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讓並未對她剛纔的消失產生任何疑問,甚至都沒有問上一句。
也好,餘念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算計太多。
慕清讓要帶她去哪兒,就隨便他好了。反正在他的身邊,也不需要有太多自己的想法,她只是一個替身一樣的存在。
慕清讓握着她的手,像是把玩一樣,一直在掌心裡面揉着,摩挲着。
餘念像是沒有任何感覺一樣,她早已經習慣了他的觸碰。
說真的,慕清讓居然沒有嫌棄她手心裡的老繭,這一點簡直出乎了餘唸的意料。他怎麼會對着這種東西也感興趣。難不成多摸摸她手心裡的繭,那東西就會沒了嗎?
並不會啊!
“到了,先生。”
司機在前排輕聲提醒。
慕清讓這才睜開一直閉着的眼睛,推開車門下車。
而餘念看了一眼車窗外,準備下車的動作頓住。
車子停在了她當初打過工的澡堂。
沒有想到居然還在。
慕清讓親自爲她打開車門,將手伸向她。
餘念看了他一眼,硬着頭皮將手放到他的掌心裡,順着他的力道下了車。裸色的菲拉格慕踩在水泥灰飛揚的街面,餘念下意識得握緊慕清讓的手。
這條街在這座城市最黑暗的角落,處於光明與黑暗的銜接處,緊挨着暴力街區。整條街破落,邋遢,對面做生意的女人懶洋洋得坐在櫥窗裡面,袒露着自己的胸懷,搔首弄姿。
還是她記憶裡面的模樣,澡堂門口掛着的紅燈籠永遠是這樣爛與不爛的邊緣,破了無數個洞。
容長臉的老闆娘說這燈籠越破,生意越好。雖然餘念覺得其實她就是摳門,不想換掉。
她和慕清讓的出現,瞬間引起無數人注視的目光。
這條街區不是沒有華人,只是乘着昂貴轎車出現在這兒的,怕是頭一回吧。
“來這兒做什麼?”
餘念不解,慕清讓看樣子不應該是喜歡來這種地方的人。
慕清讓卻擡腳一邁,朝着她工作的澡堂裡面走。餘念被他牽着,不得不跟上他的腳步。
一進去,潮溼的霧氣撲面而來。
容長臉的老闆不在,倒是一個小姑娘坐在收銀臺打瞌睡。
蒼蠅在飛舞。
永遠有一股熟悉的黴氣縈繞在鼻尖。
“你是要在這兒洗澡嗎?”餘念忍不住嘲諷出聲。
慕清讓果然還是派人查了她在美國的底。
他沒有搭理餘念,拉着她走到櫃檯前。
小姑娘聽見響動,眼皮子都不擡得背了一遍男女的價格,然後伸出手掌向他們要錢。
聽聽這個價格,居然幾年沒有變化。
慕清讓的助手阿野上前,直接放了一疊美元在她的掌心裡。
打瞌睡的小姑娘被掌心裡面厚重的質感驚住,瞬間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錢,又看了看站在櫃檯前的三個人。
這三個人的穿着打扮一點兒都不像會到這裡洗澡的人,而且給的這個錢,足夠三個月收入了!
“這……”
小姑娘結結巴巴,“太太多了……沒錢找。”
今天澡堂子還沒有到生意的高峰期。
收銀臺裡面收回來的零碎鈔票太少,還不到他們給的零頭。
“清場。”
阿野面無表情道,“今天這裡被我們包了。”
瘋了嗎?餘念瞪着慕清讓,這個破澡堂子有必要包下來嗎?
“你們要在這裡洗澡,我就不陪着了。”
怒氣從身體裡涌出來,餘念想要掙脫慕清讓的手,卻被他冷冷看了一眼。
“乖。”
他面無表情道。
算了,又不是花她的錢,她生什麼氣。
可是心裡總歸是不高興。
餘念被慕清讓拉着走進去。
澡堂子還是熟悉的樣子,餘念以爲自己已經忘記了,但是沒有想到這裡的每一處都還在腦海裡面。那個時候她打了幾份工,瘋了一樣想要錢。
慕清讓鋥亮的皮鞋踩在這些潮溼渾濁的地方,格格不入。
但他沒有任何不適。
慕清讓的身上有種氣度,從容大氣,上位者骨子裡面帶出來的矜貴。
餘念忍不住想扒開他高貴的面具,想讓他噁心,故意指着池子裡黑漆漆的一層層東西給他看,“你看那些東西全都是這些年來澡堂子的人身上留下來,堆積在這個地方,全是污垢。但是每一個來這裡的人都像是不知道一樣,坐在這個滿滿對着污泥的池子裡面泡澡。我就是在這裡工作的。“
慕清讓面無表情,只是淡淡掀脣,“再說我就把你泡進去。”
餘念會怕嗎?
“你泡啊,趕緊把我泡進去。”
看你晚上敢不敢碰我。
阿野看了一眼慕清讓,意外的在少爺的臉上沒有看到被挑釁的惱怒。
慕清讓抿緊了脣,冷着臉朝外走。
餘念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
正在這個時候,一羣中年婦女從門外吵吵鬧鬧得走進來,手裡都帶着他們吃飯的傢伙,搓澡巾之類的。
慕清讓先一步走出去,餘念因爲躲避着地上的水坑,走的慢了幾步,便撞上了這羣走進來的人。
“喲,這個人不是那個第一嗎?”
“穿成這個樣子回來了?準備又來這裡打工?”
“要不是先前有人來打聽你,我們還以爲你已經在對面做生意了呢。”
甚至有人走上前來想摸摸餘念身上蕾絲質地的裙子,被餘念躲開。
“小氣什麼!只是摸一下!不讓我摸,我還覺得髒呢,不知道你這是睡了多少個男人才能換到這麼一身兒,髒死了。”
這一羣手下敗將!
蘇意憐說她是賣肉女這個說法原來是從這羣八婆嘴巴里面傳出來的。
餘念微微一笑不說話,並不想和這羣人論長短。雖然這些年的不少髒話都是跟他們幹仗的時候學來的。
她往外走,慕清讓已經站在門口,阿野爲他點上一支雪茄。
恰好,一個容長臉的亞洲面孔匆匆忙忙走過來。
她一看到慕清讓就低頭逢迎,“小店今日來了一個貴人。有失遠迎啊。”
容長臉的老闆娘滿臉笑容得擡起頭,在看到慕清讓的那一刻,眼裡冒亮光。
沒想到這位出手大方的貴客竟然長得這麼好看,一張亞洲人的面孔好像有歐洲人的血統,挺立分明的五官,撐起一張絕美到女人都要歎服美的麪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