蠻會說的,這下子韋二臉上也露出尷尬的表情,頻頻陪罪,韋夫人也不好再爲兒子辯護,韋 奶是知道這小叔子的德行,十分安靜地當背景,不該她多話的時候,絕對不多話。
韋二爺是個看起來儀表堂堂的男子,五官英挺身材頎長,有貴族子弟的驕氣,卻不失謙和,十八歲便成爲舉人,也算是少年英才,不然曲家當初也不會看上他而許婚。只可惜,曲家卻忽略了其的內在,等曲芳香嫁進到韋家兩個月後,韋二爺便擡了自己一個通房丫頭劉氏作姨娘不說,還百般寵愛。曲家當時並不放在心上,只叫女兒大度,儘早懷個孩子傍身才是正道,那些兒的女人不過是玩意兒,越不過正妻。曲芳香便忍下了,可誰知韋二爺卻是個寵妾滅妻的胚子,將小妾寵得越來越不像話,若不是韋夫人在上頭壓着,劉姨娘都要騎在正妻頭上了。
曲芳香也不是吃虧的主兒,她自然想要將丈夫攏到身邊,也作過努力,只可惜這些努力在韋二爺的真愛面前,實在是不堪一擊。當一個男人爲真愛衝昏了頭後,根本沒理智可言,任你百般手段,也討不了好。曲芳香吃虧在於,無論她做什麼事,丈夫不僅沒有幫她,還站在她的對立面,好的也成了壞的,香的也成了臭的。想要讓婆婆出手幫忙,可是婆婆寵愛二兒子,根本也管不了,便成了如此情況。
昨日的事情,讓曲芳香對丈夫死了心,一個能爲了旁的女人無情地將妻子推倒的男人,害得妻子小產卻仍是緊着小妾就生怕她嚇壞了被處置的男人,這種丈夫要來幹嘛?
在項母的指控下,韋二爺只得低聲下氣地和妻子陪罪,但卻絲毫不提對小妾的懲罰,曲芳香眼中透着嘲諷淒涼,不吭一聲。半晌,看到婆婆韋夫人眼露不耐煩,心知婆婆心裡並不認同自己讓丈夫如此伏小作低陪罪,心中更難受了,有些意興闌珊地別過臉,當作沒看到。
韋夫人少不得來打圓場,韋二爺收到母親的眼神,忙道:“我知曉芳香心裡不快活,還煩姑母多多開導勸慰她。”說了幾句好話後,韋二爺便找了個藉口開溜了,並不耐煩陪在這裡。
半晌,韋夫人和韋家二奶奶也離開了,讓項母多勸慰兒媳婦,她還年輕,以後還能再懷上。
項母恨恨道:“不過是個下-賤玩意兒,看她能猖狂到何時。香兒莫要難過,等你身體養好了,再收拾她也不遲。這次雖是你們姑爺失手,可是也脫離不了劉姨娘那賤-人的挑撥離間,此事絕對沒完。我稍會就修書一封告訴你母親……”
“算了,母親隨父親在外頭,要操持諸多事情夠辛苦了,我不想再給她老人家爲不孝女徒增煩惱。”曲芳香黯然道。
“你呀,總是這般報喜不報憂的,如何是好?”項母百般憐惜。
接着,項母少不得要給侄女灌輸一些如何鬥小三的技術,作爲一個從成親後不久就開始鬥小三的戰鬥能人,項母的手段原本是十分粗暴沒技術含量的,可是架不住人家有個腦子好使的兒子,在項清春十五歲時,露了一手收拾了西院裡丈夫的那羣小三小四後,項母受教了,同時腰板挺直了,這會兒忙照本宣科地拿出來獻寶。
給侄女漏了幾招後,曲芳香眼睛發亮,同時也感嘆姑母根本不像孃親所說的那般,是個沒腦子的莽貨,明明這手段十分了得。
溫彥平一直當背景,見兩人在交流鬥小三的經驗,已經聽過一次沒啥興趣,便叫來嫣紅,表示自己想去淨房更衣。
嫣紅原是想親自帶她過去,不過溫彥平制止了,端莊柔和地說:“表妹現在身體適,心情也不好,你們在這裡用心伺候便是,我自個去就行了。”
嫣紅覺得在理,便給她指了方向。
別過嫣紅後,溫彥平撫了撫袖子,往淨房方向行去。到了淨房時,突然身影一閃,便在拐角處消失了。
小院子裡,一對男女依偎着坐在假山後的一塊平坦的大石頭上,呼嘯的北風恰巧被巨大的假山擋住了,假山旁植了幾株紅梅,枝頭上 欲綻,暗香浮動,這實在是適合看雪看星星看月亮談人生談理想的好地方。
“二爺~~~”幽怨的女聲如怨如泣,“姐姐現在怎麼樣了?妾身知道,姐姐現在一定很傷心,二爺心裡也是傷心的。好不容易盼來的孩子,就這麼沒了,這可是二爺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妾身的孩子,妾身每如此一想罷,真真是心如刀絞,食不下咽(高興得多吃了兩碗飯),難以安寢(夢裡都會笑醒)。妾身原是一直盼着二爺有後,可卻因爲妾身去請安,讓二爺生姐姐的氣,害得姐姐摔了一跤……”
“別難過,這也是我的錯,是我不應該氣怒之下失手推了她!”韋二爺一臉惆悵,心裡也對那流掉的孩子頗爲可惜。
“不,不怪二爺,那時也是妾身不知道姐姐有了身孕,纔會拿些小事去煩她,怎麼會是二爺的錯呢?二爺是個男人,哪裡曉得後院之事?這後院裡的事情本來就是姐姐來管,二爺再有錯,也只是因爲不知情……”
話題在那女聲的引導下,錯誤一拐,完全成了曲芳香的錯,竟然連自己懷孕都不知道,還害得韋二爺不慎殺了自己的親生孩子,如此惡婦,還有臉哭訴自己的委屈。
所以大家都沒錯,錯的是小產的孕婦,是她自己不愛惜自己,有了身孕也不知道惜福,還亂吃醋,拿些小事當雞毛令箭。這孩子會流掉,也是爲了警告她,做人要賢惠厚道,別爲了點兒小事,沒有容人雅量。
“……”
