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晨帶來試驗的是林旭等人在山谷中剩下的幾枚小爆竹。
之前,林旭跟隨秦義過來的時候,並沒有帶這些。邱晨來的時候,卻帶了過來。她身上還帶着一個竹筒,那裡邊是她特製的加強版鐵殼‘爆竹’,只不過,她沒拿出來。
看着女子拿出來的只有自己小拇指大小的‘小爆竹’,秦錚微微眯了眼睛,內心裡有些不敢相信,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物件兒,居然能夠產生那麼強大的威力--據洪展鵬描述,那滿山谷的斷臂殘肢,以及更多的被炸傷的人和馬匹,最後只能毫無反抗能力地被補上致命的一刀。
“我可以看看麼?”秦錚見邱晨緊緊捏着手中的小東西,絲毫沒有放手的打算,終於忍不住開口要求。
對於一個十幾歲就上陣殺敵,習慣了戰鼓轟響中的熱血沸騰,在刀光箭影中感受那種征服和毀滅帶來的成就和滿足,對於一種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新式武器的渴望,比癮君子看到純度更高的毒品的目光還要熾烈。
他想要握在自己手中,親自觀察,近身體驗!
邱晨擡眼看了看他,這才小心翼翼地把小爆竹的尾部遞到了秦錚的手中。
“走吧,找一個合適的地方,我試給你看!”邱晨說着,率先往前走去。大草原上太過開闊,她必須找一個方便人員--兩個人躲避的地方。
大黑馬和胭脂悠閒地在草地上吃着青草,秦錚用兩根手指捏着細細的竹管,看了一回,擡腿向已經走出幾步遠的女子追去。
終於,在遠離了馬匹近二百米的地方,邱晨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圓圓的坑洞。這種坑洞在草原上常見,是一種草原灰鼠的洞穴,洞穴是四十五度角進入土壤深處的。邱晨俯身看了看,從靴子裡拔出一把匕首--這還是那名鏢師借給她給俊書清理傷口用的,用過之後,她想要還回去,那名鏢師卻直接送給了她,就成了她隨身的刀具。
用匕首挖起洞穴四周的土壤,把洞穴口填充起一部分,只留下一個小小的凹坑,邱晨把秦錚手中的小爆竹要了過來,放進凹坑裡,用土壤把小爆竹的底部固定住,並呈一定角度傾斜。
她之所以選擇這裡試驗,因爲這個小小的鼠洞位於一個小丘的向陽面坡底。點燃爆竹之後,他們只需要繞到小丘的另一側臥倒,爆竹傾斜安置,又有土壤緩衝爆炸力,人員即使不跑太遠,沒有岩石遮擋,也會比較安全。
對於奔跑能力和速度,邱晨很有自知之明,而且看秦錚一臉的躍躍欲試,她也不會勉強自己搶着點爆竹。
固定好爆竹,邱晨拿出特製的火摺子,打開封口的銅蓋兒,吹出火光交給秦錚:“點燃最末端,然後在幾息內跑到坡那邊趴下,能做到吧?”
秦錚接了火摺子在手,又看了看地上小爆竹足有四五寸長的引線,點了點頭。
邱晨就不再多言,快步跑向小丘的另一側,然後回頭看去,就見秦錚已經俯身去點燃引線……
秦錚拿着火摺子,讓明亮的火光湊到引線末端,看着竄起一簇火星兒,他轉身就跑。
邱晨看他跑過來,又連忙往更遠處跑了一段,毫不猶豫地俯身臥倒,並擡手抱頭,護住自己的雙耳和後腦。過了片刻,估摸着秦錚應該跑過來了,邱晨卻沒聽到腳步聲跑近,她連忙擡頭看過去,就見秦錚站在禁離爆炸點二三十步的地方,而且並沒有臥倒,反而站的挺直的看着那邊的爆炸點……
邱晨嚇得瞬間變了臉色,也顧不上其他,爬起來,朝着秦錚飛跑過去。
秦錚站的位置位於緩坡的上部,邱晨衝過去,二話不說,接着奔跑的慣性,一下把秦錚撲倒,往坡下翻滾而去……
這麼一折騰,再跑到安全的地方已經來不及了,邱晨只祈禱着,往坡下翻滾的速度還快些,能夠避開小爆竹的爆炸,不至於爲了這個自大的混蛋把自己搭進去……
阿福阿滿兩個孩子還在家裡日日盼着她回去呢!
