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送進來的消息,咱們家老太太和舅太太來了,已經到通州了!”月桂和承影先是小聲喚醒邱晨,然後纔將事情回報。
邱晨愕然了片刻,一下子眼睛亮了,驚喜在臉上綻開,以難以置信地速度,忽地一下坐起身來,吩咐:“趕緊地吩咐備車,咱們去通州接人!”
承影和月桂給她嚇了一跳,連忙上前一邊一個扶住,月桂道:“夫人,您慢着些……”
看邱晨坐穩當了,也微微愕然着扶住了自己的肚子,也有些後怕的樣子,月桂和承影才呼出一口氣來。
夫人知道小心害怕就好!萬一任性執意要去通州就了不得了……夫人如今的狀態,走路都要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哪裡還敢讓她坐車,更何況是坐車去通州那麼遠,至少要四五個時辰的路程呢。
承影看着邱晨因爲後怕而略略有些緊張的神色,還是有些不放心,小心翼翼地建議:“夫人,您覺得怎樣?可要請老先生過來給您診看診看?”
邱晨也不過是被自己的衝動嚇了一跳,屏息感覺了一下,只覺得肚子微微緊了兩秒鐘後就恢復正常了,再沒有後續發展,也鬆了口氣,擡眼看着兩個一臉擔憂的丫頭,笑着搖頭,道:“無妨,不必!”
說着話,邱晨到底躺不住了,撐着身子挪下榻,旁邊伺候的風輕連忙上前來蹲下,拿了軟底繡花鞋過來給她穿上。
月桂和承影扶着邱晨下了榻站穩當了,看着邱晨神色自然放鬆,沒有什麼不妥,這才鬆了一口氣。
“夫人,您看打發誰去迎接老太太和舅太太?”月桂笑着詢問。
邱晨擡手抿了抿鬢角的亂髮,一邊往淨房走,一邊吩咐:“打發秦禮和曾大牛去……他們認得老太太和舅太太,想必老太太和舅太太見了會親切些。……讓他們多帶上幾個人。”
月桂答應着,立刻轉身示意風輕:“你去二門上說一聲……”
還沒等月桂說完,邱晨又停住腳步回頭吩咐:“看看玉鳳和青杏做什麼呢?讓她們倆跟着去一趟!”
月桂笑着點點頭,回頭示意風輕去傳信,最後小聲囑咐風輕:“你去了先問問玉鳳姐姐的身子怎樣,若是有不鬆緩的就別跟她說了……玉鳳姐姐不能去,就去找找林嬤嬤,讓林嬤嬤跑一趟吧。”
風輕擡眼看了看月桂,笑着點頭應了:“夫人是不知道,知道了也必定會這般安排的。”
月桂笑笑,點頭道:“可不是……玉鳳姐姐怕夫人惦記,不讓跟夫人說,可有些事兒咱們就得斟酌着,真是玉鳳姐姐出點兒什麼差池,夫人這般心腸,還不心疼壞了。”
風輕笑着點頭應是:“是呢。姐姐這般是真心替夫人考量呢!”
月桂拍拍風輕的胳膊,笑着催促道:“快去吧!”