趴在假山後偷聽的溫彥平簡直是大開眼界,第一次知道原來也可以這般顛倒黑白,這劉姨娘簡直就是個奇葩能人啊!雖然說,對女人她是憐惜的,但也要分親疏遠近,這種製造家庭禍事的小妾真的很難給她們好臉色瞧。
當然,更讓溫彥平覺得不能饒恕的是耳根子軟、又自以爲是的韋二爺,這纔是罪魁禍首。所以說,男人有異心,真應該斷子絕孫,這道理是十分正確的。
於是,小姑娘出手了。
在韋二得了劉姨娘寬慰,覺得自己沒錯後,突然站起身,準備去找妻子說道說道時,突然腿一麻,直接跪了下去,雙膝狠狠地磕在堅硬的地板上,那聲音彷彿連腿骨都要磕裂了,聽得人兩股顫顫,不忍睹目。特別是現在是天寒地凍的,人的骨頭又脆,這一磕,也不知道疼成什麼樣了。
劉姨娘大驚,忙過去扶他,只是一個女人的力氣有限,不僅沒扶起來,反而一個踉蹌,韋二再次摔着了,整個人仰首摔在地上,背脊着地,砰的一聲響動,骨頭又再一次錯位。
劉姨娘更驚了,忙爬了起來,剛要過去查後,突然身體莫名一軟,邁開的腳有些支撐不住身體,重重地朝前踩了下去——
“啊——”
一道驚天動地的慘叫聲響起,外頭守院的僕婦趕緊進來查看,就見韋二爺躺在地上身體躬成一隻蝦米狀,慘叫連連,嬌美的劉姨娘站在一旁手足無措,臉色蒼白, 顫抖,不成語句。
趁着混亂,溫彥平藉着假山的掩護,趕緊溜了,速度快速,竟然也沒有人發現。
回到曲芳香的臥室,姑侄二人已經交流完了鬥小妾的經驗,可能是還想爲自己的未來拼搏一把,曲芳香死寂的眼神恢復了些許光彩,正喝着丫頭端來的藥。項母一臉欣慰,直道讓她養好身體,拿出正妻的手段來,切不可讓些賤人得意云云,心裡卻想的是,回去後再和兒子說道說道,若是能得到兒子一丁半點的指點,那就更好了。
見到溫彥平,曲芳香也有了心情招呼這表嫂,溫彥平作靦腆狀,柔聲細氣地安慰她,讓她好好養好身體。
就在氣氛和樂融融時,突然一個丫頭驚慌失措地進來,稟報道:“二奶奶,不好了,二爺受傷了。”
曲芳香冷笑道:“二爺受傷了你們來通知我作什麼?我現在一不能起身,二不能管事,莫不是還想讓我拖着這 子去探望他?”女人小產就如坐月子一般,很多忌諱,就算聽到此事,曲芳香也不打算作賤自己去探望,心裡莫名地還有些解氣。
那丫頭也知道說錯了話,忙陪着笑臉。
項母作爲長輩,少不得要問一句,“發生什麼事情了?可請大夫去看了?”
那丫頭說道:“老夫人一聽說就讓人去請了,現在也不知道二爺哪裡受傷呢。”
聽罷,曲芳香便讓她下去,使了自己的心腹丫頭嫣雲去瞧瞧情況,以表示自己這作妻子的對丈夫的關心,若有什麼便回來稟報。吩咐完了丫頭,曲芳香對項母道:“我這心裡還是怨怪他的,恨不得他受罪一翻,才能體會到我的苦。還有劉氏那賤人,我遲早要讓她給我孩兒償命。”眼裡迸 刻骨的仇恨。
不過這種仇恨在聽聞了嫣雲帶回來的消息時,突然散了。
“這是真的?”曲芳香吃驚地看着嫣雲。
嫣雲肯點地點頭,有些爲難地看着項母和溫彥平,雖然自家小姐說不將項母當外人,聽了也沒關係,可是這種事情,還是給姑爺留點面子比較好。
項母見狀,知曉自己此時留在韋家不方便,省得招了主人的忌諱,忙提出告辭。曲芳香假意挽留幾次,依依不捨地讓項母離開了。
項母一離開,曲芳香忙道:“你給我說一說情況,怎麼會傷到、傷到……”有些難以齒啓,索性含糊帶過,“太太知道此事了麼?”
“太太自是知道了,當場就發落了劉姨娘院裡的幾個丫頭。”嫣雲有些不忍,低聲道:“奴婢聽伺候二爺的袖雲姐姐說,她先前給二爺換衣服,瞄了一眼,都腫成了胡蘿蔔,怪可怕的,二爺疼得動彈不得呢。”
“怎麼會傷成這樣?”曲芳香的第一反應是,不會真的壞了吧?那她怎麼辦?她還打算再懷上個孩子後半輩子有個依靠呢。
“聽說是劉姨娘弄的。太太說如果二爺好不了,就讓劉姨娘給二爺償命。”
曲芳香揪着被子,喃喃道:“報應,真是報應!不管二爺最後有沒有好,劉姨娘都不會有好下場的。”大快人心的同時,突然又嗚咽起來,“可憐我那孩兒,竟不能親自爲他報仇了。”
嫣雲見罷,趕緊安慰道:“奶奶莫要再傷心了,咱們現在應該高興纔對。劉姨娘現在被太太發落了,又做出這等事情,想來二爺應該會瞧清楚她的爲人,知道還是奶奶您最好的。您現在要做的是,趕緊將身體養好了,攏住二爺的心。您瞧啊,二爺現在身心受創,若是您悉心照顧,讓他開懷,二爺就算是鐵石心腸,將來也會看重於你。”
曲芳香深覺有理,忙將眼淚擦了,面露堅毅之色。
170
傍晚,項清春從衙部回來,方進門便得到了小姑娘兩個主動而熱情的頰吻。
摸了摸被親的臉,項清春拉着她一起坐到暖炕上,接過小姑娘殷勤倒來的熱茶,心情頗好地道:“怎麼了?看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溫彥平馬上收斂表情,擺出一副難過的模樣,嘆氣道:“我怎麼可能開心呢?看到曲表妹發生那樣憾事,真是爲她心疼難過。”說着,便將曲家表妹及韋府的事情告訴他,最後總結道:“表妹之所以會如此,完全是韋二寵妾滅妻造成的!”
