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決定要去王府赴宴,這會兒也已經是晌午後了,盛蘭辭夫婦當然沒空再跟容睡鶴細談……甚至連盛惟喬跟盛惟元都沒這功夫,因爲得去梳妝打扮,預備見面禮什麼。
容睡鶴非常的不甘心,一路跟着盛惟喬到後堂,邊走邊抱怨:“乖囡囡你本來就好看,有什麼好打扮的?隨便穿套新做的衣裙,叫菊籬槿籬她們給你梳個髮式插兩支簪子上去不就是了?保準豔壓羣芳!”
“你還新做的衣裙!”纔在妝臺前坐下來的盛惟喬聞言就白了一眼過來,說道,“都說了,我這番北上的倉促,換洗衣裳都沒帶齊,這會兒能找到合適的衣服就不錯了,哪裡來的新做的?就這麼一兩個時辰的時間,你給我做嗎?”
其實他們之前是在這郡王府裡成的親,盛惟喬那龐大的令人咋舌的陪嫁,除卻無法放進這府邸裡來的那些外,大抵都是在這府裡的。
衣料首飾成衣什麼,不可勝數。
哪怕去西疆的時候帶走了相當一部分,仍舊有好些存貨。
就長安這幾年的時興,變化不大,也不是不能從這些衣袍裡取一身出來應急。
問題是早先長安在高密王手裡的時候,出於需要扯容睡鶴這大旗的考慮,這府邸還太太平平的。
後來孟歸羽當權,高密王是“逆王容菁”了,膝下諸子當然也不落好。
由於容睡鶴擊敗過塞厲的戰績,而孟伯勤呢則在孟歸羽私下裡的運作下投靠了茹茹,孟歸羽跟心腹商議之後,沒有公然宣佈對容睡鶴除爵什麼,但這密貞郡王府,到底也是被搜查過幾回的。
庫房所存之物,自然不會完整。
容睡鶴這次回來之後親自跟孟歸羽要賬,又按照留守下人提供的消息,弄死了當初帶頭過來搜查的幾人全家,很是震懾了一番朝堂,大部分東西,連帶損毀無法歸還的賠償,固然重新充實了夫妻倆的庫房,然而以盛惟喬的出身,被外人動過的衣物,她肯定是不會再穿了的。
所以如今能夠挑選的,也只有此番從南風郡帶過來的行李了。
這會兒她坐在妝臺前讓菊籬跟槿籬拾掇着妝盒挑選脂粉跟首飾,自己則指揮儀珊等幾個丫鬟開了衣箱,將衣裙都拿出來鋪開,挑挑揀揀。
希望她迅速收拾好,趁還不要立刻去高密王府赴宴的功夫親熱一番的容睡鶴看着好不心酸,心道你挑什麼衣裳?老子現在只想看你沒穿衣裳的樣子好嗎?
思來想去,他到底想出個法子來,說道:“乖囡囡,我知道你想好生打扮一番去赴宴,以示對王妃的尊敬。但你大概不曉得,大嫂家裡纔出了事情,戚家上下都沒有了,爲此大嫂病的一塌糊塗,從汝州回長安的路上,要不是王妃讓自己專用的太醫一直守在她跟前,大哥又衣不解帶的伺候着,只怕就……雖然今晚的宴會,大嫂多半是沒精神出來的,可是這會兒咱們收拾的太鮮亮了過去,八成會被誤會是對他們耀武揚威?”盛惟喬聞言十分吃驚,說道:“戚家上下都沒有了?是怎麼沒有的?”
容睡鶴曉得她對戚氏印象很不錯,實際上他自己也承認戚氏是個不錯的嫂子,只是兩家註定不可能成爲毫無芥蒂的手足,而他也不是拖泥帶水的脾氣,對於坑戚家是一點不後悔的。
但如今不確定妻子知道後會是什麼反應,就含糊道:“還不是朝堂上的那些事情?這個回頭再跟你細說……反正咱們這會兒最好別太華麗了,不然多少扎大嫂的心。”
“……”雖然他不肯說詳細,但盛惟喬見他反覆強調自己這邊打扮太張揚會讓戚氏覺得難受,哪裡不知道戚家出事八成跟容睡鶴有關係?
因爲戚氏素來有涵養,可不是那種自己失意就看不得妯娌過的好的人。
要是戚家的事情跟密貞郡王府毫無關係,哪怕只是關係不大,她絕對不會因爲盛家一家子花枝招展就覺得不痛快的。
皺了皺眉,盛惟喬思索了會兒到底沒說什麼,只嗔丈夫,“這麼大的事情,你爲什麼不早點跟我們說?還好現在講了,否則我們興興頭頭的去了王府,豈不是給大嫂添堵了麼?”
忙又派人去給盛蘭辭夫婦那邊通知,免得他們不知就裡,爲了讓高密王妃知道盛家不好輕看,來個使勁兒朝雍容華貴折騰。
只是容睡鶴這話雖然成功的阻止了妻子還有岳家朝奢華裝扮,期望中妻子三下五除二定好裝扮,轉而跟他相親相愛的目的,還是沒有實現!
