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力場牆的幫助,山路不再是什麼難行的麻煩,而只是一段焦急的旅程。越接近那座七層高塔,魔戒傳來的感應就越強烈。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衝動,介於找到生死仇人和馬上就要得到巨大寶藏之間。西格爾記得自己屏蔽了書寫者在魔界中設置的負面情緒,但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它又冒了出來。
如果長時間被這種情緒影響,肯定會慢慢變成瘋子。西格爾自己試過,就算是以骷髏的形態佩戴魔戒,也無法徹底擺脫魔戒的影響。爲了安全起見,西格爾暫時關閉了魔戒的感應,並將它放置於鑰匙空間之中。
蜿蜒穿過四十多座山峰,狹窄崎嶇的道路終於在一個寬闊的平臺前終止。大塊的白色方磚鋪成了平整的廣場,七座形態各異的法師雕像各自佔據一角。他們拿着不同的施法器具,有常見的魔杖、法杖、卷軸、水晶球,也有少見的魔劍、血滴和懸浮在空中的莫名徽記。所有雕像都專注地看着手中的器具,微微張開的嘴脣似乎在念誦咒語。
西格爾從左側看到右側,雕像的表情串聯起來,它們的嘴脣形成一個連貫的動作。他嘗試模仿這個發音,發現是“咒語”這個詞。咒語是魔法的表現形式,是所有法師學習的基礎,但爲什麼一定要是咒語、總要是咒語,卻沒有人知道。
七座雕像守護的平臺後面是一條鵝軟石鋪成的道路,在兩旁高大白色石柱的保衛下,穿過最後一個山谷,然後就是魔法塔了。這裡充滿了濃郁的元素力量,西格爾隨手一抓就能把元素捏成水、土之類的實物。如果全力施展火球,恐怕很容易就能造成漫天火海的景觀。
元素過於濃郁也帶來一些問題,那就是感知和偵查距離的下降。無光的黑夜讓人看不清東西,但是被籠罩在強光之中也同樣會目盲。一個深褐色的燈神從雕像後面飄出來之前,西格爾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
一團白色的煙霧託着它強壯的上半身,粗大的手中握着一柄長長的法杖——但怎麼看都像拿着長砍刀的姿勢。燈神的眼皮上畫着七彩的眼影,一對棕色的小鬍子掛在鼻子下面,顯得有些滑稽可笑。
“你好,外來的法師,歡迎你到至高魔法學院來。”燈神用不帶絲毫口音的龍語說道:“只有一位優勝者能夠摘得桂冠,成爲魔法塔的主人。”
“在我之前還有誰到了?”西格爾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時間和空間都是相對的,哪來的早晚前後之分?比你早邁一步的人可能在你死前都沒有出生,何必那麼計較。當你走過雕像的時候,你的面貌就會被隱藏起來,除非你自己暴露,否則沒有人能通過預言法術知道你的身份。”
西格爾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神火形成的神國各有特徵,除非自身也具有神國領域,並能在神力上勝過,否則就必須乖乖遵守。
“在這所魔法學院中,除了學生的身份,就只有競爭對手,但是所有的競爭都必須在規則之內,否則便會被驅逐,永遠離開這裡。”燈神說道:“規則很簡單,你們之間所有的互動都必須事先報告燈神。”
“如果有人突然出手,傷害到了其他人,甚至殺死了會怎樣?”
燈神笑了兩聲,身影一陣搖晃。“時間和空間是相對的,之前和之後沒有本質區別。違規造成的影響都可以被時間回溯,你不必擔心。”
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被時間回溯,西格爾心想。不過他也沒義務教育這些燈神,畢竟燈神只不過是設計出來執行特定任務的構裝體,並不是什麼神靈。
西格爾跨過雕像的時候,七座法師雕塑都在閃光,尤其是那個拿着魔劍做法器的雕像光芒最盛。在光芒消失之後,西格爾已經變換了形象,成爲一個身穿白袍,拿着黑色金屬法杖,腰跨精靈長劍的老人。黑色的頭髮變成了白色的披肩長髮,灰白相間的鬍子像矮人那樣垂在胸前,隱藏着三根髮辮。
他的聲音也發生改變,蒼老但不失氣勢,隱隱帶着雷鳴之聲。西格爾仔細檢查自己的身體,發現身手並沒有因爲蒼老的外表而變差,自己仍舊可以使用矮人戰技和精靈步伐,而骰子帶來的那些能力也沒有受到影響。
“歐絡因·庫路耐爾將成爲我的名字,”西格爾想了想之後對燈神說道,“我來自一個叫做天頂星的世界。”
天頂星的歷史和文化、語言和藝術都是現成的,西格爾爲了欺騙地精可沒少在這方面下功夫。後來這些東西完全沒有用上,更是沒有幾個人知道,所以這假身份順手拿來就可以用。
