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葉青美得不成樣子,他許多年沒見到她這樣精緻地打扮自己,雖然她本就是極好的身材和樣貌,穿上婚紗卻還是美得令人吃驚,大概每個女人這天都是如此,半生的等待不過是爲了今日的綻放。他看到葉青喝得大醉,彷彿許多年之前一樣,扶着鍾楠搖搖晃晃地過來跟他喝酒,時空交錯,恍惚得他分不清。
筵席離散,人潮四下散去,只剩三兩醉倒在大廳裡,江秦坐在地上,看到不遠處有人開了香檳,酒沫噴涌而出,濺在他的身上,這情景太相似,令其悲痛,他就在這喜宴尾聲裡傷心欲絕,恍然發現自己不堪的期盼,他竟然從未曾放下,仍是留戀過去,像上癮一樣,再怎樣地遠離與抗拒,意志卻是這樣薄弱,一觸即發,他竟然期待她會來,期待能夠再見她一面,不過一面。
他大笑起來,覺得自己像極了癮君子,依賴着飲鴆止渴,站起來,搖搖晃晃走到人羣裡去,有人清醒着,過來扶他,他抓人就問她的去向,酒到深處,他已經分不清自己是清醒還是沉醉,只是不斷喊她的名字。
那夜許多人醉在廳裡,人們爲喜事歡呼慶祝,只有江秦像孩子一般,突然大哭,旁人自顧舉杯,無人知道淚水的源頭。
他醉過去,看見人影憧憧,沒有他想望見的面孔,世界一陣旋轉,歪得不成樣。
次日醒來已是中午,陽光把屋子照得一片慘白,睜開眼卻仍然是一片迷茫,他覺得頭痛欲裂,渾身像散了架,支撐着坐起來,看到身上的衣衫不整,盡是菸酒氣味。他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躺在酒店裡,身側是以前的一位故友,他聞聲醒來,揉着睡眼。
恢復了意識,他便開始笑江秦:“你酒量不行了,醉成昨晚那樣,我可是從來沒見過。”
江秦尷尬起身,詢問他昨晚的事。
“你昨天喝多了,一直喊孟離笙的名字,我說江秦,你不是還記恨人家吧,她都結婚五年了,孩子都大了。她當時跟你姐那事,確實是不人道,但你姐現在也早該忘了,你也就別再提了。”
他呆呆坐在牀上,只覺得什麼都聽不見了,耳邊嗡嗡作響,只有那句宣告,重複地在他腦袋裡嘶扯着,他故作鎮定地問他:“她結婚了。什麼時候的事?”
“很久了,當時也是在北京辦的婚禮,她好像嫁了個富商,我也記不太清……”
江秦只覺得耳邊一陣陣的轟鳴,鈍痛得說不出話,他徑直站起來,十分平靜的樣子,也不顧身上沾了酒菜的襯衫,就這樣往外走,轉身看到空蕩的走廊,彷彿出獄那天穿過的無數鐵門,只有出口的光漏進來。恍恍惚惚,那一瞬間,他錯覺那片冗長的走道,他竟是彷彿從未走出去過。
他若無其事地回了酒館,像孟離笙每一次的若無其事一樣,他如今也學會這般抑制,只是不斷地平靜下來,告訴自己不過是徹底接受她不屬於他的事實,他們原本就已經毫無情分可言,如今不過是爲這場鬧劇更添了一份判決,他早該死心的,五年前他就已經死心。他自言自語着,像丟了魂,漠然走進酒館裡坐下,想着這樣也好,從此之後,他人生裡,再也無她的存在……胸口一陣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