風輕曲曲膝,轉回頭匆匆掀簾子出去傳話了。月桂望着微微晃動的門簾,怔忡了片刻,方纔收回心神,平靜了神色,腳步匆匆進去伺候着了。
邱晨洗漱了一番,換了一件七成舊的丁香色精繡金絲暗花的湖綢右衽夾衫子,一條深湖水藍挑線綾曳地百褶裙。
她如今已經完全沒有腰身可言,就讓人做了高腰前開口褲子,腰線一直到乳下,用了牛角釦子。裙子則是模仿了唐裝的齊胸襦裙,裙腰提到齊胸位置,然後在外邊加偏襟、斜襟的寬鬆衫子,將凸起的肚子掩蓋起一些來……這樣不但將腰線提升,將凸起的孕肚線條在視覺上拉伸緩衝了許多,也讓那巨大的肚子不顯得那麼突兀那麼嚇人。
當然了,長裙加短衫的組合搭配,比長長的及膝褙子、長衫行動起來更輕鬆方便,讓本就笨重的邱晨能稍稍輕鬆一些。
在梳妝檯前坐下,伸着腿微微喘着氣,讓承影快手快腳地給她重新綰了頭髮,取了兩支赤金人物故事簪子攢了,立刻扶着丫頭的手起身,就往外走。
既然是劉老太太跟大嫂周氏一起來了,她還得趕緊去準備下住處才行……
邱晨直接忽略了前院的客房,心思在沐恩院的幾進房子上轉過,很快定住緊靠着集秀軒西邊的院子上。
那邊還有兩個院子,收拾出一個來,給劉老太太和周氏居住正好。隔着沐恩院不算遠,院落跟集秀軒相鄰卻沒有太多的裝飾,種着好幾株柿子樹,這會兒柿子快熟了,到時候紅紅的小燈籠一般掛在枝頭,煞是好看。
而且,這樣寬敞開闊的院子房屋,遠比集秀軒那樣雕砌精緻的院落讓劉老太太和周氏跟自在。住慣了敞亮寬敞的農家院,真給她們一個處處精緻講究、軒窗小樓的院子,只怕她們都會覺得憋悶不自在了。
這個院落的房屋倒是沒斷了修繕,屋裡屋外也會定時維護清理,但畢竟長時間沒有住人了,院落房子裡都有一股清冷氣息。
邱晨帶着人過來看過,立刻命人將屋子的門窗全部打開通風,將內外徹底清理一遍的同時,點燃各處火牆,安置幾個熏籠將屋子裡的潮氣和溼冷氣烘掉。
看看天色不是還不到午時,又是陽光大好,要用的被子、褥子、帳子幔子等等都拿到太陽下頭曝曬……
這些活計就不用邱晨盯着了,轉回沐恩院之後,邱晨目光在屋子裡轉着,根據那院子的屋舍規制開始安排傢俱物什,之後還有懸掛的裝飾,擺放的瓷器玉器盆栽等等。
一直忙到昀哥兒和致賢致德回來用午餐,邱晨纔將這邊的事兒暫時擱下,帶着孩子們用了午飯、又哄着昀哥兒午睡了一會兒,睡醒起來,邱晨詢問那邊的傢俱物什都安置妥當了,又不辭辛苦地親自過去了一趟,四處細細地看了一圈兒,看看各處的擺設,又親眼看着帳幔被褥鋪設妥當了,上去坐了坐,摸了摸被褥足夠鬆軟乾燥,這才放了心。
往回走出了院子門,邱晨回頭又想起來,吩咐月桂:“你打發人去前頭找平安,在這個屋子的耳房裡盤個竈……唔,就三個竈口吧,老太太和舅太太用水或者做點兒什麼,便宜!”
