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念一直覺得兩年後再見面的慕清讓如同一塊冰,沉寂百年的冰山紮根混沌深海。他收走所有對她曾有過的感情:佔有慾、偏執、身體的**,偶爾只有一兩句不痛不癢的嘲諷,還是在她撩撥了他之後。
萬萬沒想到他不是沒有情緒而是一直壓抑着。
此刻的慕清讓戾氣逼人,那些情緒噴薄而出的時候,如同火山爆發,燒的餘念疼痛入骨,彷彿在熊熊火焰中看到他靈魂深處的痛苦。
他暗潮洶涌的眸光,如同匕首一樣,一刀一刀割着她的心口。他就在眼前,餘念卻覺得他好遠,遠到她觸及不到。
“我真的懺悔了。”餘念一字一句得迴應,聲音彷彿是從喉嚨深處蹦出來的一樣,“我真的懺悔了。”
所以她纔會恢復記憶之後不知所措,立刻離開南城飛回f國。她反省,認爲自己連和他呼吸着同一個城市的空氣都有罪。
“慕清讓,我以爲時間能夠抹平有些事情,或者是帶走一些情緒。我以爲我離開你兩年,能讓我們的關係緩和下來。當年的秘密被揭開,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你,我也不知道你要如何處置我或者面對我。”餘念忍不住咬住下脣,“我在監獄裡面經常夢見你。”
夢見你要掐死我的猙獰表情。
夢見你震驚悲痛的眼神。
這些話,餘念沒有說出來。
那些如同噩夢一樣的日子終於過去,她說起來也能雲淡風輕,哪怕是曾經整夜整夜睡不着。
餘念深深呼吸,“我是藏了私心的。我想或許兩年的時間或許一年多,你會冷靜下來,你會原諒我,或者願意給我機會。然而我發現我根本就不能忍受不能見到你。於是我很努力得去表現自己,很努力得去爭取減刑,幫助別人。我希望能夠早點出來見到你。”
可是發生了一些事情,她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牀上躺了將近七個月。
慕清讓粗糲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臉頰,這個久違的動作,在她心頭上撕裂了一道口子。他不知道餘念在監獄的任何消息,如今看她這樣輕描淡寫的樣子,內心那個塵封上鎖的地方緩緩瀰漫上痛楚,直覺告訴他,餘念隱瞞了一些事情。
意識到自己對餘唸的態度稍有鬆懈,慕清讓的心又重新冷硬起來。
“你爲什麼不讓人帶消息給我?說你想見我?”慕清讓凜冽掀脣,冰冷的眼神看得餘念渾身發涼,“餘念,你這個女人總是會騙人。你說的話和做的事永遠都不對路。”
可是餘念在監獄裡面,跟他有關係的人來探監都對慕清讓隻字不提啊。餘念一直以爲是慕清讓下了命令,從今以後誰也不許再提起她……
她在他心裡就是這樣一個騙子的形象嗎?是啊,她說了八年的謊話,騙他的感情,瞞着他兒子的身份。餘念苦笑着反問,“我怎麼有臉再告訴你想見你?”
慕清讓如果想來,監獄根本就無法阻擋他。況且,餘念拒絕的名單裡面從來都沒有他。
餘念小心翼翼得擡手,手指觸碰上他的面頰,“你確定我說我想見你,你就會來見我嗎?”
不用慕清讓回答,餘念輕輕搖頭,眼裡的痛楚更加粘稠,“你不會來見我的。兩年後你都無法平衡和治癒的怒意和傷痕,更何況是兩年前。”
慕清讓沒有否認這一點。
餘念很清楚慕清讓這兩年確實一次都沒有去過監獄,甚至是監獄所在的那個片區他都沒有去過。這一點在她恢復記憶後和艾維爾大吵那一架的時候,艾維爾告訴她的。
所以她也不意外他的沉默。
她和他的性格都有缺陷,都有極端的地方,她能理解他。就因爲懂得,所以她纔對自己殘忍。
“那兩年後,你又有臉來撩撥我?”慕清讓仍舊是恨她,每一個問題都要咄咄逼人。
“因爲我愛你啊。”餘念緩緩得笑了,如同江南煙雨的霧氣瀰漫在眼眸中漸漸氤氳,有些話她以爲沒有機會說出口,卻在這樣略顯尖銳的時刻說出來了。
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表白呢?可她也沒有辦法了,總比沒有機會說出口的好。她用眷戀的目光深深凝視着眼前的表情冷漠的男人,眼淚一顆、一顆,如同斷線的珠子濺落在慕清讓的手背上,“我愛你,慕清讓。”
因爲愛他,所以無法剋制自己,即使揹負着罪惡感,她也要努力去試一試。如果不試一試,怎麼會知道結果是什麼樣子?
餘念緩緩閉上眼,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的沉默,讓她難堪。所以這是……飛蛾撲火一樣的結局嗎?
“所以我現在明白了,無法彌補的傷害是沒有資格求得原諒的。而我能做的,大概就是再也不出現在你的面前。”
“是嗎?”慕清讓在她的耳邊冷笑,他身體的重量壓過來的時候餘念甚至連呼吸都很困難,“你好像問都沒有問過我這個當事人的意見,就自作主張做了決定。”
餘念聽到他冰冷的聲音玩味,下意識得張開了眼眸,“你想我怎麼做?你覺得我怎麼做才能夠彌補你?”
她像是在突然間在漆黑的夜裡見到了光,伸出手去捉住他襯衣的扣子,被淚水洗過的眼睛格外明亮。
只要他說,她一定會乖乖照做彌補他。
“感情債,當然要用感情來還。”慕清讓原本掌着餘念臉蛋的手改爲挑起她的下巴,強勢的姿態居高臨下得審視,“乖乖呆在我身邊。”
餘念綴着淚水的長睫毛輕輕顫動,然而還沒有來得及甜蜜,慕清讓的下一句話已經砸了過來,餘念措手不及。
他嘴角的笑意邪氣,“直到我膩了你。”
餘念臉蛋上佈滿淚水,像是被人定格一樣,瞳孔瞬間放大到最大。
“怎麼?不願意?你也可以說不。”慕清讓眼神變冷,退回到駕駛座上,“我給你機會,我不勉強。你可以選你自己贖罪的方式,你也可以選我提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