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爾拿出鑲嵌着金絲的藍色空間袋，在衆目睽睽之下拿出一個電漿弩矢的彈藥匣。他用靈活的手指勾了勾，取出裡面的一枚弩矢，將它放在手上。
“小心！”布朗爵士說道：“拿出來之後那東西會很快燃燒。”
“你說的很對。”西格爾說道。弩矢破裂、融化，但電漿如同溫順的溪流從他的指縫中溜走，淌到地板上，濺起星星點點的火花。沒有濃煙，也沒有火光四射。
領主們用狐疑的眼光看着西格爾，不明白他爲什麼浪費這樣一根弩矢。從這種武器出現以來，價格一直居高不下，令所有的領主錢包疼痛。不過弩矢在戰場上發揮的效果確實很強，也算得上物有所值。
西格爾這番行動是給學城的顧問看的，只有同爲施法者才能明白控制狂暴電漿的難度。其實刻繪在彈藥匣本身的法術咒語並不高深，所有能夠製造魔法裝備的施法者都能製出合格品。只是這巨大的數量令人驚訝，聰明的學城顧問們不由得懷疑，是不是西格爾有某種和其他世界施法組織的聯絡方式。
電漿弩矢肯定不是法師協會和學城製造的，原本嫌疑最大的聯合會目前看來基本可以排除。除了西格爾之外，新大陸上只有摩拉之巔的矮人有這樣的生產能力。
“前不久，我帶領部隊去了一趟深水城。”西格爾的話如同在平靜的湖面上投下一塊石頭，大部分人都以震驚的眼神看着他。只有少數幾個人似乎早有心理準備，要麼眼神毫無變化，要麼一副做作的驚訝表情。“深水城已經被精靈攻破，法師聯合會遭到毀滅，然後整個城市又被草原上的遊牧戰士洗劫，基本什麼都沒剩下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深水城巨大的財富滿足了遊牧部落的貪慾，所以並沒有發生屠城的殘局。”
“我從三峰塔——也就是法師聯合會的總部——找到了一批電漿弩矢，但這恐怕是最後一批。作爲一個法師，我已經知道了這種武器的製作方法，唯一的問題是……”
西格爾攤開手，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對大家說：“我只有兩隻手，不可能滿足整個南方的需求。”
這句話的潛意思就是：只有最親近的盟友才能拿到電漿弩矢，其他人只能說抱歉。
布朗男爵笑着對西格爾說道：“領主大人能夠製造出弩矢就已經是件了不起的事情，總比完全斷貨要好得多。據我所知，只有弩矢是消耗品，這彈藥匣是可以重複使用的吧？而弩矢並不是魔法物品，只要能夠有電漿的配方，就能通過鐵匠鋪子製造出來。”
這是個聰明的傢伙，或者他聽從了聰明人的建議。“沒錯，弩矢的工藝要簡單得多，而且不想彈藥匣那樣需要法師的參與。不知道誰還有電漿的配方？”
這是個不能夠擺在檯面上說的事情。布朗和德雷都明白，只有利益的交換可以令西格爾拿出他們想要的東西。
烏瑟爾子爵說倒：“作爲南方首屈一指的聰明人，我想這個配方難不倒你吧？”
西格爾用離拍拍子爵的胳膊，一副非常熟絡而且興奮的樣子，哈哈大笑道：“當然！這點事情難不倒我！不過是根弩矢，又不是千軍萬馬！”
哼，千軍萬馬的時候也只不過成就了兩次“一日戰爭”勝利的赫赫威名。德雷·烏瑟爾至今看不透西格爾，總是努力高估他，卻一次次被他層出不窮的手段折服。前些日子從學城顧問那裡聽到消息，海姆領秘密出兵深水城，繞着整個大陸，避開了所有精靈的軍隊，先是和獸人大戰一場，又在深水城最脆弱的時候捅了一刀，這個他自認爲做不到。烏瑟爾子爵以己度人，認爲西格爾千里迢迢奔襲深水城，定然獲得了大量好處。可他到底得到了什麼？不得而知。
原本海姆領就不好對付，現在更加難對付。根據剛剛傳來的消息，西格爾親帥大軍，一天三次突襲精靈營地，徹底解除了秘爾城圍城困境。雖然距離收復整個海姆領還有一段距離，但他已經有了足夠的活動空間。
騎兵！足足好幾千的騎兵，真令烏瑟爾嫉妒。他原本擁有整個南方最好的騎兵部隊，但卻在第一次“一日戰爭”中遭受重大損失。他看着得意洋洋的西格爾，揉揉被拍得發疼的胳膊，苦笑一聲。看似年輕的領主笑得過於張狂，可只有他才知道，西格爾的確有張狂的資本。
“若我們把空的彈藥匣運送到海姆領，不知道西格爾領主能提供多少弩矢？又是以什麼價格？”
儘管心不甘情不願，可怎樣也要挨這一刀。南方的領主們盯着西格爾的嘴脣，害怕從那裡聽到可怕的消息。