月桂笑着應下,立刻就轉身親自往二門上傳話去了。
邱晨回了沐恩院,之前吩咐下去的,陳嬤嬤和汪嬤嬤已經過來了,她又跟兩個人商量着,選了四個粗使婆子,四個粗使丫頭,四個二等丫頭和兩個一等丫頭放到如意院裡去。那院子種着幾棵好柿子,寓意事事如意,邱晨乾脆給定了個‘如意’的院子名兒。
邱晨原本想着把月桂和青杏打發過去的,被陳氏和汪氏給勸住了。夫人身邊的丫頭本來就不多,如今夫人又是這般情況,眼下這些人輪值都有些不夠使了,哪裡還能再支分出去?要說選新手,夫人如今的情形也不是添人的好時機……這種時候,萬事都要小心了再小心,謹慎了再謹慎的時候,寧願那幾個丫頭累些,也不能添進生人來,萬里有個一,可不止是侯爺怪罪不怪罪的事兒。
最後,到底是從阿福阿滿身邊的大丫頭裡撥了兩個人過去,一個是阿滿身邊的大丫頭梅子,另一個是阿福身邊的大丫頭司墨。司墨是進了京之後從家生子裡挑出來的,沉穩幹練,年前剛剛提了二等丫頭;梅子則是從劉家嶴帶出來的,性子活潑卻淳樸,處事沉穩莊重,待阿滿如妹妹一般,周全仔細。
這兩個人調到如意院去,提成一等丫頭,統領着院子裡的丫頭婆子們。又挑了兩個手腳利落廚藝好的媳婦子,放到如意院的小廚房去。
種種事宜俱都安排妥當了,邱晨也覺得累了。看看座鐘,不過未時末刻……這會兒,恐怕去迎接的人也就剛到未到通州,接了人再返回來,最起碼也還要兩個時辰了,差不多要到酉時末甚至戌時初了。
吃了一點兒東西,邱晨乾脆拆了髮髻脫了衣裙,上牀睡了一覺。
躺好了,邱晨又想起一件事來,喚過承影來吩咐道:“去廚房看看,老太太脾胃不太好,囑咐廚房晚上做些好克化的……另外,讓她們備下些鮮荸薺和鮮梨,等老太太到了,榨汁加了蜂蜜蒸了送上來,老太太有咳喘的老毛病,這會兒秋燥了,讓她們每天早晚都進一盅,勸着老太太喝了,潤肺去燥。”
承影連聲答應着,又笑道:“夫人且歇一歇吧,這些事情等老太太跟舅太太到了再安排不遲,荸薺和鮮梨當季,家裡都備着的。”
被她這麼一說,邱晨也笑了。自己是太激動,有些忘形了。
揮揮手,示意承影放心,她躺好由着承影幫她蓋好被子,閉上眼睛,心裡仍舊不自覺地轉着老太太和大嫂到了之後的種種事宜,終於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雖然疲憊,邱晨這一覺卻沒有睡沉,不過一刻鐘左右就醒了,躺了一會兒,覺得氣悶的很,乾脆起身。命承影去庫房裡取了好多綢緞衣料過來,跟丫頭婆子們商量着開始給劉老太太和周氏挑選衣料準備做衣裳。
這會兒正好是秋意漸濃,劉老太太又有咳喘的老毛病,最是受不得凍,慣常裡就比普通人穿棉衣早,八月中旬早晚就要加薄棉衣了,進了九月就要常日穿上薄棉衣了,這會兒下手趕着做,至少要做兩套出來才行。
給劉老太太和周氏每人挑了兩身夾衣裙,又挑帽子、鞋子諸般零碎兒用料。秋日的挑完了,邱晨興致不減,又讓承影取了些皮子來,細細地挑選幾張上好的灰鼠皮子,讓人給劉老太太和周氏每個人做一件初冬穿的皮襖子去。
針線上的楊氏是個會說話的,一邊摩挲着邱晨挑出來的灰鼠皮子,一邊笑着道:“這皮子毛色鮮亮柔軟如綢子般,真真是上好的東西……這幾張皮子做完了皮襖子還能剩下點兒,不如再給老太太和舅太太各做一個臥兔兒和手筒?”
