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桃媗聞言,不禁屏息凝神,想知道這人爲何會對明明跟他有大恩的趙家,滿懷怨恨?
誰知道容清醉沉默了一下之後,卻是一聲冷笑,說道:“其實,這都是趙家自找的!”
見詔獄的人馬罵罵咧咧的要解鞭子,他這次卻沒有求饒,而是語氣輕蔑道,“若非秦氏那個賤婢,我又怎麼會被王府厭棄?!趙家害了我一輩子,我想趙家上下都不得好死,有什麼錯?!”
趙桃媗氣的全身發抖,正要說話,不想容清醉卻看了眼儀珊跟詔獄那人,冷笑着道,“你們兩個應該都是密貞,哦,他現在是皇帝了,貞慶對不對?你剛纔說趙桃媗是奉了皇后之命過來的,皇后乃是貞慶的結髮之妻,想必應該是站在貞慶那邊的?那麼你們可知道,貞慶他當年,其實本來不會遭遇海難,更不會流落匪窩,受了那麼多年委屈的?!”
趙桃媗的心突突的跳着,以至於她不得不舉起空着的那個手按住胸口,不僅僅是氣憤,更有一種自己今日似乎不該過來的不祥預感!
果然,下一刻容清醉發出歇斯底里的狂笑:“貞慶那個時候年紀太小了,他的乳母又在事後被杖斃,所以他肯定還不知道……當年我攛掇着惠和在元宵燈會上將他交給了莫太妃的人之後,當晚就被發現了!那個時候,王妃,啊不,是太后,太后因爲知道這消息後就懷疑了莫太妃還有莫側妃那兩個賤人,是以不敢動用王府的勢力去找貞慶,生怕反而害了他,於是向趙家求助!”
“那會兒太后以爲自己是趙家唯一的嫡女,自來深得秦氏賤婢的寵愛!”
“而且貞慶是秦氏賤婢的嫡親外孫,秦氏怎麼可能對貞慶不利呢?!”
“誰知道,秦氏賤婢卻認爲這是個讓太上皇跟生身之母還有莫側妃那賤婢離心的大好機會,她一心一意要利用貞慶的死大做文章,以鞏固太后的地位以及在太上皇跟前的分量,故意放任莫太妃的人將貞慶帶去海上,後來更是草草搜索了一番就作罷,回來對太后說貞慶已經死在海底……她倒是殺伐果決,嫡親外孫啊!兩個嫡親外孫!!!”
“她統共才三個嫡親外孫而已!!!!”
“就這麼一下子拋了兩個出去!!!!!”
“設若當初趙家不玩這一手,及時追回了貞慶,讓他有驚無險,那麼即使我仍舊會被生身父母厭棄,到底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結果,又怎麼可能被他們恨到恨不得我去死、恨不得當初沒生過我的地步?!”
容清醉越說聲音越高,最後簡直是怒吼了,“那個時候我才十歲!貞慶五歲!我們都還小,不懂事、一時衝動做下錯事也是在所難免!!!!如果趙家不那麼心狠,對着我們那麼點大的血親也下那樣的毒手,這本來只是一次小小的意外,根本不會造成王府這些年來互相折磨的悲劇!!!!”
“趙桃媗,你給我摸着良心說一句:我設計趙家,有什麼不應該?!”
“別說什麼趙桃妝還有你無辜!”
“當年我跟貞慶,難道不無辜?!”
“我是對不起貞慶,也對不起太后還有太上皇!”
“然而我坑趙家了麼?!沒有!!!”
“是趙家坑了我,坑了貞慶,坑了太后太上皇,坑了整個高密王府!!!”
“如今太后跟太上皇都沒有了,秦氏賤婢卻還活着……她也真有臉活着!!!!”
“………”趙桃媗臉色煞白,心中似有驚濤駭浪,好一會兒,才哽咽道,“你胡說八道!!!你是在栽贓陷害!!!”
容清醉冷笑着看她:“我是不是胡說八道,烏衣營自然會查清楚!”
“當年陛下是年幼,可是你也才十歲!”趙桃媗用力握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眼角已經瞥見儀珊還有詔獄那人臉色都難看起來,正如容清醉所言,這兩人都是烏衣營出身,自然也是向着容睡鶴的。
如果認定了秦老夫人才是導致容睡鶴流落在外多年的元兇的話,可想而知,接下來的趙家會遭遇什麼!
女孩兒努力找着容清醉話裡的破綻,“你能夠知道什麼?!你根本就是在故意誤導!還說什麼要跟我說爲什麼你會這樣怨恨趙家!我看根本就是我們趙家對你太好了,硬生生的養出了一條白眼狼!當年就該按照姑姑的意思,讓你去死纔是!”
“你十歲就知道謀害才五歲的同胞兄弟的陛下,可見天生就心性歹毒!我還要來問你緣故,我也真是昏了頭了!”