原因很簡單:馮氏聞訊之後,立刻將女兒喊了過去,面授機宜,等會兒去了王府之後,戚氏出席怎麼表現,戚氏不出席怎麼表現……死皮賴臉跟過去的容睡鶴聽的好想哭,他好容易找到機會插話:“娘,乖囡囡聰明着呢,這些事情她會應對的!”
就算乖囡囡不會應對,也有老子在啊!
老子都敢讓妻兒一塊來長安了,顯然是在這裡佔着上風的啊!
那麼老子的心肝即使有些什麼差錯,或者不妥帖的地方……誰敢囉嗦?!
所以岳母大人,您能別佔用老子正妃的寶貴時間,讓她跟老子回咱們的寢室裡去嘿嘿嘿嘿嘿嘿了嗎?!
然而馮氏完全沒感覺到女婿的怨念,聞言還白了他一眼,說道:“怎麼?這就嫌我囉嗦了啊?”
話音才落,盛蘭辭跟盛惟喬父女都朝容睡鶴遞去“速度哄!哄不好你就死定了”的目光。
容睡鶴:“………”
這天到出門前,總算哄好岳母的容睡鶴簡直是心力交瘁,深深覺得親孃簡直跟自己有仇!
就算想給親家接風洗塵,你就不能晚一天嗎?!
他很不開心的到了高密王府,哪怕路上在馬車裡,盛惟喬主動親了他好幾次,進門時臉色都是沉着的。
而高密王府早就知道如今的局勢,閤府的前途,都寄託在容睡鶴身上不說,更在他的一念之間。故而見這情況,來來去去的下人都有些戰戰兢兢的意思。
最後還是盛惟喬看不過去,伸手狠掐了他一把:“你擺這臉色給誰看?我跟爹爹讓你哄我娘,委屈你了是不是?”
容睡鶴:“……”
暗吐一口血,他還想說什麼,注意到妻子凌厲的目光,沉默一瞬,識趣的一勾嘴角,擺出開心的神情。
“這還差不多!”盛惟喬滿意,給他揉了揉剛纔被掐的地方,又伸手在他掌心撓了撓,抿嘴笑道,“你要聽話……”
她這麼做的就是覺得夫妻倆好久沒見了,有點捨不得太兇丈夫,只是如今一羣下人看着,前頭還走着引路的管事以及盛蘭辭夫婦等人,說話行事都不方便,遂做點小動作安撫一下。
而容睡鶴本來就有點心不在焉,這會兒被妻子一撓,越發的心猿意馬,忍不住在她抽開手之前一個反握,將她指尖抓住,低頭說道:“嗯,我聽話……聽話有什麼好處?”
盛惟喬一開始還沒意識到他這話的用意,抽了抽沒抽出手來,笑着說道:“好處就是,不掐你了。”
“乖囡囡,你真的好沒誠意!”這回答並不出乎容睡鶴的意料,嘆氣道,“我覺得我們還是回去之後好好談吧!”
見盛惟喬一笑了之,知道她沒多想,他於是又加了一句,“晚上,進了內室,揮退左右之後好好談!”
他故意咬重了“好好”二字。
盛惟喬這才明白過來,眼一眯,在他抓着自己手不放的手背上不輕不重的掐了把。
容睡鶴低低一笑,帶着薄繭的拇指在她指尖很是摩挲了一番,才意猶未盡的放開。
這時候已經到了湘霽堂,看得出來,之前高密王一行人倉促撤離長安的時候,高密王府受到的衝擊不小。
可能是將沒抓到高密王的怒火發泄在了這座府邸的緣故,一路走過來的很多地方都有新建、修整的痕跡不說,連王妃住了好些年的湘霽堂,大門都有着明顯的修葺,照新修的規模來看,之前差不多是被整個拆了大半的。
入內之後,就看到庭中原本已經生長了幾十年的花樹,都已不見蹤影,如今矗立着的兩株梅花,一看就是臨時挖過來栽上的。
不過不知道是爲了慶賀一家人終於重新回到這座府邸,還是王妃對於接待親家十分重視,這會兒院子裡裡外外,都有明顯的收拾、打扮過的痕跡。
雖然沒有誇張的處處張燈結綵,也看的出來是很用心的要招待客人了。
只是盛蘭辭夫婦看到這一幕,卻都沒什麼高興的,反而微微皺了眉頭,越發的替女兒擔心了:要是這位王妃是個明面上就潑辣有爲的,還好對付點;然而看她這大張旗鼓招待盛家的樣子,壓根就挑不出什麼理兒來,若是刁難盛惟喬的時候也這麼講究,就他們女兒的城府,哪裡玩得過這樣的婆婆?
夫婦倆可以說是憂心忡忡的跨過門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