項清春沒有搭話,端着茶盞慢慢地喝着,直到她用那雙生機勃勃的眼睛瞅向自己,項清春方點頭道:“韋二確實做得不地道。”
溫彥平彎眸又笑起來,趴到他肩頭上,不用他促催,自己就一股腦兒地將心裡想說的話說了:“當時我就想啊,若是你處於韋二的境地,那什麼劉姨娘早就被你收拾了,哪裡由得她猖狂,亂嚼舌根挑撥離間人家夫妻感情。劉姨娘用心險惡,不過她再惡也惡不過你……”
聽着她喋喋不休地稱讚自己的壞,項清春一時間無語之極,感情她對自己還真是有信心,而且他什麼時候給她的印象都是壞的一面了?
說實在的,對於韋二的做法,他雖然覺得不妥,但也不覺得他哪裡做錯了,這個時代的環境就是這樣罷了。若是他,娶到不喜歡的妻子,雖不至於像韋二般寵妾滅妻,但也會挑個自己看得順眼的女人在面前擺着。不過,這些設想都不成立,他已娶得自己最想要的那人,早就視世間規矩如浮雲,必然只會將她寵得沒法沒天,反而不會因爲旁的女人給她罪受,若是別的女人敢不敬她,根本不需她出手,他早就滅了對她不敬之人,絲毫沒有同情心可言。
所以說,說他壞,溫彥平真沒冤枉了他。
“今天我啊,對比韋二和曲表妹,我覺得還是你比較好,嫁給你比他好多了。只可憐了表妹那樣的美人兒,生生受了這等苦。”她惆悵地說,上看下看狐狸精,長得比韋二美,腦子比韋二聰明,手段比韋二狠,心腸比韋二黑,看來還是挺好的。
項清春聽得心花怒放,小姑娘終於發現嫁給他是最好的選擇了。
她在他故作冷淡的臉上又親了兩下,以示獎勵,然後眼巴巴地看着他,“你以後會不會像韋二一樣突然對別的女人好,無論我說什麼都不信任我,然後將懷孕的我推倒小產麼?”
“別胡說!”項清春額角青筋微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要推也推別的女人,管她們去死,怎麼可能推她?
見他好像要發火了,溫彥平見好就收,喜滋滋地笑起來,捧着他的臉,在他沾了茶漬的紅潤的脣上親了一口,袖口一抖,一柄短劍在手,朝空中比劃了兩下,又道:“嗯,我也相信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爲在你敢推我之前,我會先將你和那些小妖精都解決了。”
一劍在手,天下我有,敢欺負她,戳死拖走!
項清春覺得那柄短劍實在是刺眼極了,其實對於她隨身攜帶兵器這等事情,他心裡是極度不樂意的。後來知道這柄劍之於她的意義後,絕口不提它。
短劍是溫彥平八歲時拜入季夫人門下後,季夫人贈她的寶劍,溫彥平後來便一直隨身攜帶着,彷彿這樣能給她勇氣,讓她不會再被丁點風吹草動嚇得半夜驚醒。其實,他知道,這劍不離身,證明她心裡還是沒有安全感,幼年的經歷帶給她太大的傷痛,無論他們如何呵護,也無法撫平那種刻入骨子裡的傷痛恐懼。
刷的一下,她將短劍收回,又湊到他面前給了兩個甜蜜蜜的頰吻,嬌嬌膩膩地說:“你別生氣啦,我知道你現在對我好,我沒想過要對你怎麼樣的……”
項清春冷笑一聲,“我可不敢不對你好,免得落得韋二那等下場?”
溫彥平心中一驚,十分純潔地看着他,一臉詫異地問:“韋二怎麼了?”
他沒有回答,將茶盞擱放在炕几上,然後拂開她挨着自己肩膀的手,下了炕頭,往屋裡而去。
溫彥平屁顛屁顛地跟在他身後,隨他進了內室,見他突然脫去朝服,嚇了一跳,很快反應過來,忙巴巴地將擱在薰籠上的衣服捧過來給他,然後趁着他換衣服之際,蹭了出去。
項清春換了一身居家的寬鬆長袍,手肘間掛着一件厚披風,走出外室,見到小姑娘坐在窗前的矮榻上,支着下巴晃着 悠然地看着窗外的蕭條的冬景,悠然自得的模樣,哪有先前害怕他生氣的小心?
果然是個沒心沒肺的。
他心裡有些惱怒,也不知道惱自己的尋根究底,還是惱她不信任自己。每次他生氣,都是自個憋得半死,可她轉眼就能拋開,怡然自得,沒什麼可以讓她放在心上。
見到他出來,溫彥平一躍而去,像只輕盈的蝴蝶一樣,撲到他懷裡,雙手摟着他的脖子,親了親他美麗的下巴,笑眯眯地說:“你生氣啦?是我不對,我以後會改的。”
生氣、鬱悶、怨恨、邪惡……種種極端黑暗的情緒,最終在她揚起笑臉望過來時,化爲了滿心的憐受。
他扶住她的腰,冷笑道:“你有什麼不對?需要改什麼?”
溫彥平語塞,她哪裡知道自己有什麼不對?需要改什麼?只是覺得他好像生氣了嘛,就哄哄他唄。這是今天她從韋二和劉姨娘兩人身上學來的,原來男人偶爾也需要哄的,所以就現學現賣了。只可惜她只哄過女人和弟弟妹妹,沒哄過男人,做得不倫不類的。
溫彥平努力回想自從他回家後的事情,很快便道:“好吧,韋二那事情是我做得不對,我以後會改的。不過,你怎麼知道的?難道……你連韋家都安插了你的人手?啊——”痛呼一聲,她的腰快要被他掐斷了啦!
“別將你的腦容量胡亂安在別人身上,我可不像你,智商有待提高!”他冷淡地嘲諷她的智商。
溫彥平知道自己沒他聰明,而且在她看來,這男人多智近妖了,她一個正常人才不和狐狸精比,物種都不對,有什麼好比的?所以完全沒生氣,反而笑眯眯地點頭,道:“那你是怎麼發現的啊?告訴我吧,下次我會更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不會讓任何人發現,也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現在可是賢妻良母呢,連勇川伯夫人都誇讚哦~~”
也不知道哪句話戳中了他的軟肋,微寒的神色緩和下來,他俯首用 在她帶笑的眼角蹭了蹭,極喜愛這雙明亮如豔陽的眼眸,“韋二受傷了,這事情和韋府有些交情的人都能知道,只是不清楚他是怎麼傷着了,似乎大夫吩咐最好要養一年的傷。剛纔又聽了你說曲表妹的事情,便能推測個十之**了。”
果然是能人!
