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茹王帳遇襲的事情關係重大,跟長安只差前後腳,南風郡就接到了用最快速度、不計代價送過來的消息!
原本因爲洛家小姐轉嫁馮致儀之事,融洽關係有了微妙變化的三家,再也無心計較前事,難得的共聚一堂,商討對策:“密貞真是胡來!!!”
這麼說的人當然是心疼女兒、外孫的盛蘭辭,他氣的臉色鐵青,“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已經不是早先玳瑁島上爲公孫氏出生入死的公孫雅了,怎麼還是要做這種親身涉險的事情?!”
“他要是目前只自己一個,冒險也還罷了!”
“他可是有妻有子的!”
“乖囡在咱們膝下的時候什麼時候操過心?出了閣這兩年竟然沒有多少時間不是給他提心吊膽的!”
щщщ▪ ttкan▪ co “早知如此,當初怎麼都不該將乖囡嫁給他!!!”
“還有蕤賓才這麼點大……我……我真是後悔極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說這些?”馮氏神情也不好看,當年她就懊惱過不該答應丈夫的建議,就是將容睡鶴當成盛蘭辭的外室子認進門,弄的跟自己女兒湊成了一對,生生被捲進廟堂爭鬥去。
如今就更懊悔了,聞言沒好氣的說道,“他孤軍深入都深入了,王帳也去了,可賀敦都殺了……這會兒再罵他還有什麼用?你倒是趕緊想個靠譜的法子,免得乖囡還有蕤賓往後沒有依靠啊!”
盛蘭辭苦笑了一聲,說道:“這要是缺錢缺糧或者宦場的勾心鬥角,我還能想想法子!這種兩軍交戰……”
他下意識的朝上首的親爹盛老太爺投去求助的目光。
不僅僅是他,平常三家議事的時候,口齒最鋒利的宣於馮氏,還有公認老謀深算的馮老太爺,都沉默不語,靜待盛老太爺發表看法。
畢竟,在三家當中,對於沙場最有權威的人,就是盛老太爺了。
“你們不要慌!”雖然這位老太爺在做生意還有做人等方方面面,都有所欠缺,然而提到軍略上的事情,到底是經過風浪的,卻是格外沉穩,此刻環視了一圈衆人,沉聲說道,“密貞又不是傻子,他敢孤軍深入,當然有他的把握!畢竟之前在煙波渡跟那伏真對壘的時候,也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用得着他豁出性命去麼?”
“至於說王帳的舉動,雖然論理來講,大穆如今的情形,實在不宜激怒茹茹,更遑論是殺死可賀敦這樣的要人。”
“但還是那句話……密貞也算是咱們幾個看着長大的,他什麼爲人,外頭不知道,你們還不清楚?”
“這小子是咱們家晚輩裡頭最不要人操心的,精明的緊!”
“十成十他這麼做是有什麼連環計!”
“親家,這打仗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懂得。”馮老太爺聽到此處,乾咳一聲,提醒道,“但茹茹生性殘暴,本來進犯我大穆的時候,燒殺搶掠的事情就沒少做!如今他們可賀敦死在密貞手裡,接下來不管在草原上是否圍堵到密貞,八成都會再次南下,變本加厲的殘害我大穆子民以發泄……怕就怕長安那位崇信侯不會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會造謠說這些百姓的遭遇,全部都是因爲密貞的所作所爲導致的啊!”
“而人性本來就是欺軟怕硬,到時候百姓懼怕茹茹殘暴,不敢作聲,卻將怨懟統統記在了密貞頭上可怎麼辦?!”
這個時候他們還只知道容睡鶴親自帶領一支精騎,孤軍深入,血洗了茹茹的王帳,甚至殺死了那伏真髮妻可賀敦莫那婁氏的事情,至於說那伏真的反應,卻只知道他狂怒之下拔營而去,打算跟骨愛鹿聯手追殺容睡鶴。
至於說那伏真忽然醒悟過來,放棄追殺容睡鶴,轉而決定拿長安、拿大穆朝廷還有大穆的太后皇后等貴婦作爲泄憤目標,南風郡這邊卻還不知道。
然而馮老太爺人老成精,卻已經考慮到了這種可能。
對於這一點,盛老太爺皺眉良久,說道:“茹茹目前都在草原上追殺密貞,他們如果再次南下的話,首先肆虐的就是西疆跟北疆,這倆地方都是地廣人稀……他們那邊對密貞銜怨,影響應該不大的。”
“到底中原纔是人口稠密、富饒繁華之地,關係着我大穆的國運!”
聽到他說國運,盛蘭辭跟馮老太爺都起了警惕心,生怕他再來個爲了大局罔顧自己人,勸說容睡鶴自戕以平息茹茹的怒火、消除他們殘害大穆百姓的藉口什麼……還好盛老太爺不知道是吃一塹長一智,還是認爲這次的事情,根本不是容睡鶴任憑茹茹處置就能夠過去的。
稍微停頓了下之後,他道:“現在要挽回局面的話,莫如就是密貞出面,將茹茹兵鋒擋在長安之外。這樣不但可以壓下那些受害百姓的怨懟,更能振奮士氣,徹底壓過崇信侯等人的風頭,於他前途大有裨益……問題是,就我所知,密貞如今只怕是做不到的。”
盛蘭辭跟馮老太爺對望了一眼,都是苦笑。
宣於馮氏則是有點忍無可忍的開口道:“親家老太爺,這個話還用您說?密貞要是有正面擊退茹茹傾國之兵的實力,還用得着玩那許多手段?直接取了長安,踐祚登基,挾天下之力同茹茹開戰,豈非要省心多了?”
