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時穆眼眸顏色變深，原本溫潤的人有一瞬間變得犀利，直擊人心的精銳。
但甄玫對這一切全然不知。
她只抽了一口，手裡的煙就被周時穆搶了過去。
她都還沒有來得及好好吞雲吐霧。
周時穆接過去，已經將煙含在兩片薄脣裡。
看甄玫瞪他，周時穆無辜反問，“怎麼？還想要？”
這樣你一口，我一口得抽下去，故事還要不要講？
甄玫扭頭，“小氣。”
周時穆咬着那根菸，感受到上面的溼度，猜想是不是跟她的脣瓣溫度一樣。
這一刻的心馳神往，並未被甄玫發覺。
她催促他，“喂，大叔，故事還講不講？”
周時穆頓了一會，被她剛纔的模樣誘惑，他的思維短暫斷片迅速重新連接。
“二十出頭的年紀，對愛情的幻想都是美好而理想的。她缺少父愛，有人給她一點愛，便當成了寶貝在懷裡面緊緊抱着。雖然萍水相逢，但我還是希望她能夠過得好。可實際上，她以爲的良人，有特殊的癖好，喜歡sm。她嫁去不過半年，形銷骨立。我某次撞見她，差一點沒認出來，如果她沒有主動叫我的話。
你看到過花枯萎的樣子嗎？花瓣的邊緣焦黃，然後花瓣垂落，最後整個花瓣的顏色都褪去，從枝頭掉落。塵歸塵，土歸土。
我看到她的樣子，就想到了落花。她在她生命中最好的年紀，枯萎了。她後悔，在夜宮這樣紙醉金迷的地方浸泡。她也有自己的堅持，可是泡在這樣的溫水裡，壯志凌雲也變成一個笑話。
我看她可憐，想辦法幫她離婚。
太子爺找了一個人幫忙，嗯，沒成功。那個男人死活不肯離婚。等我再想辦法的時候，她自殺了。”
周時穆吐盡最後一口煙，故事到了尾聲，火星也涼了。只剩下焦黑的菸頭。
周時穆重重按在煙盅裡，看着菸頭最後一縷煙飄散在空氣裡，再也尋不到蹤跡。
“警方給的結論是自殺，但到底是不是玩禁忌遊戲被老公折磨死，還是真的受不了結束那樣的生活，無從得知。”
“連你也沒辦法知道？”甄玫不信，“你不是挺喜歡這女孩嗎？她死了你不傷心？”
周時穆輕笑，以前怎麼沒有發現甄玫這樣喜歡吃醋？
“她家人在她出事第二天就火化她的屍體，拿了一筆賠償的錢，過着自己的安穩日子。再說，我對她，並沒有男女之情。我只是欣賞她的品格，不想好好一個姑娘在夜宮這樣的地方耽誤了。這裡適合紙醉金迷，這裡是最大的消金窟，消磨人的意志。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周時穆的語氣聽上去輕描淡寫。
那個女孩變成了他的一個故事。
他拿來警醒別人的故事。
甄玫說不出自己的感受，希望周時穆對那個女孩沒有感情，可又覺得他有點薄情。
“我不會這樣。我又不傻。”甄玫冷哼，“還是你想告訴我，拒絕你的女人下場都不會好下場？”
這個男人心機城府可真是深，真當她是小姑娘，被他說個故事就被嚇住了？
“那個姑娘也不傻，只是太缺愛。”周時穆看她一眼，“跟你一樣，叛逆，不聽家裡人的話。”
“我不缺愛。”
“我愛的人不愛我而已。”
甄玫抱緊自己的肩膀。
“聽我的話。”周時穆忽然間傾身過來，“自己從這裡離職。”
“如果我說……不呢？”
周時穆輕撫她的臉頰，聲音很溫柔很溫柔，強烈的壓迫感卻撲面而來，“你沒有說不的權利。”
甄玫咬牙，猛然間想到周時穆說地沒錯。
她沒有說不的權利。
只要他跟夜宮的經理說一聲或者是投訴她，她就會丟了這份工作。
“我不想用強迫的手段。”
周時穆站直了身子，笑得風雅，“你乖乖聽話。”
甄玫氣得站起來，“聽話？爲什麼要聽你的話？周時穆，你真是善心多到沒地方花？”
“大概是。”
周時穆不否認，“所以你趁着我好說話，乖乖聽話。我的善心有限。”
周時穆先一步離開。
包廂裡面只剩下她一個人。
安靜到能聽到呼吸的聲音。
十分鐘後。
甄玫出現在夜宮門口。
手裡拿着一個信封，從財務那裡剛剛領到的工資。
香檳色的卡宴滑到甄玫面前停下。
司機從車上下來。
“甄小姐，請。”
跟她相熟的司機替她來開門。
車門打開，隱隱可見男人修長的雙腿，包裹在熨帖挺括的西裝褲腿之下。
甄玫咬咬牙，彎身進去。
周時穆一直閉目養神。
甄玫心情鬱悶，也沒有話好跟他說。
到底是哪根筋搭錯，周時穆明明先前對她避之不及。
車子開回湖邊別墅。
甄玫下車，周時穆也下車，她加快腳步，無論多快，這個男人總是和她保持着相同的距離。
她先一步進門，不顧他就在後面，直接摔門。
等周時穆打開門，甄玫已經鑽入被窩裡。
周韻雲以往發小脾氣總是這樣，周時穆見慣小女生這樣，一點兒也不惱。
周時穆知道甄玫反骨，他偏偏要去掰正她。
不溫柔的方式，甚至是故意惹惱她，看她發脾氣。
大概是周韻雲嫁人之後他身邊沒人鬧小脾氣，他可能真的是空虛了。
甄玫老老實實聽話不再去夜宮，因爲她想明白周時穆那天說的話裡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他能夠讓她丟了夜宮的工作，也能夠讓她在整個南城都找不到工作。
呵……
惡劣的男人。
要把她圈養起來嗎？
周時穆又頻繁住在小公寓裡。
要她給他倒水，要她給他拿書，要她給他剝石榴。
甄玫想多看幾眼書都沒有時間，像個小丫鬟忙活着。
“你還有什麼事情要我做的？你能不能一口氣說完？”
甄玫剝完石榴，板着臉瞪他。
周時穆示意她過來，甄玫氣鼓鼓得過去。
周時穆捏住她下頜，慢慢一勺的石榴塞進她嘴裡。
清甜多汁。
“好了，你可以繼續去看書。”
周時穆起身，打算回到自己房間裡。
甄玫滿嘴的石榴籽，含糊不清，“你有貓餅。”
周時穆摸她的頭髮，“勞逸結合。”
一個好好的週末，她從早坐到晚看書一動不動，很容易肩頸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