轟……
一聲發悶的巨響如期傳來,邱晨就感到雙耳嗡地一聲,進入了暫時性的失聰狀態。可此時,她已經無暇顧及這個,她只緊緊地抱着懷裡身材高大的男人,用力地往坡下翻滾着……
草原看上去綠草茵茵,似乎是鋪着一張無比柔軟的地毯,可邱晨此時在滿是青草的坡地上翻滾,臉頰不可避免地擦過那些看似柔軟的青草,她才清楚地知道,青草的葉片、莖稈也可以很鋒利,一道道擦過她的臉頰雙手,留下一道道火辣辣的劃痕。
秦臻被邱晨撲倒的最初,還有些懵懂,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她的用意……是以,在邱晨翻滾了幾周之後,一雙手臂反客爲主地攬緊了她的身體,代替她用力往坡下翻滾起來。
畢竟,秦錚是勇力過人的武將,看着並不特別壯碩的身體,卻擁有着邱晨遠遠無法比擬的力量。有了他的主動,兩人往坡下翻滾的速度瞬間加快了許多……
然後,爆響之後,兩個人也基本衝到了坡下,然後秦錚毫不猶豫地把邱晨護在了身下。
因爲草原上土層厚實,爆炸濺起來的都是土塊,撲簌簌地落下來打在周邊發出密集的聲響,像是下了一場土塊草屑的急雨。
好一會兒,‘雨’聲停歇,邱晨才恍然醒過神來,擡手推推身上的人,秦錚腦袋仍舊嗡嗡作響,卻也察覺到了身下女人的動作,臉色一紅,慌亂地鬆開手臂,一翻身之後,一躍而起。
壓在身上的人體突然消失,邱晨還懵懂地躺着,刺目的陽光突然而至,讓她下意識地眯了眼,擡了手遮擋……
“你,怎樣?還好吧?”一個關切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同時一道陰影也替她遮擋住了刺眼的陽光。
眨了眨眼睛,邱晨只看到男人的嘴脣開合,也能聽到聲音,但卻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麼。但,這個時候,想也知道男人說的是什麼,邱晨搖了搖頭,看着頭頂的男人閃開,這才慢慢地翻身坐起來。耳朵仍舊嗡嗡作響,她擡手輕輕地拍了拍,做了幾個吞嚥的動作,這才覺得那種強烈的耳鳴稍稍好了那麼一點。
秦錚本來已經躍起,見這個婦人就坐在地上,也不管身上沾的黃土草屑,也不管蓬亂歪散的髮髻,只顧着拍着耳朵,他也不由地有些擔心。不管怎樣,這婦人也是爲了救他……呃,他只是把小時候放鞭炮的經驗拿來了用,看到那麼長的引線,以爲自己完全可以躲避,根本沒有想到,威力會如此之大……若是沒有這個婦人的奮力一撲,他雖然不至於有性命之憂,但受傷只怕是不可避免的。
想到這裡,秦錚內心更加多了一層慚愧和感激,看向婦人的目光不自覺地就柔軟了幾分。
“你,還好吧?”開口,打算道謝的話,到了脣邊卻又變成了一句關切的詢問。
邱晨這一回聽清了他說的什麼,卻還不想開口。她落到如此地步,被震得耳朵轟鳴,滾得渾身灰土草屑,臉頰和手上都被劃了無數細小的傷口……這一切的後果,還不都是因爲眼前這個男人該死的自大,討厭的不聽人言?還問,問什麼問啊!
歇了他一眼,邱晨搖搖頭,就不再理會秦錚,而是自顧自地站起身來,也不理會身邊男人的注視,顧自拍打掉身上沾染的灰土草屑,又把滾散了頭髮隨手攏了攏,從袖中抽出帕子隨意地紮在腦後,這才覺得舒坦了些。
轉臉看向有些傻眼的秦錚,淡淡地問:“大將軍試過了,可是瞭解了此物的威力?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看婦人如此表情作態,秦錚再愚鈍也知道是自己惹到對方了,只不過,這婦人好歹還知道顧忌他的身份才勉強把怒火壓制着……莫名的,他心裡竟然升起一抹好奇,這個婦人壓制着怒氣仍舊能夠做出如此大膽之事,若是怒火毫不留情地發作出來,又會做出什麼事情?