她掃了眼底下臉色煞白的盛惟喬,“之前我們是走海路回來的,如今密貞一行人撤退的方向,似乎也正是向着海岸而去?”
“但是我等沒有接到郡王調用海船的命令。”侍立在盛惟喬身後的許連山遲疑了下,低聲說道,“郡王去了西疆之後,就吩咐將所有的海船都歸攏起來,在什麼地方活動、能做些什麼事情,都有規定的。卑職因爲護送郡王妃還有小世子南下,在這邊比較清閒,又是郡王跟前的老人,如今就是領着這些事情……倘若郡王要用海船,卑職肯定會首先接到通知的!”
宣於馮氏一皺眉:“會不會是因爲離得太遠了,來不及通知你,臨時調用了靠近北方的船隻?畢竟你只是代密貞打理海船,可不是說密貞用海船必須經過你同意吧?”
許連山低頭道:“老夫人說的是。”
這話讓堂上的氛圍緩和了不少,馮氏轉過頭,安慰的拍了拍女兒的手背,擡頭問盛老太爺:“爹,北地您老熟悉,您說密貞他能好好的上船麼?”
“密貞現在在的大概位置我倒是有印象,現在就看骨愛鹿跟那伏真的速度了。”盛老太爺皺着眉頭,說道,“要是他們能夠提前趕到幾個險要的位置堵住的話,密貞想去海邊,指望可就渺茫了……不過密貞早先曾經跟我仔細打聽過我在軍中那些年的經驗,那一帶的地形他是有所瞭解的,應該會有所準備。”
馮氏跟公公詢問,本來是想讓公公說幾句好話,安撫下盛惟喬的。
誰知道盛老太爺不明白兒媳婦的心思,思來想去的一番話,反而叫馮氏母女的心都懸了起來:“到底是什麼位置,竟然如此險要?”
對草原毫無瞭解的母女倆異口同聲問:“他們不是在草原上嗎?草原不是平坦的,隨便跑麼?”
“……哪裡有那麼好的事情?”盛老太爺嘆口氣,看向孫女,“喬兒你忘記小時候祖父給你講的故事了?草原上看着一馬平川,然而什麼水窟窿泡子山巒河流都是有的。而且如今這個季節,很多本來可以讓坐騎淌過去的溪流,八成也是難以通過了!我說的險要之地,當年大將軍在的時候,都是反覆爭奪,古往今來死過無數人命的地方。”
“那種地方就是如果不能佔據下來,讓自己的人從中經過的話,被別人拿住了,說不得就要拿人命去堆!可密貞現在的那麼點人手,哪裡能夠在什麼地方停留?一停就少不得要陷入重圍,那纔是插翅難飛!到時候就只能繞路,這繞路繞出去,可不是十里八里那麼簡單了!”
他隨口說了一些行軍打仗的常識,不過這會兒沒人有心情聽,馮老太爺代表衆人問:“親家,這些我們也不懂。您的意思就是,這會兒咱們什麼都幫不上忙,只能看着密貞自己想法子躲過這一劫了?”
盛老太爺沉默了會兒,緩緩點頭:“太遠了,鞭長莫及。如果這會兒是在北疆,我還能召集一些軍中老人,設法接應一二。然而就咱們現在跟密貞的距離,即使有什麼神機妙算,聯絡上他的時候,天知道局勢又發生了什麼變化?”
聞言盛蘭辭一家三口都是滿臉灰敗。
還好馮老太爺還沉得住氣,繼續道:“既然如此,那麼這個問題咱們就不添亂了……還是說說密貞若果逃出生天之後的處置吧!”
他看向小女兒一家,“你們先別自己嚇自己,且想想密貞此舉固然是暢快了,如今自己身處險境不說,這名望……我覺得該爭取還是應該爭取的!”
“爹爹,茹茹殘暴,他們做的事情,可不是區區施粥施飯能夠遮掩過去的。”馮氏心煩意亂的說道,“而且只要密貞好好兒的,這些徐徐圖之也就是了!”
馮老太爺有點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她一眼,說道:“都說了密貞的安危咱們插不上手,你這還要煩着,倒不抓緊時間給他提前做些準備……這跟尋常坊間無知婦人有什麼兩樣?”
馮氏委屈的看了眼親爹,想說什麼,馮老太爺卻已經轉向盛惟喬,“喬兒,你覺得呢?”
馮老太爺這一問,堂中上上下下都有些驚訝,因爲今兒個這事情雖然跟盛惟喬息息相關,但三家大抵都習慣了將盛惟喬當成還需要呵護跟指點的晚輩看待,這會兒也根本不指望她能有什麼建樹……都是抱着讓她過來旁聽,免得在外頭乾着急的想法的。
卻沒想到馮老太爺會專門詢問這外孫女的意見。
這會兒衆人想的都是,莫非馮老太爺有什麼計策,只是沒準需要盛惟喬的點頭之類,這纔要先問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