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方南就看到那雙漂亮到讓人心碎，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的雙眸緩緩有了水光。
方南的心口裡面空空的，“是跟家裡人吵架了嗎？”
程魚肯定不會跟時愛吵架，現在能被時愛稱爲家裡人的，方南只想到一個人:艾維爾公爵。
外界都在傳聞，時愛就是艾維爾的戀人，公爵大人就是爲了這位神秘的東方美人回國的，兩個人的婚期將近。八卦總是傳得有模有樣，方南覺得總歸是空穴來風，必然有根據。
比如時愛住在艾維爾的公爵府。
比如時愛總是跟艾維爾一起出現在公衆的視線裡。
“對不起，不小心說到你的傷心事，我不是有意冒犯。”
時愛低下頭，眼淚滾落進石榴籽裡，這些一顆顆的石榴，不會弄髒她的手，只需要用勺子喂進嘴裡。她和方南甜蜜的時候，她曾經把稍微凍過的葡萄皮都剝好了，擺在水晶碗碟裡，在方南的身邊，逮着他空閒的時候餵給他吃。
她滿手黏糊糊的，雖然不喜歡這種感覺，但這樣就可以有理由跟方南多的待在一起一秒鐘。
其實她不委屈的，那都是她的心甘情願。
可看到方南現在做的這些，時愛還是生出了一分難過。
那些滾落的淚水在提醒她，原來在這分心甘情願不後悔的感情裡面，深藏着一份渴望和遺憾，當這種遺憾被方南用某種方式填補上的時候，她還是控制不了情緒的波動。
即使這份彌補，遲到了很多年。
方南更加肯定，時愛可能是跟艾維爾公爵鬧翻，畢竟愛麗絲王妃即使嫁人，也不會讓時愛好過，她不可能讓時愛和艾維爾走到一起。
愛麗絲這種惡魔內心，天使外表的天之驕女，最不能忍受的是曾經不如自己的人得到自己不曾得到的東西。
方南覺得自己不怎麼會哄女孩，看到時愛哭，他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只能默默拍了拍她的肩膀。
時愛長出一口氣，“其實我就是剛纔那個節目裡面要找的人。”
方南放在膝頭上的手無意識地握成拳頭，假裝若無其事地開口，像是在跟人談論一件跟自己沒有關係的八卦一樣，“沒認出來，你跟電視上差別還是挺大的。那個劇組的人很無聊吧？”
時愛摸摸自己的臉，“是挺無聊的。”
“那你真的不認識那個人了嗎？”方南彷彿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時愛吃了一口混着眼淚的石榴，沒說話。
方南又剝了一個番石榴。
在方南以爲時愛會閉口不提的時候，時愛低聲開口，“我覺得都過去那麼多年了，這個人突然間冒出來找初戀，一定功成名就，覺得少了一些什麼，想要把那點小小的不圓滿給填上去。”
“所以你記得他？你只是不想原諒他？”方南沒把控好力道，半邊石榴抓爛在獸心裡面，紅紅的石榴汁就像是血一樣從指縫裡面緩緩地流出來，落到白色的地板上。
應該是這樣的，她也應該不原諒他，畢竟他做過的蠢事那麼多，他害的她那麼傷心難過過。
時愛挑挑眉，“你很激動。”
方南低頭，幸好自己現在是戴着口罩的。
時愛笑了一下，“這種情況猜地到啦。很多人都是這樣，年少的時候沒有把握幸福的能力，自以爲好的還在後面，然後把一切覺得揹負不起，也不必要的東西都給放下。等到站到人生的頂端，又覺得高處不勝寒，似乎缺少了什麼。他想要找回初戀，這本身就是一個悖論。時間過去了，他自己人生經歷那麼多，他的初戀也必然經歷了很多，又怎麼還是初次戀愛時的樣子呢。”
頓了一下，喉嚨間溢出一聲苦笑，“大家懷念的都不過是那個想象中的自己而已。他想象中有人全心全意愛他，而不是因爲他有錢有地位愛他。”
過了一會，方南將手裡剝壞的石榴扔進垃圾桶裡面，“你說得很對。這種男人很可惡，明顯很自私。但誰都有走錯路的時候，我們都不是他，不知道對方心裡面到底只是重溫舊夢，還是真的想要重新找回初戀好好重新開始。要知道，重新開始一段感情都是一樣的路子，不見得會更好，只會讓讓你覺得始終是第一個最好。”
“那照你這麼說，你也不是他，你的想法也不能代表他。”
方南起身去了洗手間，呆了快五分鐘的時間纔出來。
時愛問他藉手機，“我要給我家裡人打電話。”
方南頓了一下，把手機遞給她。
時愛點開屏幕，看到上面的照片差點破功:這張很醜的照片是她嗎？
方南以前就用她的照片當屏幕，後來被她刪掉，他還隨手立刻照了一張，看來這張她回頭瞪人的醜照就是他那個時候拍下來的。
時愛不禁覺得，方南真是真愛，對着她這麼醜的照片，辟邪用嗎？
“這張照片怎麼回事？你女朋友沒有打死你嗎？她一定不知道你用了她這麼醜的照片吧？”
方南看她一眼，難道有你現在的樣子醜？
時愛的電話確實撥給了艾維爾，聽他們倆說法語就知道了。
方南估計時愛是爲了不動聲色避開他才說的法語，但其實他的法語也很不錯。
“嗯，好的，不用擔心我。”
說法語的時候，時愛柔和聲線十分悅耳。
方南又嫉妒，又羨慕。
哦，他甚至都開始懷念那個又作又鬧的時愛。
即使是不完美的小愛，那也是愛着他的小愛，全心全意摯只愛他一個人的小愛。
現在這個，懂事又有禮貌的女人，他很陌生。
方南買來乾淨的衣服，時愛確實想換掉身上的髒衣服，客氣地跟他說，“能扶我去洗手間嗎？”
她要去洗手間換衣服，好讓護工把牀單重新換一遍。
“需要我幫忙嗎？”
方南還是忍不住問上一句。
時愛搖頭，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方南站在門外，“有什麼事情隨時叫我。”
他的腦海不受控制，剛纔摟她腰的時候，那種纖細的感覺在肌膚上，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