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絲馬跡(一)
‘豔’陽高照,姜梅脫了鞋襪高挽‘褲’腳,站在特製的圓形木盆中奮力踩踏着一‘牀’大紅的錦被,如意在井旁搖着絞索,揮汗如雨地打着水。
朱正家的挑着一擔熱騰騰的開水過來,放下扁擔擦了把額上的汗,望着姜梅笑道:“九夫人,辛苦了~”
聽說她是江南首富的獨養千金,這般苦只怕從孃胎裡出來便從未吃過,真難爲她能隨遇而安。
“朱大嬸~”姜梅彎腰捋了捋滑下膝蓋的‘褲’‘腿’,喘着氣笑道:“我現在可不是什麼九夫人,還是叫名字吧。”
如意提了井水過來,聞言不禁翻了個白眼:“被貶到浣衣房來當丫頭,還這麼高興的,小姐是千古第一人。”
“九夫人說笑了~”朱正家的陪着笑臉,忙搭着姜梅的手把她攙出木盆,袖子一挽,彎腰已撈起了錦被,也不用姜梅幫忙,搭在臂彎上三兩下擰乾了。
“哇,厲害~”姜梅眼瞧着那‘牀’錦緞被面在她的手裡象條麻‘花’般服服帖帖,不禁大爲佩服。
她試過的,跟如意兩個人合力都沒辦法擰得如此乾爽。
“行了,九夫人你在一旁歇會,剩下的我來做吧。 ”朱正家的索‘性’脫了鞋襪跨進了木盆。
姜梅也不跟她爭,在椅子上坐了,捶着痠痛的肩膀同她閒聊:“朱大嬸,那日四夫人的洗澡水是不是你送的?”
“是~”朱正家的立刻一臉警惕:“怎麼,有誰在背後‘亂’嚼舌根了?”
“沒有~”姜梅忙搖手否認,溫言解釋道:“我想請你回憶一下,看那天送水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情況發生?比如,中途遇到什麼人,或是有事走開了一小會之類的。”
“小姐~”如意不悅地噘起了‘脣’:“爲了個死人,把自己害成這樣,怎麼還不死心,真以爲自己是青天大老爺呢!朱嬸,你可甭跟着她發瘋!這事誰沾上都沒個好!”
朱正家的歉然一笑,道:“九夫人真是俠義心腸,可惜那天和平常一樣,沒什麼特別的事發生,對不起,幫不到你。”
姜梅倒也並不失望,笑了笑道:“沒關係,我只是隨口問問。 ”
騙鬼去吧!分明就是對這件事還沒死心!
如意崩着俏臉,只一徑的冷笑。
“奇怪,林富家的分明跟我一塊出來,咋現在還沒來?”朱正家的見氣氛有些冷,忙岔開話題。
姜梅心中一動,似乎昨晚那兩個人詐的正是林富的錢:“林富家的?她也是府裡給各房裡送熱水的?”
“是,那天正好是我和她兩個人幫四夫人送的水。”朱正家的點頭承認。
“她男人是不是很喜歡賭錢?”姜梅再問。
“是啊,”朱正家的忍不住眼‘露’同情之‘色’:“她倒是個勤快老實的,可惜嫁錯了個男人,林富別的都好,就是這賭怎麼也戒不掉!”
“聽說他最近手風不順?”姜梅想到昨晚聽到的那番對話,暗地裡思忖着要不要婉轉地提醒她一聲,辛苦賺的錢,讓人這麼騙去,實在太冤枉。
“何止不順?”朱正家的氣憤填膺:“聽說前陣子連‘女’兒都被他押出去賣了,爲這件事,林富家的差點哭瞎了眼睛!”
“什麼?”姜梅吃了一驚。
這太過份了,都在一個府裡做事,若是單純‘弄’幾個小錢錢‘花’‘花’她還可睜隻眼閉隻眼,畢竟人在江湖走,哪有不挨刀?
既然走上賭這條路,就不怪別人耍‘陰’招,但是把人‘逼’上絕路‘弄’到賣兒賣‘女’的田地,那可不該!這事,說什麼她都要管上一管!
“好在前天又贏了一大筆錢,這才把‘女’兒重又贖回來,不過一來一回地折騰,多‘花’了二十兩紋銀呢!”朱正家的話鋒一轉,帶着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慨,連連搖頭。
“哦?”姜梅驀然心驚:“還有這種事?”
按昨晚聽到的情況,可與她說的完全相反!
林富分明被人設局詐騙,賭桌上贏錢之說分明是有假。
如果他的錢來路正當,爲何要編謊遮掩,聯繫佩琴的話,這番說詞更是‘欲’蓋彌彰!
“可不是嗎?”朱正家的正‘欲’再說,林富家的已挑了熱水匆匆進來,她忙住了嘴,訕訕地笑道:“來了?”
“嗯~”林富家的勾着頭,默默地把水放下。
姜梅不着痕跡地打量。
只見她髮鬢散‘亂’,步履蹣跚,左足微微有些跛,不覺暗自納罕。
“哎呀,你的臉怎麼了?”朱正家的一聲驚呼。
林富家的忙掩住臉,撇過頭去,吱唔其詞:“沒,沒什麼~”
朱正家的不由分說,赤着足從木盆裡跨出來,一把捉住她的肩,強迫她擡起頭:“老天!瞧瞧你這臉,都快開染鋪了!那沒良心地又打你了?”
林富家的本已是滿腹心酸,聽到她問,當下掩住臉,哇地一聲大哭了出來。
一瞥之間,姜梅已瞧見她鼻青臉腫,眼歪嘴斜,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想得到老公打老婆會下這麼狠的手?
“那個挨千刀的!”朱正家的氣得夠嗆,一把拽住她:“走,這回再不能輕饒他,咱們到老夫人跟前告狀去,不管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