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喬聞言,挑了挑眉,說道:“這麼簡單的問題你也還要問?容清醉雖然是宗室子弟,卻自幼見棄於王府,在趙家寄人籬下。趙家雖然沒有薄待他,要說多麼的奉承也根本算不上。這情況,他自己打聽不到的秘密,趙家上下,肯將這樣機密告訴他的,除了被他害慘了的趙二表妹,還能是誰?”
酈聖緒露出愕然之色,道:“表嫂,我也猜是趙二小姐!只是想到趙二小姐連這樣的秘密都告訴了他,他卻還是那樣對待趙二小姐,實在有點難以置信!”
“這世上總有些人心硬的緊。”說起趙桃妝,盛惟喬也嘆了口氣,說道,“不過講句公道話,趙二表妹落到這樣的下場,她自己也不無責任。”雖然秦老夫人故意引導趙家姐妹跟容清醉親近,但也只是引導。
像趙桃媗,同樣自幼時常跟容清醉來往,卻一直對這表哥嗤之以鼻,十分的看不起。
也沒見秦老夫人說什麼。
後來因爲容睡鶴的出現,秦老夫人更是讓趙桃妝跟容清醉斬斷關係。
趙家上下,長輩且不說,單說平輩裡頭,趙桃媗就三番兩次的給趙桃妝勸說,讓她睜大眼睛看一看容清醉的真面目……趙桃妝死活不肯聽,死心塌地的朝絕路上走,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咎由自取。
酈聖緒對於這種飛蛾撲火的情感不是很能理解:“要是容清醉一直對她好,她執迷不悟也還罷了。可是聽說容清醉之前對她也不怎麼樣,她怎麼就那麼死心眼呢?”
盛惟喬正要回答,他忽然問,“表嫂,你呢?要是以後表哥對你不好了,你會不會也死心塌地的愛慕着表哥,表哥怎麼折騰你都不走?”
這話問出來,左右宮人全部露出驚訝之色,跟着就是一臉看傻子的神情:
果然盛惟喬神情一變,狐疑的問:“你爲什麼忽然問這個問題?可是舞陽姑母消息靈通,最近聽到了什麼事情?”
酈聖緒這裡還沒反應過來,笑着說道:“沒有啊!我就是問問……”
“問問?”盛惟喬要笑不笑道,“表弟啊,你說表嫂對你怎麼樣?你不想逼死找三表妹,進宮來沒跟我說幾句呢,我就答應你了,算不算給你面子?”
酈聖緒道:“表嫂對我當然好了。”
“你知道就好!”盛惟喬微笑,“那你來跟我好好兒說一說:你爲什麼會設想你表哥日後對我不好了?還要折騰我?是不是最近有誰想在你表哥跟前進讒?又或者是索性衝着我跟太子還有聿兒娘仨來?甚至乾脆就是你表哥自己起了什麼心思,打算換了我?”
“………”酈聖緒看着四周宮人“你這是自尋死路”的目光,陷入沉思一瞬,深沉道,“不,我就是替我表哥抱屈!你看人家容清醉,就算沒毀容沒殘廢之前,論姿容也比表哥差的遠了!”
“對嬌生慣養官家出身的趙二小姐還不好!”
“這樣都把趙二小姐迷的神魂顛倒死去活來,哪怕他從碧水郡回來之後弄的慘不忍睹,趙二小姐都對他不離不棄!”
“趙家上上下下多少人苦口婆心的給趙二小姐揭露容清醉的真面目呢,趙二小姐也聽不進去!”
“而表哥呢?”
“論容貌論才幹論能力論身份,甩容清醉別說十八條街了,那簡直就是甩了八十條街!”
“對錶嫂你更是出了名的千依百順寵愛有加!”
“這情況表嫂你對錶哥卻是非打即……”
說到此處,看見盛惟喬微笑的神情中閃過一抹殺氣,酈聖緒額頭掛下一滴汗,心念電轉,迅速改口,“這情況表嫂你跟表哥經常打情罵俏的,我就想着你們互相之間的感情,是不是也是不管對方日後會不會變心,都忠貞不二?”
“趙二表妹那叫犯糊塗!”盛惟喬笑眯眯的看着他,一直看的酈聖緒毛骨悚然如坐鍼氈了,才柔聲說道,“不是忠貞不二……怎麼你覺得你家表嫂我,像那種不長腦子的?”
酈聖緒縮了縮腦袋,賠笑:“沒有沒有!絕對沒有!表嫂冰雪聰明,怎麼會不長腦子呢?是我糊塗了,說錯了話!表嫂一向最疼我的,可千萬別跟我計較!”
盛惟喬冷笑着伸手掠了把鬢髮,正要開口,不想就看到酈聖緒猛然抱住腦袋,離座而起,朝地上一蹲!
盛惟喬:“……”
四周宮人:“……”
酈聖緒保持抱頭蹲地這個動作片刻後,才擡頭四顧,訕訕道:“啊,表嫂擡手不是要打我啊?之前被表嫂打習慣了都!”
“……本宮素來賢良淑德溫柔大方矜持端莊最是斯文不過!!!!”盛惟喬黑着臉,拍着面前的長案,怒斥,“什麼時候打過你?!”
見酈聖緒一臉“你居然有臉說出這樣的話”的震驚,她嘴角一扯,“污衊皇后,該當何罪?!你自己說!”
“……”酈聖緒幽怨的看了她一眼,低頭,“該當……這個……我不學無術不知道律法也不清楚,可能無知者這個無罪……畢竟表嫂一向賢良淑德溫柔大方矜持端莊最斯文不過啊!”