這幾張灰鼠皮子是去年廖文清從奴兒干帶回來的,乃是極寒之地的秋冬皮子,雖是灰鼠皮,卻真的很厚實很柔軟,花灰的毛色微微泛着紫紅的光澤,不像常見的灰鼠皮子那般灰撲撲的,若是做成臥兔兒和手筒子也不會難看。她的庫房裡不是沒有貂皮、狐皮,只可惜,楊家老少都是莊戶人家,在安陽穿穿狐狸皮也就罷了,進了京還是算了,誰知道會不會被傳出去,招了那些御史們的眼。秦錚剛剛讓一位御史回了老家,那些御史們暗暗咬牙盯着呢,她還是別在這會兒點眼藥了。讓人揪着這麼點兒事給按上一個違制的罪名,她自己也就罷了,帶累着老太太和大嫂受驚就太不值得了。
關鍵是這一批灰鼠皮毛色質地着實不錯,比狐皮毛短一些,不但保暖絲毫不輸給狐狸皮了,就是價格,也只能比普通狐狸皮高,關鍵是這種貨色,在京城根本見不到,有心買都沒處尋摸去。老太太和大嫂都不是那種追求奢華之人,這種極品灰鼠皮舒服暖和,又不越距,低調的奢華……就足夠了。
既然做了衣服,做了帽子手筒子,自然要做鞋子,屋子裡穿的軟底繡花鞋、拖鞋,出門穿的繡花布鞋、棉鞋、靴子……另外,再給老太太定製兩套頭面去。自從嫁進京來,一轉眼離開老太太已經三年多了,雖說每年都有打發人回安陽送節禮,往來信使更是沒斷過,可畢竟沒在老人跟前盡過孝……老太太的身體也不知怎麼樣了。
隨即,邱晨又寬慰自己,既然能夠讓老太太跟大嫂一起進京,想必老太太的身子骨還算硬朗,不然,不說老爺子不會同意,就是大哥二哥也不會答應。
承影和月桂看着夫人操持着準備着,事無鉅細,也知道夫人是要見到親孃心情激動的,兩個人也就順着邱晨的意思,拿了衣裳料子,拿了皮子,又拿來了做衣裳做鞋帽諸般的花樣冊子來,挑選衣裳鞋帽的樣式,又挑選繡花的花樣……
這般忙乎熱鬧着,時間也過的快些。
這邊繡花樣子還沒挑選完,天色不知不覺間黯淡了下來。
月桂擡眼看看承影,笑着命小丫頭掌了燈,承影也接過小廚房給邱晨送上來的食盒,笑着道:“夫人,這好半天了,您該用餐了。吃完了,咱們再細細地挑……不然,這一餐就跟晚膳重了。”
邱晨擡眼看着亮起來的燈光,又轉眼看了看外邊的天色,笑着將手中的定成冊的花樣子撂下,一邊答應着,一邊扶着月桂的手起身下榻,去淨房裡洗漱。
轉出來,承影已經將一碟子三鮮千張包子和一盞山菌雞湯擺在了榻几上。
邱晨夾了一隻三鮮千張包慢慢吃了,笑着招呼月桂和承影道:“今兒這千張包子不錯,用的新鮮的豆皮兒,柔軟勁道,餡料也好,鮮香濃郁汁水足,你們也來嘗一個!”
月桂和承影也不推辭,一人上前用公用筷夾了一個嚐了,也都誇讚不已。
邱晨笑着吩咐:“你們去廚房看看,讓他們多做幾籠,晚飯就用它做主食吧!”
月桂和承影兩忙答應着,出門打發小丫頭去廚房傳話去了。
小加餐吃完,日光徹底沒入西邊的地平線。
先是在外頭跟康和玩耍的昀哥兒回來了,被邱晨攆着進淨房洗漱換衣裳去了。隨即是前院上課的致賢致德,再是俊文俊書和阿福阿滿也緊跟着放學回來,都徑直先來沐恩院請安。
往日,邱晨都是打發了孩子們回房換衣裳,然後回來一起用晚膳。這一回,邱晨也急着攆孩子們去洗漱,而是看到阿福阿滿和俊文俊書之後,就立刻將劉氏周氏婆媳倆進京的消息告訴了孩子們。
劉氏周氏乃是俊文俊書的奶奶和親孃,聽到這個消息,俊文俊書自然是驚喜不已;阿福阿滿跟劉氏和周氏也很親近,特別是周氏,不但在劉家嶴長住過,上一次邱晨生昀哥兒的時候,周氏也進京陪着住了好幾個月,直到昀哥兒出了滿月才告辭回了安陽。那一段時間,秦錚不在家,邱晨臨產、坐月子照顧昀哥兒,難免分不出精力照應阿福阿滿兩個孩子,周氏就成了兄妹倆親近依賴的唯一長輩。而且,周氏本來性情淳樸敦厚,溫柔慈和,對待阿福阿滿比邱晨這個親孃也不差什麼,兩個孩子跟大舅母的感情也就格外親厚,非同尋常了。是以,一聽姥姥和大舅母都進京來了,阿福阿滿同樣歡喜不已,特別是阿滿,更是拍着手歡叫着蹦了起來,那一副歡喜若狂的小模樣兒,看着怎麼都不像是外甥女而是親閨女!
