弔唁(二)
箕莫名吃了如此大虧,哪裡肯罷休?當下嗆啷一聲摯出腰間軟劍,唰地抖得筆直,直指唐鬱的眉心,嘴裡嚷道:“大爺今日替天行道,收了你這個妖孽!看你還怎麼妖行於世?”
如意這時剛好踏進門,見此情況大吃一驚,“啊~”地一聲尖叫出來,掉頭就往門外跑。
“如意~”柳無風反應極快,身形一閃迅速攔在她的身前,一把拽住她的手把她捉了進來:“別嚷,我是柳無風。”
“管,管家?”如意驚魂未定,顫着聲音指着箕道:“他,他是誰?拿劍指着唐公子想幹什麼?”
“沒什麼~”箕呸地吐掉嘴裡的碎瓷片,心有不甘地迅速把劍收了回來,做勢輕彈一下劍鋒,訕笑道:“我剛得了把好劍,請唐公子鑑賞一下。”
他嘴角不停往外滲血,呲牙這麼一笑,着實十分恐怖。
如意臉色一白,她又不傻,哪裡肯信他的說詞?若不是柳無風捉着她,早已跑得沒了影子:“別怕,他是我的僕人,近日從故鄉過來接我。”
“不錯,”唐鬱優雅地挑眉一笑:“是把好劍,可惜,主人太過粗魯。”
箕強忍住怒氣,把劍收進懷裡,朝如意抱拳揖了一禮:“抱歉,嚇着姑娘了。”
“不,不要緊~”如意滿臉緊張,只敢望着柳無風:“管家,唐公子,我們小姐身體不適,還未醒來,你們二位請回吧。”
“是嗎?”柳無風何嘗不知姜梅是託詞,這時也不能強求:“沒辦法,請代爲傳達問候,我改日再來。”
說罷,他領着箕告辭而去。
唐鬱卻沒有柳無風這麼好打發,雙腿交疊着衝如意微微一笑,柔聲道:“如意,江湄並沒生病,只是不想見我,對吧?”
認識他以來,他似乎永遠在發脾氣,極少有人看到他笑。可是他笑起來卻極美,極魅惑,眼睛極黑,猶如鑽石,璨然生輝。
假如是第一次認識他,一定會從這雙黑到極點,清澈到極處的眼睛裡看到一切諸如:善良,真誠,純潔……等等美好的詞彙。而絕不會想到,這是一隻壞脾氣的小花豹!永遠揮舞着利爪,指向身邊的每一個人。
如意驚歎於他那一顰一笑間流轉的神韻,張口結舌地望着他,有半分鐘回不過神來。
“帶我去看她~”唐鬱笑得更甜了,猶如吹面不寒的楊柳風。
如意僅剩的一點思維只能用於點頭,機械地轉身乖乖地領着他和司空博朝秋雁閣而來。
姜梅正低頭喝粥,聽到推門聲,擡起頭來,就看到唐鬱那張迷人的臉蛋。
“你怎麼來了?”姜梅差點被粥嗆到。
如意這才醒悟過來,無措地捏着裙邊,漲紅了臉不安地瞅着姜梅:“小姐~”
“把門關上,別再放人進來了。”姜梅嘆一口氣,把粥碗放下,打發如意離去。
是她的錯,竟然相信如意能擋住唐鬱。
“嘖~”唐鬱恢復了冷漠輕狂的模樣,不屑地睨着姜梅:“還說病了,吃得比豬還多!”
“有事嗎?”姜梅不理會他的挑釁,繼續掰着饅頭。
“爹死了還吃得這麼歡,你是第一個。”唐鬱打量看她一遍,嘴裡盡是嘲諷,眼裡卻是激賞,暗地裡卻悄然鬆了一口氣,總算放下心來。
本來還擔心她過於傷心,不吃不喝地拖垮本就不強健的身體,這才強行闖來,看她的模樣,他的擔心好象純屬多餘。
“我不吃,爹能復活嗎?”姜梅不受激,坦然地嚥下最後一口粥,喝了一口水,問:“你來了,也看到了,我很好並沒有要死要活,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唐鬱不答,只望着她一徑微笑。
不管他嘴裡說得多惡毒,她卻總能輕易看穿他的心意。這種感覺,真好!
“好姑娘,聰明~”司空博忍不住讚了一句:“要說這世上有人能理解少主,姑娘算是第一人了。”
不枉少主在她身上花了那麼多的心思,放下了那麼多的感情。
短短半個月,他親眼目睹了往日那冷得如冰塊,行事雖果斷,卻冷酷得毫無半點人性的少主慢慢地變暖,漸漸有了人的感情。
如果可能,他真希望她是可以敲開少主冷硬心房的那個人。
“呃~”姜梅咧脣衝他擠了個尷尬的笑容。
她只是習慣了他的嘲諷,練得毛深皮厚,常言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哪裡就上升到理解的高度了?
唐鬱冷冷地睇了司空博一眼,不悅地道:“要你多嘴?”
然,他的心裡卻暖洋洋的,似乎確然有什麼東西在悄悄融化。
司空博微笑着垂首:“屬下不敢。”
他看着少主長大,親眼目睹他爲走到今天,吃了多少苦,受過多少非人的罪,相比獲得更大的權力,私心裡更希望他能活得快樂一點。
“行了,我走了。”唐鬱冷着嗓子道:“你繼續吃,吃得比豬還胖!”
姜梅揚了揚眉毛:“這個不勞你操心,拜託你這幾天少來煩我,就阿彌陀佛了~”
“嗟~”唐鬱有些狼狽地別開目光:“你以爲自己長得有多漂亮,誰喜歡來看你?不過念在相識一場,司空非要我來一趟而已!”
“是嗎?”姜梅雙手環胸,往後仰靠上椅背:“現在看過了,你可以走了?”
“不用你趕,我肯定會走。”唐鬱俊臉一沉,冷哼一聲道:“還有,你給我記住,事完之後,你還得陪我去啖星!”
不是吧?
姜梅錯愕地瞠大了眼睛:她不過出於同情和歉疚,這才答應陪他去尋醫,他居然還賴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