知曉不是自己不小心暴露,那就沒問題了。
看她完全不在意的神情,項清春苦笑,能說什麼呢?說她下手太狠?說她嫉惡如仇?說她不顧念親戚情面?算了吧,沒得爲一個糟蹋自己妻子的渣男而怪罪心愛的小姑娘,反正他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懶得爲旁人出頭。且小姑娘的信條是,敢有異心,斷子絕孫!韋二這傷只是讓他安份守已一年,一年後便會好了,不會留下什麼病根。
當然,若是一年後,他還是本性不改,對曲家表妹不好,他十分相信小姑娘會繼續讓他再痛一次。
項清春爲她披上厚披風,便牽着她一起去上房陪項父項母用晚膳。
西院的晚膳是必須要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的,所以項父就算哪天和個小妾在牀上廝混得腰痠腿軟起不了牀,拖也要將他拖過來,塞在首席上陪着妻子兒子一起吃晚飯,經過幾次狼狽的體驗後,項父也乖覺了,晚膳時間絕對不會去鬼混,也必須要勻出可以讓自己維持一頓飯的體力。
項父:(╥╯﹏╰╥)木有辦法,兒子太兇殘了,做老子的只能盡力配合他了!
他們抵達的時候,項父項母正坐在偏廳裡說話,話題的內容剛好說到侄婿韋二受傷的事情。
項父是個不管事的,耐着心聽完項母的話後,擺擺手道:“明兒你使人送些禮物過去慰問就行了。”
項母臉皮 了下,忍耐住要暴口粗的衝動,期期艾艾地說:“可是……我聽韋府的人透露,好像不是那麼回事,韋二爺傷到害處,這……外一好不了,香兒以後可怎麼辦?”
項父聽罷,就來了興致了,正欲要問清楚一些,發現兒子兒媳婦已經到了,這種事不好在小輩面前提,便作罷。
給兩老請安後,一家四口移駕花廳吃晚飯,安靜無聲地渡過了頓飯的時間後,僕人進來撤下盤盞,沏了一壺消食解膩的清茶上來,還有一盤貢桔及幾碟子甜點。
項父和項母又說起韋二寵妾滅妻的事情來,溫彥平豎起了耳朵。
項母:“你不知道,我到韋家的時候,看到香兒沒了個人樣,心疼得緊,可偏偏卻不見韋二爺陪在香兒身邊。不僅沒陪着被他推得小產的妻子,這會兒竟然還去陪那姨娘,竟有如此狠心的……”
項父:“確實不該!”心裡卻極爲贊同韋二的行爲,那有什麼,心愛的小妾定然嚇得厲害,作爲男人去安慰是應該的。
項母:“韋家簡直是欺人太甚,欺我曲家無人了麼?當年若不是韋家來求娶,韋二也是恭恭敬敬地拜見,我大哥哪捨得將香兒嫁過去?原本以爲是個好的曉得疼妻子,卻沒想到是個寵妾滅妻的……我作爲姑母,也不好管侄女房裡的事情,只能生生看看香兒在韋家處境艱難……”
項父:“你說得的。”到底有完沒完啊,女人就愛喋喋不休、斤斤計較!
項母:“不過,現在報應來了吧?活該他受了這等罪,而且聽說還是被那劉姨娘弄傷的,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下禍根,香兒後半輩子還要有個依靠呢。唉,其實這事兒應該等香兒養好身子懷上個再發生就好了……”
項父:“這……真是太……”太兇殘了太兇殘了太兇殘!比當年兒子對付他的手段還要兇殘!
溫彥平:失算了,應該等曲表妹再懷個孩子後再將韋二給廢了,讓他下半輩子見到老婆以外的女人都怕得屁滾尿流纔對!
不過爲時不晚,她會找着機會的!握拳!
只有項清春是最淡定的,三人的神態收入眼中,估計着若是韋二再不改,小姑娘還會有後招。不禁長嘆一口氣,覺得自家這三隻都是活寶,雖然某些時候挺逗的,但不可否認,若沒有他,這三隻可能將屋頂都掀起來。
他還是辛苦一些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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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溫彥平陪項母到韋府幾次,一邊探望小產後養身體的曲芳香,一邊打探韋二爺的傷勢。
項母之所以清楚韋二的傷,也是曲芳香的奶嬤嬤透露的,他們才略知一二。也因爲韋二這傷實在是不光彩,所以韋家瞞得極嚴實,知情的人都被下了封嘴令了。
韋二受苦,曲芳香反而開始享受起來,心情每天都是豔陽天。
“姑母莫爲我擔憂,現在這種情況可比以前的好多了,不會再有那些姐妹每天天不亮就跑來請安折騰,也沒有人因爲丁點的小事兒來我這裡哭訴,害我莫名地被二爺罵。二爺這次受傷,太太十分生氣,一口氣將二爺房裡的那些通房小妾都發配到莊子裡去了,每天沒那些人來吵鬧,我也樂得清閒。”
其實韋夫人發落二兒子房裡的人,除了因爲韋二的傷,還有對兒媳婦的補嘗,曲芳香心裡清楚,估計等韋二爺傷勢好後,又會給他納新的了。現在發落,不過是怕有不識趣的在韋二身體未好時,勾引他釀出大禍罷了。心裡清楚,曲芳香越發的難受,最後索性懶得理會了。
項母聽罷心裡十分欣慰,又問道:“那個劉姨娘呢?”