不知怎麼的,他壓根沒想過眼前這個婦人會做潑婦狀,一哭二鬧三上吊,或者撲上來撕扯撲打……他下意識地覺得眼前這個婦人發怒也不屑於如此做。他想象不出她發怒是什麼樣子,可總下意識地覺得,一定比那些外強中乾的潑婦恐怖無數倍!
若干歲月之後,秦錚還真有了這樣的機會,親身觀摩邱晨發怒的樣子,只不過,那一次之後,他就暗下決心,寧願去觸怒大殿上的九五之尊,也不來招惹這個婦人!
這抹奇異的好奇心一閃而過,秦錚對上坦然婦人坦然直視着他,黑湛湛辨不出喜怒來的眸子,突然第一次有些心虛地避開了對視一方的目光,而且,下意識地摸了摸拇指上的犀角扳指,開口道:“剛剛……剛剛並不瞭解此物的脾性……再試幾隻?”
邱晨挑挑眉梢,卻也知道,讓一個耽於征戰的將軍第一次看到威力如此巨大的殺傷性武器,勢必沒辦法在剛嚐了甜頭的時候,就放開手。她也不再多言,只把那個盛着小爆竹的小銅盒子拿出來,一股腦兒放進秦錚的手中,扭身就往遠處的小溪走去。
剛剛一次她已經受夠了,接下來,這位再不怕死,她也下了決心不做理會了。
他愛作死是他自己的事兒,她,不奉陪了!
被人如此撂臉子的滋味兒,秦錚從小几乎就沒嘗過,手中下意識地接住婦人塞過來的盒子,眼看着婦人一言不發扭頭就走,不禁愣住了。
片刻,他才緊趕幾步,追上了婦人,擋住了婦人的去路,終是雙手抱拳拱手道歉:“林娘子,剛剛是我大意了……”他還想讓她藉着實例說一說怎麼增加威力了。
不增加威力就已經有如此驚人的破壞力,若是真如她所說的,可以增強一倍甚至幾倍的殺傷力……只是一想就足以讓人熱血沸騰了!
邱晨擡眼撩了撩眼前躬身施禮賠罪的男人,很是不習慣地微微側了側身,這才道:“大將軍莫要如此,我受不起!”
請罪這碼事兒,也和很多事一樣,開了頭,後邊再做重複動作,就沒有那麼難了!
見邱晨避開來,語氣也仍舊冷淡疏離,秦錚自然知道她還沒有消氣,連忙又趕了一步,仍舊繞到邱晨面前,再次拱手一禮,再次賠罪道:“林娘子,是秦某自大,未聽林娘子之言,請林娘子寬宥則個!”
邱晨皺了皺眉,再次側身避開,口氣卻帶了幾分無奈,道:“秦將軍,我說了,不用如此……”
說完,見秦錚還堅持站在她面前,邱晨苦惱無奈地擺擺手,轉身朝着剛剛的爆炸點走去。
秦錚的雙手仍舊抱在胸前,見她如此,提着的一口氣鬆了出來,雙手放下,以他自己都察覺到的輕快步態跟了上去。
來到爆炸點,邱晨指着爆炸造成的痕跡,淺顯地說了一些殺傷破壞的原理,並稍稍點了秦錚幾句,裡邊的填的藥物已經足夠,只要加大藥量,把小竹筒換成金屬外殼,或者進一步在藥粉中加入鋼砂鋼珠之類的,就能大大的增加殺傷力。
秦錚聽得兩眼發亮,連連點着頭。
邱晨把話說完,打了聲招呼,徑直走向遠處的小溪。
這一回,秦錚顧自看着深深地彈坑,沒有出言挽留。
邱晨在小溪邊洗了手臉,又重新挽了髮髻,衣服上沾染的灰土草屑,拍打過後,也基本看不出多少來了,只是她臉頰鬢角上幾道極細的紅痕,映襯着白皙的皮膚有些惹眼和狼狽。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那種情形之下,若想救了那個自大的混蛋,還不搭進自己去,就地翻滾是她情急之下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那邊山坡上,轟隆隆的爆炸聲,接連不斷,邱晨卻只默默地坐在小溪邊,看着潺潺流動的溪水,還有溪水中悠遊而過的小魚兒,默默地出着神。
門前池塘中的荷花該開了吧?池塘中養的魚也該長大不少了,今年第一次放養魚苗,經過多方打聽,也沒找到安陽府有出售魚苗的,是以,只是在清水溪裡撈了一些魚苗放進池塘中養殖,數量自然不多。只不過,魚苗放養數量少了,老何餵養的有精心,到了秋後出魚的時候,魚兒會長的比較大一些吧!
