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午餐就在這樣不算很愉快的氛圍中結束了。
許解放連珠炮般的發問把凌陽弄蒙了,完全莫不清楚許解放的態度究竟是同意還是反對,許解放沒有留給凌陽思考和解釋的餘地,藉口說自己還有一個同學聚會,起身走了。凌陽和許冰則守着一桌子一口沒動的菜大眼瞪小眼。
過了半天,凌陽才嘆道:“冰兒,你爸爸是幹什麼工作的你跟我說說,我這麼能說會道的一個人,在他老人家面前簡直就像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兒,語言實在太犀利了,你確定你爸以前沒在傳銷組織裡擔任過骨幹麼?”
“別亂說。”許冰嗔道:“我爸可是作家!”
“哦,作家,一定是大神級別的。”凌陽恍然大悟:“那你爸是寫歷史文的還是寫都市流的,我最喜歡糖家三少了,以後有機會我倆倒是可以切磋一下……”
許冰無語,兩人吃着東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許冰明顯情緒不高,在心裡暗暗謀劃對付父親那個老頑固的辦法,凌陽則始終對剛在門外發生的一幕耿耿於懷,也心不在焉地對一桌子美味味同嚼蠟,越想那個女警越像韓笑,猥瑣大叔的形象也愈加清晰,最後終於坐不住了。
許冰也不是不明事理一味吃醋的小女人,當凌陽再次提出心裡的懷疑,許冰也放下了自己的心事,凝重道:“在這裡胡猜亂想的也沒什麼用,如果你有七八分確定的話,咱們不妨到派出所去看看韓笑在不在不就知道了。”
好在韓笑所在的安慶派出所距離酒店不遠,兩人結了賬,打包好剩餘的飯菜直奔韓笑的單位去了。
一進派出所,曾經在粉紅樓裡抓過凌陽和唐糖偷情的高個子女警,正拍着桌子高聲訓斥一個穿着校服的男學生,那個男學生一臉青春痘,蔫蔫地接受着警察阿姨的再教育,一名濃妝豔抹的中年婦女翹起二郎腿毫不見外地坐在椅子上,抱着肩膀冷眼旁觀,時不時地插上兩句推波助瀾,大有將革命進行到底的架勢。凌陽當時就樂了:這不是剛纔起了愛才之心想要招聘許冰去上班的那個大姐嗎,早上在“龍貓”裡還給自己讓了個座位,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高個子女警像魯迅筆下的楊二嫂一樣,兩條圓規般細長的長腿岔開釘在地上,手指點着男學生的額頭恨鐵不成鋼道:“小小的年紀不想着好好學習報效國家,總該遵紀守法讓你父母省心吧,非學人家電影裡玩兒什麼真心話大冒險,輸了也就輸了,喝點涼水鑽個桌子什麼的都無傷大雅,非要去女廁所裡偷窺,你們這些孩子真是垮掉的一代……”
“我沒有偷窺女廁所。”男學生弱弱地爭辯道:“我們只是打賭,輸的人要站在女洗手間門口,跟每一位上完廁所出來的阿姨說您尿的真好……”
“放屁!”中年婦女終於忍不住拍案而起,揭穿道:“後來你跟你的同學明明都進了女廁所。警察同志,你聽我說,我昨天晚上吃壞了東西鬧肚子,當時痛不欲生,我正用力的時候,突然聽到左側隔壁蹲位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傳來,說誰這麼沒公德心呀上完廁所不沖水,然後這個小兔崽子就在我右側蹲位接上話了。”
憤怒的媽媽桑指着男學生的鼻尖罵道:“別以爲老孃記不住你的聲音,你跟那個女孩子說是呀是呀現在沒公德心的人多了去了。碼的老孃當時就崩潰了,我的內心裡不斷呼喊着:我在哪兒,我特麼到底是在哪兒啊……”
“好了好了,不用形容得那麼細緻。”女警不耐煩地打斷了媽媽桑的講述:“別以爲我不認識你,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自己做的什麼生意心裡應該清楚,我沒主動找你封了你的店你就偷着樂吧,還跑到這兒張牙舞爪起來了。”
女警爲兩人做好了筆錄,啪地往桌子上一扔:“事情的過程已經很清楚了,這個小男孩14歲,毛兒都沒長齊也不涉及到你說的流氓什麼的,只是一時衝動犯了點錯誤,待會讓學校領導和家長帶回去教育就行,至於你。”
女警察嫌惡地朝媽媽桑道:“以後別總屁大的事兒就往所裡跑,挺小個事非要鬧得沸反盈天的好看嗎?小學生不懂事你也不懂事,真不知道這些年你是怎麼在街面上混的,韓秋紅我告訴你,別以爲有市局的人在你身後挺着我就收拾不了你,告訴你最好別落在我手裡,要不非扒你一層皮不可,籤個字走吧!”