“要不是看在舞陽姑母的面子上,今兒個非給你好看不可!”盛惟喬冷哼了一聲,到底沒再追究,只提醒他,“舞陽姑母也不容易,你跟趙三小姐的事情,還是好好兒的跟她說的好,可別依仗着我這邊點了頭,回去之後給姑母有恃無恐的,把姑母給氣着了!”
酈聖緒憤然說道:“我這會兒還敢氣我娘?!都給你說了,沒事兒的時候,她自己心情不好了,都要來揍我一頓呢!何況我頂撞她?她不滿府邸追着我打纔怪!”
盛惟喬就笑:“舞陽姑母也就是做做樣子,你順着點兒不就是了?”
正打算說幾句就打發他走人,不意酈聖緒就扯起袖子,露出臂上的一道傷痕,怒道:“表嫂,你摸着良心說,這叫做做樣子?!”
盛惟喬定睛一看,那傷痕看起來有幾天了,兀自青着,顯然當初下手的時候就不輕,不由詫異:“這是……舞陽姑母打的?”
見酈聖緒重重點頭,就驚訝問,“你都說了做了什麼事情,竟把姑母氣成這個樣子?!”
酈聖緒聞言,怒目看她:“我就說了句,趙家現在這個樣子,要是咱們還要提親的話,趙三小姐十成十活不了了!結果我娘就跳起來,一面罵我不知輕重,一面就拿拂塵抽的我在院子裡跑了三圈才脫身!”
盛惟喬一臉的不相信:“舞陽姑母以前可從來沒有這麼暴躁過!”
“還不是表嫂你那個好世叔好世嬸?”酈聖緒哽咽,“之前寧威侯世子跟如今的世子婦,不是在我娘府上出過事兒嗎?當時寧威侯世子不想負責,我娘很生氣,還當衆罵過寧威侯世子來着!”
“之後雖然徐家長輩都明事理,逼着世子將世子婦娶過門,然而我娘覺得世子婦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出的事情,她多少有些責任。對於世子婦婚後的生活,雖然沒有明着干涉過,暗地裡卻很有些關注。”
“前些日子表哥返回長安之後,我娘覺得局勢差不過可以定下來了,也就公開登門拜訪了寧威侯夫人,說是打算跟寧威侯世子婦認個乾親什麼的,既是補償,也是真心喜歡寧威侯世子婦的脾氣。”
“因爲當時寧威侯世子婦還跟着寧威侯世子在西疆,寧威侯夫人說這事兒得問過世子婦自己的意思,就沒當場答應,所以也沒宣揚出去。”
“只是也不知道怎麼的,我娘就跟寧威侯夫人一見如故,大半日就聊的親熱的不行,互相之間以姐妹相稱!”
要就這樣也就算了,要命的是,舞陽長公主無意之中跟南氏傾訴了膝下就酈聖緒一個兒子,然後這個兒子偏偏打小身體不好,這些年來爲了給他治病耗費無數心血,好不容易看着兒子好起來了,到底不如常人健壯,不免非常擔心酈聖緒或者享壽不永,或者將來還是會纏綿病榻。
本來長公主大概就是說一下,但南氏卻是個熱心腸,她慷慨的“指點”舞陽長公主:“依我看啊!宜春侯之所以身子骨兒沒那麼好,主要還是殿下太嬌養他了!”
“殿下請想啊,坊間爲什麼經常給孩子,尤其是要緊的孩子起賤名?圖的不就是易活麼?!”
“殿下就宜春侯一個兒子,打小身體又不是很好,不免格外寵愛。”
“但越是這樣越是嬌弱!”
“還不如沒事兒打兩下罵幾句,反而就好活了呢?”
就舉自家兒子的例子,“像抱墨,我們就是閒着沒事兒就打幾頓!從小到大就沒生過病!”
又說容睡鶴,“陛下幼年時候也是出了名的體弱多病,流落玳瑁島之後,很是吃了許多苦頭,反而變得健壯起來了呢?”
舞陽長公主將信將疑,說道:“你們夫婦身體都好,世子應該是打小就健壯的吧?至於陛下,他小時候說什麼身體不好,其實也是別有緣故,不過是爲了讓他獨自安置在莊子上有個理由罷了!”
但禁不住南氏竭力推薦這個“讓孩子身體棒棒的”的“好主意”,長公主回府之後,恰好跟酈聖緒發生了爭執,一怒之下就當真打了他幾下。
本來打完就後悔了,當下就要噓寒問暖呢,結果酈聖緒不知就裡,一腳踩進了陷阱裡:“娘您別擔心,我沒什麼事兒!就這麼幾下子,跟給我撓癢癢似的,哪裡就要請太醫了?”
他以爲這個是孝順,還忍着痛專門表示了下自己的強壯。
然後舞陽長公主就放心的……繼續揍了他一頓!
而且深覺南氏就是有經驗!
酈聖緒:“………”
等他明白過來被坑了之後,再跟舞陽長公主裝虛弱裝吃不消裝氣息奄奄……已經晚了!
……聽完酈聖緒述說的經過,盛惟喬跟左右宮人都不禁哈哈大笑!
正要打趣臉色發黑的宜春侯幾句,這時候卻有宮人飛奔進來稟告,說的還就是寧威侯府的事情:“娘娘,寧威侯世子的小廝在宮門口求救,說是寧威侯還有寧威侯夫人要打死他們家主子,求娘娘救命呢!”
盛惟喬:“……”
這倒黴世兄又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