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賣茯苓的事情自然順順當當,掌櫃的帶着小夥計過了秤,連五味子一起算,一共是四兩六錢二分銀。
邱晨雖然不太滿意,卻也知道藥材的收購價根本沒法和零售價比,再看林旭一臉喜悅,應該這個價格也還算公道。也就沒提什麼異議。
買賣成了,交割了貨款,自然也該告辭了。邱晨給兩個孩子擦去臉上的點心屑,正要告辭,廖文清卻笑着道:“林娘子,在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林娘子不要推卻。”
邱晨擡眼,道,“少東家還有什麼指教?”
“不敢,不敢!”廖文清擺擺手,看邱晨神態端莊鎮定地看着自己,絲毫沒有婦人們常見的畏縮扭捏,心中更生敬重,表情也誠懇了幾分,“剛剛聽夫人提及‘茯苓膏’一方,在下冒昧相求,若是能得夫人指點,回春堂必將重謝!”
不就是想要買她的方子嗎,用得着說的這麼彆扭嗎?邱晨很想說開個價吧!可也知道不能這麼說,於是開口道:“方子不過是偶然所得,不值得什麼。”
她越是這麼說,廖文清和陳掌櫃越是摸不着底細,兩人對視一眼,掌櫃的道:“回春堂願以五兩銀換林娘子那‘茯苓膏’方子。”
邱晨對掌櫃的這個報價根本不置可否,只拿了帕子給阿滿擦擦小嘴上的點心屑,又喂她喝水……她沉得住氣,她要的不是僅僅買一個成藥配方,她想要的是一個合作伙伴,至少是一段時間內的合作伙伴。
她剛剛狀似口誤提及‘茯苓膏’,本就是有意爲之,爲的就是想要試探一下回春堂,或者說廖文清有沒有這種利益敏感,懂不懂得抓住機遇。她是研究藥物提純分離和配伍的,手裡掌握的可是集幾千年醫藥之精華的存在,在現代都是無法估量的財富,更何況在這種醫療條件落後的時代?只不過,她初來乍到,又沒有靠山背景,若是自己來配製藥品售賣,顯然不現實,於是,在接觸了廖文清的時候,她偶然間想起了一個合理利用手中配方的辦法,找個財力雄厚的大藥行合作,利益均分。
如今看來,廖文清確實看中了‘茯苓膏’配方,但她還想知道,廖文清是隻看到了眼前一個微不足道的‘茯苓膏’,還是能夠有更長遠的目光。若是鼠目寸光只看到眼前,她五兩銀子賣給他就是。只不過,接下來更多更珍貴的藥品配方,她就只好再尋求合作之人了。
廖文清果然乖覺,微微一笑,清雅俊逸,目光卻看向低頭專心吃點心的兩個孩子,隨即淡笑着道:“林娘子,這‘茯苓膏’的方子,我回春堂要了,卻並不時花錢買……”
此話一出,原本安靜旁聽的林旭頓時怒了,眉頭一皺就要開口反駁。
邱晨伸手止住他,微笑着搖搖頭:“二弟,且聽少東家把話說完。”
廖文清目光一閃,看向邱晨的目光更多了份敬佩。這個女子居然能夠如此聰慧清醒,遇事也足夠沉穩大氣,根本不像一個農村婦人,反而比他見過的那些自命不凡的貴婦人聰明冷靜自持地多太多!
“林公子請稍安勿躁!”對林旭微微一笑,廖文清繼續道,“我不出錢買方子,我希望能與林娘子共同來做,林娘子只需出方子,在最初的製藥時指點一二,其他的進料、調配製藥,乃至後面的售賣,都由回春堂來做。最後賣藥所得的利潤,林娘子和回春堂五五均分。而且,我還在此保證,每月林娘子得利不少於十兩銀,並可提前一月支付現銀。”
“什麼?”林旭耐住性子聽廖文清說,卻越聽越是震驚,最後直接被廖文清那句十兩現銀還提前支付給驚得跳了起來。
“廖某雖然不才,事關回春堂信譽,廖某不敢有一句妄言。剛剛廖某所說句句可以立據!”面對林旭的激動失態,廖文清卻絲毫沒有輕視,反而再一次鄭重重申。
這位能夠做到這一步,也算是有些眼光。暫時合作一段觀察看看吧,畢竟人心隔肚皮,更何況還有足以動搖任何人的巨大財富牽扯其中呢!
其實,邱晨根本沒把茯苓膏放在心上。茯苓膏算什麼?她手裡掌握的方子比之茯苓膏高明貴重十倍百倍的多了去了,更何況,提純精煉改良劑型纔是她真正的拿手好戲吧!同樣的方子,用她的方法制作出來的藥品……呃,針劑、生物藥品什麼的暫時不用想,丸散膏酊這些也絕對不是傳統制劑技術所能比擬的呢!
當然了,邱晨因爲對這個世界不瞭解,最初揹着茯苓、五味子來的時候還她沒有這個計劃,及至廖文清能夠及時地抓住她拋出的小小信號,並能夠做到在誘惑面前冷靜沉着沒有慌了手腳,算是具備了邱晨確定合作伙伴的基本條件。她現在要考察的則是這個人作爲合作伙伴是否擁有長遠的眼光,是否能夠捨棄眼下的小小利潤。
邱晨微微一笑,在林旭和掌櫃的震驚的目光中,淡淡地點點頭:“好,請少東家備兩份契書。另,準備一份紙筆,我口述,勞煩少東家筆錄。”
廖先生輕笑一聲,道:“林娘子果然不凡,能與林娘子共事,實在是在下三生有幸!”
邱晨一笑置之。她是心有所持,所以有底氣。這位廖文清纔是真正的老狐狸啊,就憑几句話,不但大方地許出五成淨利,還許諾可提前一月預知……這些看似廖文清有些過於急切,甚至太過冒險,卻不知他這樣做,卻可以最快地將自己捆上他的戰車。而且,廖文清也是看準了她如今的情勢窘迫,絕對沒有辦法拒絕他這個條件。
真真是好算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