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喬聞言,眼皮都沒擡,冷哼了一聲,說道:“你如今貴爲太子,我是夫榮妻貴,身份跟着水漲船高!誰能惹我生氣?人家討好我還來不及呢!”
實際上容睡鶴也是這麼想的,就笑着繼續問:“那你爲什麼不高興?是蕤賓淘氣了,還是嫌我這些日子沒怎麼陪你啊?”
說到後面一句,他面上流露出些許愧疚,正想着近期是否抽得出空來專門陪一陪妻子,卻聽盛惟喬語氣古怪道:“且不說蕤賓如今還在南嬸母跟前,就南嬸母對他的寵愛,即使他淘氣了也肯定不會找咱們告狀的;就蕤賓這會兒的年紀,淘氣一點難道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至於你……”
她不甚高興的斜睨了眼丈夫,“合着在你心目中,我就是這麼不懂事?明知道你這會兒有正事要忙碌,卻還視而不見的埋怨你不陪我?”
“當然不是了乖囡囡!”容睡鶴忙走過來,撩袍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攬住她腰肢,笑着說道,“乖囡囡一向最好了,不然怎麼叫乖囡囡?”
他甜言蜜語不斷,半晌後,總算哄的盛惟喬重展笑顏,說道:“沒什麼事兒,你不要多心,且更衣去,完了還要去書房跟人商議事情呢!”
“乖囡囡可真懂事!”容睡鶴聞言低頭在她鬢髮上吻了吻,繼而笑道,“不過如今反正大局已定,也沒什麼要緊的急事了,今晚我便陪你罷!”
盛惟喬聞言笑容越發由衷,道:“還沒到高枕無憂的時候呢!哪裡就能夠懈怠了?”
因見容睡鶴認定了她的不高興是覺得受到了冷落,執意不肯走,只好說出緣故來,“這兩日命婦們對我格外熱情,幾乎是想方設法的同我說話。”
容睡鶴試探道:“乖囡囡是覺得她們太打擾你了麼?那你直接吩咐她們就是,不必有什麼顧忌的,反正如今也沒什麼人足以讓咱們委屈自己。”
“打擾是沒什麼打擾的,畢竟咱們馬上就要住進東宮裡去了,這會兒要是沒人奉承,那纔要命呢!”盛惟喬皺着眉頭,不甚高興的掐了他一把,嗔道,“你還說不覺得我不懂事,你聽聽你這個話!擺明了就沒打算當我是個懂事體貼的人!”
跟着冷哼一聲,說道,“問題是,她們想法子同我套近乎的時候,顯然更希望我同她們膝下的女孩兒們更親近纔好!”
容睡鶴頓時懂了,沉下臉來:“這羣賤婢!簡直其心可誅!乖囡囡你可不能聽她們的挑唆!!!我對乖囡囡一片心意天地可鑑,這種擺明了是想離間咱們夫妻感情的人與事,那都是居心叵測,說不得就是孟歸羽的餘孽啊乖囡囡你可要明察秋毫!!!”
“人家可是想讓好好兒的如花似玉的女孩兒伺候你呢,你也捨得把話說的這麼難聽?”盛惟喬很滿意他這態度,但臉上還是一本正經的,說道,“還是就是在我面前裝模作樣,回頭啊到了人家跟前,就是一口一個‘愛卿深得孤之心意’了?”
“乖囡囡!你家睡哥哥是這種兩面三刀的人麼?!”容睡鶴義憤填膺的說了一句,想想自己還真是挺表裡不一的,趕緊又改口,道,“你家睡哥哥的算計跟心眼,那都是對着外人去的,什麼時候設計過乖囡囡你啊?”
完了又想起來,自己之前可沒少騙盛惟喬,繼續改口,“你家睡哥哥就算有時候對你玩點手段,那也都是爲你好,絕對沒有任何惡意的!這會兒這些人,十成十就是嫉妒咱們恩愛,看不得咱們好好兒過日子,非得給咱們折騰出點波折來才高興!”
“那麼咱們怎麼可能上他們的當?!”
盛惟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再三改口,末了才慢吞吞的說道:“我當然知道你這會兒是沒有那種亂七八糟的心思的……”
“乖囡囡,你這話說的不對,我以前跟以後也沒有亂七八糟的心思啊!”容睡鶴忙道,“我這輩子伺候你跟蕤賓兩個小祖宗,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可再沒有其他想法!”
“我就是想着,我也沒什麼賢惠的名聲啊,外頭不是一直都說我任性,脾氣不好的麼?”盛惟喬把手放在脣畔,若有所思道,“怎麼這會兒你一做太子,各家的心思就立刻活動起來,儼然覺得你後院是一準兒要進人了?”
容睡鶴正要回答,不意這時候底下人卻匆匆而來,神情凝重的稟告:“太子、太子妃:宮裡傳來機密消息,說是陛下病情加重,太醫道是把握不大!”
夫婦倆頓時凜然!
