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盛惟喬的威脅有效果,也可能是容珒看出父母摞擔子的決心,知道沒法子繼續偷懶了,他挑挑揀揀的,掐着帝后耐心耗盡的前夕,敲定了髮妻的人選。
他最終選的是徐抱墨跟公孫應姜的女兒,閨名叫做徐韶今。
徐韶今在長安貴女之中其實不算出衆,這個標準當然是按照貴胄仕女賢良淑德的標準來的。
這女孩兒有徐抱墨跟公孫應姜這對父母,模樣當然是俊俏的,只是脾氣卻很有點暴躁:幾年前有親自將徐抱墨外室的腿踩斷的記錄。
當時南氏就愁眉苦臉的到盛惟喬跟前來說過:“她心疼親孃,收拾那小蹄子,原也沒什麼。只是帶着一羣人呢,叫誰動手不好,做什麼親自去?這會兒也不知道哪個該死的傳了出去,外頭都在說她兇悍,將來若是沒人敢娶可怎麼辦?”
盛惟喬還安慰她:“那些人要麼就是沒本事,見着稍微厲害點的就怕上了,這樣的男兒,且不說韶今了,就是嬸母您,看得上嗎?要麼就是心術不正,只看到韶今對那外室狠辣,卻不想想要不是那外室鬧到應姜跟前,打擾了應姜,韶今哪裡會找上門去算賬?這兩類人,就是想娶韶今,咱們還不許呢!”
送走南氏之後,盛惟喬同容睡鶴說起這侄女……好吧,也是侄孫女,那會兒笑的很是幸災樂禍:“韶今這脾氣,將來誰要是娶了她,敢不聽話,一準兒沒有好下場!”
當時容睡鶴也萬萬沒想到這女孩兒會給自己做兒媳婦,不在意的笑道:“那樣也沒有什麼,反正韶今是咱們看着長大的,她不吃虧就好。”
誰想現在“報應”來了,這個連帝后都承認剽悍的女孩兒,沒嫁東家,沒許西家,偏生就被太子容珒看中了!
這結果出來之後,別說朝野上下何等譁然了,就是徐家也覺得不可思議。
南氏甚至悄悄兒將徐韶今喊到跟前,不放心的問:“你不會私下打了太子殿下吧?”
徐韶今一頭霧水之餘哭笑不得:“祖母,我有那麼大膽子嗎?”
她確實沒有其他大家閨秀溫柔,碰見妄圖取代公孫應姜的外室,下手也不乏狠辣,但這又不意味着她見着個人就要開懟,尤其容珒,那可是帝后的嫡長子,還抱在手上的時候就受冊的太子殿下。
這天下敢打他的,除了帝后也沒其他人了。
慢說徐韶今了,就是被貞慶帝一口一個“徐世叔”喊到現在的徐子敬,也沒這膽子!
何況她一介女流?
她還沒糊塗到以爲帝后每次見到自己都很和藹,就可以恃寵生嬌的爲所欲爲了。
“那太子殿下怎麼會看中你呢?”南氏百思不得其解,喃喃道,“還是殿下這些年都沒有很注意誰家女孩兒,如今被陛下跟皇后逼着,隨便指了一個,你恰好趕上了?”
徐韶今無言以對的時候,宮裡頭,盛惟喬也在問兒子:“徐韶今?你確定?”
“母后不喜歡她?”容珒聞言,詫異問,“之前她進宮的時候,孩兒看您對她還不壞,以爲您至少不討厭她呢?若是您不喜歡,那孩兒這就推了,重新選!”
“不不不!”盛惟喬忙道,“不是不喜歡,只是……沒想到你會喜歡這女孩兒,我還以爲你會喜歡溫柔賢惠善解人意的呢!”
容珒聽了這話就是笑,說道:“孩兒是太子,父皇還打算過些日子就將帝位禪讓,別管之前是什麼脾氣,大婚之後,誰還敢跟孩兒擺臉子不成?所以性情什麼的,差不多就成了,根本沒必要太計較。畢竟皇后身份貴重,是要母儀天下的,若是性情過於柔順,鎮不住底下人,反而要給孩兒拖後腿,叫孩兒將來操心朝政之餘,還要給後宮惦記着……徐家小姐公府出身,見慣富貴,場面上的待人接物都還來的,而且自幼出入宮闈,差不多的規矩,還有裡裡外外的人,大抵認識。”
“孩兒想着,她若是嫁與孩兒,必然可在最短時間裡上手諸事。”
“……就這樣?”盛惟喬聽到這兒等了等,不見兒子繼續說下去,就是詫異,“沒了?”
見容珒點頭,她無語片刻,才道,“這個……我還是很喜歡徐家女孩兒的。但是,你就因爲這麼點緣故就選人家嗎?確定不後悔?這會兒咱們孃兒關起門來說話啊,就是按照你這要求,出身尊貴,見多了場面,認識宮裡宮外的人什麼,符合這些條件的女孩兒,長安貴胄裡頭還是很有幾個的。我記得徐家女孩兒在其中既不出衆,對你也沒有特別的熱心……你選她,我跟你父皇都不反對,怕就怕你在終身大事上過於隨意,將來又改了主意,徒然害了人家女孩兒!”