還有蓮藕,因爲是第一年試種,種藕數量也只有一筐,十幾畝池塘只種了一筐種藕,說起來有些兒戲,但實際情況如此,這個時代蓮藕還遠遠沒有在北方普及,村裡人絕大多數人都沒吃過蓮藕,就連荷葉還是在林家的池塘中第一次見到……她也勉強不來。
還有她種植的辣椒,她離家的時候,已經有些辣椒的植株上開過花,開始結辣椒了,細細小小的米粒大的一點點綠果子……等她回到家裡的時候,就應該有紅紅綠綠的辣椒可以吃了吧!
……任思緒飄飛,邱晨都沒有發覺另一邊後來的幾聲炸響幾乎連在了一起。等秦錚一臉興奮,眼睛發光地走到她的身邊,她才猛然醒過神來,擡頭,就看到秦錚的嘴角竟難得的翹了一個弧度,興奮道:“此物若是加上投石車,將成爲攻城奪池無堅不摧的利器!”
投石車,加上炸彈,那不就是原始的大炮?
她的腦海中幾乎瞬間就浮現出在影視劇中看到的場景,炮聲轟轟中,看似堅固的城牆轟然坍塌,民房街道瞬間化爲一片廢墟……
邱晨心頭一陣寒慄,垂了下眼睛,卻又迅疾擡眼看向秦錚,淡笑着恭喜:“那就恭喜將軍立下曠世之功!”
說完,邱晨不等秦錚迴應,就起身道:“將軍已經試完,可以回去了。”
秦錚滿心的興奮卻沒有期望中的熱烈響應,稍稍有些掃興,但轉念想起女人天生對戰事的不喜,這件事情上自己又多有算計,這婦人不喜也似乎不爲過了。如此一想,秦錚心中也就釋然了。想想終於到手的新式武器,以後再戰就能以極少的傷亡克敵制勝,不由地就又歡欣鼓舞起來。
擡眼看看天空格外的高遠淨澈湛藍,白雲也似乎格外的悠然輕盈,就連夏日刺眼的日光這會兒也覺得格外的可親似的……讓他的整個身心都禁不住地放鬆下來,輕快飛揚!
由於邱晨的沒情沒緒的,即使秦錚心情上佳,兩人一前一後往回走着,也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說什麼。
找到各自的馬匹,邱晨翻身上馬,帶着馬繮走了幾步,邱晨才轉回頭道:“將軍,此事已了,我打算明天帶林旭回程。”
秦錚微微一怔,好心情似乎瞬間不在了。
他下意識地就想開口阻止她離開,翕動了嘴角,卻發現自己沒有任何理由再阻止她的回程。
她有家在那個叫劉家嶴的小山村,有親人莊鄉四鄰,最重要是的有一雙年幼的兒女在等着她迴轉。
怔怔地看着婦人神情淡然的臉龐,秦錚的目光在她臉頰鬢角上的幾絲極細微的紅痕上一頓,只覺得心裡發苦嘴裡發澀……他有什麼理由繼續留下她?似乎,從認識以來,特別是此次她安排小叔千里迢迢地將酒精和蒸酒方子送到邊關前線,他卻因爲覬覦威力巨大地新式武器,而一環一環地將她算計了來,又半逼迫半威脅的終於將新式武器讓她交了出來……強拉着她來試驗武器的威力,卻又不聽她的叮囑,自大狂傲地帶累着她,爲了救他傷了自己……
細細地想下來,他給她的居然除了傷害再無其他,當初一餐飯的微弱情分,也早已經被他親手毀得半絲兒不剩!
若是這個婦人能夠做主,只怕從此之後都不想再見他了吧!
想到這個可能,他甚至覺得心中突然騰起一團火來,莫名其妙,卻難受異常!