邱晨笑着擡手拍了小丫頭一巴掌,嗔怪道:“你姥姥和舅母過會兒就能到了,你就這麼一副花臉貓兒樣子見她們?”
阿滿被拍的嘟了嘴吧,聞言下意識地抹了把臉,這纔想起自己臉上好像蹭了點墨跡,當時用帕子隨意擦了擦,想必是沒擦乾淨……
嘻嘻一笑,阿滿摟着孃親的胳膊踮起腳來在孃親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迅速跳開去,咯咯咯地笑着,一溜煙兒地跑出去,徑直回房洗漱換衣裳去了。
“這丫頭!”邱晨擡手擦了把臉頰上的口水,嗔怪了一句。
月桂和承影關注着夫人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第一時間看到不對,忍着笑,連忙拿了一塊溼帕子上來。
俊文俊書畢竟大了,知道隱忍了,轉回頭去偷偷地笑。致賢致德卻還小,還有更小的昀哥兒,歪着頭盯着邱晨的臉頰嘻嘻哈哈地笑將起來,阿福也掛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接過月桂拿上來的溼帕子,湊到邱晨跟前……承影則跟在後邊捧了一面把鏡在邱晨眼前。
孩子們一笑,邱晨就察覺到不對了,這會兒一看鏡子,好麼,滿兒個臭丫頭藉着親她,在她的嘴角抹了長長的一道墨跡。雖然墨跡很淡,邱晨的皮膚卻細膩瓷白,泛着瑩瑩的光澤,淡淡的墨跡也襯得清晰無比,格外鮮豔。又是斜飛上去的,就像那種反翹的八字鬍鬚……只不過只有一撇,故而顯得格外詭異,好笑。
“這個臭丫頭!”邱晨笑着搖搖頭,微微側了臉,任由大兒子拿了帕子,動作輕柔而認真地替她一點點將臉上的墨跡擦乾淨。
“好了!”阿福收了手,又上下端詳了一下道。
邱晨笑微微地看着似乎又長高了一截的大兒子,滿眼欣慰,擡手摸了摸阿福的臉頰,“你也快去洗漱吧。換了衣裳就回來……估摸着你姥姥和舅媽差不多快進城了,你跟你大表哥二表哥騎馬去城門上迎一迎。”
長輩大老遠趕來,出門迎接乃是尊重。阿福自然不會有異議,乖順地垂首應了,跟俊文俊書一起辭過邱晨,回各自住處洗漱換衣裳去了。
阿滿那小丫頭使了壞,回去又對剛搬進去的集秀軒新鮮了一回,再洗漱完換了衣裳轉回來,已是小半個時辰之後的事了。等她進了沐恩院,起初還擔心孃親氣惱呵斥呢,早早地就囑咐丫頭婆子們腳步放輕,不要搞出動靜來,等她躡手躡腳地走到孃親居住的屋門口,仍舊沒聽到一點兒聲音,就隱隱覺得不對了……大表哥二表哥和哥哥也還罷了,都不是話多的人,可昀哥兒就是個小話簍子,還是個人來瘋,只要人多,小東西就能興奮不已,那小嘴就不帶停一刻的……怎麼着,也不該這麼安靜……何止是安靜,簡直是寂靜無聲了!若非窗戶上燈火明亮,她都要以爲屋子裡沒有人了。
阿滿站在遊廊下屏息側耳聽了片刻,隱約聽到孃親和丫頭們低聲說着什麼……哦,孃親在!