雖然說宣景帝如今只剩一口氣的情況,並非出自他們之手,而是實打實的孟歸羽做的。
問題是孟歸羽畏罪自盡次日,太后皇后雙雙斃命,跟着就是宣景帝自己也沒有了,哪怕這位皇帝之前就傳出來過他重病的消息,這麼一系列的事情,在短短數日內發生,任誰都要懷疑,是容睡鶴爲了登上帝位,暗自謀害了這些人!
盛惟喬顧不上繼續撒嬌,忙從丈夫懷中掙出,說道:“咱們快去瞧瞧!”
夫婦倆衣裳都不及更換,就匆匆進了宮。
盛惟喬還是頭一次到宣景帝的寢宮來。
這座宮殿其實並不是大穆歷代皇帝的長居之處,因爲歷代先帝住的萬年宮也是內朝所在,而宣景帝這幾十年來一心一意沉迷酒色,非常的厭惡朝政,一直都是住在後宮的。
許是這個緣故,哪怕如今舒貴妃已經逝世,舒昭儀呢也被太后等人以“專心安胎”的名義阻攔者,好些日子沒跟他照面了,他卻也沒有搬回萬年宮的意思,而是在西宮之中找了座以前沒人住的宮殿暫居。
當時還有臣子上表說這不合規矩,哪有天子放着居中的正殿不住,去住妃嬪的宮殿的道理?
只是一來宣景帝沒有理睬,二來很快大家都看出來,自從長安之變後,宣景帝是徹底失去了最後一份影響力,只剩下來身爲天子的名頭還有點價值。
明眼人也不再爲他操心了。
他現在住的這座菁月宮,在前朝都是貴妃一級的人住的,所以規模跟佈置都還不算差,只是到底是妃嬪的屋子,裡裡外外都透着婉約,脂粉氣十足。
不過進到裡頭之後,盛惟喬就知道,之所以讓人感覺這邊脂粉氣氛濃郁,不僅僅是因爲宮殿的緣故,也是因爲宣景帝這會兒了,身邊居然還有彭嬪等人服侍。
而且看彭嬪固然臉色蒼白,但鬢髮蓬鬆,衣裙上的結一看就是倉促打的……要只這兩點,還能當她關心宣景帝,一聽說這皇帝病情加重就跑過來了,以至於形容狼狽,不夠齊整。
但旁邊內侍卻悄悄兒上來稟告:“彭嬪昨兒個就在這邊服侍……方纔也是她發現陛下情況不對的!”
盛惟喬不禁嘴角一扯,對宣景帝真的是沒什麼好說的了。
這都什麼情況了,竟然還不忘記要妃嬪侍寢……這位天子是八輩子沒見過女人嘛?
縱然如此,他在後宮也流連了幾十年了吧?
難道還沒沉迷夠?
他就不覺得膩麼?
……懷着這樣複雜的心情,盛惟喬定了定神,走到容睡鶴身旁,和他一塊兒聽太醫的稟告。
太醫滿頭冷汗,也是知道這會兒宣景帝死不得的,結巴了好一會兒,才吭哧吭哧的說明情況:以他的能耐,頂多保宣景帝再拖五六天。
再長的話,他是真的無能爲力了。
這時候樂羊文等人也接到消息相繼前來,盛惟喬見狀就讓容睡鶴同他們去商議事情,自己留下來守着宣景帝。
容睡鶴不放心,到底留下許連山爲首的幾個心腹陪同,這才離開。
“娘娘,天晚了,要不讓他們給您收拾個暖閣、偏殿什麼的休息會兒?”他們一走,許連山就過來問盛惟喬,“反正熬藥喂藥都有太醫跟宮人,您在這邊也只是看着他們做事,這些屬下來就是了,您沒必要太辛苦的。”
盛惟喬搖頭道:“沒事兒,我如今還不困。”
“娘娘若是覺得乏了儘管說,反正這位也就是不能現在駕崩而已。”許連山點了點頭,看了眼內殿,低聲說道,“犯不着爲他委屈了您!”
“這算什麼委屈?到底冊封太子的聖旨還是他下的呢!”盛惟喬笑了一下,道,“而且我一個人在這裡,熬個夜還是撐得住的。左右蕤賓不在,他倒是小孩子吃不消……哎呀!這次太后皇后喪禮,我都忘記蕤賓了!”
本來按照規矩,容蕤賓也是太后還有皇后的後嗣子孫,曾祖母跟伯祖母去世,他就算年紀小,也該抱到靈前致奠的。
不過容睡鶴夫婦忙碌非常,幾乎把這兒子都給忘記了,更不要說帶他進宮到靈堂上做樣子。
其他人大概以爲他們故意的,卻是壓根沒人提醒。
這會兒太后、皇后的後事都辦完了,盛惟喬才想起來,不免有點哭笑不得。
但許連山卻吃驚道:“那麼晦氣的場合,太孫纔多大,您竟然忍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