別開頭,一帶馬繮,雙腿夾緊馬腹,大黑馬感應着主人的意志,揚起四蹄在草原上飛馳起來。
邱晨沒有得到迴應,卻也沒怎麼往心裡去。雖然對這個人沒有多少親近之意,但至少對他的人品還多少有那麼點兒信任。他已經答應過,交出‘小爆竹’的製作方法,就不再難爲她,她還是相信他能夠做到言出必行的。不是她多瞭解他多信任他,只是,她很清楚地知道,這個男人有着比平常人強幾倍的驕傲。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做那等食言而肥的小人行徑!
想着即將能夠返程回家,想着很快就能夠看到阿福阿滿,其他家人;想着就能夠看到新建起的整整齊齊的兩套院落……回到家就能夠着手開始制皁作坊的生產運作……等制皁作坊運作起來,她就能夠舒舒服服地每天看看書,曬曬太陽,賞賞粉蓮碧荷,陪着劉氏老太太說說話逗逗趣兒……
那種幸福愜意的日子,是現代多少人爲之奮鬥一生仍舊無法實現的美妙啊……
邱晨禁不住地也把種種不快和壓抑拋了開去,在高遠開闊的藍天白雲之下,在一望無際的碧綠草原之上,驅着胭脂馬兒,輕快地奔跑起來。
邱晨沒有急趕,卻也並沒讓秦錚落下多少,等着二人一前一後回到林旭秦義等人狩獵之處,秦義帶着幾名親衛已經把獵到的一隻黃羊剝了皮架到了火堆上烤着了。
一看篝火燒烤,還是品質如此高端的野生黃羊,邱晨這幾天在軍營中都食不知味之後,也突然來了興致。
跳下馬,和疾步迎上來的林旭說了幾句話,寬慰了這個孩子的擔心掛牽,邱晨笑着招呼林旭道:“走,我們去搭把手,吃頓烤羊,明天咱們就能夠啓程回家了。”
聽到可以回家了,林旭也頓時眼睛一亮,透出滿臉的喜色來:“真的?太好了!嘿嘿,嘿嘿……大嫂,你說阿滿好多日子不見我,會不會不認識我這個小叔了?”
邱晨微微一怔,隨即笑道:“怎麼會……不過,小丫頭精乖着呢,你這個小叔要想想,給小丫頭帶點兒什麼禮物回去纔好!”
林旭嘿嘿地憨笑着,連連點着頭,跟着邱晨來到篝火旁邊,自然地拿起樹枝往火堆裡添着,一邊開始琢磨起給阿福阿滿準備什麼禮物來了。
邱晨則不管林旭費心費神,自去詢問秦義帶了什麼調味料,沒想到一問之下有些傻眼,這些人明明打算着出來烤肉,居然只帶了一包鹽末兒……
囧,她期盼的金黃冒油的烤全羊啊……
滯了滯,邱晨並沒有這麼輕易放棄。她決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烤全羊的機會難得,烤野生黃羊的機會更難得,她今天是一定不會浪費掉這麼好的食材的!
有句話說的好哇,有條件要吃,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吃!
烤全羊最重要的是香料、油和鹽。此時除了鹽,油和香料都需要她自己動手尋找和創造!
油不難,野生黃羊雖然比家養的羊精瘦一些,但開膛後,肚子裡還是有一些油脂的。
邱晨走到秦錚跟前,微笑着伸手:“我的那隻銅盒子,將軍是不是該還給我了?”
一隻手突然伸到自己面前,秦錚有些詫異地擡頭,目光從細白纖細的手腕上掃過,卻在那細細縷縷的紅色劃痕上一頓,隨即,他似乎一下子泄了氣,連擡眼的力氣似乎都沒有了,伸手入懷摸出那隻精緻的銅盒子,交到了伸在面前的手中。
銅盒子拿到手,邱晨卻不理會這人什麼表情什麼嘴臉。
她之前打算的,和沒有打算到的,該做的不該做的,自覺都做完了,以後,估計也只是製作療傷藥送給回春堂,她與這位恐怕再沒有見面的機會了。是以,她完全沒心情理會他如何如何……
她現在有美味的黃羊要烤,回到家,更是有美好愜意的日子要過……哪裡有閒情逸致理會不相干的人吶!