這回是嫣雲回答的,“劉姨娘被打了四十大板,傷還未好,就被太太叫伢子來帶走了,也不知道賣到了什麼地方。”說着,掩嘴一笑,顯然是極爲高興的。
曲芳香卻是有些怔怔的,半晌嘆了口氣,說道:“雖然劉姨娘可惡,但若不是二爺的放縱,何以會將她寵成如此無法無天,不分輕重?其實更可惡的應該是……”這話有些大逆不道,曲芳香自覺住閉。
果然,項母十分吃驚,不知道侄女怎麼會這般想,在她看來,丈夫和韋二之所以如此荒唐,絕對不是他們的錯,是那些不安份的女人勾引的,所以她一直以來致力於打擊小三,卻從未想過在男人身上討回來。
只有溫彥平心有慼慼,等項母去淨房更衣時,溫彥平蹭到曲芳香身邊,同她咬耳朵,“表妹,我覺得你說得對。”見她一臉驚訝地看着自己,溫彥平眉眼帶笑,那不經意間流露的風彩,宛若活力四射的小太陽,充滿了勃勃朝氣,“女人原本就太苦了,天生弱勢,可若是男人不護着,無論做什麼也是錯的。”這是一般的情況,若是女人強得可以藐視一切對手,沒男人護着也沒問題。
曲芳香突然目光有些古怪,第一次正視這位年紀比她還小的小表嫂,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輕聲道:“你說得對。”
被美人兒拉手了,那柔軟的觸感讓小姑娘心情舒暢,又繼續道:“表妹好好養好身體,以後有空我會來看你的。”順便來欺負欺負韋二,給你出氣~~
曲芳香眉眼帶笑,柔聲應道:“只要表嫂想來,我這兒隨時是歡迎的。”
她是家裡的小女兒,但卻被教養得極柔順溫婉,不輕易拿惡意揣測旁人,這次小產讓她吃了虧,性格大變,纔開始變得強硬,但本質的東西卻沒有變,待人依然是春風細雨,溫柔體貼。溫彥平有心交好,且還是 中人,實在是合她的胃口。
嫣雲嫣紅等丫環見自家姑娘突然眉眼舒展,雖不知兩人說了什麼,但見她心情轉好,也跟着高興,伺候溫彥平更加殷勤了。
兩人都相識恨晚,溫彥平從此多了一個不用在她面前裝模作樣的閨蜜好姐妹,而曲芳香同時也知道了原來在外人面前總表現得像個貴女般賢良淑德的表嫂是個彪悍的,兩人 雖然南轅北轍,卻奇異地很多見解是一樣的。
多了位可以說話可以理解你的見解的閨蜜後,溫彥平常在項清春面前時常提起曲家表妹,開始的時候項清春忍了,等發現曲家表妹快要成爲小姑娘心中第一人時,頓時警鈴大作。
171
進入臘月後,很快便過年了。
這個年是溫彥平作爲項家媳婦和項府的人一起過的第一個年,且還是勇川伯府的嫡長孫媳婦,小年大年的祭祖等事宜少不得要忙碌一翻。
等終於到了年底,一切都有了章程後,才緩了口氣。
除夕夜,勇川伯府東西兩院的人聚在東院大堂一起吃年夜飯,擺了兩桌,大人一桌,孩子一桌,大家熱熱鬧鬧的——表面上是如此,如果忽略了項清明那張僵硬的臉和要吃人的眼神,那就更有說服力了。
溫彥平趁人沒注意的時候,給了項清明一個邪惡的挑釁眼神,氣得項清明同學差點肺都炸了,然後某人躲到項清春身後笑得像只偷大米成功的小老鼠,就差吱吱叫了。
項清明捏緊拳頭:臭丫頭,遲早有一天要讓你兇殘的真面目暴露在衆人面前!到時項家休了你!
總的來說,中秋嫁到項家到現在,溫彥平除了在項母面前暴露過一次,其他時候還是很完美地維持了自己賢良溫婉的大家閨秀氣度,讓人挑不出毛病,若是面對自己應付不來的事情,暗中武力解決,完全沒問題~~
守歲完後,他們回到西院。丫環已經將被子薰得暖和了,溫彥平洗漱後,三兩下將身上滿是寒氣的衣服扒掉,直接撲到被窩裡,懶洋洋地舒了口氣。
隨後項清春也上了牀,兩人擠一個被窩,在這種寒冷的下雪夜晚,分享彼此的體溫,是一件十分讓人愉快愜意的事情。
男人不規矩的手在她身上游移,覆在她飽滿的胸脯上揉捏,昏昏沉沉之際,她也懶得搭理他。
“欺負二弟很好玩麼?”他湊到她耳邊沙啞地問道。
“嗯,好玩,他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很好笑。”她直言不諱。
項清春失笑,在她柔軟的耳墜咬了下,說道:“別將他惹得太過了,當心他報復你。”當然,項清明若是敢報復,估計得先過五關斬六將才行。
溫彥平擼高袖子,作了一個“我很厲害”的動作,笑嘻嘻地說:“不怕,他敢報復,我再揍他!他一直打不過我!”
伸出來的手被人咬了,溫彥平趕緊縮回被窩裡。
項清春這會兒沒再跟她嘰嘰歪歪,直接扒光了某人,覆了上去。
很快地,被壓的人翻身而起,反壓在他身上,溫彥平怒目而視:“你又壓我!”
生氣的眉眼卻添了幾分嫵媚的春-情,不僅沒威脅力,反而讓他心猿意馬,聲線越發的柔啞,輕聲道:“好吧,你來壓。”
對他的識相很滿意的小姑娘俯下-身,開始在他胸膛上亂親亂舔起來,等就着騎坐在姿勢結合在一起後,這才反應過來她又被忽悠了,就算是她在上面壓他,可是辛苦的還是她,要承受的還是她!
“我不幹了……”
項清春哪裡由得她逃跑,扶住她的腰再次翻身將她壓下,也因這突然的動作,使得下面結合得更深,那種深度讓她驚駭地倒抽了口氣,驟然失聲,最後只剩下各種曖昧的喘息聲。
而那柄從來不離身的短劍,此時大咧咧地躺在牀下那堆衣服中,看起來十分可憐。
就着屋內的燈火,男人的目光從她迷離的臉龐移到地上的短劍上,然後壓下-身,柔柔地在她心口上烙下一吻,彷彿以一吻撫去她所有的驚懼害怕,包容她所有不堪回首的記憶。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他希望自己出現在她年幼最無助的時刻,在那刀光劍影中,爲她捂住雙眼,還她半世單純無瑕。
窗外寒風呼嘯,夜半又下起了鵝毛大雪。
早上起牀的時候,窗外的世界已經變成一片銀裝素裹,溫彥平揉了揉有些酸楚的腰肢,最後還是抵不住童心,跳下牀趿了鞋跑出去玩雪了。緋衣和迎荷等人大驚失色,忙拿手爐的拿手爐,拿披風的拿披風,追着出去。
項清春眉眼含情,穿着單衣倚在牀頭,聽着窗外歡快的笑聲,神色溫柔似水。
很快地,凍得瑟瑟發抖的小姑娘回來了,一回來就往牀上跳,撲到他懷裡。項清春感覺像是抱了坨冰塊,可是這個冰塊還十分惡劣地往他懷裡埋,也不知是企圖搶奪他的體溫還是單純地想要取暖。
項清春接過丫環遞來的暖爐塞到被窩裡,讓她們退出內室後,捏了捏她的鼻子,親暱笑道:“哪有人一大早地就跑去玩雪的?也不怕凍壞了?”