“我在南方各個領主中是最年輕的，到現在爲止也不到三年的時間。”西格爾說道：“除了打過幾仗，我和各位大人也缺乏來往。不如這樣吧，既然烏瑟爾子爵提議成立南方領主的聯盟，只要這件事大家都沒什麼意見，我就將我研究出來的仿製弩矢的方法貢獻出來，作爲成立聯盟的賀禮，你們看如何？”
西格爾隨手將一張卷軸扔在桌子上。杏黃色的羊皮紙上寫滿文字，用黑色的細繩仔細捆紮，並用九爪烏賊的封臘作爲徽章。卷軸滴溜溜地轉了兩圈，停在桌子中央。
法師領主依舊保持着微笑。
那就是根骨頭！布朗爵士不無惡意的想到。他在城堡裡養了二十多隻獵犬，投餵食物的時候便是那種姿勢和神情。
獵狗們要用捉來的獵物換得平時的骨頭，不知道西格爾想要獵狗們幹什麼？雖然費勁周折終於請到了學城的顧問法師，但看起來和成爲領主的法師西格爾還有一定差距。他們就沒料到西格爾的這種做法，導致不斷失去主動權。
“西格爾男爵，在整個南方，有幾個領主城堡裡能有鍊金術師呢？”布朗皺着眉頭說道：“就我來說，打開卷軸之後，它認識我，我肯定不認識它。”
一根吃不了啃不動的肉骨頭，吸引力便會大大下降。
“這是件禮物，從來不是什麼推卸責任的藉口。若能拿來彈藥匣，我願意爲各位裝上電漿弩矢。只有兩點：這件事不可能免費，每根弩矢五金幣；我需要先滿足自己領地的需求才能對外提供。”
“五金幣？你怎麼不去搶？”有個不知道從哪蹦出來的領主猛地叫道。
西格爾點點頭，非常誠懇的表情：“這的確不如搶劫。”
烏瑟爾爵士雙手向下壓了壓：“戰爭時期，武器盔甲都會比平時貴一些，何況是這種好用的武器。不過聽你的意思，海姆領也不負責運輸，其他人需要帶着彈藥匣前往秘爾城？”
“是的。”西格爾說道：“我只是一個領主，只在我自己領地上有權利。”
“海姆領在最北方，許多領地需要橫穿多個精靈的控制區才能到達，一路全是危險。”
西格爾點點頭，贊同道：“這的確是事實。不過既然大家已經要把精靈往北打，總會路過海姆領的，並不算太繞遠。”
烏瑟爾子爵噎了一下，嘴巴一抿，端起角杯來喝了一口香料熱酒。海姆領在所有南方領主的北面，一直以來是抵擋精靈的最前線。雖然不知道西格爾如何與精靈達成停戰協議，但既然現在正式交戰，那麼海姆領無疑承受了最大的壓力。所有精靈都會從北方來，以最好的狀態和武備；即便精靈被擊退，也會從北方走，海姆領的土地至少要被踏上兩回。
“大家都是講榮譽、有誓言的貴族，自然要團結起來，共同面對困難。”烏瑟爾子爵抖抖手指，從身後的學城顧問手中要過一卷紙，遞給了西格爾。
展開之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繁星王國皇家印璽圖章，以及大大的“爵位證明書”。
怎樣從只能傳承三代的男爵成爲一名世襲罔替的伯爵？只要有不可忽視的影響力，再加上足夠強大的軍力便可以了。
“西格爾大人，你與我們不同。你宣誓效忠皇家，爵位甚至可以一直到大公。我們則永遠超不過主家。不過到了伯爵的爵位，便不能再當深水城的小小男爵和開拓騎士了，你說是不是？”
“我已經和深水城劃清關係了。”西格爾又看了看這封證明書，發現上面並沒有寫日期，於是心知其中必定有事情。“不知道國王陛下還有什麼吩咐的？”
“當精靈離開南方領土的時候，便是您正式晉封伯爵的日子。我想那一天肯定會到來，不是嗎？”
伯爵並不單單只是個頭銜，而是代表領地權利的提升。尤其是加上世襲罔替四個字，海姆領就真正成爲烏賊家族自己的東西。只要沒有反叛的行爲，任何人都不能干涉西格爾對海姆領的絕對管轄權，即便亞倫國王到來，看見什麼不滿的地方，也只能訓斥，不能直接插手。
對一個法師來說，爵位的變化並不能帶來實力上的提升，不過對於手下人則是很好的機會。男爵只能擁有三四名爵士從屬，再加上若干騎士效忠，而伯爵則大不一樣。西格爾可以有三名子爵效忠，手續簡單到只需要向王室報備就行。每個子爵之下還有多名男爵，足夠安排不少有戰功顯赫或者政績卓著的人。
可這封爵位書從烏瑟爾子爵手上接過來，總覺得味道不對。不知道繁星王國給他什麼樣的承諾？儘管德雷·烏瑟爾並不直接效忠皇室，他的爵位有可能無法提升，但肯定會給他某種權力，好讓他忠心效力。從現在的態勢看，也許會給他新大陸守護者之類的稱號，負責處理貴族之間的問題？
西格爾頓時覺得手中的這張紙輕了不少。他將目光放到爵位書的簽名上，“亞倫·繁星”，幾個字龍飛鳳舞，漂亮極了。可怎麼看去，筆跡中都透着病態，軟綿綿的，毫無力量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