可除了孃親,似乎再沒有別人了。她可是知道,大表哥二表哥和哥哥都不是磨蹭的,洗漱換衣裳充其量不過一刻半鐘就夠了,這個時辰了,絕對不會還沒轉回來……
帶着滿心的疑問,阿滿小丫頭也顧不得擔心之前作怪可能帶來的懲罰了,提步走過去,擡手打起門簾子邁進了屋子裡。
“孃親……”阿滿向來是風風火火的性格,這會兒滿心疑惑,人一進門,聲音也送進了屋裡,隨即腳步不停走進裡屋,一邊目光飛快地掃過屋子裡,就見孃親偎在軟榻之上,兩個大丫頭站在孃親身旁一起看着孃親手裡的繡花花樣冊子……除了她們三人和旁邊伺候的兩個小丫頭,再無別人,連小不點子昀哥兒也不在屋裡。
“咦,怎麼就孃親自己個兒?兩位表哥和哥哥弟弟都去哪裡了?”阿滿片刻不停地開口詢問起來。
邱晨從花樣子上擡起頭,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臉驚訝的臭丫頭,笑嘻嘻道:“你表哥們和哥哥弟弟出府去了!”
“出府?這都到晚膳時辰了,他們怎麼出府了?他們出府去作甚……”阿滿一疊連聲地追問着,只不過,話都沒問完,小丫頭就想到了以後一種可能,瞪着眼睛盯着一臉笑意的孃親,不敢置信道:“他們,他們不是去接我姥姥和大舅母了吧?”
“是啊,你猜的很對!”邱晨卻毫不留情地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還笑着道,“天色不早了,你姥姥和大舅母大老遠趕路進京,我打發你表哥們和哥哥弟弟去迎一迎。”
“啊……孃親!”阿滿從不可置信和震驚中回過神來,立刻苦了臉,懊惱的叫了一聲,湊過去摟住邱晨的胳膊搖晃撒嬌道,“孃親,你怎麼也跟女兒說一聲啊……”
“原本要說的,可你跑到太快了,哪裡來得及!”邱晨一臉無辜,眼中隱忍不住的笑意卻泄露出了她內心。
“孃親,女兒錯了,再不敢胡鬧了……”阿滿一聽孃親提起前情,立刻心虛地討饒,然後又企圖再爲自己爭取點兒什麼,“孃親,讓女兒也去吧,女兒騎馬快,能追上表哥和哥哥弟弟他們!”
只有孃親一個人,那就是說,不但大表哥二表哥和哥哥弟弟出城迎接,就連致賢和致德表弟也一起去了。昀哥兒不會騎馬是一定的了,致賢致德同樣不會,有他們三個小不點子在,那一羣人必定是乘了馬車的。乘了馬車,又是在城裡,又是臨近黃昏人們都往家裡趕的時辰,那一羣人必定走不快的,說不定這會兒還沒出府前的街口呢……她一個人卻不同了,灑脫自在,單人匹馬趕路絕對比那羣人的腳程快不少。騎馬趕過去,說不定,她還要到城門外等着他們呢!
“他們騎馬……這會兒早出城門了,說不定已經接上你外婆和舅母返程了,你還去做什麼?”邱晨一句話將阿滿的希冀完全破滅了。
卻仍舊有些不太甘心:“昀哥兒和致德也跟着,他們,怎麼能騎馬?”
邱晨也斂了笑,看着執拗的女兒道:“有你大表哥和二表哥帶着,還有護衛小廝長隨們拱衛着,怎麼騎不得馬了?……行了,行了,你別鬧着出去了,趕緊過來幫我看看,替你外婆和舅媽挑個往風帽上繡的花樣子……”
阿滿還有些不樂意,扭着小身子不肯動。邱晨伸手扯了小丫頭的胳膊,笑着道:“你的畫很有幾分意境了,想來你的眼光也比別個好了,你來幫孃親看看,給你外婆做一個古銅色的風帽,用這個纏枝菊花的樣子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