“請這邊走,庫路耐爾先生。”燈神雙目閃了閃,在前面引路。西格爾用長杖在自己腳面上重重敲一下,讓它變得有些陂,就像一位真正上了年紀的老人一般。據說從步幅和步速能夠辨別出一個人的身份,所以希望這種簡單的僞裝能夠派上些用場。
他的擔心是多餘的。屏蔽原本的身份是這個小世界的規則,除非使用更高的神力,不然沒希望看得出來。穿過峽谷之後,在魔法塔下面的廣場上,已經有八個人早早等待了。西格爾眯起眼睛看了半天,絲毫沒有看出查內姆是誰。
這些人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加上西格爾共有三個人類,三個精靈,一個半龍,一個侏儒,一個半獸人。有人表情冷淡高傲,有人雙目充滿孤僻和敵意,也有人熱情洋溢。西格爾詢問了一下,大家都是來自類似天頂星這樣某個沒聽說過的地方,都是不久前剛剛到了這裡。
燈神曾經說過,時間和空間是相對的。這些人很可能來自不同的時間段,只不過被轉移到此時此地。西格爾也不能確定自己行走在崎嶇道路上的時候有沒有經歷時間移動,他現在所處的時間很可能與黑水灣獸人戰爭時差距甚遠。
“你們的任務就是學習,然後成爲最強的一個,登上高塔,成爲它的主人。”燈神的話清晰明瞭,印在每一個人耳中:“你們將有自己的居所,也有自己的隨從燈神。不論是想獲得日常的補給還是閱讀書籍資料,都可以找隨從燈神。記住,即便你是唯一一個剩下來的,也不代表你就可以獲勝,只是代表其他人失敗了而已。”
說完之後,褐色色的燈神便在空中解體,變成顏色不同的九個小燈神。飛到西格爾身邊的仍舊是褐色,也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什麼。
“第一堂課在下午舉行。”九個燈神異口同聲地說道。大家正想知道如何判斷時間,就覺得頭頂一亮。一輪太陽憑空出現,高高地掛在天空上,灑下的光和熱也好像真的一樣。
這已經不是幻像能夠達到的效果了,西格爾分明感覺到澎湃的生機和類似神力的感覺。在他對面,一個穿着黑色袍子帶着笑臉面具的精靈——完全是從尖耳朵看出來的——在陽光下畏縮,似乎這光和熱是一種傷害似的。難道那個會是查內姆,他喜歡隱匿和陰影,連篝火都不太喜歡,更不要說太陽了。
戴面具的精靈身體顫抖了一會兒,重新站直,從他袍子的縫隙中逸散出一些淡淡的灰色煙氣。他活動一下脖子,結果原本應該是骨節嘎達嘎達的響聲,但卻傳出富有滑膩感的咕嘰咕嘰聲。這種怪異的聲響令人有種反胃的感覺,西格爾覺的自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個人被西格爾列入危險者名單,必須時刻小心警惕。此時燈神又說話了,它們之間肯定存在某種聯繫,否則不可能如此默契。“你們的房間馬上就會出現,裡面將根據你們自己的習慣創造環境,並附帶鍊金和法術實驗室。你們需要的所有材料都將由高塔提供,但過於珍稀的材料將從你們最後的成績中扣除。根據你們通過山間小路的時間排名,你們現在將獲得一百到兩百的積分,具體數額請詢問你們自己的燈神。”
話音一落,高塔外圍便隆起八個土包,然後變成半埋式的地下房屋。這種居住形式在半身人的村落非常常見,圓形的大門後面是一個溫暖、舒適的居所,可以避開惡劣的天氣和外界的紛擾。不過大家都不是來度假的,而且互相之間都競爭關係,於是互相看了一眼後分別選了一個方向走過去。
西格爾看了戴面具的精靈一會兒,然後也挑了個方向。從外表上看,所有的半埋式房屋沒有區別,挑選哪一個並不重要。但是偏偏有人見西格爾行動後,跑到了他的旁邊。
那是一個侏儒,兩隻眼睛是不同的顏色,下巴上留着尖尖的山羊鬍。他用一根人類的法杖作爲法器,也就是說他雙手拿着一根足有他身高兩倍長的杆子。那法杖每次戳到地上都會留下紅色的火星,要麼是法杖能量過強,要麼就是出現了損壞和故障。
“老人家,這裡不是你的地方。”那侏儒語氣冷冷的,一雙小眼睛盯着西格爾,目光就像蛇。“你應該選個其他地方,或者乾脆離開這裡。”
西格爾看看他,法杖在地上頓了頓,然後轉頭問燈神:“我能教訓一下這個小東西嗎?”
“兩百積分。”燈神冷冰冰的回答。
西格爾知道自己只有一百六十分,雖然變成負的也沒什麼問題,但是在這樣一個挑釁者身上用掉兩百積分實在是不值得。
“貴有貴的用處,賤有賤的好處。”西格爾轉身就走,換了個沒人的地方。
侏儒見西格爾背對着他,於是立刻舉起了法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