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陽端起酒杯,朝身旁的一個僕從示意把紅酒倒滿:“如果您的那位朋友,實力甚至猶過於您,如果您瞪起眼睛說瞎話,愣說沒接到他的手下人,恐怕經過短暫的調查,輕易可以在夷洲市找出蛛絲馬跡,戳穿您的謊言,您就更是百口莫辯。所以我認爲,您還是實話實說比較好。”
曹八越來越欣賞頭腦清楚的凌陽,點頭讚許道:“英雄所見略同,你和我想的一模一樣。”
凌陽小口品嚐着紅酒,目光在曹八的身上來回仔細打量,把曹八看得心裡發毛:“你看什麼?”
凌陽嘆了口氣:“假如說,我現在就是您的那位朋友,你把他手下人被仇家暗殺的事,一五一十,毫無誇大或者隱瞞的敘述一遍,您說我會不會相信?”
曹八聽出凌陽的弦外之音,微怒道:“你是說他很有可能不會相信我?憑什麼?”
“憑什麼?憑的那可多了!”凌陽不緊不慢道:“既然是生意上的夥伴,八哥您的買賣又做得這樣大,其中的利益糾葛,或是因爲一些私底下的衝突,一時錯手,殺掉個把人,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凌陽豎起一隻手指:“如果我是您的朋友,我就會這樣想:既然我的手下在你眼皮子底下被殺,爲什麼你的身上,連一道傷痕都沒有呢?”
曹八的目光陡然一緊,眼中射出危險的光芒:“我並沒有告訴過你,那個人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殺,你是怎麼知道的?你不是始終留在候車室裡嗎?難道你親眼看見了?”
凌陽能夠清晰的看到,身後開車載着自己出去找樂子的那名護衛,身體一下子繃緊,於是靠在座椅背上,毫不心虛的微笑道:“我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八哥您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外衣和褲子都不見了,臉上和頭髮上都是血漬。肯定是和那個人一起受襲,被迸濺了一身的獻血,撿了一條命回來。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我還怎麼在江湖上混飯吃?”
曹八繃緊的臉部肌肉緩緩放鬆下來,閉目片刻,似乎在分析凌陽說話的真實性,最終嘆氣道:“你的確很聰明,猜的也一點沒有錯。既然你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又主動找我提起這件事,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好辦法?”
凌陽心裡暗罵了一聲老狐狸,堆起笑臉道:“八哥如此器重於我,給我們一家三口提供了豐足的衣食,還封我做護衛長,以後能博個出身,我自然要回報八哥。”
凌陽朝周圍看了看,曹八會意,揮退圍繞在身邊的護衛和僕從,凌陽才放心道:“既然這件事必須實話實說,我們這邊的戲碼就要做足,讓別人完全看不出破綻。我們華國有一個兵法大家,寫出一本兵書,叫做《三十六計》,裡面的一出苦肉計,廉頗和黃忠都曾經使用得爐火純青,效果非凡。”
曹八敬慕華國文化,經常翻看華國的歷史典籍,從中學習兵法和道理,應用到生意談判之中,所以對於凌陽說的兩個華國曆史人物,並不陌生,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說,讓我裝出在受襲時受了重傷的樣子?”
凌陽穿着護衛們平時裝備的高腰戰術靴,感覺到靴子的皮質不好,腳掌出了汗,正掏出被汗水浸溼出褶皺的鞋墊捋平,聞言把鞋墊當成了諸葛亮手中的鵝毛扇,輕輕揮舞,擺足了狗頭軍師的架勢:“如果您也在那場襲擊中身受重傷的話,說服力自然比安然無恙要大得多。不過您剛纔說裝,比如在身上塗點雞血羊血,纏上幾層紗布,自然是瞞不住人的。依我看,還是假戲真做,拼着收點苦楚,也不要落人把柄啊!”
曹八捏起鼻子,怒斥凌陽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你能不能先把你的臭鞋墊子扔掉?否則我用不着自殘,先就被你的臭腳丫子薰得半死了。”
凌陽訕訕的把鞋墊揣進口袋裡,套上人造革的大頭皮靴,不懷好意的看着曹八一身肥肉:“主意我已經出了,剩下的具體操作,八哥如果您不忍心對自己下手太狠的話,不如找一個手黑的護衛,我看蠻牛就不錯,那小子的拳頭跟海碗差不多,保準能把您揍得骨斷筋折,哭叫聲直接從火車傳到平壤去。”
曹八狠狠咬了咬牙,臉色悲壯的點點頭,顯然是採納了凌陽的意見,大聲把蠻牛叫了過來,指了指自己的胖乎乎的圓臉蛋子:“狠狠打我!”
蠻牛被曹八這種犯賤的舉動驚得呆住了:“八爺,您,我……”
曹八怒道:“讓你打你就打,哪來那麼多廢話?來,往死裡打我!”
蠻牛咕咚一聲跪在曹八面前:“八爺,您聽我說,是三夫人主動找的我,當時我真的拒絕來着,不過三夫人說您那方面不行,還主動拖光了衣服……”
“什麼?你說慧清她……”曹八一下子跳了起來,渾身打顫的指着蠻牛,臉孔扭曲成猙獰的一團:“你和慧清……我打死你個吃裡扒外的混賬王霸,敢給我戴綠帽子!我整死你!整死你!”
凌陽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穫,無意中抖露出曹八見不得人的混亂家事,連忙溜之大吉。正好甜寶手捧着那隻龍蜥,愛不釋手的撫摸不停:“老爸,凌楚姐姐給小寶貝取的名字可難聽了。又是蘿蔔又是糖豆的,你不是說你上學的時候,作文課從來都是第一名嗎?你給它取個好聽的名字好不好?”
凌陽把甜寶抱在膝蓋上,看着龍蜥呆萌的樣子,覺得十分有趣,正絞盡腦汁想着這個小傢伙的名字,曹八那邊已經鬧得烏煙瘴氣,一大羣護衛在曹八的指揮下,把蠻牛活生生羣毆成了一隻豬頭。
曹八痛揍了蠻牛一頓,還覺得不解氣,不顧蠻牛的苦苦哀求,指揮手下打開車窗,把蠻牛從高速行進的火上上扔了下去。蠻牛的慘叫聲,在鐵路旁邊的灌木叢中戛然而止。
凌陽沒想到曹八如此狠辣,心裡打了一個哆嗦,不小心把口袋裡溼漉漉的臭鞋墊兒抽了出來,突然靈光一現,指着蜷縮成一團,呼呼大睡的龍蜥道:“就叫它鞋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