興沖沖地清洗了紫銅盒子,讓一名親衛從黃羊內臟上剝下一小捧油脂來,放在紫銅盒子裡,擱在火堆旁慢慢地炙烤着,等待油脂慢慢煉出來,她則跑去草地上尋找能夠找到能夠用上的調味品。
野蔥、小根蒜、野茴香……草原上的草本植物特別豐富,不多時,居然讓她找到了十來種香料。除了孜然、八角茴香等非地產藥材沒有找到外,北方出產的藥材居然被她找了個七七八八。
滿臉歡喜地拿着採摘到的香料,邱晨跑去湖邊洗乾淨了,拿回來,用匕首切成碎段兒,指使着秦義秦禮將火堆上的黃羊擡下來,她拿着匕首在黃羊的肌肉上割上一道道口子,將調料均勻地撒在這些割開的口子中,又把炙烤出來的羊油,用一把臨時紮起來的草把子當刷子,均勻地塗抹在羊肉表面,然後,再讓秦義秦禮把整隻的黃羊再架到火堆上去,並不停地轉動着,以使整隻黃羊的上下左右都均勻地受熱,這樣才能烤的火力均勻,金黃酥脆!
烤了兩刻鐘,邱晨又刷了一次油,這一次,刷完油之後,她在羊肉表面均勻地撒了一層細細的鹽末兒……
漸漸地,羊肉表面被燻烤成了誘人的金黃色,吱吱的油聲裹挾着濃郁的烤羊肉香氣四散開來,勾引着一羣人肚子裡的饞蟲!
終於,整隻的黃羊烤制完成,也不從架子上取下來,只撤了些火兒,僅留下少少的篝火在下邊炙烤着,這樣不至於讓羊吃到一半就會冷下來發羶,又不會讓羊肉烤過了火候。
邱晨笑着用匕首在羊腿上割了一小片,吹了吹放進嘴裡……唔,濃郁的烤羊肉香味兒,登時充盈了整個口腔,裹捲了口舌味蕾,讓她禁不住地讚了一聲好!
“行了,可以吃了。各人自己動手!”邱晨笑着招呼一聲,回身從林旭身邊的褡褳裡摸出一隻牛皮水囊,擰開水囊的塞子,嘴對嘴兒抿了一口。然後,笑吟吟地把水囊遞給林旭。
林旭是知道水囊中盛的什麼的,幾乎沒喝過酒的少年,也難免有些心動,接過水囊來,小小的喝了一口,卻被辣的嗆咳起來,瞬間紅了臉!
經過這叔嫂二人的動作表情,秦義等人也猜到了水囊中盛的什麼,雖然也饞,卻仍舊不敢逾越了,只是都把殷切的目光望向那個一直沉着臉坐在那邊一言不發的人身上。
邱晨此時已經又從烤全羊身上割了兩塊肉下來,一塊遞給了林旭,讓他壓一壓喝酒的辛辣。另一塊則就挑在匕首尖端,準備自己吃。
肉都送到嘴邊了,眼光卻瞟到了秦義等人眼巴巴的目光,不由地撇了撇嘴,伸手從林旭手中拿過水囊,挑着那塊羊肉首先遞到秦錚面前:“嚐嚐味道如何?這個要趁熱吃,冷了就羶了!”
秦錚怔了怔,擡眼忽略過眼前的金黃色澤香氣濃郁的羊肉,直接看到婦人笑吟吟的臉上。如此歡快愉悅的表情,看來是因爲馬上就能回家了,心情格外好吧!