容清醉冷笑着道:“別將秦氏那賤婢說的彷彿心慈手軟一樣!那賤婢的本性如何,別人不知道,你還不清楚?!也不想想當初明知道盛皇后與貞慶兩情相悅,卻還是想方設法的試圖讓你插足他們中間的是誰?!你敢說這幾年以來,那賤婢沒動過弄死盛皇后母子、讓你取而代之的念頭?!也是盛皇后深得貞慶寵愛,身邊從來沒斷過保護的人,而且她孃家地位固然不如趙家,財富卻遠遠超過,其父母又是以溺愛女兒出名,根本沒給過那賤婢機會!否則早就步上莫側妃的後塵了不是麼?!”
他斜睨了眼儀珊,“你是皇后跟前的人吧?那你回去之後見到盛皇后,可是要提醒她謹慎點!照我對秦氏賤婢的瞭解,她這會兒如果還沒死了將孫女兒塞給貞慶的心,那麼一準兒就是在打太子的主意了!雖然說趙家女兒一直都有着很好的名聲,可是到底怎麼回事,只有秦氏賤婢知道!”
“不想小太子還沒長大就被人算計上,我勸皇后一句,永永遠遠不要讓跟趙家有關係的女孩兒進宮!!!”
趙桃媗臉色煞白,尖叫道:“你閉嘴!!!”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容清醉大笑起來,“你道我在這樣的地方撐到現在,爲的是什麼?爲的就是再見你趙家人一面,當着趙家人的面,將真相說出來!!!我要叫你們趙家永生永世都後悔,後悔當初沒有將我殺了……”
“你這個恩將仇報的……”趙桃媗憤怒的吼聲被他高聲打斷:“恩將仇報?!秦氏賤婢當初既然能夠做出捨棄兩個嫡出外孫來扳倒莫太妃還有莫側妃的事情,你還覺得她會心慈手軟的庇護我?!”
“別以爲我不知道趙家打的什麼主意!!!”
“自從王府‘時疫’之後,太上皇跟太后膝下就剩了我跟世子兩個男嗣!”
“然而世子在‘時疫’後不幾年就娶了戚氏,而不是你們趙家女!”
“倘若太上皇得意,大位必然傳給世子,後族出自戚氏,而非趙家!”
“就算太后姓趙,然而太后識破了秦氏賤婢對她的隱瞞後,勃然大怒,從此根本不同趙家來往,再不肯聽秦氏賤婢的話!”
“所以秦氏賤婢想方設法的將我接去趙府撫養,無非就是爲了趙家的未來未雨綢繆!”
“畢竟你趙桃媗的親爹趙適,可是北疆軍的高層!”
“如果太上皇得勢,就算太上皇想立世子,設若趙適以兵權逼迫,讓太上皇立我……我在趙府長大,自來接觸的,無非就是桃妝跟你!”
“你們姐妹都是年少美貌、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有道是少年慕艾,本來我能夠見到的年少女眷,除了丫鬟就是你們,對你們生不出情意來的可能該多渺茫?!”
“到那時候,我會不立趙家女爲後?!”
他冷笑出聲,“要不是秦氏賤婢有這想法,你以爲你們姐妹爲什麼跟我那麼接觸頻繁?自來大戶人家有規矩,男女七歲不同席!趙家是世代簪纓的書香門第,素來講究門風!要不是別有用心,會幹出縱容女孩兒跟寄居家中的表哥隨意來往,出入內室都毫無顧忌的事情?!”
這話問的趙桃媗臉白如紙,顫抖着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只是誰都沒想到,貞慶居然沒死!”
“還風風光光的殺回長安!”
“相比趙家爲了始終將我控制在掌心,故意養的我文不成武不就,文武雙全有勇有謀的他,不知道要出色多少!”
“最重要的是,當時的他,深的舒氏姐妹歡心,儲君之位,可以說是近在咫尺!”
“這情況,秦氏賤婢頓時覺得支持我希望渺茫,還不如選擇他!”
“正好,趙家三姐妹中,未嫁的兩個女孩兒裡,你對我從來都是不假辭色,而且姿容身份也堪匹配貞慶!”
容清醉一口氣說到此處,似乎有點累了,喘息了幾下,才道,“……之後趙家立刻翻臉,將我趕出門,以跟貞慶表態!而貞慶大概也一直認爲,我是造成他那些顛沛流離的罪魁禍首?確實我難辭其咎,然而真正導致悲劇釀成的,卻是你們趙家,是秦氏那個賤婢!!!”
“我只恨自己這輩子都在趙家的耳目之下,除了不長腦子真正愛上我的趙桃妝之外,無法折磨到其他人!!!”
“否則的話,我真希望你們趙家閤家上下,都不得好死!!!”
他看着全身戰慄不已的趙桃媗,露出一個惡狠狠的、滿懷歹意的笑,“雖然我是做不到了,但是沒有關係……畢竟,這不是還有貞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