名叫韓秋紅的媽媽桑聞言不敢再觸怒女警察,簽完字後逃命似的走掉,女警這才倒出時間喝了口水,剛要坐下便看見凌陽和一個漂亮女人並排站在自己身後。女警疑惑地朝凌陽道:“你不是那個錢什麼多嗎,怎麼這麼快又進來了,嗯,換了個女人,還是因爲嫖娼的事兒?要說你們這些男人可真是沒臉沒皮……”
“我不是……”凌陽看大事不好,剛要出言阻止,臉色已經晴轉多雲的許冰見狀一把捂住了凌陽的嘴巴,想聽女警察把話說完。
女警察望向許冰的眼神中滿是對失足婦女的同情和痛心疾首,轉向許冰道:“你說你這麼漂亮的一個女孩兒,有手有腳年紀輕輕的乾點什麼不好,非要吃這碗不乾淨的飯嗎?再說你吃也就吃了,瞧瞧你接的客人是個什麼樣的貨色,聽說過吃霸王餐的,沒聽說過玩兒霸王雞的。我跟你說,這小子上回嫖娼被我們抓到的時候甚至都沒帶錢……”
想象到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凌陽痛苦地閉上了雙眼。果然,還沒等女警察說完,許冰暴怒的聲音就充斥了整個派出所大廳:“錢多多你這個混蛋,我要宰了你!”
“你們警察的職業病真可怕,看誰都像嫖客,記得下次注意不要這麼武斷……”凌陽接過一臉歉意的女警察遞過來的冰袋敷在烏青的眼眶上,疼得直嘬牙花子。
“堅決不會了,下回我一定注意。”剛害得凌陽被打的女警察也有點不好意思,好心地幫凌陽敷衍道:“許小姐真是對不起,我是跟這個傢伙開玩笑的,我們以前認識,對,早就認識,我們是朋友。”
“多多到縣裡上班一共沒幾天,你們怎麼認識的?”許冰顯然把眼前這個姿色不錯的制服女當成了另一個橫空出世的情敵,充滿懷疑道。
女警察顯然跟許冰屬於相同性格的類型,心直口快不善於說謊,一涉及到案件便眉飛色舞,毫無顧忌脫口道:“還不是因爲那個恆運的狐狸精,好像叫什麼糖什麼甜的那個,他倆偷情的時候被我抓到了,當時這小子還想反抗,對我用出了一招猴子偷桃,多虧我沒有桃,於是我用了一招餓虎撲食,用手銬拍在他的腦袋上……”
“你可以去死了!”沒等女警察說完,許冰又是一記勢大力沉的直拳狠狠擊出,於是凌陽的另一邊眼眶也青了。
“遇人不淑啊,你哪裡是在幫我,簡直是在毀我!”凌陽兩隻眼睛都敷上了冰袋,仰面靠在椅子上悲叫不已,女警訕訕地不敢再幫倒忙了,生怕許冰一不留神在所裡把凌陽打出個好歹,事情可就大條了。
“咱們來幹什麼來了,說正事吧。”凌陽比較有正事,忍着疼把上午在順和酒樓看到的一幕說了一遍,並且說出了自己的懷疑,女警聽完後也不敢大意,雖說現在是法治社會,不過人心難測,什麼樣的變態都有,女警也不敢擅作主張,掏出手機給在外執勤的韓笑打了個電話,顯示無法接通,撥打了幾遍都是如此。
因爲派出所有規定,外出劃片執勤必須是兩個民警一組,女警又撥通了韓笑的搭檔老楊的電話,一開始老楊以爲韓笑瞞着領導翹班了,還幫忙掩飾說韓笑出去吃午飯一會就回來,直到女警說明了情況,老楊纔不敢再隱瞞,說是今天根本就沒看到韓笑的蹤影,女警這才慌了,急吼吼地跑到所長辦公室做彙報。
幾分鐘後,女警察和來不及穿制服外套的派出所長一陣風般衝了出來,所長在大廳裡吼道:“所有人聽着,全部給我放下手裡的活兒,立刻聯繫你們的搭檔在自己負責的片區全力尋找韓笑,天黑之前如果還沒找到全都回單位集合,上報縣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