她將臉擱在他胸口,貼着他精緻漂亮的蝴蝶骨,軟綿綿地說:“不知怎麼地,今天一早心情很好,看到外面都是雪,心情更好了。”
“爲什麼?”
“嗯……”
她突然有些羞澀起來,讓他有些驚奇,似乎又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心臟鼓動着,連自己都未發現,那一刻已經摒住了呼吸,定定地看着她。
“大概是因爲……一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你了吧。”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然後慌忙補充道:“哎呀,你別亂想啊,你的臉那麼美,任誰能在一睜眼睛就看到,都會覺得心情很好的。”
項清春咬牙:“當然,我沒有亂想……”
既然沒亂想,做什麼這般兇殘地看着她?狐狸精越來越不淡定了!>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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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正是走親訪戚的時候,也是臣子之間光明正大聯絡感情的時候,不用擔心被扣上什麼亂七八糟的罪名。
項清春也陪妻子去給恩師兼岳父拜年,這時如翠姑娘已經挺着五個月大的肚子,溫彥平見狀,圍着孕婦轉了幾圈,問道:“娘,你這肚子有些大,到底有幾個啊?”
阿雪忙比出兩根手指頭:“兩個!”
貴貴笑眯眯地說:“四哥哥說,可能只有一個~~”
長長手負於身後,頗有名士淡定風彩,淡然道:“這得問大夫。”
“那你們希望幾個?”溫彥平笑眯眯地問三胞胎。
阿雪積極反應:“三個,到時咱們一人一個~~”
貴貴細聲細氣:“都可以~~”
長長板着小臉:“這要看娘肚子裡有幾個!”
一問一答間,三胞胎的性格一看了然,阿雪天真無瑕,貴貴文靜和雅,長長實事求是。溫彥平十分欣慰,她出嫁後的日子,弟弟妹妹們都很茁壯成長。
關心瞭如翠姑娘肚子裡有幾個後,輪到如翠姑娘關心出嫁後的小姑娘了,拉着她咬耳朵,“你嫁過去幾個月了,可有消息了?”
溫彥平果斷搖頭,連丁點害羞都沒有。
“勇川伯夫人和你婆婆沒說什麼吧?”一般作婆婆的,恨不得媳婦嫁過來一個月後就有喜信。
溫彥平繼續搖頭,安慰道:“娘你別擔心,我纔剛嫁過去不久,狐狸精說不想生那麼早,等我調理好身體再說。”
這話如翠姑娘贊同,她會如此問,也不過是怕勇川伯夫人和親家母急着抱孩子而刁難小姑娘罷了,若是她們都不急,那她也不會給出嫁的女兒施加壓力。再仔細觀察小姑娘的神態,似乎沒有當初說起生孩子時的崩潰了,看來這段時間項清春的後勤準備工作做得極好,小姑娘已經被思想教育過了。
在溫府磨蹭了一天後,兩人方依依不捨地回項府。
第二天,項清春開始忙碌的應酬,溫彥平也隨着勇川伯夫人、項母等人一起到京城的各家親戚拜年,同時家裡也接待了好幾撥來拜年的親戚和伯府有利益關係的人家。
好不容易終於出了十五後,梅花開得正好,溫彥平又像趕場子一樣收到了各家請去賞梅的帖子,還有滿月宴、生辰宴之類的,頓時頭大了。
項清春不愧是個寵老婆的,幫着小姑娘挑挑撿撿,挑出幾家無法拒絕的,其他的都讓人回了禮,以示不能親自親往的歉意。
溫彥平用姆指和食指拈起一張帖子,扭頭看着自家美麗的狐狸精,問道:“二月二十是大皇子的生辰,竟然會邀請咱們去參加?這帖子咱們能不能退了?”
項清春搖頭,將她拉到懷裡坐着,問道:“你怕什麼?”小姑娘似乎每遇到大皇子府的事情都會自覺繞道,讓他不得不多想起來。原本他就是個心思深沉的,簡單的事情都會被他複雜化,小姑娘此舉,莫怪他會亂想,亂想的後果,就是吃醋了,吃醋的後果嘛,小姑娘在牀上被欺負得很慘。
“哪有!”溫彥平拒不承認,“我只是不太願意見到大皇子妃,她和嚴恪長得有些像,看到她,我就會想起嚴恪——嚴恪你個烏龜王八蛋,我纔不稀罕你做兄弟呢!要滾就滾,別來礙我眼,我的兄弟多得是,我還有好幾個師兄,以後也會有很多師弟的!”