動了動嘴角,他終於沒能說出什麼來,只伸手接過邱晨遞過來的羊肉,送到嘴邊咬了一口。散發着濃郁香氣的羊肉吃在嘴裡,溫熱的,確實不羶不臊,卻透出一股令人難受的苦澀,讓他舌根兒苦澀的發麻,勉強咬了幾口就嚥了下去。
邱晨立即把水囊遞了過去,秦錚這回連眼皮兒都沒撩,就接過去大大的喝了一口。火辣的酒液入口,如火一般灼燒着口腔脣舌,讓他生出一種難以用語言描述的欣快之感來,嚥下去,他再次喝了一大口。
手中一輕,水囊已經被從手裡拿走,擡眼看去,那婦人已經笑嘻嘻地把水囊遞到了幾名親衛手中。
那些親衛們也是個個滿臉欣喜,接過水囊一人一口地流轉下去。很快,那些人一口肉一口酒地就吃得熱鬧起來。
秦錚手裡捏着咬了一口的羊肉,嘴裡仍舊噙着一口酒,看着那邊熱鬧歡快的氣氛,他卻第一次覺得孤寂冷清起來。澀澀地收回目光,視線無意識地落在眼前的殘餘篝火上,明明笑聲說話聲熱熱鬧鬧地就在身旁不遠處,他卻覺得自己好像置身在空曠無際的戈壁沙漠,被從來沒有過的一種他自己都不瞭解的孤獨寂寥所淹沒。
回到軍營,已是下午申時時分。得了秦錚默認能夠回程的邱晨和林旭,也立刻去聯繫了一直住在後營一個單獨所在的鏢師們,和他們說了第二天回程的消息,那些一直忐忑着的鏢師們也鬆了口氣,個個臉上都透出一股子喜意來。
給鏢師們送了通知,邱晨和林旭就轉回中軍大營的住處,晚上,也不知那位老兵通過什麼渠道,竟然弄了一隻肥雞和一鍋燉肉來,加上邱晨帶回來的一隻烤羊腿,邱晨、林旭、成子和老兵圍坐在帳篷裡,抿着邱晨從後營匠作坊裡帶出來的一小壺蒸酒,一邊說着話,一邊吃肉喝酒,情緒歡快,氣氛熱烈。
這頓飯,幾個人足足吃了大半個時辰,知道戌時中方纔結束。
邱晨把自己隨身帶着的幾種藥丸子,都給了老兵。這些藥丸子是她針對北方的氣候準備的,諸如治感冒的銀翹解毒丸,治療拉肚子腹瀉的藿香正氣丸,治療腰腿疼痛的小活絡丹……數量不多,品種卻不少。老兵如獲至寶地兜在懷裡,笑着一疊聲地致謝。
邱晨又從褡褳裡摸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塞進老兵的手中:“大伯,這些銀兩你拿着備用。等哪天你解甲歸田之時,沒處去了,就去安陽府找我們。我那裡地方雖然清貧些,但勝在山清水秀,鄰里淳樸,你去了,安安逸逸地過幾年過幾年清閒日子,不說山珍海味綾羅綢緞,但包你吃飽喝足每日都有一壺小酒,我家還是能做到的。”
老兵滿是滄桑的臉上,終於露出歡喜之外的動容表情來,那一雙被歲月渾濁了雙眼中,慢慢地溢出兩行熱淚來。
嘴脣哆嗦着,好一會兒,老兵才重重地點頭道:“好,只要有離開軍營的那一天,我老漢一定去安陽府找你們!”
林旭和老兵相處的日子最長,得到這位老兵的照料良多,見老兵熱淚縱橫,小少年也禁不住紅了眼。
被這一老一少兩人鬧的,邱晨也有些澀澀的,卻勉強撐着笑臉,從自己的包袱中取出那件在懷戎買的羊皮大襖來,放在包袱裡,又把老兵懷裡的藥瓶子也拿過來,一起用包袱皮兒包了,交給林旭:“二弟,你送大伯回去吧。”
林旭點點頭應了,成子卻伸手把包袱接了過去,林旭則扶着老兵起身,一行三人慢慢地走出邱晨的帳篷,一起送老兵回了他的帳篷。
這一場多少有點兒意料之外的離別,讓邱晨也有些情緒低落。剛剛吃喝的快活沒有在意,如今人散了,方纔察覺到滿帳篷都充斥着一股酒肉的味道,令人有些膩味。
撩起帳簾子,邱晨乾脆走出了帳篷,緩緩地沿着帳篷的間隙走過去……
雖然來到這軍營裡幾日,可之前心情壓抑忐忑着,沒着沒落的,一直沒有心情和精力細細品味軍營獨特的韻味。今日確定了歸程,心情放鬆之下,再走在這由一座座帳篷構建成的軍營之中,邱晨卻從寂靜和肅然之中,品味出了一些不同的味道來。
嗯?味道?
這裡離馬廄距離頗遠,怎麼會突然聞到一股濃烈的馬廄特有的草料夾雜着牲畜臊臭的特別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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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多多給粟粟鼓勵和表揚吧,粟粟是人稱‘順毛驢’的物種,表揚會讓粟粟充滿動力,多多媽子多多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