“還有個緣故。”容珒聞言,思索了會兒,說道,“就是之前長安不是流傳出來的,說徐家小姐將她生身之父的外室,給親自踹斷了腿?孩子覺得,此事說明她首先就是個不怕事的,其次就是敢想敢做,第三呢便是護短!這樣的女孩兒,外頭的男子自以爲無法馴服,所以敬而遠之。但孩兒到底是太子,皇家也非尋常權貴可比,她做了孩兒的妻子,那些桀驁不馴,怎麼能夠不收斂起來?”
盛惟喬本來看兒子自信滿滿的樣子,還以爲他有什麼手段可以收服徐韶今這種性格激烈的女孩兒的心呢,合着還是自恃身份!
皇后就哼了一聲,要笑不笑道:“蕤賓啊,你想過一個問題沒有?雖然說徐家女孩兒肯定會注意讓着你的,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到底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性子,萬一你們以後起了爭執,她一急之下也跟你動起了手……你……打得過人家麼?”
“……”容珒聞言嘴角一抽,說道,“母后,您真當孩兒這些年來淨在遊手好閒,文不成武不就呢?孩兒哪怕有這個心思,父皇的脾氣您還不知道?非打死孩兒不可!”
盛惟喬見狀總算暗鬆口氣,心說這小子好歹還有點傲氣在心,看來憊懶歸憊懶,也不是全沒好勝的念頭。
否則她可真擔心容珒恃寵生嬌到底,死活不肯承擔起太子的責任,帝后就倆兒子,因爲一直堅定於立嫡長子的原則,容珒又是非常不讓人省心的子嗣,這些年來,夫婦倆的精力差不多都用在了教誨他上頭。
對於幼子容聿,寵愛歸寵愛,要說調教的上心程度還真沒多少。
假如容珒實在不堪造就的話,帝后只怕要重頭去栽培容聿了,那樣需要多少年見成就,可真不好說!
雖然做長輩的對這門親事都很意外,然而雙方對對方的家世脾性風氣都很滿意,所以不管其他落選人家有多麼不甘心,容珒跟徐韶今的婚事,很快就敲定了。
這個時候就有人意意思思的到盛惟喬跟前探口風,就是說太子正妃已經確定了,那麼太子側妃呢?按照大穆從前朝抄過來的規矩,太子宮裡頭有正式名分的,正側妃之外,還有良娣四名來着。
至於說盛惟喬妒忌之名天下皆知,乃是嫁了中興之主都不許三宮六院的悍婦,但人麼,對丈夫跟對兒子,怎麼能兩樣呢?
只是他們是這麼想的,盛惟喬卻不耐煩的說道:“太子都有未婚妻了,還要給他添人……添什麼人?東宮裡頭伺候他的還不夠多的麼?!還是你們巴不得太子小小年紀就學壞?!”
最後一句話,是直截了當的懷疑他們有帶壞儲君的嫌疑了,底下人頓時不敢吱聲。
這小插曲沒幾天傳到徐家,南氏聞言並不意外,然而還是叮囑徐韶今,進宮之後務必謹言慎行:“陛下跟皇后娘娘都是極好的,又是看着你長大,哪怕你有點什麼行差踏錯的地方,這兩位也必然不在意。然而太子殿下卻不然,畢竟太子殿下身負重任,自幼課業繁重,雖然咱們家跟帝后走的近,你跟太子殿下卻沒怎麼相處過。”
“而且太子殿下的尊貴你也知道,他開始記事的時候,陛下已經是乾綱獨斷、無人能違逆了。陛下盛寵皇后,這麼多年來,膝下就太子跟二皇子兩位皇嗣,對太子何等寵愛自不必說!”
“外頭一直都說太子殿下令人失望,其實那不過是跟陛下少年時候相比。而且這個比較也是不公平的,陛下幼年因故流落在外,處境艱難,所謂強風知勁草,陛下能夠中興大穆,不無早年顛沛流離的經歷的緣故。”
“太子殿下生而太平,卻壓根就沒見識過什麼艱難苦楚。”
“所以,你跟太子殿下相處,可一定要記牢了:第一,絕對不能因爲傳言,小覷了這位殿下,對他流露出輕慢的態度!第二,太子殿下自來被捧在手心裡,未必是會體貼人的人,但他身邊體貼他的絕對不會少!”
“你入宮之後,多少收斂着點兒脾氣,好生學着照顧他纔是!”
“至於那些鶯鶯燕燕……”南氏不屑的笑了笑,“儘管下手鏟除就是!皇后娘娘的爲人我很清楚,她最煩那樣的事情,就算你在這裡狠辣一點,皇后娘娘也絕對站在你這邊!”
“而且太子殿下不可能不知道你早先做過的事情,這樣都選了你,八成也是跟皇后娘娘差不多,不喜亂七八糟的後宮的!”
長輩們各自的叮囑且不提,且說容珒的婚事定下來之後,容睡鶴的禪位也提上了日程。
儘管羣臣不住挽留,容珒這個太子自己都是滿心不情願這麼早就離開父母的羽翼,然而容睡鶴耐着性子教誨他這些年,也已經到了極限,容珒趁着羣臣勸諫的時候撒嬌,當時就被他暴打了一頓:“老子要兒子做什麼的?!就是讓你快點長大了接替老子的位子,撐起這萬里江山,好讓老子跟你母后鬆鬆快快的遊山玩水享受餘生!”
“你再囉嗦,老子一天打你十八頓!”
“打到你識趣爲止!!!”
容珒被打的抱頭鼠竄,嘴硬了沒半刻鐘就慫了,這事兒遂沒人能攔。