項清春眉眼含笑地看着小姑娘破口大罵,只要她不是有心要避着大皇子他沒什麼不放心的。大概,他唯一不放心的便是大皇子了罷。大皇子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就對她有一種莫名的感情,這事情像根刺一樣刺在他心裡,不知爲何,總覺得全天下的男人喜歡她都可以,就是覺得大皇子不行——這大概是大皇子和他一樣,在明知道那人是個男人時,就懷有異樣心思,感覺兩人有些同病相連,卻又讓彼此產生危機感。
小姑娘不知道某人因爲吃醋,行了一系列的陰暗手段,不管是與她連兄弟都做不成的嚴恪,還是因爲曲芳香而遷怒上的韋二,或是大皇子年前辦差不當被皇上斥責……
最後,大皇子的生辰宴溫彥平還是決定去了。
二月二十這天,仍是春寒料峭之時,京城中冰雪還未消融,到處可見到堆在一起的雪堆。
大皇子府這天一大早的就忙碌起來,雖說只是皇子的生辰,但因其是當今聖上第一位皇子,現下也領了實差,京中諸人或多或少都會給些面子,就算是因爲有事錯開了不能來的,也會備一份厚禮前來祝賀。
進了大皇子府後,溫彥平與項清春便被分開了,小廝將項清春引到外院招待男客的偏廳,一名漂亮的丫環將溫彥平引到內院的暖房,這裡已經聚集了很多夫人貴女了。
溫彥平的出現沒有引起任何的注意,直到大皇子妃竟然親自招呼時,那些夫人和貴女們才詫異地望過來。
溫彥平一副靦腆害羞狀,與大皇子妃一問一答,最後乖巧地坐在暖閣一處,脣角噙笑地傾聽衆人聊天,那小模樣兒,落在旁人眼裡,心裡皆會認爲這是個生嫩的小媳婦兒,不過她剛嫁到項家不及,也算是新婦,嫩生一點也沒啥。
只有大皇子妃心緒不定,雖然面上依然得體地招呼在場的諸位夫人,心思卻已不在上頭。
大皇子妃終於確定了這位嫁到勇川伯府的溫府義女,根本就是溫彥平,心中不禁泛苦又泛酸。
再是賢良大度的女子,面對丈夫真心喜歡的女人,也無法心平氣和。以前大皇子妃雖然驚駭於丈夫對溫府義子有不純正的心思,但接受後,心裡好歹也有些竊喜,只要溫彥平是男人,丈夫永遠也不敢生出妄想。可是,事實卻拐了個彎,溫府義子原來是義女。她現在應該慶幸溫彥平已經嫁人,斷了丈夫所有的妄想。
很快地,席宴準備妥了,由大皇子妃領頭,衆人移架到偏廳中用膳。
接下來,就是吃吃喝喝那麼一回事。不比男人能在酒桌上拼酒劃酒拳,熱鬧無比,女眷這邊必須得文雅,不能失態,所以只能吃吃喝喝外加聊天,是以宴席很快就散了。
女眷這邊的宴席雖然散了,可是因爲男席那邊正喝得精彩,也不能現在就掃興地告辭離開,大皇子妃便以院中梅花開得正好爲由,邀請女眷們去賞梅,下人早在梅園中的亭院裡打雪煮茶,極是風雅。
天氣雖然冷,但時有穿梭而過的丫環端來熱茶熱酒解寒,倒也不是那麼難受。
溫彥平隨手就要接過丫頭端來的熱茶,誰知那丫頭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有端穩還是怎地,那盞茶就要潑到她身上,溫彥平袖子一翻,接住了茶盞的同時,也接住了潑出來的茶水茶葉,一翻表演,堪稱一絕。
那丫環目瞪口呆。
溫彥平笑眯眯地看着她,端起茶來趁熱喝了一口,然後將茶盞放回那丫環手中的托盤上。
那丫環遊魂一樣地離開了。
接着,又經歷了同樣的事情兩次,溫彥平再傻也知道這個丫環是故意想將她的衣服弄髒了,不免有些生氣,趁着人不注意,一把扣住那丫環的手腕,笑眯眯地道:“這位姐姐,你認識我麼?我幾時和你結了仇?”
那丫環愣了下,馬上惶恐道:“項夫人誤會了,您和奴婢沒有仇,奴婢今日是第一次見您,真的!”
“既不曾見過也無怨仇,何以處處和我的衣服過不去?別急着否認,你敢說不是。”溫彥平放開她,漫不經心道:“說吧,你這樣做有何目的?老實點兒,不然若是大皇子妃要怪罪於你,我可不好管大皇子府的事情哦。
那丫環自然知道對方起了疑心,這一翻威脅更是讓她大驚失色,趕緊道:“別,別!項夫人,是大皇子吩咐奴婢這麼做的,到時帶項夫人去更衣……項夫人,您心腸好,能不能……”接下來的話哽在喉嚨裡,那丫環看着她捏得咔咔作響的手指,眼露驚恐。
“我自然心腸很好了。”溫彥平柔聲細氣地說,她早就發現大皇子妃時不時投諸在自己身上的隱晦視線,恐怕她還以爲自己隱瞞得極好,但卻不知她自幼和季夫人習武,五感敏銳,自然很容易發現對方的視線,只是大皇子妃多看兩眼也不會少塊肉,她不理會罷了。
在那丫環快要絕望時,突然發現手中的茶盞掉在地上,那人身上穿的柳青色的裙襬溼了一大塊,頓時嚇了一跳,周圍的人也紛紛望過來。
幸好這丫環反應極快,趕緊跪下來請罪,等大皇子妃過來詢問時,溫彥平笑眯眯道:“沒事,可能是茶水太燙了,她沒端穩罷了。”
大皇子妃微笑道:“讓項夫人見笑了。”
兩人又是客氣一翻後,那丫環趕緊說道:“項夫人,請隨奴婢去更衣。”
大皇子妃叮囑那丫環好好伺候項夫人後,方讓她們離開梅園,望着兩人離開,大皇子妃目光幽深,半晌方移開了眼,轉身又是那個雍容華貴,持重文雅的大皇子妃,招呼諸位夫人去了。
一路走來,人越來越少,那丫環只顧着埋頭前行,溫彥平慢悠悠地跟在後頭,彷彿並不介意她要將自己帶往何處。
直到了一處院子,那丫環突然止步,垂首恭敬站立,示意溫彥平進去。
溫彥平挑眉,袖子一晃,便走了進去。
院裡只有幾株低矮的冬青木是唯一的亮色,冬青木旁,是一個穿着朱紫色常服的男子,背對她負手而立,在大地剛回春的院子裡,遺世而獨立。
溫彥平直覺要扯下腰間的瓔珞珊瑚珠砸他個腦瓜崩!
那人聽到聲音,轉過身來,雙眸蘊着一種奇特的神彩,看着從垂花門走來的女子,明明是那樣平凡的臉,規規矩矩的小碎步,裙襬妥帖,看着就如同那些京中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大家貴女,沒有絲毫的特色,可是隻要這個人叫溫彥平,那便是特色。
“溫彥平!”
溫彥平眼睛一轉,細步上前,福了福身道:“臣婦見過大皇子。”
“……”
看到大皇子一副臉抽筋的模樣,溫彥平心中暗爽。
大皇子上前幾步,冷聲道:“別裝了,裝過了惹人嫌。”
既知他認出自己,溫彥平瞬間背脊挺得筆直,氣質倏然一變,彷彿從一副清淡文秀的水墨畫變成了張揚豔麗的油畫,讓人移不開眼睛。
“原來你是女人……”大皇子喃喃道,親眼所見後,心中那種巨大的落差讓他爲之失神痛苦。雖然他聽到項清明的猜測時,心裡還抱着些許僥倖念頭,等她真正一身女裝站在面前時,卻不知會如此難受。
她已爲人婦。
溫彥平白了他一眼,不客氣說道:“我想大殿下的眼睛很好。”
聽到這不客氣的回答,大皇子失笑,又前行幾步,直到她面前,對上那雙生氣盎然的明媚雙眸,總有一種欲毀滅破壞的衝動,不禁說道:“若是我將你溫府義子的身份揭露世人面前,不知道溫大人會如何。”
溫彥平冷笑,“皇上已金口玉言,大殿下又何必多此一舉?”簡直是個大傻叉!
大皇子怒了,這個臭小子……不對,變成臭丫頭了,從來沒有給過他好臉色,不上道,三兩句就惹得他生氣,虧他還心心念念地惦着她。
氣怒之下,直接攫住她的手腕,欲將她拉近自己。
溫彥平比他反應還快,反手一抽順便將大皇子摔了出去。
大逆不道啊!
幸好大皇子多年來勤於煅練身體,也是上過戰場的,有那麼點兒武藝傍身,在着地的瞬間身體一扭,減輕了着地力度,沒有摔着骨頭。作爲個男人,被一個女人如此落面子,且還貴爲皇子,哪能忍受這口氣。
溫彥平更狠,袖子一擼,裙襬一撩,猱身上前,一拳揍了過去,拳頭被大皇子的手掌擋住時,朝他齜牙一笑,另一個拳頭到來了,直擊腹部——礙於在別人家作客,現在正在毆打主人,自然給主人點面子,就不打臉了,其他地方照打不誤。
終歸是溫彥平這貨太兇殘了,大皇子哪裡是對手,被打得無還手能力,全身骨頭都被削了一斷,最後掛在冬青木上動彈不得。
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她雙眸亮如豔陽,笑容器張肆意,“大皇子,你打不過我的!”
他不語,只是定定地看着那雙眼睛,就是這雙眼睛,最初最吸引他的便是這雙過於燦爛的眼眸。
“說句大不敬的話,我還是大皇子你的救命恩人,實在不知道哪裡得罪你了,幾次三翻看我不順眼,處處尋麻煩,大皇子未免太小心眼兒了。不過,大皇子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有些事情已成事實,再追究也沒有用的。”她邊說着,邊小心地將袖子擼平,將裙襬放下,面容一整,又恢復了先前那副賢良貴女的派頭,細聲細氣道:“大皇子,臣婦告辭了。”
“……”
直到那青色裙襬消失在垂花拱門中,大皇子收回了視線,整個人彷彿垮了一般,躺在冬青木中,雙眼無神地望着上空。
若是,他知道她是女人,他會不會搶先一步將她定下呢?還是遵照計劃,娶了嚴家女,取得嚴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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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結束後,溫彥平同大皇子妃告辭,出了內院門,在外院中見到等在那兒的項清春。
蓮步瞬間並作大步,忙忙走了過去,紅潤的臉蛋還有未盡的興奮之意。
項清春含笑地同周圍與宴的賓客打招呼,攜帶着有些壓抑不住興奮的小姑娘走了。
直到上到馬車,他終於知道小姑娘爲何如此興奮了。
“……你說,你毆打了大皇子?”他木着臉問。
做了大逆不道的兇殘事的小姑娘大大地點頭,甩着袖子煽了煽紅撲撲的臉蛋,不滿地說:“是他亂髮神經,不只想讓人將我的衣裳弄髒,還讓人帶我到那種偏闢的地方去,一看就是打壞主意。若是平常的姑娘家,死幾百次都可能了,所以我不過是教訓了他一下。放心啦,我當時注意到了,除了大皇子,周圍沒人,大皇子若是想要去告狀,沒人會相信他的。”
項清春耐心地聽完,哭笑不得,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可憐大皇子好,還是慶幸小姑娘是個遲鈍的,誤會了大皇子這一舉動之意。當然,他也沒那好心腸去幫大皇子糾正他在小姑娘心中的壞形象。
“也不知道以後他會不會再來找麻煩,若是他敢,我不介意再打他一頓。”溫彥平揚着拳頭說。
項清春苦笑,突然有些小心眼地不想讓她再與大皇子相見,就算她去教訓大皇子也不樂意。
“以後,遇到這種事情,走遠一點兒,他好歹是大皇子!”
皇帝現在沒病沒災的,也不知道能活到幾時,皇子們雖然年紀漸漸大了,有了異心,那也要看皇帝答不答應,一個健康有作爲的皇帝,皇子們年紀越來越大,問題就越來越多,做什麼也多了些忌諱。而且,項清春有必要相信,下一任的天子人選,怕是皇帝心中早有定奪,不會看着如先帝在位時那樣發生兄弟奪嫡相殘的憾事來。
溫彥平皺了皺鼻子,口頭上答應了,然後將臉擱在他肩窩,脣瓣湊到他耳旁,呵出熱氣,嘻然笑道:“那我私底下揍他,不讓人知道就行了,這可是我拿手的呢。”
項清春再也繃不住臉,忍不住跟着一樂,兩人摟在一起笑嘻嘻的。
等笑過後,項清春抱着她柔軟的身體,心中滿是溫情,突然道:“今年中元節,我與你一起去榮華寺祭拜岳父岳母吧。”
聞言,她雙目圓瞪,吃驚地看着他。
他在她瞪大的眼眸旁柔軟地烙下一吻,柔聲道:“作女婿的,總要爲岳父岳母上支香。而且這麼多年,你也沒有回去過,正好七月份我有事下江南一趟,到時路過榮華寺,與你一同去他們墳前祭拜他們。”
溫彥平眼眶有些發紅,半晌將臉埋到他懷裡,低低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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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下部正文完結了,接下來會有幾個番外交待一下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